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3.08《春雪》‧上~下(終)(赤睛中心，隱魔赤/飛鷺)，6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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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beca02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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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1-03-06 19:44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3.08《春雪》‧上~下(終)(赤睛中心，隱魔赤/飛鷺)，6F

管理提醒︰本帖被晏雪從布布文學移動到本區(2011-07-16)

*****

他在劇痛中醒來，彷彿有人拿著匕首將自己當胸剖下，直劃到腹部；而周身極冷，如墜冰窖。可是心很清、也很輕，似乎隨時要離體而去。
也許只是夢，而他只是在另一個夢中醒來；醒來之後尚處於恍惚。
「你醒了？」是人的聲音，落進他耳朵裡。讓他不由得想像：或許他正在諦聽著無形的晨曦。「咦？怎麼又睡過去了？欸你醒醒啊這樣睡下去有沒有危險呢……」

*****

十二歲那年的初雪之夜，他們殺了一個人。
因為是首次，雖彼此嘴上不說，然一時的血氣方剛消退之後，他們多少都有些慌張。天寒地凍，屍身不易腐化，而那時的赤睛畢竟還是個孩子，腦中那個後來被盛讚為「佛獄的智囊」的思維尚未茁壯，只稚氣地想著：無論怎樣，只要這勞什子快爛化就成，不能讓人察覺。
因此，他先自井裡打了一桶水，打算將血汙狼藉的屍身徹底清洗一番。而魔王子負責將屍身上的衣物盡數除去；身為王子，他從未如此降尊紆貴地替人寬衣，所以舉止很是笨拙，磨蹭半天竟連個衣結或絆鈕都扯不開。赤睛於是不耐煩地接過手去，將王子趕到邊上搓抹布。
當他將屍首身上所有衣物除下之後，心中的感受頗像歷經漫長迷津的羈旅中，陡然出現標的一般。總算看見了終點，所以異常地釋然。他平靜地眼尾餘光，掃向一旁的魔王子，那人則用一種近乎脈脈含情的眼神，凝視著浸在水中的雙手；深深地望了進去，嘴角嚼了一絲莫名的笑。
雪落似玉龍鱗甲繞空飛。觸目慘白，分明是天造地設的靈堂。
赤睛耽溺在這樣靜謐的死氣，覺得安心。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兩人慢條斯理的將屍首上的血跡一一拭淨。任憑光搖銀海燭生花，雪絮如柔軟鵝毛般地包裹著他們，將所有可能的危機都隔閡消音了，只餘周身祥和地氣氛圍繞。與其說：他們是用一種儀式般的虔誠完成所有動作；還不如說：像兩個小孩心平氣和地玩積木或解九連環。而時間在那瞬，走得非常慢。
「還差一點，」王子輕輕地打破沉默，手指點住屍體上深而長的裂口：「最好補起來。」
「那要把內臟都取出來，」赤睛沉思著：「否則腐化得更快。」
王子揚著眉頭，輕聲笑道：我以為你希望他化成灰的。
赤睛突然覺得一切都無所謂。氣氛太好了，他想延續下去，就想孩子們永遠都不希望遊戲時間結束這樣，沒有比與玩伴分離還令孩子們沮喪的。
魔王子抽出腰間那把精巧的小匕首，蹲下身來，手勢靈活的將裂口持續向下延伸，直到腹部。然後又在胸口上，由左至右，畫下一刀，刀痕呈現十字型。因為血液差不多都因氣溫而凍結，故出血並不多。只是人體的腹膜相當堅韌，破開之際會傳來輕微的裂帛聲，這在赤睛的耳裡聽來，倒有點像嬰兒吹著口水泡泡時的嗶剝聲。
「─你在笑嗎？」王子一邊將屍體內的五臟六腑緩緩取出，一邊問著。
「沒有。」他眨了眼，道。
「這聲音倒很有些意思。」
「最好快點，」赤睛提醒：「隨時都會有人出現。」
「你會縫補麼？」王子將最後一項臟器取出後，問道：「我可是連穿線都不行呢。」
赤睛點點頭，眼神微飄：「你的披風脫了線頭，借幾根。」
「你自己來吧。」
接下來，赤睛藉著王子披風上幾條鮮紅的繡線和自己腰上的一枚別針，就將裂口縫補起來。整個過程，一旁的魔王子就靜靜地觀看著、看著他的副體那蔥白的指尖在鮮紅繡線和皮肉中穿梭著，活脫脫是一隻火海中飛舞的白蝴蝶。
……………

這段記憶，無論從何一個角度來斷定，都是令人髮指而匪夷所思的。但赤睛回溯起來，只覺得當時真是幼稚至極。只要有一個人經過目睹，他們就毀了；一把火燒了其實最好，尤其當時的魔王子又正修習蛾空魔火，辯稱不慎運功失控也就罷了。
完全不記得後來那個屍體的下落，還有後續的一切。
完全沒有想過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在殺了人之後，該有的正常反應。
直到某次勞軍時，巧遇一群氣色灰敗的少年兵，他們的眼神空洞猶如身心方經過大患一場的模樣。本來以為用過飯後會好些，不想午時用膳之際，竟有幾個食不下嚥甚至嘔吐的。這在體力消耗極大的戰前線實在少見，除非是疾病。於是他問向一旁的領軍：「怎麼回事？」
「昨天剛上場的，還沒恢復。」
「傷得重不重？」
「傷？皮肉傷罷了，」看見赤睛大惑不解的神情，將領急忙擺手解釋：「第一次殺敵，心中多少還不適應，幾次就可以好。」
此時才意會到第一次殺人該有內疚罪惡的情緒，那十二歲那年是怎麼了？完全沒有這樣，只像任何一個孩子調皮搗蛋打破了花瓶，除了擔心被責罵之外其他都沒想過。還是情緒跟五感一樣，時間一久會知覺疲勞，然後就習慣了？
在魔王子身邊一待久，老是大驚小怪早就給嚇死。什麼剎風剎雨的事沒見識過？
但是總將罪衍推到對方身上是沒有道理的，他未曾忘記當下，自己心安理得的模樣。要不是也有一點喪心病狂，否則為什麼還能共謀？或者就像他的主體所說：人真的可以比自己想像中的更惡質，完全出乎任何人意料；又或者，他跟他本來就是同一個人，是瘋狂所呈現的兩種面貌，但本質不變？
赤睛不再想下去，人生還很長、時間還很多，並不急著將自己的思緒逼到如此，是該懸崖勒馬的時候。

*****

赤睛真正醒轉過來的時候，某種不知名的花朵飄送而來的香氣，就像迎風的浪潮，正無聲地欺上他的鼻間。他依循著味道扭頭，看見一束野花用粉紫的緞帶綑得整齊，安在自己的枕頭旁。
這香味大概是世間上最沒有惡意的侵襲，赤睛想。
「終於睡醒啦？」一張少女的臉龐正懸在他視野的上方，對他微笑：「你睡得好久，我都快嚇死了。」
「……這是哪裡？」
少女一愣，隨即被難倒了似地俏臉微紅。「呃……其實，我也不大清楚這是哪裡。」
「……」這是另一種幽默嗎？然而細看對方的表情，還真不是在說謊。
赤睛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勉強爬起身來。一旁的少女見狀，立刻驚慌地說道：「不行，你別動，傷口會裂開的。」
果不其然地，赤睛發出一聲短促的悶哼，就脫力地倒回床上。
「就說別動嘛，」少女慌張地湊向前，輕輕的摸了摸裹在赤睛胸前的白綾：「你看，又流血了。」
一行說著，一行動手解下包紮的布條；赤睛見狀，困難地開口：「不必，沒用的。」
「咦？」
「傷口太深了，只敷傷藥沒用。」他略微艱辛地換口氣，道：「扶我出去。」
「別胡說了，你傷成這樣連起身都有問題，怎麼出去？」
「所以才要你扶我，」赤睛突然覺得自己的耐性好極了：「快。」
少女遲疑了一陣，直到赤睛再也按捺不住的掙扎起身，她這才勉為其難地向前。少女將手撐在赤睛的腰際；另一手則還住他的肩頭，將他撐起來往洞外走去。
「你到底要作什麼？」少女深深皺起柳眉，用著賭氣的語調說：「受重傷還不肯安份，我從來沒看過像你這樣不合作的傷患，跟小孩子一樣。」
赤睛且不搭理她，只鬆開她攙扶的手。幾步站開後，雙掌平攤，氣走全身；不過數刻，自身上蔓延的邪氛如張牙舞爪的藤蔓，無垠的延伸，眨眼間就將方圓百里之內的花草樹木一一擄獲，直到吸盡它們的生源與靈氣之後，才肯鬆手。待赤睛自覺氣海稍微充盈之際，雙掌一闔，擴張的邪氣才逐漸收網。然而，四周早已毫無生機，猶如死地。
大概生平從不曾見過這樣詭異的療傷方式，少女顫著手，摀住即將脫口的驚呼。那雙訝異的眼眸，在接觸到赤睛漠然注視的同時，卻染上些許的驚懼和憐憫。
「你都是……都是這樣……療傷啊？」
「嗯。」抬手俐落一抽，將原先繫在胸前的布條扯了下來，然後習慣成自然的一彈指，將其燒化。
「這樣……好殘忍，」少女嚥了口氣，竟是語帶哽咽：「你看，它們……它們都死了。」
……死就死什麼大不了，赤睛無動於衷的想著，但眼見少女下一秒大概真的就要哭出來。長眉一鎖，他下意識地搜尋自己過往的記憶中，彷彿只要一遇到女人的眼淚就準沒好事。赤睛感到絲絲迷信的膽寒，隨即單掌平豎，將部分的靈氣歸還，周遭的花草因此而稍稍復甦，雖然還是有些病懨懨的樣子。
「這樣總行了？」
「……嗯。」少女先是無比好奇地打量他一眼，又環顧了一回死裡逃生的花草，才欣然地破涕而笑。
……好吧妳總行，問題是：我快不行了。
赤睛默默腹誹著，而眼前一陣陣發黑。看來，想在最短的時間回歸佛獄，暫時是不可能了。
「你又在流血了！」終於把注意力從花花草草身上轉回來的少女，瞥見他又開始滲血的胸腹時，失聲驚叫著：「剛才那塊白綾呢？」
赤睛自顧自地轉過身，直往洞穴裡走去，然後翻身睡倒。
「你不能這樣躺著！」少女趕進來，硬是扳過赤睛的肩膀，一邊將手中的布條往它創口上壓，那布料的顏色與她缺口的衣袖如出一轍。「我再替你包紮一次，好不好？」
「沒用，我說過了。」赤睛耐下性子，冷淡地開口：「除非縫起來。」
聞言，女孩紅潤的臉色開始微微發白。
「不敢？」赤睛冷笑：「那就停手。」
女孩用很是受傷地眼神睨了赤睛一眼，默默收回手。而後者只是微背過身子，往身旁大石上一靠，兀自閉目養神，不再理會她。
令人難堪的沉默持續很久，女孩轉了轉靈活的眼瞳，小心翼翼地往赤睛的方向一望。卻見對方不知何時竟又睡著了，她孩子氣地一跺腳，幾乎要基於報復心的將赤睛喊醒；可一想到方才，那人因為自己一時的同情心反而造成傷勢無法復原，又心生愧疚起來。只見她輕手輕腳地移上前，將肩上的披風解了下來，無聲無息地蓋在赤睛身上。
睡夢裡的赤睛似乎被驚動一般微微擰眉，低聲嚶嚀。少女沒來由地心中一熱，臉竟燒紅起來，立刻站起身來一溜煙跑出洞穴。

*****

待少女回歸時，赤睛已然清醒了。人正坐在石洞中至高處的一塊岩石上，解開上衣，自行縫合傷口。
「你餓不餓？」少女揚著頭笑問，從上而下的俯瞰視角，讓那張臉更覺得可人。「吃點東西吧，這樣好得快些。」
「妳吃吧。」赤睛漫聲答應著。
「你是傷患，應該多吃點。」她不死心。「下來吧。」
將手上的銀針往衣上輕抹，赤睛暗嘆了一口氣：這什麼流年？怎麼自己老是遇到糾纏不休的傢伙？
「跳上來。」
「我？我跳不上去啦，」女孩笑了起來：「倒是你，你怎麼爬上去的？」
只見岩石上方慢慢垂落一條白綾，女孩眨了眨眼，伸手拉住白綾的一端；另一手抓著食籃，會意地笑喊著：「我爬上去囉，你衣服可要穿好。」
赤睛無奈地想著：妳不是早看光了嗎我是遮心酸的……
女孩一爬上巨石，就興奮地往他身邊一坐：「吃吧。」
「不餓。」赤睛一邊拉整衣裳，一邊精確地解讀女孩眸中對食物的渴望。
「你是傷患……」
「傷患能做的還比妳多，包括攀岩，」赤睛打斷她。「妳吃。」
女孩羞赧地微笑，並輕輕扭著手，因為她的確也一直在挨餓：「……我先吃，總覺得有點難為情嘛。」
聞言，赤睛隨手扯下一顆葡萄，開始剝皮：「妳自便。」
女孩見狀，笑容更顯靦腆。遲疑片刻，還是伸手拿起一個饅頭，剝了一塊，略顯矜持地送進嘴裡。
飲食之中氣氛自然輕鬆一些，女孩的話匣子也一發不可收拾：「我叫飛鷺，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飛鷺？
若他沒記錯，滅亡的霓羽族之祭子似乎也是相同稱呼。
赤睛不動聲色地問道：「妳家鄉何處？」
「……萬年春。」
「我聽說，哪裡定居著一個特別的民族。」
「……我是霓羽族的祭子，」飛鷺的聲音微微喑啞了下去：「你知道霓羽族？」
「聽說過。」赤睛將剝好的葡萄，輕輕擱在一塊乾淨的油紙上。
突來一陣沉默。
「那你呢？你住哪裡？叫什麼名字？」勉強擱下滅族之事帶來的沉重，飛鷺好奇的追問著：「我已經說了，你也應該告訴我嘛，這樣才公平。」
「公平嗎？」赤睛淡然地瞥了她一眼，慧眸輕轉，緩緩開口：「那妳把我上半身都看光摸遍了，這筆要怎麼算？」
飛鷺的臉龐瞬間炸紅，那色澤簡直跟食籃裡煮熟的河蝦有得拼。
「你……你……那…那是療傷！療傷你懂不懂！那是療傷！我……我才沒有偷看！我才沒有看到呢！也……也沒摸到嘛！」
「了解，」赤睛只顧慢條斯理的替另外一顆葡萄寬衣解帶：「閉著眼睛隔空就能替我包紮，真是神技。」
而此時的飛鷺，早已經羞得直想找個地洞鑽了才好。
赤睛見狀，於焉心情大好。方才療傷受阻的鬱悶因惡趣味終於得到滿足，而稍微消散一點。
「赤睛，」放下手中脫得一絲不掛的葡萄，又扯下另一顆：「多謝關照了。」

[ 此帖被rebeca0262在2014-01-12 20:1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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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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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1-03-06 19:5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這明明就是飛鷺~~~~
大大你騙人啦！！QAQ

我要看魔赤~~~
趕快更吧！(敲碗

入不敷出的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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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楓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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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1-03-06 23:0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魔赤魔赤魔赤魔赤 (怨念敲碗

12歲殺人QAQ 果然是魔王子才做的出來

然後飛鷺你怎麼可以看光赤睛啦QAQ !!!!!!

專冷c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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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之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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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1-03-06 23:2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飛赤>_<

比較感溫馨感人~~~~~~~~~!!!

孤男寡女共處一~~"洞"總是讓人連想XD

北辰元凰"最真實的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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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beca02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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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0)

4樓發表於: 2011-03-07 02:3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春雪》‧中之一

*****

幾天下來的相處，讓赤睛漸漸明白，飛鷺現下的處境其實並不樂觀。面臨追殺偏又無處投奔；更糟糕的是，她天真善良的程度令赤睛都替她覺得可恥。這樣的人偏闖進這樣的世界，簡直是死路一條。
但他還是應了她的懇求，暫時留了下來。算是藉著受傷之便，讓自己開幾天的小差。
不過這種小差，也實在太累人了點。
「赤睛，你又想什麼啊？」
赤睛搖搖頭：「沒有。」
「說謊，你明明就在發呆啊。」飛鷺低聲埋怨著：「說出來我可以幫你嘛。」
「要人幫忙也用不著開口─好比說，妳沒要求我，但我還是替妳擋子彈了。」
飛鷺羞愧地紅了臉，吶吶低喃：「……對不起。」
赤睛向後靠上了樹幹，又是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近日的奔波，使體內邪氣消耗不少，外加接二連三的受創及未痊癒的舊傷，讓他格外容易疲憊。
「赤睛，」飛鷺怯怯的說：「你的舊傷口，是不是又裂開了？」
「大概吧。」
「你……你要不要再把傷口縫起來，這樣……比較不會痛。」
赤睛低嘆一聲，心道：好端端的，卻又提起他的煩惱事。
「赤睛，」飛鷺臉一皺，好像又快要哭出來了。「你……你用你原本的方式療傷好了，我假裝……我會假裝沒看見的。」
他的舊創是給一頁書的坐騎：陽翼，以利爪劃傷的。那隻聖禽渾身散發的佛氣，隨著利爪一併灌入他體內。若一日不清除，他的傷就一日不能好全。更甚者，還會逐漸蠶食他的根基，直到他氣空力盡而亡。依赤睛的性格，自然不會因為飛鷺不忍殺生，而放棄吸取萬物生源以療傷的方式。他的顧忌主要在於：若傷勢痊癒，隨之壯大的邪氛馬上會引來某人的追蹤，如此一來，飛鷺就算能逃過易子娘的追殺，也避不了魔王子的殘害。
其實，像飛鷺這樣的性格，即使今天不死在上述兩者的手裡，也絕對無法在這江湖安然求生。這點，在赤睛為她所救時，他就明白。
光是絲毫不抱戒心地，就解救一名素昧平生之人；又向對方傾訴自己的身世和遭遇、更進一步將對方視為知己且推心置腹，這簡直就是把自己的喉嚨往刀口上推。當然，赤睛並不是真稀罕這樣的信任，但也不認為有打破的必要；更不認為有那必要，讓飛鷺在自己的身上，以性命來學習自保的戒心和適當的懷疑。何況，聖潔種族的乾淨鮮血噴灑在他一襲白衣上，只是遺留難以去除的汙漬，並不能將他沐浴洗禮成相同的聖潔。
反正他遲早都是會離開的，；反正總會有其他人可以教她。也難說她若幸運一點，或許能棲息在她口中的英雄─類似一頁書之流的臂膀中，一直懷抱著初衷而且幸福到最後也說不定。
總而言之，事情不能再延俄下去了。
「走吧。」
「什麼？去哪裡？」
「雲鼓雷峰，」赤睛站直了身體，說道：「只要到一頁書的身邊，妳就安全了。」
「赤睛……」
「別問了，走吧。」

*****

接下來的那幾天，除了趕路之外，赤睛就沒有再做任何表示。不僅完全將傷勢置之不理，也完全不與飛鷺搭話。只管心無旁騖地往雲鼓雷峰的方向走；那速度幾乎要把飛鷺甩在身後，可是偏又能維持一定的距離，讓對方可以跟隨著他的步伐而不致迷失。
「赤睛！」飛鷺大喊：「赤睛！等等我！」
依舊不搭理。
「赤睛！」飛鷺氣喘吁吁的喊著：「你再不等我！我……我就要生氣了！」
還是不搭理。
飛鷺氣結的瞪著一意孤行的背影，忽然心生一計，索性假裝雙膝一軟，跪倒在地的同時，放聲叫道：「好痛！」
前方的人果然停下了腳步，優雅地回過身。
「赤睛……」她努力地假裝出痛苦的神情，但語調還是因為說慌而顫抖……好吧，也許赤睛會以為自己是痛到說不出話：「我崴了腳，很疼。」
赤睛定定地凝視她，看得她更加心慌意亂。半晌，才緩緩走至她面前。
「我沒有不等妳，」赤睛說：「妳不是一直都跟得上嗎？」
飛鷺一時說不出話來。
「妳生氣了？」
飛鷺用力地點點頭，鼓著腮幫子，仰頭怒瞪著站在眼前的赤睛。
「好，」赤睛幾步站開，終於在附近找到一棵枝葉繁茂的老榕樹。他滿意的席地而坐：「那妳繼續生氣吧。」
「咦？」
「妳生氣，干我什麼事？」
飛鷺愣在當場，一會兒才想到反擊：「既然不干你的事，那你何必理我？」
「誰說我理你？」赤睛連眼簾也不抬：「剛好我想歇歇罷了。」
這下飛鷺真的被氣哭了。
赤睛懶洋洋地揚起纖長的眼睫毛，看了摀著臉哭泣的飛鷺；抬手輕輕遮掩了一個忍耐已久的呵欠。
不好，他又想睡了，大概是給漫長的路程勞累到了。
「你怎麼這樣……過份……」飛鷺嗚咽著：「不想理我，就把我丟下啊……」
「這可是妳說的，」赤睛閉著眼，要理不理的答腔：「一覺醒來，我就走。」
飛鷺哭得更傷心了，赤睛眉心一折……真是太吵了，他睡不著。乾脆撐開眼，直直望向飛鷺。
「誰過份了？當初我要走，妳求我留下；我留下了，妳還不高興，又要我走。如今我順妳的意，各走各的，妳還是不滿意。妳還想怎樣？」
「你還管我滿不滿意高不高興？」飛鷺嚷著：「你自己都說不理我了，那我求你留下，你也可以掉頭就走啊！我不滿意不高興，你也照樣可以一意孤行啊！可是你就沒有！不是說不理我嗎？又問我話！你管我怎樣！你在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赤睛眉心的摺痕更深，心裡覺得自己真是白癡，竟然招惹女人跟自己吵嘴；這跟故意挑逗起魔王子的興趣一樣愚蠢。
「你說啊！」飛鷺哭得整個臉都通紅了，還只管嚷嚷：「你最有理了！幹嘛不反駁！」
……現在是什麼情形，這台詞怎麼跟分手擂台一個樣？
赤睛只覺得自己睡眠不足的腦袋轟轟作響；而這段日子以來長時間的失血，更讓他手腳發冷，眼看實在支持不下去了。而一旁的飛鷺小姑娘卻只管哭她自個兒的，完全沒發現……赤睛扶著額頭站起身，好吧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大不了他往別地方歇息去就是。
離開的腳步聲聲漸悄，然而飛鷺還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之中，絲毫未曾察覺。
不知是否之前壓抑太久，飛鷺的情緒發洩延續了頗長的一段時間。待她回過神來，眼前早已經空無一人了。
……還真的說走就走。
憋屈地鼓著腮幫子，飛鷺心中賭氣：索性也不哭了。一逕地直起腰來拍拍身上的塵土，並粗魯地抹乾了臉上的水痕。也不細辨方向，隨意揀了一條路就直往前走。腳步還不知不覺愈走愈快，到最後甚至是不辨東西地向前狂奔了。
漫無目的地跑了一段路，直到胸口的起伏再也趕不上換氣的速度時，她才停下腳步。展在眼前的是愈發陌生的風景，可飛鷺抱著一種「反正豁出去了」的想法，昂首闊步地向前走。正當她自覺心情已重新振作時，卻不想背後傳來一聲細微的爆炸聲，左小腿處旋即傳來熱辣辣的刺痛。她毫無防備地痛呼一聲，就直直向前栽倒。
「跟情人吵架了嗎？小姑娘？」一隻紅豔的高跟鞋冷不防踩進了她的視野。
「妳……妳……」飛鷺又痛又怕的顫聲道：「為什麼……又是妳……我沒有得罪妳……為什麼……」
高踞在上的易子娘不耐煩地一撇唇，向一旁的殺凰低聲啐道：「所以說我最討厭乳臭未乾的小丫頭，蠢問題那個多啊……簡直不能忍受。」
趁著易子娘眼錯不見的剎那，飛鷺拼著最後的力氣彈起身子，抬起完好的右腳踹開指著自己的銀銃；幾步騰挪，眼見就能脫身，然而一旁的殺凰比她更快地更狠地出掌劈向她的右膝彎，飛鷺只吃痛地晃了一晃，瞬間就再次被擊倒落地，她無助地大瞠妙目，眼看著利刃直向她喉間，揮砍而下。

*****

[ 此帖被rebeca0262在2014-01-21 20:4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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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beca02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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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0)

5樓發表於: 2011-03-07 0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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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中之二

*****

可是並沒有疼痛。
原本閉目就死的飛鷺困惑地睜開眼，乍見幾絲白髮；淡悠悠地從上方飄落。
「赤……赤睛……」
緊抓著手中纏缚住利刃的紫晶念珠，赤睛運勁灌上炎流之氣，迫使對方兵器離手的同時；揮掌隔開易子娘握槍的左手，所有動作只在瞬間完成。逼退兩人後，他才一把抓起癱軟在地上的飛鷺。
「我……我以為你走掉了。」
……因為我濫好人啊，赤睛在心裡將自己針砭的體無完膚。
「和好了？不錯，正好讓你們死一雙。」易子娘嫣然地一笑，再度將銀銃上膛：「帥哥，有遺言沒有？小姑娘呢？想不想吻別？」
吻妳妹！赤睛簡直要爆粗口了。
但長年跟隨在魔王子身邊訓練出來的修養畢竟不是隨口說說，所以赤睛就算內心已經把對方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過了，表情依然莊重姿態仍舊優雅：「我只有一句話。」
「哦？」
他側過頭看向飛鷺：「抓緊了。」
「咦？」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赤睛就抓著她往不遠處的斷崖縱身一躍；將她甩上肩頭的瞬間便化成巨大的龍身，盤旋直上；而易子娘只來得及打出一槍，就再也不到兩者的身影。
「嘖！」

*****

「……才說崴了腳，這回真崴了腳。」更正，這比崴了腳還嚴重。
飛鷺難為情的低下頭。
舊傷未癒早已讓他元氣大傷，方才勉力施為已是太過；又兼起飛時疏於防備，肩頭硬是中了一槍。短時間內，斷是不能再化為龍形，只好依靠雙腳趕路了。
赤睛嘆口氣，蹲下身：「跳上來。」
飛鷺一臉錯愕地望著他。
「我揹妳，」赤睛解釋：「快些，她們要追過來了。」
飛鷺羞愧地摀著臉，磨蹭了半晌才抿著唇爬上了赤睛的背。
「……赤睛，」趕路的同時，赤睛聽到背後傳來一聲委屈的低語：「……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不客氣。」
「……赤睛。」
「嗯？」
「你頭髮……」飛鷺輕輕地悶笑：「有檀香味，可是你怎麼變成龍的時候就聞不到呢？」
「……隨便啦。」赤睛仰天長嘆。

*****

三月雪如撏綿扯絮般地，在細瘦的枝椏上牽牽絆絆著；似飛還止地將這天上地下，試手織就成一架琉璃畫屏。若不是現下情況不允許，端是個賞雪的好時節。
赤睛不著邊際地漫想著，手上卻是熟練地將隨身匕首消毒過火。
即使再彆扭、再害怕，還是要療傷的。
將陷在飛鷺小腿肌肉中的子彈小心取出，清理傷口之後還外加完美的包紮；才讓手上的匕首洗淨入鞘。赤睛抬頭看向對面，用自己的袖子擋住臉，看都不敢看的飛鷺；他知道自己現在的眼睛裡絕對寫滿鄙夷：「放心吧，沒給妳截肢呢。」
飛鷺緩緩拉下蓋在臉上的袖子，只露出一雙淚光閃閃的妙目：「很痛欸……」
還不妳自找的嗎？赤睛心想。睡個午覺睡到一半，就恍惚夢到有人打劫民女，不想睜開眼就真的看到她被打趴在地，簡直是夢中預言。
是說，我也是自找的。……與飛鷺挪出一段距離之後，方背過身，解下上衣檢視彈孔的赤睛自暴自棄地想著。
子彈陷入的深度，以他的根基其實稍作運勁即可逼出，但是方才化為龍形時邪氣暴張，想必那人一定感應到了；而至今還沒出現，應該是尚未確認自己所在的位置。若此刻再運功，只怕不到一個時辰他就殺過來了。
「赤睛，我也幫你療傷吧。」
「我自己可以。」語罷，就將衣服拉上，卻被一隻冰涼的小手按住。
「我……其實我會縫傷口，只是，我不敢縫。因為，每次幫別人時，他們都喊痛，我就下不了手。」
赤睛不答。
「真的，赤睛，我不怕，你看，我就不怕血嘛……」
妳不怕血，但妳怕痛、怕見到別人痛、怕看到斷裂扭曲的骨肉，這樣有什麼差別？
「赤睛拜託啦……讓我幫你縫傷口……嗯，舊傷就好了。」討價還價。
赤睛實在被她纏不過，又懶得解釋舊傷正確的處理方式。反正就當作她要縫自己的扣子，只要能讓她閉嘴就好。
將腰上的別針取下來遞給她，赤睛一邊解衣；一邊指示：「用妳衣服上的繡線，不要用頭髮。」
橫跨前胸與腹部的傷痕，在白皙的胸膛上交叉成十字；當飛鷺埋頭替他縫合時，赤睛猛然又憶起，那個當初被飛鷺所救時，不斷重複的夢。應該說：那是很久遠的回憶，由於是在熟睡時的腦海重演，所以才像是夢境。那時候的雪、那個屍體、那個傷口……都很像現在這樣。
他有種時光錯置的感覺，只不過自己變成了那具屍體─被人開腸破肚之後，正在進行欲蓋彌彰的縫合。
「赤睛？」飛鷺緊張的雙手冰冷，恐懼地看著對方愈顯陰沉的神色，顫聲問道：「很疼嗎？」
赤睛搖頭，逕自往後一靠，閉上眼不再開口。
縫合的過程感覺十分漫長，不知過了幾柱香的時間；飛鷺才緩緩直起腰來，用一旁的絹帕將傷口邊的血跡抹去。她的表情彷彿剛才那幾針是戳在她身上一樣的難看。反倒是赤睛早已恢復了平靜，接過飛鷺手中的絹帕，照舊毫不猶豫地彈指，將帕子燒成一堆飛灰。
「為什麼要燒它？」
「血的氣味會引來猛獸，再說，敵人會用血跡追蹤我們的下落。」
「……可是，」飛鷺不無遺憾地說：「那是我最喜歡的帕子……」
「似乎我該道歉？」
「不，不是的，沒關係的……」
當晚赤睛微微發了燒，傷口腫脹的難受且全身痠痛著、可他的神智還是非常警醒，且不說他還能清晰辨得那外頭雪落聲，刷刷作響似數蟹行沙上；連睡在不遠處的飛鷺那細小的呼吸聲，他都聽得一清二楚。
不能再耽擱了，赤睛想。無論如何，明天一定要將她送走。

*****

赤睛的腳步更急促了，飛鷺有時候甚至覺得：赤睛似乎比自己，更像被追殺的人。雖然他從來不曾流露出神色倉皇的模樣，但光看他連身上的傷口都不願花時間處理，任傷口滲出的血滴灑滿沿途，就能明白他內心的憂急。
赤睛的內心確實憂急，並且他沒有自我寬慰的打算。因為他發現，內心的憂煎會延緩傷勢的復原。如此一來，自身邪氣的休養也不會有所進展，這更能替他在那人尋來之前，爭取更多時間。
「赤睛，你停步處理一下傷口好嗎？你一直在流血，而且，你不是說：血跡會引來敵人嗎？」
赤睛不想說：她真正的敵人根本不是依靠血跡來追蹤的，他已經沒有時間解釋了。
「赤睛……」
「別問。」
事實上，飛鷺也沒機會問了。
強大的邪氣夾帶著熟悉的壓力，緩緩逼近。赤睛立馬停步，身後的飛鷺煞車不及，直往他身上撞去。只是她來不及呼痛，就感受到比這樣的疼痛更難熬的壓迫漸漸鮮明，她忍不住痛苦的按住了太陽穴。
赤睛木然的看著在他面前十步之遙的魔王子，果不其然地看見那人揚起惡意卻勾魂的微笑。
「親愛的，我最親愛的，」魔王子那如朗誦一般的語調，應可斷定為某種神魂顛倒的後遺症，併發西施捧心：「赤睛，我的副體……我的小寶貝，你真的、學壞了。」
而他口中那最親愛的副體兼小寶貝，依舊是用熟悉的面無表情；冷淡地回望他。

*****

其實本店是掛著飛鷺頭(!)賣魔赤肉的(拖出去打死)

[ 此帖被rebeca0262在2014-01-21 21:0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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