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04 【扇掩清蘿】01~21未完，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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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8-08-05 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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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4 【扇掩清蘿】01~21未完，2F

【第一章】
身處豁然之境內，一名白髮人覆手而立，其姿先風道骨、英氣煥發，眉間卻帶了點不合宜的憂愁。
思緒霎的宛如斷線風箏飛的遠了，唇角的苦笑不禁勾起，他想到了一位久違的好友，帶給了他一個不算好的消息。
武林事，總是管不完。
一聲喟嘆，響徹在寂涼的風兒中，飄舞翻飛。

◇ ◇ ◇ ◇

「劍子。」
一道喚聲，卻是極為久遠的熟悉嗓音。
回首，來客仍是記憶中的他，只是他總會不自覺的去幻想來人是百年都不曾出現過的他。
「佛劍，好久不見了。」揉合著朋友間的親暱，他走向客人。
隨同主人的腳步踏進豁然之境裡，佛劍分說仍是和從前一樣習慣沉默，而劍子也和百年前一樣配合他。
默契，便是他倆最好的溝通語言。
領著佛劍踏上階梯，進了涼亭，劍子為他沏了一杯茶，熱煙渺渺飛升，彷若幻世一瞬。
看著眼前的佛劍，看著他身處在豁然之境，如此熟悉的一切會讓他有種錯覺，似乎他們之間從沒變過，時間也不曾流逝過。
似乎是景物依舊，而人也亦存？
他曾以為像他們這般的人，是不會在乎時間對他們的影響，豈知時間就像沙般，流逝的那麼快，轉眼一過即是百年。
人生……可以有幾個百年？
縱然是他們，也是會死，百年只不過是一個象徵衰老的名詞。
莫名的，他嘆氣，而佛劍依舊沉默。
「佛劍……你仍然沒變。」但是，他們卻已如此陌生。
輕描淡寫的一眼掃過，只聞佛劍道：「劍子，你仍然看不破。」關於感情。
手不預期的震了下，劍子明白，佛劍依然……那麼清楚，清楚他與他之間的每件事，旁人阿……總是看的清。
「哈！佛劍，兩人久違，你就是要和我說這個嗎？」避而不答，是他百年來的習慣，一種名為逃避的習慣。
執起茶佛劍不再多談，僅是用那雙彷彿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看著過劍子。
半晌，只聞他另又道：「現下，嗜血族即將崛起，天下大亂，生靈將為之荼炭，你怎麼看？」
「這件事我略有耳聞，我不會坐視不管，這不是我的個性。」擰眉，劍子一本正經。
「是嗎？近日內，我會跨越時空到未來３０年後，一切就拜託你了。」
「跨越時空？」那是有違天道，佛劍不知嗎？
「受人之託。」
一句話打回劍子的下言，抿著唇，他明白佛劍對於承諾的看重。
倏的，空間又再次歸於沉寂，佛劍慣性寡言、劍子選擇不談，偌大的亭裡流竄一種詭侷的靜謐。
柳葉般的清風掃蕩而過，拂上臉頰的涼意滲進心扉，劍子眼神漸漸渙散迷離，佛劍不經意的目光帶到他身上，眸底閃過明悟，但他什麼都沒說，也無任何表情變化，他懂的劍子只是在懷念他罷了。
一個於他比自己生命還要重要關切之人。
他不明白，何苦互相折磨？
情阿，愛的，果然是世間最大的業障！
「既然想他，何不去找他？」突然的，佛劍問。
在這裡心心念念，他就會突然出現了嗎？佛劍不以為意的想。
刻意避開那過於看透的目光，劍子轉首看向他處，似是而非的道：「佛劍，你在說什麼……」
「你明白的。」
擰緊眉頭，劍子放棄似的嘆了口氣，無奈的保持沉默。
「原地踏步，倒不像是你的作風了，劍子。」他認識的劍子，該是再強勢的，不管是他要或他不想要的。
仍是不回答，只是眉間刻痕更凹更深刻了。
毫不放棄，佛劍替自己倒了杯茶後又道：「他的手上還有白玉琴。」
「那又如何？」
首開金口，卻是嘲諷。
只不過是把琴罷了，一點所謂的價值都欠少。
「你有紫金簫。」
「這沒有任何意義。」
不自覺的握緊拳，劍子心裡有種躁鬱難消，總覺得……他不能再讓佛劍說下去了，不然只是徒增難堪罷了。
只是一再提醒自己那被拒絕的難堪！
「這不是定情信物？」過於單純的納悶。
一呆，劍子驚疑的眼神看向佛劍。
嗯，很好。
佛劍的表情很認真。
但他怎麼覺得他是在說笑？
「佛劍，龍宿恐怕不會這麼想。」若真是定情信物，那他和他現在的情況又該如何稱之？
佛劍可別跟他說，這是小別勝新婚。
不解的挑了眉，「是嗎？」眸兒看向早已空了的茶杯，佛劍猛的站起身，就欲離開。
沒有挽留，劍子只是目送他的離去。
驀的，佛劍緩下腳步，回眸道：「要如何走出迷宮，你明白嗎？」聞言，劍子征然，還來不及問佛劍的身影便已看不見了，只能苦笑已對。
他明白，當然明白，但佛劍又可知……迷宮也是要有出口才能見到那屬於自己的光阿。
無奈的辛痛刺著他的全身上下，無一處完好，從懷中拿出一物，劍子顫抖的眸緊盯著自己當成寶般呵護的紫金簫，那般憐惜。
「龍宿……」
這個名字是他時時刻刻都會記得的名字。
就算山崩地裂、天地相合，他都會記得這名字。
如潮水般狂湧的思念爆發在一瞬，良久，甫聞劍子一聲清嘆：「無奈阿……」

◇ ◇ ◇ ◇

自那天之後，劍子接連幾天皆是心神不寧，甚而有些浮躁。
許是又讓他想起了那人吧？
看向天際，仍是一片蒼藍，劍子一念閃過，一直待在此也無用，還是出去轉轉。
轉瞬，劍子即消失在原地。
來到了四曲狹道，劍子靜觀戰況，訝異的，竟是中原節節敗退？「那是……意識能力者嗎？」
看來，是出了叛徒。
看著底下葉口月人的幽廬緩緩靠近戰事地點，劍子也擰起眉。
若是中原在這麼與葉口月人打下去，到時……坐收漁翁之利的人，會是誰？
又是嘆息，劍子離開了四曲狹道。
回到了豁然之境，他再次拿出了紫金簫。
「簫阿簫，看來……我必須去找你家主人一趟了。」只是，結果又當是如何？迷宮是否有出口的一天呢？
自嘲的笑浮在唇畔，一聲喟嘆溢出：「龍宿……」

◇ ◇ ◇ ◇

煙霧渺渺，隔著熱煙他望向他，模糊的卻看不甚清。
輪廓微微勾勒，只見那人有著一頭的墨髮，以及那似能看進他心底的雙眸，但此刻那眸卻是緊抓著他，兩人間僵持不下。
霎的，天旋地轉，彷彿這個世界似乎只餘下他和他，沒有別人，也無其他的聲音。
沉默，也許是他現下最好的戰友，好久好久，才聞那人輕喚自己的名。
「龍宿？」
眼翦顫了一下，回望，他清楚的見到了他眼中那赤裸裸的冀盼。
他與他之間相隔著一張石桌，距離不過爾爾，龍宿卻覺得他與劍子，相隔卻是如此遠。
垂眸，他拿起桌上的紫蘿華扇掩面，一陣刷刷聲過去，龍宿的嘆息很深很深，良久才聽聞道：「劍子，龍宿與汝永遠都是朋友。」
雖未觸及他眼裡的震撼，但他感覺的到空氣中那一抹淡淡的失望與憂傷，終究他還是拂逆了劍子的希冀。
這麼長一段相處，不是完全不懂他的意，雖說只懂了一些，但他卻天真的以為那是友情。
縱使現在了了，他也是承受不起，也接納不了。
他有自己的目標和未來，不該被侷限住在他的世界裡，他該是可以飛的更高更遠，這是他該做的事，也是師傅對他的期望。
無預警的起身，讓劍子只能目送他離開的背影，無限悲哀徒留一人，望著石桌上的墨玉，他只能暗自神傷。
顫抖著手他拿起玉，好是端詳，夏日的悶熱，襯著他心底的哀涼，兩極化的感覺，像是嘲笑、像是諷刺。
從龍宿手中拿到這玉時，他曾經懷抱著他有著和他一樣的心意，畢竟，這玉對他是如此特別。
殊不料，這只是他的偏想，只是他蒙蔽自己的安慰。
今天這玉，代表的是他的心意。
但是龍宿推開了，逃避的眸，早已說出了他的回答。是他太傻，妄想抓著那天上的星子。
自不量力的結果，只是摔的很疼很疼。
緊窒著呼憩，劍子聽到了碎葉砸地的叮啷聲，很重很沉，就如劃破空氣的驚悚聲一樣，割破了他。
直至現在，他才明白，他只不過是眾多繁星中，懷著妄想的痴人。

◇ ◇ ◇ ◇

隔日，龍宿差人來訪豁然之境，看著對方手上的紫金簫，劍子漠然，他不明白此乃何意？
直至對方說了，他才恍然大悟，表情不冷不熱，他不語，只是腳步一轉，朝房內走去，拿起白玉琴走出，遞給來使，而後目送。
什麼也沒說，因為不必要。
就算說了，也只是說了一句很無關緊要的話：「保重。」來使也只是點點頭，說他會轉告，就這樣而已。
物品的交換，並沒有任何實質上的涵義，真要說有，也不過就是龍宿的那句『朋友』罷了。
不自覺的撫上紫金簫，劍子遞到唇邊，很輕很緩，如雲絮一般的拂過，奏出低蕩的迴腸之音。
而那表明心意的玉，是曾經看為比自身生命都要重要的玉，已被劍子放在某個小盒子裡，從此不見天日了。
縱使，那玉是龍宿送的，卻也未曾見過劍子，再將玉繫在腰上了。

◇ ◇ ◇ ◇

檀香瀰霧漫漫琴室，指撫琴弦，龍宿猛的回過神，垂眸，視線落在琴身，紅唇抿的緊緊。
過了多久呢？
自從那日以後，他似乎不曾再見過劍子了。
轉瞬之間，就已過去百年。
百年間，劍子與他與佛劍都不曾再聚過，是誰錯了？
不能否認自己心中騷動，但他不明白，那會是心動嗎？
更何況師傅……
的確，劍子如他而言很重要，比之想像中的重要，但是，佛劍也是同等重要，他們都是他的朋友。
在實現師傅遺願時，他不曾想過要放棄什麼亦或是與身邊人漸行漸遠，但為何，他們三人竟會是今日如廝境地？
不，嚴格說來，應是他與劍子的問題，而佛劍，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也是，從古至今，感情之事本就難解。
「唉……」
綿密嘆息聲，千絲萬縷的竄進他的鼻息間，侵襲他的腦智，勾出他的惋惜。
忽地，外頭傳來了吵雜聲，好奇的，龍宿隔著簾子而望，只見兩人的身影逐漸靠近疏樓西風。
那……是秦假仙與屈世途？
他倆怎會來到疏樓西風，目前的他尚與武林沒關係，怎麼武林的塵囂也來到了這呢？
門外，秦假仙與屈世途死命的跑，直到看見疏樓西風四字才疑惑的停下腳步，望著。
「奇怪，杜一葦不是說叫我們去豁然之境找什麼劍子先跡嗎？怎麼這裡是什麼疏樓西風阿？」望著門匾上四字，秦假仙不解。
豁然之境？
劍子先跡？
是劍子！
「對阿！剛剛那個牌子不是說，豁然之境是往這裡嗎？」屈世途也不解的直往疏樓西風裡瞧。
牌子？
念頭一閃，龍宿立即明白原委。
「劍子阿劍子，汝這樣做，是何意呢？」撫過白玉琴，龍宿無奈一笑。
是他看出他心之所向？
還是只是純粹巧合？
亦或只是他想讓他陪他呢。
從以前劍子便是霸道的一個人，不論如何，他總是要他陪著。
現在……還是嗎？
龍宿不知道，在他拒絕他的現在，他和劍子是否還能恢復以往的相處模式。
說不期待與他相見是假的。
但他又不知該如何做才是對的。
死物摔碎後都會留下痕跡，更何況，人與人之間呢。
就在龍宿萬般嘆息時，外頭再度傳來爭鬥的聲音。
葉口月人追兵追至，將對秦假仙與屈世突出手之時，一道冷然的身影飄然而出，瞬間解決掉追兵。
「這位大俠……」秦假仙語帶感激的要說什麼時，默言歆一個眼神，馬上令他住口。
眼見不對的屈世途道過謝後，連忙拉著秦假仙離開。途中，還可以聽見秦假仙的抱怨。
百年來，維持一貫聖潔氣息的疏樓西風，今天，沾染上了武林的塵世之息，不再平靜。

◇ ◇ ◇ ◇

豁然之境裡，劍子仍是一人枯站在庭外。
思緒瞬息萬變，最終的，他想的依然還是他。
疏樓龍宿。
輕輕的他嘆了口氣。
劍子無奈，是對於自己的躊躇不前。
才說要去見他，卻在真正要踏出腳步時，裹步不前。
諷刺一笑，是在笑他自己，佛劍說的沒錯，他果然還是看不破，關於感情。
看破看破，說的簡單、笑的輕易。
但是，付出的感情就像是石子投入海，尋不回、盼不回。
有回應那是萬幸，沒回應是應當。
他又能怨誰呢？
無奈一笑，劍子緩步至石桌邊坐下，從懷中取出紫金簫，凝視著，無語無神。

◇ ◇ ◇ ◇

「劍子？」
「嗯？」
看他只是下意識的回應，杜一葦好奇的這看看那瞄瞄，見他緊盯著手中簫不移，唇角咧起惡質的笑，手一伸，搶過紫金簫。
霎的，風不再吹了，葉似是停下落的片刻，一切都靜止了。
杜一葦顫著手，卻收不回，唇角的笑變成恐懼。
劍子表情不變，只是手上的簫換到了另一手，空著的手握著古塵，距離杜一葦不規矩的單手不過五公分。
額上冷汗滑落，噹的一聲墜入土中，激起氛圍的漣漪。
不住尷尬的笑聲，杜一葦悲哀的發現，只要他的手移動，古塵就跟著他動，而且還越來越靠近。
「劍、劍子，可以請你把……古塵收回嗎？」
天阿！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劍子嚴肅的表情，難怪佛劍分說曾經警告他，豁然之境他什麼主義都可以打，就是劍子懷中簫不能。
原來大師早有先見之明了。
冷瞟他一眼，那冷錮的視線刺的杜一葦背脊都發痛，臉上無助的扯出難看的示好笑容。
緩緩收起劍，劍子收回目光，垂眸繼續方才動作，不再理會一旁的杜一葦。
大口喘氣，杜一葦已經在心裡把天上地下所有神明都禱告一遍了，就差沒把自己祖宗也搬出來了。
小心的覷他一眼，杜一葦見他注意力又在那簫上，不禁好奇，劍子時不時的拿那把簫出來，這樣日也看、夜也看，到底是在看什麼？
他曾問過大師，但是大師只是眼神複雜的看了劍子一眼便離開了，連讓他解讀的機會都來不及，只能繼續疑惑。
「劍子？」
「嗯？」
翻了翻白眼，杜一葦知道這時的劍子根本沒反應可言。
「這簫很重要嗎？」
指蜷緊，收起下顎，劍子收起紫金簫入懷，輕功一運便離開了原地，只剩杜一葦驚愕的嘴闔不攏。
這……他是踩到地雷了嗎？

◇ ◇ ◇ ◇

離開了方才之處，腳下不自覺的來到了那熟悉之處，這天，是他與龍宿持續冷漠的第十年。
遠遠望著，卻不敢踏前，看著那熟悉的字體，是疏樓西風。
心情激湧的如海潮般狂亂，劍子不能克制自己此刻的激動，那心的蹦蹦聲，他聽的明白，他……好嗎？
這是他一直想知道，卻無從得知。
十年於他而言是短暫，於思念而言卻是一生，無盡思潮如棘藤般迅速攀升，直達那看不去的盡頭，直探近那摸不著的深淵。
腳怯怯的踏進一步，張狂的恐懼便迅速蔓延，止住他激狂的心兒頻率。
假設他去了，見到他了，雖然自己是如此渴望，可……他呢？
十年來不聞不問，現在去……會不會只是自己一廂情願？
恐懼如針刺進他的腦間，劍子頭也不回的離去，他怕，真的怕，怕他再次拒絕他。
現在的他，是道門最高負責人，所以他不能也不許自己自私，雖然他很想。
離去的劍子，空氣中散不去的氣息，龍宿甫踏出疏樓西風便有所感應，試探的喚了聲：「劍子？」
他仍然記得他。
但回應他的只有孤寂。
抿緊唇，龍宿拂袖而去。他想，許是錯覺了。
兩人就此錯身而過，這一別，豈知會是真正的百年。

◇ ◇ ◇ ◇

「劍子？」
猛然一震，回過神，先竄入鼻息間的是那香味滿溢的饅頭味。
「杜……一葦？」
「當然是我，你是怎麼了？說的好好的，怎麼突然走神了？」皺著眉，杜一葦不解的道。
「沒、沒什麼，我們說到哪了？」
眸奇怪的掃了下他，「說到疏樓龍宿。」
「喔！說到龍宿喔……」又是恍神。
眸又掃到他身上，杜一葦不解的瞪瞪他。
這傢伙是怎麼了？
話還沒說完，只說到疏樓龍宿就一直恍神？
伸手推了推，「欸，劍子！」
「嗯？」又是茫然。
無力的再翻了下白眼，「你醒了嗎？你說到疏樓龍宿，之後呢？」不繼續，他怎麼知道去哪找這個人？
「之後喔……阿！我們說到龍宿？」猛的，劍子像是恍然大悟。
氣極的狠瞪他一眼，「對！我們說到疏樓龍宿，之後呢？！」他要是再恍神，他就要擔心他是不是腦子出問題了。
「嗯，拿去。」
接過劍子從懷中拿出的信封，杜一葦看看信，又看看劍子，挑眉。「這是……？」
「介紹信。」
「哦？」
「疏樓西風便在交岔路的另一頭，去吧，順道將饅頭也帶去。」
「可那是……！」
「我知道，但這次非是我出力，快去吧。」揮揮手趕人。
眼溜到信上，又看看劍子，來回數次，杜一葦點頭道：「好吧，那我就先去了。」說著，便要離開。
在離去之前，杜一葦憂心的轉頭看劍子情況，卻只見劍子又拿出懷中簫，緬懷眼神更濃更沉。略皺眉，心思敏捷的杜一葦當下便明白，也許那疏樓龍宿便是劍子心心念念之人才是。
唇角勾起抹不懷好意的笑，杜一葦決定要好好看看到底這疏樓龍宿是何許人也，能讓劍子牽掛如此之久矣。
當然他也可以順便說說劍子這些年來的「發病情況」。

◇ ◇ ◇ ◇

如同過往一樣，龍宿端坐在白玉琴前，手指輕撫便盪出機靈的琴音在空氣中飄蕩，彷若是利刃劃開一樣的犀利。
亮盪的琴音符樂流溢，閉眸傾聽，卻總覺得失了以往的味道。
不再置身事外了嗎？
指翩翩移動，如蝶般華麗舞躍，卻只聞幾聲嘎吱的刺耳聲響起，接著以叮的一聲告結。
琴弦沾染上滴滴血珠兒，順著白玉色的琴身滑流而下，那珠兒如圓潤玉珠般墜地，一時間，龍宿恍了神、失了魂。
「主人！」
遠處的鳳兒聽聞厲耳的琴音聲，驚急的踏步直踩而來，見著了龍宿的呆楞，以及那指尖劃破的小口子，不禁驚呼，當下更是加快步伐。
迅速的從腰畔間抽出絲帕，小心的掬起龍宿的手止血，一邊小嘴也不停叨唸著：「主人，您怎麼不多注意點呢？看，都流血了呢。」
上頭沒回應，鳳兒嘆了口氣，示意一旁守著的默言歆將藥箱取來，待處理好傷口後，龍宿還是皺著眉不語。
鳳兒見狀，也只是盡責的將白玉琴拿走處理，然後又拿出茶具，乖順溫柔的替龍宿泡起茶來。
「謝謝汝，鳳兒。」
等到了他的回應，鳳兒蹙著柳眉，欲語還休，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福了身退下。
纖腰款擺，鳳兒心底明白，主人會這樣，都是前日那杜一葦來訪造成的。
但最終問題仍是在劍子先生的身上。
唉……。

◇ ◇ ◇ ◇

當杜一葦將來訪之意皆告知欲離去時，卻見他突的停下腳步，旋過身，對龍宿道：「華麗無雙的龍首，杜一葦是否可以請問幾個問題？」
略詫異，但龍宿還是笑著點頭，「若是龍宿知曉，定會如數告知。」
「欸，這個問題，龍宿一定知道。」
挑了挑眉，龍宿但笑不語。
故意的清咳了下喉嚨，杜一葦道：「請問龍宿，劍子隨身不離的簫……可是你所贈送？」
手抖了下，旋即指又緊握成白，一瞬間的驚異褪去，龍宿撐起笑容道：「怎麼這樣問？」
隨身不離……是嗎？
得到了滿意的回答，杜一葦一臉高深莫測。
「也沒有什麼，只是我和劍子當朋友這麼久了，我常見他從懷中拿出一隻簫，這麼日也看、夜也看的，而且還寶貝的不得了，偏偏劍子什麼都不說，讓我好奇的很。」
心，被狠狠的重擊。
眸底驚剎不斷閃爍，龍宿抿緊唇，握緊的指抓的更緊、更牢，此時的他，如遭雷擊，無法反應過來。
「龍宿？」故意裝做什麼都不知道，杜一葦狐疑的喚。
「阿？那個……吾也不清楚。」瞬的回過神，龍宿下意識的便是否認。
「是嗎？我還以為以龍宿和劍子的交情一定會知道什麼的。」
「不，那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是阿。龍宿說的沒錯，但是劍子那副模樣要真說與簫的主人沒關係又不太可能。」
蹙眉，「怎麼說？」
「因為劍子看著那簫的表情可是溫柔的很，分明就像是、像是……對了！像是在看情人！」
鏘啷。
墬地的擊碎聲響起，兩人同時望向聲音出處，是鳳兒。
「主人……抱歉，是鳳兒一時手滑，才會……」
揮了揮手，龍宿臉色和緩道：「沒的事，收拾一下就好了。」
見自己目的達到了，杜一葦也明白鳳兒方才是刻意的，也就見好就收。
只見他拱手對龍宿道：「今天諸多打擾了，龍宿。杜一葦先行告辭。」
紫扇揮劃，「請。」
待杜一葦離去後，龍宿額上冷汗倏的滑落，沿著他優美的頸項曲線下滑。
「主人。」鳳兒擔心的快步上前。
「吾沒事，去做汝的事情吧，讓吾……靜靜。」
咬咬唇，鳳兒擔憂的看了看，最後仍是屈服。「是。」離去前，還頻頻回首，眸裡盡是擔憂。
待人都散了，龍宿手一揮，喚出白玉琴。
不自禁的撫著琴身，龍宿苦笑。
像是在看情人嗎？
想不到，這麼久了，他竟仍不忘。
對他的心意。
「疏樓龍宿不值得汝這樣付出阿……劍子。」無奈嘆喊，可悲那廂人聽不見。

◇ ◇ ◇ ◇

手楞楞的舉起面前杯欲就口，呆滯的眼神，是放逐自己的思緒，也是他難得的任性。
手微彎，滾燙的茶水瞬著那空隙滑出，沾了他一身濕。
「哎呀！」
迅速將杯子放下，卻仍是止不了那片濕的衣裳，眉頭緊蹙，龍宿站起身便欲往房裡去。
行至半途，龍宿楞楞的盯著眼前地上，這是自從那日來，他常有的行為。
收回遠颺飄邈虛弱如絲的神智，他垂眸，看著自己方才不小心造成的傷害，何時……他也如此大意了？
什麼時候，劍子也有如此大的影響力了？
竟連他的日常生活都擾了。
不過就是聽聞他的一些消息，自己卻像個傻子般隨時恍神，又如何呢？如此在意又能如何？
越是想強壓下那股愧疚、思念，但它偏偏越像是出了閘的猛獸橫衝直撞，想拿栓子將他拴住，卻只是讓它更加瘋狂、狂野。
無奈的抬眸，可那眸兒竟有絲水光，眨了眨，卻只是便宜了那浮雲。

【二】

豁然之境內。
日復一日的舉動重複著，手持紫金簫，思緒任的它飛遠，劍子的注意力依然只在簫上。
突的一聲喚，「劍子。」
迅速收起簫至懷中，轉身，仍是那熟悉之人，「佛劍。」
「蜀道行如何？」
「無奈斷臂，目前無大礙。」
「嗯。」佛者點下頭，目光從劍子雙手移到胸懷，若有所思。
蹙了眉，劍子下意識的迴過身，縱是佛劍，他也不想讓他明白，他的思念有多深。
刻意擋住了佛劍目光，劍子笑著招呼他道：「坐吧。」一切是如此自然。
對劍子的舉動，佛劍是明悟的垂下眸，收回視線不再探究。感情之事，本就不是外人所能道者，是存乎於當事人之間的。
只是……佛劍沉吟著，眼若有似無的掃了下劍子。
就算方才在高嶺上他表現的若若大方，對龍宿之事也是如普通人的態度，但他看了他倆如此久，他明白，這只是劍子保護自己的掩飾罷了。
唇角掛著熟悉的笑，劍子將滾燙的茶遞至佛劍面前，笑著。「請吧。」
抬眸凝視，僧者眸底漾著清悟，看的劍子狼狽的避過。
「劍子，你走出迷宮了嗎？」
莫可奈何的，劍子無奈一笑，溢出口的長嘆是這般苦澀。「佛劍，為什麼要逼我？」
「我只是希望你仍是劍子仙跡。」
「我一直都是！」怒眼相瞪，這是劍子第一次對佛劍不禮貌。
僧者不以為意，他明白，劍子需要一個發洩的地方，壓抑了百年，縱是先天，也只是個普通人而已。
誰能真正成仙？
誰能真正忘情？
只要有血有肉就都是人，只要是人，就忘不了情慾愛恨。
連他這修佛首要靜心之人都放不了友之情，講求順應自然的劍子就更不能放下情了。
其實，他還是愛他的，只是這僵局沒人打破，也就這麼僵著，直至現在。
連他這局外人都看的如此清，為何當事人仍是不懂？
「你是嗎？」雖只是淡淡一眼，但話裡的疑慮卻將劍子的殼給狠狠敲破，直至露出本來的他。
「我、我……」欲語還休，是找不到反駁的藉口。
語重心長的嘆口氣，佛劍向來凜然不驚的面容如今卻帶著顯而易見的掛憂。「劍子，這麼僵持下去，你和龍宿又能得到什麼？」
狼狽不語，劍子眼神死釘在地上，拔不開。
擰了眉，他又道：「你以為你和龍宿能有多少個百年？人，終將一死，但求無悔、無愧。」
鏗啷一聲，打碎了劍子的矜持。
驀然回首明悟，是阿！他與他，又能有多少個百年哪？再怎麼樣，他們都將衰老。
已經過去的時間，只是將他們一點一滴的生命力帶走罷了。
既是如此，他，還能有多少個百年這麼想著他呢？
看劍子神色，佛劍淡淡一笑，是欣慰。
他很高興他想通了，其實，他們都是他的朋友，不管如何，他都不願那璀璨友情隨風而逝。
人生在世，若沒有牽扶自己的人存在，那便是孤獨了。

◇ ◇ ◇ ◇

送走了佛劍，劍子回到房內，取出那木盒，小心又翼翼的用心捧著那玉，久見天日，那玉仍是那般完美無暇。
笑容清漾臉上，劍子捧著那玉走向書房。
拿起一石棒，小小心的以氣運勁，在光滑的玉上刻上自己想要的字。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龍宿，你懂嗎？」撫上那凹面，劍子淡淡笑了。
因為這會是他下半輩子該做的事。
與其孤獨的怨著，不如用一生去害相思。
「沒人能真正忘情的……龍宿。」
輕闔眸，久未放鬆的心情在此刻全然放鬆，晃著眼，劍子倚躺在床榻上，手，仍是緊握著。
那下半輩子的誓言。

◇ ◇ ◇ ◇

疏樓西風。
龍宿在花園內，隨意的席地而坐，手捧著一書，書頁一觀，是李清照的聲聲慢。
緩緩沉吟，霎的園內只聞龍宿那清亮的吟詩聲。
「……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眸兒迷茫，龍宿無聲無息的望著，腦海倏的浮現師尊的面容，音容宛在阿。
那願兒，他從不曾忘。
但是今兒個，他真的糊塗了。
夾在師尊與劍子中間，他該選擇誰？
如果真能選擇，怎麼現在還愁？
那……他當真動情了嗎？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在儒門，他習四書五經，習百家之書，但這天地間最原始的表達語言他卻未曾涉獵過，所以他不懂。
情是何物？
愛又該如何解。
「……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是阿，怎一個愁字了得？
陷入了沉思，龍宿苦笑，思緒卻不禁跑到了分岔路的那端，豁然之境。
他，是否好？
迫不及待的，他想見他了，但他卻步不行，因為傷他的人是他，這般予他難堪的是他，他還會將自己當成是朋友嗎？
這點，他沒有把握，所以他不敢去。
只能靜靜懷念。

◇ ◇ ◇ ◇

天際晴空萬里，遠眺心懭神怡。
一人獨坐在某處杳無人煙、荒山絕嶺的涼亭裡，龍宿靜默，享受難得恬靜。「今天……天氣很好。」
微斂眸，龍宿瞇眼細看，一片青綠盎然，蟲鳥鳴叫聲不絕，有著不同於人煙吵雜處的風情。
刻意將自己帶到如此遠，為的只是暫時的放逐，放逐自我。
離開了處處講究禮儀的儒門，龍宿怡然自得。
自從他被師傅撿回去後，已經過了很久，久到他幾乎都快抹殺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
流落街頭，唾棄、流浪，是那時的他必須要接受的事，他並非是生來就養尊處優的富家子弟，他只是無數人中被拋棄的棄兒中的一人。
流浪了八個年頭，他嚐遍了人情冷暖，世情百種，也在那段時間裡，他學會了笑。
用笑容蓋過一切，不讓人明白、不讓人窺探，保持神秘、保持一貫的淡然，這樣是保護自己的最好方式。
俗話說，不打笑臉人，而他也的確是習慣了，就算他現在是儒門中最負希望的新人，他還是這麼過活。
這樣不是不好，只是……久了，還是會倦……輕嘆，龍宿站起身，整理好衣裳後，轉身欲走。
「…………」
無言，龍宿看著眼前似乎和他差不多年齡大的孩子，無聲無息的站在他身後，張大眼觀察著他。
試問，有誰能夠在轉身的時候，看到一雙大眼距離自己的臉不過三個拳頭的距離，能夠馬上做出反應的？
「你好。」眼彎彎，白衣少年笑著跟龍宿打招呼。
看著陽光灑落他身、黑髮黝亮，龍宿有些感到刺眼，彷彿是從今天他才真正的看到陽光。
「汝是……？」
能夠無聲無息的出現，而且似乎待了好一陣子卻不被自己發現，這人也不是普通少年。況且這荒山野跡竟會有人出現？倒也實是難得。
若不是刻意，通常是不會有人跑到這種偏野之處，難道……他同自己一樣嗎？
有不得不扛下的責任。
「哦……儒家口音，你是儒門子弟？」
少年沒回答龍宿，反是好奇的盯著他打量，由上到下再由下到上，不放過任何一處。
「嗯……？」挑眉，龍宿不甚和善的眼神，直射向白衣少年。
「我叫做劍子仙跡，不知你……」
「劍子仙跡？」疑問。
「是，那你……？」
「汝是道家之人？」龍宿不答，反問。
「嗯。」笑著點頭。
「疏樓龍宿。」
收回不善的眼光，龍宿揚起他慣性的笑容，看的劍子眸兒瞠直。
好一會，劍子才從他過於燦爛的笑靨拔開眼光，說道：「哈！儒家與道家，尚差一佛家，龍宿，改天我帶你去認識一個和尚。」
龍宿？
再度詫異的挑眉，龍宿對於劍子直喊他之名並無多大不感，只是他很詫異，因為儒門中沒人敢如此直呼他名諱。
……除了一個早已遠去的人。
再看過去瞧劍子的一臉期待，龍宿也沒拒絕，只是笑著點頭應許。
許是猜想到了，同是天涯淪落人吧。
看著劍子如此自然牽起他的手，龍宿也沒甩開，只是笑著、依舊笑著，也許……這樣可以稱為朋友吧？
他想。

◇ ◇ ◇ ◇

自回憶中清醒，他有那麼一瞬間的失了神，但也僅只是一瞬間。手拿紫蘿扇輕搧，涼風陣陣，龍宿看著鳳兒拿來文房四寶。
「主人，東西準備好了。」欠身，鳳兒說。
「汝辛苦了。」
緩緩渡步到小案牘前，龍宿放下手中扇，拿起筆沾了幾許墨汁，開始細細描繪記憶中那不曾褪色的他。
第一筆，不能否認的是思念；第二筆，是久未見的懷念；第三筆，是以往情懷的想念。
一筆一勾，皆是百年來的心心念念。何曾幾時，劍子對他的朋友之情已退，變成的是濤烈無絕的感情。
本以為他們會這樣子過下去一世人，當一輩子的朋友。豈知那突來的話語，打破了他所以為的現狀。
是他太過自信了吧，才會見不著那深意。
又是無奈的喟嘆，龍宿小心翼翼的想要維持他們三人的友誼，卻仍是無能為力阿。
想來百年過去，他似乎又學會了無奈阿。
無奈、無奈，萬般無奈，他只能眼看著事情逐漸走偏，偏到不能扶正，只能下定決心。
百年已過，人生，又能有多少個百年？
於他們來說，第一個百年是他們的第一世，但之後呢？
他們又要浪費幾世在這無謂的僵持上呢。
該來的終是避不掉，既是如此，又何須多想，總有一天會有答案的，就算那答案不是他們所能接受的。
順其自然也是天意。
暫時驅退心中烏雲慘霧，龍宿眉開眼笑的，細細勾勒那線條，細細觀察那畫，末了，還不忘要讚嘆自己的丹青之藝，笑容頗感滿意。
「鳳兒，汝看如何？」舉起畫，龍宿笑問。
「主人所繪，自當好。」
笑更彎，唇一張，龍宿正要答話時，忽地心有所感，無奈的揚起似愁之笑意，對鳳兒道：「鳳兒，貴客臨門，快去迎接吧。」
「是。」

◇ ◇ ◇ ◇

門外。
劍子逐漸接近疏樓西風，越靠近，他越心慌，腳步也越堅定。
既已下定決心，就不能後悔，後悔……只會誤事！
走到久候多時的莫言歆面前，劍子深吸口氣道：「莫言歆，我來拜訪……龍宿。」
而甫自裡頭走出的穆仙鳳，則是纖影慢步到劍子面前，微欠身，道：「劍子先生，主人已恭候大駕，請隨鳳兒來吧。」
「帶路。」
隨著鳳兒走入疏樓西風，不多時，不見身影便先聞熟悉嗓音響起。
「好、真是好阿！嗯……？」似有所感，低首正看著案牘上畫像的龍宿，緩緩抬起頭來。
「先生請……」鳳兒身子往旁邊略移。
兩人四目相對，眼神交纏，卻是噤聲。龍宿置在案牘上的手輕顫；劍子持佛塵的手緊握。
這瞬，一幕幕畫面出現眼前，如何清晰。
想想百年前如何的狀意山河，想想百年前如何的談笑風生。
現今，還在嗎？
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驀然想起，記憶中的那人，是否依存？
不是無情，只是情太重，他給不起，所以婉拒。但是龍宿依然在意，他的朋友──劍子。
『不管世事如何變化，吾們三人永遠都是朋友。』
猶言在耳的誓約，至今他不曾忘，百年來不見，如今看到劍子一切未變，他的心終於懸下了。
他過的很好，只是頭髮白了，面容卻更為成熟。一切都還是一樣，如百年前一樣，這樣，很好。
手持佛塵的手不自覺緊握，就連關節泛白也不在乎，百年過去，龍宿未曾變，仍是和從前一樣，這樣，很好。
只是，他的思念卻未曾斷過，曾以為避而不見，可以淡化。卻不知今日一見，想念更加濃厚。
濃的，讓他心驚。
原來自己的以為，都只是欺己之策，戀慕不曾退去，只是隱於心的裡邊，等待時機，再一股腦的傾倒。
眼神在空中交會撞出火花，那濃烈的情緊抓著龍宿，劍子緩緩道：「好久不見，龍宿……」
那話中的點點心思，那眼神的熱烈熾愛，龍宿又怎會不懂？
自從百年前那傾訴，他就什麼都懂了。
迅速的垂首，他的指不停顫動，心底又是那莫名的騷動，但他表情仍是冷靜沉著。
好幾許，才聽龍宿道：「好久不見，『好友』……」一句好友，龍宿無奈，劍子明白。
一切都不曾改，不管是他、還是龍宿、亦或是他們之間的關係。

◇ ◇ ◇ ◇

時空霎的旋轉，彷彿是一世又過了。
重疊的空間中只聞劍子道：「是阿，確實是……好友。」自嘲的喟嘆，龍宿垂眸，眸底心虛光芒閃斂；劍子苦笑，眸底更多的是無奈。
不同的角度，不同的人，那繫念的心念卻是如出一轍。
只嘆一個理不清；一個剪還亂。
所以那進展始終無法前進，反倒頻頻後退。
強打起精神，劍子又道：「百年不見，你一如以往，這樣很好，是說……龍宿今天似乎心情不錯？」
抬頭迴避他的視線，龍宿紫扇掩面，輕道：「欸，承蒙好友阿。」明白自己刻意挑起的無情，對劍子只是傷害，龍宿忽地不敢直視他那過於坦蕩的眼光，似乎會顯的自己更加慚穢。
雖然，他從不應允他。
但他仍是覺得，他愧對於他。
「哦……何來此言？」
「百年不見，吾千思百迴阿，都是劍子汝阿！為表這難以宣洩的情緒，吾便以畫宣洩，表達吾對汝的思潮，劍子汝說，吾畫的好嗎？」眸兒清轉，露出的是劍子百年心念的漾笑。
身子猛的一震，劍子明白，龍宿於他的影響力比之百年前更為深厚了，這樣的覺醒，是好？是壞。
「龍宿，你這襲話……能否讓劍子一問，是否有別種意思呢？」不是刻意，只是自諷。
聞言，龍宿手一抖，那畫兒就飛了。
豈知，劍子見著了，那心兒也跳了。
本是無心之言，怎料結果如此大？
鳳兒在一旁緊張的看看這、瞄瞄那，心底滿是為龍宿的心疼。
驚疑的瞟了龍宿一眼，那麗容眉緊蹙，劍子輕步上前，撿起那掉落的畫兒，眸底閃過沉痛。
太像了，畫的太像了！
他知道龍宿有丹青之藝，卻不知他如此精專，這畫裡的感覺，太多太多了，這是他想錯了？還是誤會了？
沒有嚇退鳳兒，是劍子心底把持的那把尺，將畫兒遞給龍宿，劍子腳下瞬的退後三步，是他的安全距離。
見著了他眼底的苦澀，那隱於案牘的手扭的緊了，心底也愈發的狂了，這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龍宿不知道，因為在感情上，他仍稚嫩的像個嬰兒。
只是那難為卻是千真萬卻。
一旁的鳳兒則是緊張的看看劍子，瞧瞧龍宿，唇也白了，就是擔心龍宿，在心底為他喊屈。
深吸口氣，力持穩定，龍宿復又笑問：「好友，汝還沒回答吾的話呢？」
眉緊了又鬆，薄唇張又闔的終是沒問出口，放棄的吁嘆裡只聞劍子道：「很好，劍子從來不知龍宿有這等丹青。」
「那是因為龍宿甚少在外人面前畫畫兒阿。」
那我呢？！
這是劍子差點兒脫口而出的話，卻又在那緊急一刻煞住了，梗在喉嚨裡，欲說又不能說。
「那劍子今日真是獲益不少了。」拱手作揖，劍子笑揚起，卻沒有看向他。
那眼底的難熬，他不想讓他瞧見。
「嗯。」笑容黯淡，因為劍子的刻意迴避。
難道……已經回不了從前？
兩人間尷尬的氣氛瞬間降到冰點，只見兩人似又都要凍了，卻是無人打破這僵局。
和煦陽光，打在兩人身上，卻暖不了他們的身子。
那冷阿，有如地獄五尺之寒矣。
清風皓日，窒礙的關係卻步，僅是那一秒間轉動之差。
沉默方久，才聞龍宿嘆道：「劍子，直說今天來意吧！」
身子倏的一顫，下意識的抬眸，卻又是不意相撞，不再避了，劍子那毫無保留的情與意，在百年後重新燃燒，卻比百年前更旺更濃烈。
看著看著，龍宿緩緩皺眉，那濃於心的哀傷如片網，緊緊的裹著他，不肯放開他，讓他似那入網之魚，垂死掙扎。
劍子忽地淡淡一笑，看的龍宿震懾，那是他昔日的寵溺，一直以來，他都不懂這笑背後的涵義，今日卻是懂得太重。
一時間，他竟懵了，只有耳裡自動飄掠過劍子一句：「嗜血者出現行蹤了。」神智靠攏，龍宿英眉緊蹙，只道：「欸……與吾無關，該是與俠刀有關吧？」
「是。」
回他一眼與我何甘的眼神，「劍子，汝還真是關心蜀道行阿，同道之人果真不同。」只是這話裡真意幾分，劍子自是明白。
「今天若是你或佛劍，劍子也當盡力而為！」
驀的一笑，龍宿擺手道：「好吧！衝汝這句話，仙鳳，備上晚宴，以最好的佳餚款待劍子先生。」
「是。」微一欠身，鳳兒領命下去。
「哎呀！此宴……莫非是鴻門宴？」故作驚訝狀，劍子笑問。
「汝帶來武林風險，龍宿只不過是禮尚往來，非禮也！」
「這席宴，劍子期待。」
「哈！」從案牘後走出，龍宿步至劍子身旁。
「這場風險，絕對值得你的鴻門宴。」
「還真是多謝劍子如此看的起龍宿哪！」蘿扇畫弧，燦紫迴旋，龍宿領著劍子來到內廳。

◇ ◇ ◇ ◇

用過晚膳後，龍宿卸下隨身的紫龍，手持不離身的扇與劍子兩人同遊疏樓西風，漫步於夜夜晚空下。
眼神不曾離開過他，那心心掛念的意中人，劍子眼神複雜，交纏的都是龍宿的身影，身上沒了古塵的束縛，但他卻覺得自己的肩子很重，重的他就快喘不過氣，被自己思念壓的太沉。
那遙遠一方的星兒太過亮了，懵的劍子看不清，只道龍宿似是那星子，轉眼不見，卻是他方。
龍宿……難道劍子終其一生，都只能看著你的背後，看著你離我飛的越來越高越遠卻無能為力？
能否請你賜我與你一同飛翔的翼呢。
似乎聽到了劍子的祈求，龍宿此時方轉過身，卻不慎撞進了一雙富含情思、濃而不膩的眸中，逃不得、避不得。
夜晚的涼風圍繞著，就像是無形的繩子綁著他和他，讓龍宿邁不起那沉重的步伐，逃離這裡。
燥熱的氣氛無限蔓延，緊窒粘人的難受，就像是一把琴上那繃緊的弦一樣，輕彈即斷。
狼狽的側過頭，龍宿像是被救上岸的罹難者一樣，身子抖顫不止。「好…好友，汝今天……要夜宿疏樓西風嗎？」
「龍宿，可以請你不要再閃躲我了嗎？我們已經浪費了百年，人……是沒有機會有太多的百年的。」微嘆。
緊抿下唇，龍宿持扇的手緩緩垂下，不發一語。
眼見對方如此為難，劍子只是輕輕的，嘆了口長氣，就像百年前龍宿那時的嘆聲一樣，抑鬱難解。
抬起腳，劍子率先敲破兩人間那看不到的牆，緩緩的靠近。
只見他抬起那長繭的手，輕碰他的臉頰，頓時，只有龍宿一雙美目睜的老大。
有多久了，他們不再如此親暱，遙想少年時，這個小動作只是他們表現感情的一種方式，現在還是這個小動作，意義卻已變了，變的那麼快，快的他們來不及抓住從前。
「難道……不能只是朋友嗎？」輕輕的，龍宿苦問。
輕觸的手一頓，劍子錯笑。「我從不曾把你當成朋友，以前不談，只是害怕失去你。」
「但是……龍宿只當劍子是朋友，永遠的好友。」持扇的手不自覺的緊握，就算疼意傳來，龍宿也不曾感覺到。
收回手，劍子倏的抱住龍宿，在他的耳邊嘆道：「龍宿，你這句話，是騙我……還是騙你自己？」
鏗。
小小的重物落地聲，卻在兩人身邊響的好清楚，就像是平地一聲雷，轟的龍宿腦子有些混沌。
紫扇落地，手無力的垂張，龍宿被劍子緊緊抱住，不能反應；劍子垂首在龍宿的頸項裡，不能自己。
另一波的無言再度蔓延，兩人之間再度陷入沉默。
而這熟悉的懷抱、久違的暖意，讓龍宿不自覺的意識渺散，眼前不禁出現了一幅畫面。
他似乎……也曾被這懷抱給緊緊的環著呢。

【三】

低首望著手上那溫玉，龍宿襟口不語，午日燦亮和煦，夾著煩躁的風呼嘯的吹著，吹的他眸兒更沉。
「兒阿，是娘無能，這個玉你帶著，原諒娘阿……」昔日那聲聲哀嘆，如今仍是覺得言猶在耳。
只要拿出這玉，他就會想起生父的狠心驅離，生母的不捨面容。他不怪她，這是他的命，怨不得任何人的。
「龍宿？」不解的看著他，劍子疑惑的問。
來到了約定的地點，劍子遠遠的就見龍宿手拿著他不離身的玉不知道在想什麼，便出聲喚了他。
抬眸，四目相碰，劍子那心兒倏的咚的一聲狠狠的沉落。
沒有言語，劍子只是伸出手將龍宿攬至懷中，緊緊的環著他，寄望能讓他感受到溫暖。
那雙眸兒不帶一點波瀾，就像是潭死水般的沉，這樣的龍宿，他看過不下數十次，卻總是會為他而心疼。
從一開始對龍宿的好奇，接著成為了朋友，慢慢的他對他給了心，這麼段日子下來，他已經不能棄他不管了。
在知道自己心往何處之後。

◇ ◇ ◇ ◇

如甘泉灑進褐土裡的溫暖一吋吋的浸蝕著他，龍宿緩緩回過呆楞的神識，眼兒眨阿眨的，看著胸前的白色衣裳，唇畔不知覺的勾起抹暖笑。
伸手輕推開他，龍宿暖笑映進眸底，看的劍子也放開了心懷。
「謝謝。」
指順著他的髮，劍子臉上柔情難掩，「何須和我說謝？」這是他心甘情願，所以不用謝。
多餘的謝詞只是突顯我倆的距離，所以不用。
眸底暗了暗，龍宿不解劍子現在的笑容是何意？這般溫柔，倒不像是朋友間該有的。
「龍宿？」
眨了眨眸，龍宿收起心底的疑問，搖了搖頭笑問：「汝這麼早來？」
「哎呀！你的邀約，劍子哪敢遲來？」調皮的眨了眨眸兒，劍子沒說出心底的擔憂。
若不是早來，我又能如何安慰你？
「是嗎？」
「當然！對了，今天要我提早來是為什麼？」環顧了四周，沒見著另一個人，劍子這才知道龍宿邀約的時間不同。
笑意亮的眼兒更燦了，龍宿手心握緊，遞到了劍子眼前。「生日禮物。」
是那玉？！
低首看向他口中的禮物，劍子沉默不語，看的龍宿一陣心慌，劍子不喜歡他送的禮物嗎？
「汝不喜歡？」
「你為什麼送我這個？」啞著嗓音，劍子眼眸沉了幾許。
臉上浮現苦笑，「因為……只有這個才是屬於吾自己的，以儒家等外力所買的禮物，不適合汝。」
「這玉對你很重要。」仍是沒收下，劍子反又問。
緊張的皺了眉，龍宿道：「汝是吾重要的朋友，這是龍宿的心意。」劍子怎麼還不收下？
深吸了口氣，劍子又問：「今日若是佛劍，你也會送他嗎？」
詫異的回眸相視，龍宿抿緊唇，好半晌才搖頭：「不，吾只想送汝。」
「是嗎？」
開心的笑開了張俊顏，劍子明白龍宿這句話不是他所希望的意思，但他仍是很開心。
這是否說明了他在龍宿心中是不同的？
唇幾欲開闔，龍宿見劍子沒有收下的意思，眉皺的更緊了，就在他要收回時一隻大手突然握住他的。
「謝謝。」收下龍宿的玉，劍子將玉握在手裡，好緊好緊。
「何須說謝，吾們是朋友阿！」笑著答腔，龍宿忽略了劍子倏然一顫的手，只因為他口中那句朋友。
「是阿，朋友……」無奈一笑。
突然一股細如針的寂寥刺進心頭，該是掩飾的很好吧？龍宿至終都沒發現劍子心中的酸澀。
悄悄蔓延的疼，讓劍子明白，雖是不同的地位，但在龍宿心中他卻仍然只能是他的『朋友』。
「阿，佛劍來了！」遠處，一道凜然身影向兩人緩步走來，這廂的龍宿瞧見了，笑著站起身就走向他。
目光隨著刻畫在心版的紫影而動，帶笑的唇不知在何時悄悄的拉平，劍子的眼神放不開。
緊盯著他的背影，劍子那陰暗面下的心底泛著無限大的漣漪，那深入骨隨的情感悄悄流過四肢百骸，那種情意是常人所不能懂的。
夢裡百轉千迴，想尋著，卻成空。
龍宿……你可明白劍子……！
倏然而止的心裡話，劍子懦弱的不敢說出口，只怕當真是場空，頭無力的垂下，手仍是握的很緊不敢放，使的他忽略了佛劍投來的眼神。
那是一種名為旁觀者清的眼神。

◇ ◇ ◇ ◇

終是鼓起了勇氣，劍子一步步的靠近他與龍宿約好的地方，越靠近心也越跳的緊，就像是要迸出來般的激烈，讓他每每差點緩不過氣。
手上握著的仍是前不久他生日時龍宿所贈的禮物，玉傳來的陣陣溫暖，暖了他冰涼的手、也暖了他蒼白的頰，甚至暖了他心中的憂慮。
「劍子。」
抬頭，便看見一襲紫色的身影端坐在亭內，優雅的喝著茶且對他笑著。
強撐起抹笑，劍子忐忑不安的坐下，面對著龍宿他垂首不語，只是雙手緊握，仍是那塊墨玉。
「劍子？」擔心的嗓音飄進他耳中，劍子倏的抬起頭，看著龍宿的眼神，是那麼的堅定，讓龍宿錯愕。
劍子怎麼了……？
鬆開手，劍子將玉放到龍宿面前的舉動，令他不解。這不是前不久他送劍子的禮物嗎？怎麼……莫非劍子不喜歡這禮物嗎？
想到這，龍宿英眉刷的攏緊，握著扇柄的指收緊成拳。
突然，劍子說話了，「情思意還濃，終是難道盡，僅以此玉薄，問君意如何？」語畢，劍子下顎收緊，雙眸緊抓著他，等待。
震驚，手上紫扇刷然鬆落掉在石桌上，倏的有道好輕好輕的撞擊聲響起，龍宿分不清，那是石桌響起的清脆，還是他心中的驚訝反覆撞擊的聲音。
眼見龍宿神色是那般驚愕不解，劍子默然仍是等待，直到他看見紫扇掩面，他便傻了。
徹徹底底的傻了，傻的連龍宿說什麼他都聽不清，眼睛只能隨著他而動，無神的望著他的背影越來越遠。
他這才明白，疏樓龍宿終究，只會是劍子仙跡，生命中的，過客。
顫手接過桌上的墨玉，上頭沒了原本的溫度，涼的讓他心更涼。他沒哭，只是傷心、只是難過、只是惘然。
終究，年少得意的他，仍是有失敗的時候。人生往往不能盡如人意，直到今天他才明白這句話的真諦。

◇ ◇ ◇ ◇

不一樣的場景，不一樣的時間，一樣的兩人，一樣迥然的心思，同是沉默，百年的等待、浪費、想念、卻步，終在今天，再度撞擊。
被劍子緊緊抱著，龍宿久久不能言語，這次，依然如百年一樣，讓他震驚，讓他愕然，讓他……不知所措。
『龍宿，你這句話，是騙我……還是騙你自己？』驀的，劍子的話在腦中響起，龍宿茫然。
騙自己？
他不曾想過要騙任何人，更遑論是騙自己，他不是不懂，劍子對他的珍惜，只是……私情，只會壞事。
更何況，他對劍子，真的，只有友誼，百年前一樣，百年後也不會變，未來……不是他這個凡人能掌握的，所以，他不知道。
但是不能否認的，是他的心真的會隨劍子而動。
避而不見的百年，劍子不好過，他也不好過。
只是這是否就是動心？
他不明白。
但是現在，龍宿清楚的聽見心底的聲音在催促他，催促他推開他，而他也這麼做了。
一把推開了他，兩人四目再次相對，直勾勾的他看進劍子心底，一抹無奈的嘆息在眼底一閃而逝，雖然劍子不說，但是他懂。
那是劍子對於他的無奈。
過了百年，自己的選擇仍是不變。
清晰的，在心中──他聽見了自己的嘆息。

◇ ◇ ◇ ◇

緊抱住龍宿，劍子忽然聽到，心裡的聲音，那是一種名為圓滿的聲音，他很滿足，是的，很滿足，雖然只有這麼一瞬。
他不後悔，縱使還是被拒，但是他不後悔。他知道，如果不說，他才會後悔，因為龍宿會離他越來越遠。
說了，起碼龍宿會注意著他，縱使他不愛他；起碼他會停下腳步，轉過身看他，縱使他的眼神複雜。
但是，他仍然可以和他共進退，這樣，就好。
他不希望龍宿會是劍子生命中的過客，同樣的，他也不希望，劍子會是龍宿生命中的過客。
即使，這段感情，會困擾著他與他，這仍是他的私心。
所以，在他被推開之時，他一點都不訝異，也不難過，他已經不是百年前的那個毛頭小子，他明白，有很多事，是強求不來的。
比如感情。
當四目相對，他看到了龍宿眼中的決絕，本是意料之內的事，他不意外，反倒有些高興，因為他看到了龍宿眼裡深藏的不捨。

◇ ◇ ◇ ◇

「對……」開口欲說些什麼，卻在瞬間被擋了下來。看著捂著自己唇的大手，龍宿沒有動作，只是納悶。
「不要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強加一段不屬於你的給你，是我的錯。」說了對不起，我們就是否不再有以後，所以，別說。
斂眸，龍宿不語，劍子收回手，輕道：「你還會當我是你的好友嗎？」只見龍宿詫異的抬眸，回道：「當然！」他們永遠都是朋友！
「那就夠了，龍宿，你現在不愛我，但是以後，也是嗎？」輕撫著他的髮，他問。
「吾只是個凡人，以後的事，吾……不知道……」沒有推開他，他答。
笑開了臉，驅走了臉上的愁，劍子道：「龍宿，你當我是朋友就好，但是，我不會放棄，你懂的。」
微微點頭，龍宿眼神複雜的望向他。
「我要走了，我想今天我還是不適合住在疏樓西風，還是改天吧。」笑笑的替他攏好髮。
「…………」龍宿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說什麼都只是惘然。
「在走之前，龍宿，可以請你收下這樣東西嗎？就當是彌補，百年來你的生日。」從懷中掏出一塊玉，那是被劍子收起來，龍宿送的墨玉。
眉皺緊，龍宿沒有接過，只是眼神為難。劍子見此景便說：「無妨，禮物我已經拿了。收下，好嗎？」
微一轉念，龍宿知道，他說的禮物指的是什麼，微咬唇，龍宿終是點頭應許。
唇角擴大笑痕，劍子彎腰替他繫上，看著墨玉躺在紫色華服上，劍子明白，慢慢來就好，今天這樣已經夠了。
起碼他前進了一大步了。
眼角餘光撇到被遺忘許久的紫扇，劍子彎下腰撿起，遞給龍宿。接過扇，龍宿目送著劍子離開，微微的，他就像是如釋重負的嘆了口氣。
撇到腰間的玉，龍宿輕執起，卻為玉上所刻之字，訝然。
這……劍子，汝真是個……傻子。
眼光難解的望向他離去的方向，龍宿獨自一人，思緒千念萬轉。

◇ ◇ ◇ ◇

離開了疏樓西風，劍子獨自一人走在夜色的街道上，空寂的孤單讓他嘆氣，手上把玩著紫金簫，他的心思又跑到了那人的身上。
雖說是早知道了結果，也可以欣然接受，但是……他果然還是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樣灑脫阿。
他依然還是在意，但他又不想太過為難他……因為他有些懂，自己在龍宿的心中似乎不是他所說的朋友那樣簡單。
許是龍宿還沒釐清，但他可以等。
百年都過去了，不差這些時候的。
只是他的掙扎是什麼？劍子沒有忽略龍宿的為難，但是他卻不知道他的為難是什麼？
逼的龍宿老是選擇迴避，迴避他的感情。
不知不覺的，劍子已經回到了他的居所──豁然之境。方踏進，便感覺到別人的氣息，奇怪的往裡頭看了一下，卻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佛劍？」

◇ ◇ ◇ ◇

呆坐在石椅上，劍子還是情難自抑，只能暗自神傷，此時，一道清聖之影緩緩走來，無聲無息的坐在他面前。
看著面前皺眉恍神的劍子，佛劍微微的皺了皺眉，好半晌終也只是不語。只是拿出帶來的茶具與茶葉，開始泡茶。
一陣陣細小的聲音傳進劍子耳中，他抬眸，疑惑的撇了佛劍一眼後，又立刻低下頭，手中握著的，仍是那塊墨玉。
臉上表情不變，佛劍只是忙著自己手上的事，等著茶滾，等著準備茶杯，等到一切就緒後，佛劍為劍子倒了一杯茶，放在他的面前。
輕執起自己的茶，佛劍一口一口的喝著，面對著劍子的恍神，佛劍怡然自得。
一杯喝完、再倒一杯，就這麼週而復始，直到佛劍不知道喝完第幾杯茶的時候，劍子終於正色看向他。
看看佛劍，再看看面前的茶，劍子嘆了口氣，將手中的玉收進懷中，拿起茶輕啜一口。
放下手中的茶，佛劍看向劍子，輕道：「你被拒絕了。」佛劍肯定的語氣讓劍子手一顫，杯子就這麼落在了地上。
「砰啦──」
下意識的看了眼破碎的茶杯，劍子苦笑，蹲在地上撿著碎片，問：「我有這麼明顯嗎？」那怎麼『他』會不知道……
「旁觀者清。」
「你的意思是，當局者迷？」將碎片放在石桌上，劍子輕道聲歉：「抱歉，我弄破了你的杯子。」
澄澈的眼望向碎片，又望向劍子，佛劍道：「無妨，這是死物，可以再買的。」聞言，他迅速的抬頭看向佛劍，劍子滿是詫異。
佛劍他……有什麼涵義嗎？
對他的疑問忽略，佛劍又道：「你，受傷了？」語氣有些關心。
「哈，只是小傷。」不適的撇過頭，擋掉佛劍關心的眼神，劍子臉上微紅。
「是嗎？」頓了頓，佛劍不再問，執起茶輕啜。
「佛劍，你今天來，是找我有事嗎？」緩了緩，劍子打破沉默，問。
「陪你。」
「哈！劍子沒什麼的，佛劍不用擔心。」
「若是如此，那那是什麼？」
佛劍伸手一指，劍子垂首便順著他的方向看去。卻不知，他的手掌何時劃了道傷口，血頻頻流出。
「這也是小傷？」挑眉，佛劍帶點諷刺。
「………」不語，劍子握緊手想以此止血。就不知，他想止的是手掌上的血，還是另外一道隱形的傷口。
眼見劍子如此，佛劍輕嘆口氣。
情字磨人阿……
再次看向劍子，佛劍不再說什麼，只是靜靜的陪著他。
落日攏罩，黃昏來臨。
劍子收回遠望的眼神，回頭看向佛劍揚起笑道：「多謝。」不管怎樣他還是很感激佛劍的心意，雖然他很不想讓其他人看到他落魄的樣子。
輕搖頭，佛劍道：「朋友。」他只是陪他而已，並沒有真的做到什麼。
「不管怎樣，還是要謝謝你。」說完，劍子站起身就欲離開，看著他的動作，佛劍輕問：「你放棄了嗎？」關於龍宿。
邁開的腳步收回，劍子背對著佛劍，在黃昏的逆光下佛劍有些看不清他的身影。
「……如果能，我會放下。」
皺眉，佛劍看著劍子決然的身影離去，沒有開口，只是無奈。
劍子，你當真能嗎……？
自古空情多餘恨，那樣的人，會是你嗎？劍子好友……

◇ ◇ ◇ ◇

豁然之境裡，劍子與佛劍相對而坐，地點不同，卻是相同的兩人，這次劍子盡地主之誼，替佛劍泡茶。
「你被拒絕了。」冷不妨的，佛劍說。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百年前倒帶一樣。
「是的。」還是微笑，劍子將泡好的茶放到佛劍面前。
「你，受傷了嗎？」執起茶，佛劍問。
訝異的看了佛劍一眼，劍子復的笑道：「不，沒有。」佛劍是真的關心自己呢。
「你，要放棄嗎？」
正色看向佛劍，放下茶，劍子輕道：「如果能，我會放下……」只是，我不能。
「但是，你不能。」接下他的話，佛劍道。
微楞，劍子笑道：「是的，我不能。」佛劍真是可愛呢……
「如果能，你不會留下紫金簫。」
從懷中拿出紫金簫，劍子道：「是的，如果能，百年前我就會毀了它。」輕撫簫身，劍子眼神無比眷戀。
「還需要陪嗎？」揚起一抹淡淡笑痕，佛劍問。
「不、不用了。」呵呵……這句話聽來，感覺好像是媽媽桑在問客人喔。強忍笑，劍子心想。
怪異的撇了眼劍子憋笑的表情，佛劍問：「你要怎麼做？」
收起紫金簫，劍子執起茶輕啜，「對龍宿，不能操之過急。現在，慢慢來就好。」
「哦？」
「反正，他會收下玉，代表我並非是全然無機會的。」
「玉？」是百年前那塊玉嗎？
「嗯。」點頭。
「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麼要送他送你的東西？」這問題，他一直不懂。
放下茶，劍子一臉往懷。「因為那玉對他而言，很重要，龍宿是被生父趕出家門的，對吧？」
「嗯。」這他有聽龍宿提起。
「那玉是他生母給他的，那裡頭有他生母的愛，現在，多了我的。」滿意的一笑，當初就是因為龍宿的生母過世，他的生父有了新歡，才將龍宿毫不留情的趕出家門。
「你怎麼……」知道的？不解的看向劍子。
「在龍宿送我玉之後，隔天我遇到龍宿的師傅，這玉的來由是他說的，而且他還說龍宿會送我如此貴重之物，只是因為我是他這輩子第一個交到的真心朋友。」
「是嗎？」斂眸，佛劍執起茶又喝了口。
「嗯。」
不解的撇向他，佛劍總覺得，劍子的笑容似乎……不這麼單純？難道是……他在玉上動什麼手腳嗎？
對佛劍的疑惑視而不見，劍子沒有忘記當初龍宿所說過的話。
『今日若是佛劍，你也會送他嗎？』
『不，吾只想送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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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8-08-05 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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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因為劍子與龍宿心結已解，所以三人又恢復了過往的關係，某日，因為談及葉口月人與中原之間愈顯緊張的氣氛，龍宿等三人發現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便各自商議好，何時必須一同出馬，制止越來越緊張的氣勢。

◇ ◇ ◇ ◇

今日的夜空透著幾許詭侷的氣氛，就在葉口月人與中原即將一觸及發時，天際刷的傳來幾道響亮詩號。
霎時只見龍宿、劍子與佛劍三人，飄然降臨在眾人面前，阻擋了葉口月人與中原的再度交擊，行成三方對恃場面。
「哼！三教餘孽！」九幽揚起冷笑，不齒的說道。
「劍子，她在說汝。」紫扇方搖，龍宿挑眉。
沒好氣的轉過身，劍子道：「她是在說我們三人。」
「欸？但吾可不是餘孽阿！」微感詫異的聲音。
難道我就是嗎？
無力的翻了下白眼，劍子放棄與龍宿辯論。回過身，便對九幽道：「不識抬舉之輩！」語畢，只聽佛劍冷哼一聲，佛牒倏然開啟。
見此情景，龍宿也道：「佛牒既出，儒門紫龍豈可缺席？」剎然，龍宿身後背負的劍套崩落，華光閃閃的紫龍應聲而出。
此時，劍子古塵也應聲再現。同時三教先天武器盡出，三道劍氣直射天際，引起雲濤旋流急捲，三道劍氣同時齊聚竟似金陽之威，震破無月之暗夜。
此招，同時震住在場眾人了。
「怎有可能？！」嬌顏血色盡失，九幽難以平復激動。
同刻，在一旁觀戰的秦假仙三人組也在一旁竊竊私語，只聞蔭屍人道：「大仔，我看這九幽這次是真的踢到鐵板了！」
「哈！這叫三人一出，誰與爭鋒？惹到這三人就好比去惹到流氓，這些屁屁頭這次是穩當當輸的啦！」
而場中的龍宿聽到秦假仙的話，下意識的回頭看向……佛劍分說。而同時，劍子也反射性的看向……佛劍分說。
對於兩人的奇特眼神，佛劍只是微皺眉也沒說什麼。
輕輕的勾了下唇角，龍宿收回眼光，眼底笑意不減，而一旁的劍子也是。只有當事人的佛劍是一頭霧水。
他們倆在搞什麼？
此刻的葉口月人那方，則是見識到三人的無盡之能，個個面露為難之色。
佛塵輕甩，劍子道：「九幽，我們三人不是為戰。」
「哦？」娥眉輕挑，九幽靜待下文。
「我們希望你不可再傷及無辜，即刻釋放百姓，另外，找出和談的空間。」
「不可能！」
「不可能！」
同時，兩道聲音出自傲笑紅塵與九幽之口。
「劍子，此仇不共戴天，傲笑紅塵不予認同。」一旁傲笑紅塵難掩憤怒的道。
「哦哦哦……劍子，他在削汝面子喔！」龍宿小小聲的說。
皺個眉頭，劍子丟了個你別來鬧的眼神給龍宿，而後對傲笑紅塵說：「傲笑紅塵休急，亡者之仇，佛劍分說將替他們渡化。」
此言一出，原本立於一旁沉思的佛劍立即看向劍子，眉皺的死緊，而龍宿更是火上加油的小聲道：「不愧是汝不入地獄，拖人去地獄的劍子仙跡阿！」
可惜耳尖的劍子還是聽個緊實，只見他馬上看向龍宿，眼底無奈含著寵溺。而龍宿則是立刻用紫扇掩面，避開劍子的責備視線。
此時，立於一旁的九幽說話了。「劍子仙跡，你這是癡人說夢！」葉口月人有絕對必勝的把握，又何必與中原和談！
微挑眉，龍宿紫扇制止了劍子，遂道：「九幽，汝認為，葉口月人擋的過隱於暗地裡的嗜血一族嗎？」真是不知孰輕孰重之輩！
「這……」她確實沒想過這問題。
「哼！危機到頭仍不自知，這非是一族之首阿！」不屑的輕哼。
皺眉，九幽怒道：「凡事有先來後到，此戰未分，何言未來！」
「簡單，雙方三戰兩勝，可避免過多傷亡。」劍子搶道。
「條件！」九幽沉問。
「中原贏，給予葉口月人一處生活之地；若輸，交出疆界。」
聞言，九幽大笑。「笑話，葉口月人早定勝負，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此時，一旁的龍宿又笑道：「哦？九幽，汝對葉口月人還真有信心，既是如此，就直接全上吧！看是否汝們打的過天下第一的佛劍分說以及天下無敵的劍子仙跡。」
挑眉，劍子笑著又補上一句：「加上劍藝頂尖的儒門第一人──龍宿，也不會置身事外。」被點名的龍宿看向劍子，眼神頗為不贊同；劍子還給龍宿一個笑容，笑謔之意甚重。
而兩人之外的佛劍則是靜靜的佇立一旁，滿身先天的風範，實則是他已經不想去理那兩人了。
反正不管怎樣他都會被拖下水，既是如此又何必浪費唇舌？而且這兩個人是越正經的場面笑鬧的更嚴重，習慣就好了。
這是佛劍多年來的心得。
沉吟了會，九幽提出但書，「提案之人不可參戰！」若是此三人參戰將無任何機會了。
「欸，吾們三人本就是裁判了，當然不會參戰！」龍宿笑道。
「中計！」立於九幽身後的洺雙，立刻小聲的道。
劍子看向臥江子與傲笑紅塵，問：「你們兩人是否同意？」兩人相視一眼，點頭應準。
「好！明日公開亭舉行第一戰，雙方各派代表。」劍子拂塵一揮，一旁受制的百姓立刻恢復自由。
「各位，請！」語落，劍子三人立即消失不見。

◇ ◇ ◇ ◇

離開了劍拔弩張的是非之地，正欲回到疏樓西風的龍宿轉身看向叫住自己的佛劍分說。
「好友，真是難得，吾們已很久沒好好談天了。」搧著扇，龍宿笑道。
「嗯。」依舊是不多話的佛劍，輕點下頭，代表回答。
「好友？」見佛劍探尋的眼神往自己來，龍宿不解的喚了聲。
眼神四處打量的佛劍，終於在龍宿的腰際發現了一塊頗像是劍子所說的玉。
見佛劍眼神停在一處，龍宿挑眉，順著他的視線往下，臉色卻馬上黯了下來。
「龍宿？」
微嘆一聲，龍宿扇搖的有些不耐。「汝知曉了？」
「嗯。」
「汝是何時知曉的？」
微皺眉，佛劍久久才道：「百年之前。」
持扇的手差點握不緊，龍宿頗感訝異的看向佛劍。「汝說，汝百年前就知曉了？」那他怎麼會不知道？！
「你們倆是當局者迷。」好心的替龍宿解釋。
「哈！好一句當局者迷！」自嘲的笑道。
「龍宿，你如何看待？」
「吾以為，吾已說的很明白了。」搖扇的手垂下，龍宿頗似無力。
「我並沒問。」
再度詫異的看向佛劍，龍宿驚道：「吾以為，劍子都告知汝了！」原來佛劍尚不知實情。
「這是你們的事，外人無權多言。」感情事，本就是私事了。
沉吟，龍宿皺眉，好久，方聽他道：「三人之情誼未變，龍宿未忘卻當日之誓言，不管發生任何事。」
「龍宿，你是在給劍子希望。」既無法成全，又何必讓他心有存望？
「吾並沒做錯，吾只是個凡人，無法預知未來的變化，也無法預知往後，吾與汝與劍子會是什麼樣的關係。
「更何況，吾已與劍子說清，但汝也明白劍子的個性。」劍子若是決定了一件事，任何人都無法改變他。
「……可否借我一觀？」不再說些什麼多餘的，佛劍轉口向龍宿討要墨玉一觀。
龍宿將墨玉取下，遞給佛劍。
細細觀察，佛劍在玉面上看到了兩行字，挑眉，佛劍將玉還給龍宿。
「他的意思很明白。」佛劍道。
「吾知曉。」就是這樣，才讓他煩心阿。
思至此，龍宿不留痕跡的嘆了口氣。
「龍宿，我無法置咄你們兩人的事，只是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不要讓自己有遺憾，告辭。」
驀然一震，龍宿神色糾纏的看著遠去佛劍的背影，依然無奈卻也只能嘆息。指節不自覺的撫上玉面，摸到凹凸處，更是愁不打一處來。

◇ ◇ ◇ ◇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不關風…與月。」
手心握緊著玉石來回摩挲，嘴裡不停喃念著這句話，龍宿方才與佛劍分開後就一直是這個樣子，直到他走到雙岔路，踏進了疏樓西風仍是如此。
左手的扇無力的揮搧，他還是理不出個頭緒。
「主人。」搖擺款首的福禮，穆仙鳳緩步走近靠坐在樹下的龍宿。
「嗯？」心不在焉的應了聲，龍宿仍是咀嚼著那句話。
他有些清楚，又有些不清楚。
「主人？」疑惑了喚了聲，鳳兒嫣容上透著擔憂。
猛然驚醒，龍宿正色看向鳳兒，「什麼事？」竟然連鳳兒走近都沒注意到，自己何時那麼大意了呢？
唉，都是佛劍害的。沒事說什麼不要遺憾，害他開始胡思亂想的。嘆了口氣，龍宿沒有意識到他又走神了。
燦亮的麗眸掃過龍宿手中的墨玉，心有所悟的鳳兒秀眉微擰。「主人，北隅那裡傳來了回報。」
「哦？」對這個話題有興趣了，龍宿站起身接著小心的收起玉石走向了石桌旁。
「這次的探子……」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怎麼繼續，鳳兒為難的左右環視。
了悟的笑了下，嘲諷的眸兒瞇起，龍宿自發的接著道：「又是全滅？」真不愧是三王爺，保密措施做的倒是挺滴水不露的。
連一叮點蜜兒都不讓他這個有心人採。
「是的。」
「嗯哼，有被發現嗎？」
「不，對方仍不知道探子是誰所派，只是這次……」
「嗯？」塞了塊餅兒，龍宿拍拍手，撣掉手上細屑。
「這次比較奇怪，因為這次出手的人是陰川蝴蝶君。」
右眉微挑動，龍宿收回欲拈第二塊餅的手，略側頭的看著鳳兒問：「陰川蝴蝶君？」
「是。」
笑意滲進眸底，「那隻花蝴蝶？」
「噗嗤」一聲的失笑，鳳兒眼底也盡是笑意。「是的。」
「怎麼會跟那隻蝴蝶有關係？」
笑意退下，鳳兒嚴肅的道：「似乎是三王爺所請的。」
「為何而請？」雙眉逐漸靠攏。
「因為皇朝內部傳著有人要謀刺太子，三王爺為了要預防萬一，重金禮聘陰川蝴蝶君護主。」
唇角勾起，「所以這次的探子是被無辜捲入？」
「動機可疑之人皆逃不過。」
「有懷疑到儒門嗎？」這才是他想知道的，目前時刻尚不宜與北辰胤撕破臉。
「不，三王爺雖然有順著線索追查但過了一段時間都無跡可尋，他也就放棄了，儒門不在他的懷疑之內。」
「嗯……」嚴肅的沉吟聲，龍宿眉擰緊似在沉思。
偷覷了眼，隨即斂下，只聞鳳兒又道：「主人。」
「嗯？」聞聲看向她。
「雖然這次探子沒探到什麼，但是有個消息傳回。」
「哦？」那個盾牌打了不知幾斤厚的三王爺會有一絲破綻？他倒是有興趣。
「皇城當今太子似乎……不是正牌。」
「嗯？！」
「消息傳回指出，當今太子應是三王爺的兒子才對。」
「哦？屬實嗎？」這消息可有趣了。
「可信度有八成。」
「是嗎……吾明白了。」揮了揮手要她退下。
欠身福禮後，穆仙鳳踏了幾步的身子又遲疑的旋回，「主人……」
「嗯？還有什麼事嗎？」
「主人，今日是初八……」
聞言，只看那雙眼眸底光彩閃爍不定，稍些穩了穩心神後，龍宿才笑道：「吾明白了，汝下去吧。」
仙鳳應聲離去後，龍宿見人走得遠了才卸下自己的堅強，且手顫的讓他差點握不住蘿扇。
有股壓著自己的難受使他額上冒出冷汗滑落頰面，無措的睜著眼遠視卻抓不著焦點。溢滿心的恐懼籠住了他，不為人知的秘密深藏。
摸不著不能碰，就像是藏在黑暗中心的盒子一樣。
那名為潘朵拉的黑盒子，每個人心中的秘密。
指間不自覺的捏緊了大腿，卻在喊疼時讓他忽然想起了一個人。倏的站起身，龍宿像是逃離般的奔出疏樓西風。
喟嘆一聲，鳳兒無奈的只能目送，她無法成為與主人的相依，但是她仍衷心冀望主人能快樂。
該有的不該有的、該背負的不該背負的，主人都有了，但願他能真正擁有他想要的，鳳兒這麼向上天祈求著。

◇ ◇ ◇ ◇

收起了懷中的紙，劍子揚高手讓鴿子能飛的遠。啪喳的翅膀顫動聲，那鴿子飛向了那方藍。
雙手負於身後，英挺的雙眉隱含著焦慮，劍子陷入沉思。
若是照形勢看來，明日之戰銀狐難以獨自贏得勝利，看來還是該……彈指一聲，劍子臉上融著笑意往房內走去。
過了一會後才自房內出來，手上拿著一封信。
腳步踏了又邁，正當他要自豁然之境離去時，門口處向他衝來的身影讓他停住了腳步。
穩穩的接住他，劍子奇道：「龍宿？」
聽聞熟悉的嗓音，龍宿下意識的抬頭，在看見熟悉的人後不自主的放下心。
覺得他有點怪怪的，劍子皺眉又道：「你怎麼了？」
略推開他的讓兩人間保持距離，龍宿強撐起笑的搖首，不想讓他發現他的不對勁。
唇抿了下，劍子不點破的道：「都來了，就進來吧。」大手強硬的抓著他的，將他帶進豁然之境內。
雖然他知道有問題，但他也明白龍宿是個願意說便說的人，若他不願怎麼逼迫都是枉然，所以他不勉強。
不掙開他的手，龍宿現在很需要一個能讓他放心的人，所以他來了，如同那下著雨的一天一樣。
他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劍子。

◇ ◇ ◇ ◇

下著雨的黃昏，是失去溫暖的。
傾盆的雨狂吼著，叫囂的紫電助陣，時近黃昏卻像是世界末日般的黑沉。
倚在窗邊，劍子無奈的嘆口氣，濕沉的天氣不是他所喜歡的。
皺了下眉，鼻間滿是濃沉的霧水沾濕，侵襲的是空氣裡些許的濕霧，不耐的自窗邊離開，手才要拉下窗子時，卻在霎那間停住。
那是……？！
啪噠的聲音響起，是沉重的窗延撞擊聲，顧不得外頭的傾盆豪雨，劍子傘也不拿的便往外衝。
眼中的點越來越大，他離他越來越近，劍子不禁喊出口：「龍宿──！」

◇ ◇ ◇ ◇

「嗯？」倏的回神，看著眼前擔憂的臉龐，龍宿這才知道他又走神了。
「你怎麼了？」他方才喚了他好幾聲他都沒回應，劍子擔心的眸底含著沉重。
「沒什麼。」
又是這句！
劍子不耐的擰眉，怎麼問他也不說，不說也算了，但他老擺著一副他很有問題的表情，存心讓他於心難安嗎？
恍著眸思，龍宿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略嘆氣，他明白龍宿的，要不是知道他心底沒有人掛懷，他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在思念誰了。
站起身，劍子道：「龍宿，你在這裡等我，我出去……龍宿？」視線落在那人抓著他衣擺的手。
現在是怎樣？
焦急的神情讓他不吐不快，龍宿緊抓著劍子衣擺不放，臉上的不安讓劍子心泛疼。
「汝要去哪？」
「我有事要出去，龍宿你怎麼了？」
低垂著顏，讓劍子看不到他的表情，好久才聞他道：「……留下來。」
眉間皺折更深，若說龍宿沒什麼問題就是有鬼了，但是他手邊的事很重要，可龍宿更重要，看來只有……
大手倏的拉起他，還不等龍宿開口，劍子便一股腦的將人往門外拖。
「劍、劍子？」
「留你一個人我不放心，陪我一起去辦事吧。」
楞了楞眼，好半晌龍宿才放心的點頭。

【五】

並肩走在歸途的道路上，一前一後的身影在黃昏的日幕下重疊，地上的影子早已分不清你我。
抿緊唇不發一語，握著扇柄的手好緊，龍宿沒有注意到前方的劍子不時投來的眼神。
他到底怎麼了？
扭曲打結的眉間有著不解與掛憂，偏生那人予他的回應卻只有沒事二字，實是讓他無奈。
輕輕的嘆了口氣，卻沉沉的撞進了龍宿的腦中。
下意識的伸手拉住他的衣擺，停下了腳步詢問：「劍子？」
應聲轉首看向他，劍子微笑以對。
「你沒事了吧？」
被問的啞口無言，龍宿苦笑氾濫。「吾……沒事。」
又是無奈的嘆氣。
抬眸，龍宿眼底是深深的不解。
劍子怎麼了？
「走吧，事情都辦完了。」顧左右而言他，劍子拉起龍宿的手繼續方才的旅程。
沒有顧及他的失禮，龍宿略挑眸，看著劍子的眼光是那般深意。
「劍子。」
「嗯？」
「……汝插手了。」笑勾起。
「哎呀！我這只是淺見，用或不用可不是我能決定的。」腳步放慢。
「哦？」
他方才可沒有看漏或聽漏，劍子可是拿了短箋交給杜一葦，接著用一副類似恐嚇的口氣叫他照辦喔。
「怎麼？你不信？」
輕笑聲溢出，「不，只是……汝的說辭沒有說服力。」
「對誰？」
「對杜一葦是夠了，對吾……嘖嘖，劍子，汝騙的過吾嗎？」
朗聲大笑，「哈哈哈……是不能。」
緩開心中的窒礙，龍宿唇角邊的笑柔和的溫暖。
看著雙岔路就在眼前，劍子握著的手緊了些。「去豁然之境？」
眸沉了幾許，感覺到手心傳來的力道，龍宿帶著笑應許，「麻煩汝了。」現在他的確需要一個人，而那個人恰好是劍子。
「那就走吧。」笑的開懷，劍子還是沒有放手。
豈知劍子才走近雙岔路時，就看見佛劍也在那畔，似乎是剛從無人的豁然之境離開一般。
當然，佛劍也看到了劍子與龍宿，點頭他就要靠近兩人，卻在瞧見什麼時停下了腳步。
「佛劍？」劍子狐疑的瞧著佛劍奇怪的舉動。
待兩人靠近，才聞的佛劍道：「抱歉，打擾了。」
嘎？
一頭霧水的劍子不解的看著佛劍離去的背影，身旁的龍宿拉了下他，順著視線轉過頭，卻只見龍宿拉起他和他交握的手。
「他誤會了。」

◇ ◇ ◇ ◇

留在豁然之境作客一晚，龍宿始終沒有對劍子說出他心裡的秘密，這是他第一次對他隱瞞。
劍子雖看在眼底卻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偶而陪他聊個兩句，閒時煮酒吹笛伴琴，倒也過了一天。走在來時路，龍宿婉拒了劍子的邀約，動身前往自己的住所，而劍子則是隨同杜一葦離開。
該是為了第二戰做準備才是。
想到臨行時，劍子擔憂掛懷的臉龐龍宿不禁輕笑，顧不得杜一葦就在一旁，劍子強硬的拉著他的手，一臉不安。
「你真的不和我一道去？」
「不了，吾也該回去了。」搖首婉拒。
眉蹙緊，「但是……」劍子眼神頗不贊同。
拍拍兩人緊握的手，「放心，吾沒事的，吾叨擾汝一天也該回去了，別擔心。」嘴角含著暖笑，龍宿要劍子放心。
眼神上下掃視，一臉的欲言又止，最終劍子手緊了緊，搖頭反對：「不行，你還是和我一道去我才放心。」
聞言不禁失笑，龍宿還未開口便先聞杜一葦在旁邊嚷嚷：「劍子大仙，人家龍宿會照顧自己，你別像個老媽子叮嚀來叮嚀去的，走啦走啦。」說完便拖著劍子往外走。
真是的，只不過是離開一下就搞的像生離死別的是怎樣？杜一葦無奈的嘆氣。
不停掙扎，遠了還可聽到劍子大聲道：「龍宿，我會馬上回來，你要照顧自己──。」
笑著點頭應許，龍宿抬起手臂揮了揮向他道別，直到看不見了龍宿才起步離開，唇邊還掛著歡愉的笑靨。

◇ ◇ ◇ ◇

方踏進疏樓西風，便見鳳兒早已在一旁等候，龍宿眼帶詫異的笑問：「怎麼了嗎？」
「主人，魚游水已將人帶回。」接過紫蘿裐扇，鳳兒跟在龍宿腳步後，亦步亦驅跟隨。
「哦？」斂起笑，龍宿眸兒低垂，鳳兒躬身不敢妄自發言，走了一會，龍宿又問：「人呢？」
「在沁莘閣。」
啪啦啪啦的步伐聲響起在疏樓西風的迴廊上，寂靜無人的木廊上龍宿與鳳兒腳步一踩一踏的往沁莘閣而去。
看著不遠處一斗大的牌匾上龍飛鳳舞的寫上沁莘閣三大字，唇角掛著笑，龍宿示意鳳兒上前開門。
咿呀──的推開木門，光亮照射滿室反耀，自信的傲容上有著捉摸不定的異采，甫踏進閣樓內，便見位於廳堂處一模糊背對門口的人影。
「好久不見了，月吟荷。」笑著開口，龍宿眼兒沉了幾分看向她，帶著幾許探不著的深意。
聞聲不自禁的顫了下，名為月吟荷的女子轉過身，怯怯的抬起臻首，那般惹人愛憐。
「龍…龍首。」
笑的更加燦爛，龍宿走向桌邊坐下，接過鳳兒斟好的熱茶，湊至鼻翼間輕嗅，悄悄溢出一聲清嘆。
分神撇了她一眼，仍是那般惹人萌生憐意的姿態，但對他而言卻只是多餘，不夠自然的舉動只是讓人嘔心。
「吾該說什麼呢？月吟荷……啊！還是吾該這樣稱呼呢？背叛者。」唇邊的笑帶著些殘佞，他看向她。
身子抖的如風中落葉，月吟荷緊張的心兒蹦蹦跳，她看不出疏樓龍宿在想些什麼，但就是這樣才讓她害怕。
怕他的出奇不意。
輕啜口茶，龍宿的態度隨意的宛如在欣賞風景。「這麼久不見了，怎麼不說些話呢？」
「龍……請龍首恕罪。」砰的雙膝跪下，月吟荷宛如顫抖的花蕊，投射的光芒耀眼，讓人睜不開眼。
看著眼前浮起的冉冉幾許煙，龍宿略挑眉，兩指一彈一道氣勁射出，恰好打落了窗帘，遮住了那光幕。
身子軟軟一倒，不能見光的身軀在方才一瞬的日光中險要燃燒殆盡，吐息著沉重的呵喘，月吟荷柔弱的攤倒在地。
「呵！嗜血族待久了，所以也忘了白天的感覺了吧？」把玩著手上瓷杯，龍宿冷冷諷道。
無力的癱軟，月吟荷吐不出一言半句，只能用著淚濕的美眸愀著他瞧，臻首頻頻左右搖晃駁斥。
反覆的把玩，忽聞啪嗏的一聲，瓷杯應聲碎裂，碎塊就這麼跌落了石磚上，喀啦喀啦的清脆滾動。
「月吟荷，汝的下場待吾好生思考再來論定，當然吾也不反對送一具屍體回嗜血族。」笑容輕顫，那般華美，看在月吟荷的眼中卻只是惡魔的喃聲。
拂袖一揮，龍宿領著鳳兒離開，門悄悄的關上，在月吟荷的世界裡又只剩下了黑暗與空寂。
美眸輕闔，喃著的是不屬於她的名字。
……西蒙。

◇ ◇ ◇ ◇

指尖轉動著雕刻華艷的煙斗，龍宿唇邊的笑帶著讓人探不清的意思，眼底笑意濃厚，卻是看的讓人心寒。
他正在思考……該怎麼好生利用月吟荷。
指尖轉動越來越快，畫起的圓弧在空中閃爍，龍宿一肘靠在桌沿，掌心撐著下顎，唇邊咬著的是深思。
喃喃道著，是在思考利用的最大效益。
「主人。」身後鳳兒靠近，躬身一禮。
指尖的煙斗脫離，在空中飛轉最後落在攤平的掌心上，龍宿站起身，將煙斗交給鳳兒。
「什麼事？」
「北隅探子傳來回報，找到有關真假太子的有利證人了。」
撫髮的手一停，龍宿笑著回道：「哦？」
「是當時接生的御醫。」
接過鳳兒手中的扇兒揮揮，「還活著？」三王爺做事也真是太不小心了，連個呆子都知道滅口的重要性，如他之人竟會不知？
「三王爺也正在追查此人下落。」
「人現在在哪？」
「尚在北隅，因為怕引起三王爺的注意所以不敢將人帶來中原。」
「怎麼這個人還會活著呢？北辰胤該不是如此好心之人吧？」連個沒有關係的探子都會被誤認有關而屠盡，該不是他那時良心突然發現吧？
「不，早在開始就該被滅口，是因為有人搭救。」
揮扇的動作一停，「誰？」會是誰可以逃過北辰胤的追殺？這人倒是厲害。
「有關此人，探子還在探查，相信不久後便會有結果。」
「嗯，吾知曉了。」
「主人？」
「吾明白，找個時間秘密前往北隅吧。」
目光放遠，龍宿眼底帶著些些雀躍，真是讓人期待阿，希望三王爺能讓吾『賓至如歸』阿。
思及此，綻放的唇角笑的更耀眼了。
在青天綠葉下自成一景，多不美麗。
不經意的，他猛然想起當年他第一次踏進北隅所發生的事、認識的人，而那年不過是他和劍子分開一百年中的其中一年。

◇ ◇ ◇ ◇

漫天昏黃枯葉路途上，來往的旅人不斷，有的緩步、有的疾行，踩踏著路途點點，不急不徐的步伐從這處響起。
華琉光閃的裐袖輕晃，紫蘿御扇輕搧，纖秀的指尖劃過髮絲，襯著白皙的紫美更耀。
一雙丹鳳眸兒眨阿盼的，高傲的神情掩不住天生，自傲的神采流轉，眼底深處的傲氣淡淡流洩。
碎葉翩飛，勾起幾度孤涼。
自負的氣勢自然流露，渾然天生恍如理所當然，龍宿輕撩起一綹髮，唇角融著甜穩的笑。
「鳳兒。」
一聲鳳兒，身後一名年約不過２０出頭的女孩臻首輕點，身旁與她相之的男孩不用多做吩咐，早已自動擋在了主人的面前。
眼前是一群明顯被人追殺的傢伙，偏生這些人還頗不長眼，竟妄想從龍宿身上討點好處跑路。
順著主人的腳步走至一旁，鳳兒的眼神帶著憐憫的望著那群人。
「欸！還不快將你身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好讓大爺們離開？！」氣急敗壞的指著他們吼道，不待龍宿表示僅只一聲默言歆輕喚，男孩倏的拔劍應戰。
就在劍尖即將碰到其中一人時，不預期的喀噹聲響的刺耳，龍宿挑眸詫異的望向場內，一名身著大紅色滾著金邊衣裳的男子臉上掛著閒適的笑，手上刀早已回到腰上。
男子撩撩髮鬢，龍宿清楚的看見他髮邊的一隻蝴蝶髮飾，以及他肩上栩栩如生的蝴蝶飾品。
「蝴…蝴蝶君？！」
沒有料到他會來的如此快，為首者驚詫的雙腳頻頻打顫，他已經看見死神在向他招手了。
蝴蝶君？
細眉輕輕挑了一下，龍宿臉上表情不變，仍是笑著，只是眸兒帶了些興味。
這廂的人望著，那畔的人也打量著，上上下下掃視龍宿，蝴蝶君眼底頓時出現了黃沉沉的金子。
咳咳咳……拉回自己飛遠的注意力，蝴蝶君對龍宿道：「真是抱歉，這幾隻是我的獵物，請不要插手。」
伸手恭請，龍宿道：「這與吾本就無關，請吧。」
有趣的看了下，蝴蝶君無謂的攤手，只見腰間手一收一放他人已在那群人身後，手握薄刀。
笑笑的將刀收起，蝴蝶君輕晃晃的走至龍宿面前，樣子好不愜意，一點都不在意身後獵物的情況。
倏的擋在龍宿面前，默言歆盡忠職守的護著他的主子。
「哦？」
有意思的打量了默言歆幾眼，蝴蝶君的手也悄悄放到腰尖刀柄上，對於挑戰他從來不曾拒絕。
「默言歆，退下吧。」聽從主人的吩咐，默言歆悄然退開，站在他的身後。
不畏不懼的迎上對方探尋的眼神，龍宿笑看著對方閃著異常神采的眼眸，「有事？」
「不，打擾了。」拂了下燦亮金髮，蝴蝶君頭也不回的離去，沁風中只聞一句：「陰川蝴蝶君，有需要可以來找我，你付的起我的價錢。」
唇畔滿意的勾了下……陰川蝴蝶君嗎？
龍宿眸兒滿載興意的望著，邁起腳步繼續，對於早已成了死人的那群人沒有探究的價值，他現在只對陰川蝴蝶君這個人有興趣。
殺手嗎？
看來這趟北隅行也不會太無聊了。

◇ ◇ ◇ ◇

肘靠窗延，龍宿以居高臨下之姿看著底下街道來來去去的行人，不同於中原的北隅自然也與中原有著不同的風情。
收回視線，龍宿笑看著忙碌的鳳兒一眼，「鳳兒。」應聲回頭，穆仙鳳甜甜一笑：「主人？」
「拿出平民衣裳，咱們易容出門，別忘了這趟旅行的意義。」
「是。」
躬身遵守，鳳兒從一旁不起眼的行李內拿出兩套男裳與一套女裳，男裳分別遞給了龍宿與默言歆。
褪下了華服光耀，龍宿等三人各自帶上了平凡的面皮出門，退了原本的客棧房間，龍宿領著身揹行囊的兩人離去。

◇ ◇ ◇ ◇

雨後山林裡濛煙點點霧，在高聳挺峻處有一涼亭，白色的柱身被煙霧繚繞看來好不真實，大紅色的亭頂是唯一的標的，一身灰衣白髮之人一腳躬起踩在長石椅上，右肘也隨之壓上，指尖撐扶著菱角分明的臉孔，另一腳則是隨意的倚著長石椅輕微晃蕩。
如鷹般銳利光彩閃動的看著一方，不曾偏離過的視線顯的格外專注，唇角輕輕勾起的弧度有著幾分雀躍。
對於來人的期待。
驀的，前方霧濛隱約描繪出一個人的身形廓影，堅定的步伐落下舉起，等待之人眼底染上明顯的歡愉。
對於自身往後的大業鋪陳。
隨著來人的欲顯靠近，眸也彎的更深，彷彿來人穿破了雲霧時就是他的光明大道迎接般的歡喜。
白色衣擺翩飛，素潔的指尖劃破白濛，腰間的墬飾深邃的那般米色深遠，樸素的道者緩緩踩霧而來，就像是天上仙人般的降臨，帶來了等待之人的期待夢景。
唯我獨尊。
站起身前去迎接，灰衣人臉上帶著誠懇的笑容：「好久不見了，劍子。」
「是阿，好久不見了，聖蹤。」

【六】

「主人。」
「嗯？」
甫從外頭回來的鳳兒走向龍宿左側的位子坐下，「已經打聽到了，這次的比武大會那個人確實在其中。」
「確定是了嗎？」
指尖挑起陶瓷杯身上的紋理輕刷，隱著真面目的龍宿懶洋洋的掌心扥腮，態度輕浮的眼兒輕飄。
「不能確定，但有一試的價值。」自動自發的倒茶遞給龍宿與默言歆，鳳兒轉首看向廚房，怎麼他們點的東西還沒上來？
「嗯哼……君楓白倒也挺會逃的嘛。」諷刺的笑。
「主人？」驚剎的回眸，鳳兒不解其深意。
「沒什麼，只是對於找了這麼久卻都只是消息錯誤有點厭煩了，希望這次是真的才好阿……」感嘆。
「主人……其實我們並不需要對他如此執著。」她一點都不認為光憑君楓白能做些什麼。
「欸～那可不行，別忘了他可是知道紅塵劍譜半本在吾手上的事，此人必須除，就算他只是個小兵也不能保證他就不會立大功阿？」渴了，龍宿拿起面前鳳兒倒的冷茶輕啜。
「是，吾明白了。」
眼簾垂下的珠兒閃爍，話雖是這麼說，但他仍不免懷疑到底是君楓白藏的太好，還是儒門探子需要再教育？
三番兩次的查探換來的卻都只是消息錯誤的結果，若不是他明白儒門沒有叛徒，他都要懷疑君楓白是不是就藏在儒門誤導了。
略嘆氣的放下手中杯，耳裡聽著店小二上菜的吆喝聲，目光卻是往外頭直看去，左側的窗口讓他一覽無疑。
一抹白從眼中如驚虹一閃而過，龍宿不由得手心握緊成拳，難掩激動的拼命搜尋，但方才所見卻只像海市蜃樓的幻覺般消失不見。
「原來真是看錯……」喃喃自語是惋惜，龍宿苦澀的抽起抹笑自諷。
「主人？」順著龍宿的目光往身後瞧去，鳳兒不明白是什麼讓主人這麼激動？
「不，沒什麼……只是吾看錯了，吾以為剛剛那個人是……欸，吃飯吃飯。」話到一半打住，龍宿不想過於曝露自己的心情。
細細咀嚼龍宿喃語，蕙質蘭心的鳳兒明白的不再多言，掬起娟袖替龍宿擺佈菜色，她曉得主人是想到了劍子先生。
對頭的默言歆沉靜不語，僅只是和鳳兒交換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 ◇ ◇ ◇

踏著雲霧而來，劍子髮已白了，褪去黑燦流芒更顯脫俗，一襲白衣不改，手持拂塵腳下閃動間，他已來到亭內。
笑看著灰衣人起身相迎，眸中夾著暖笑，劍子踏步走近他，「聖蹤，久見了。」
舉杯相迎，聖蹤掩去方才激動，臉上是再真誠不過的笑容，「哈哈……劍子，若不是我邀請，我和你得何時才能再見呢？」
「欸～～聖蹤豈是如此小氣之人？」笑著打哈哈，劍子接下聖蹤相邀的杯碗。
「說的是阿，只不過……這麼久不見，就不知劍子在忙些什麼了？」忙的連他的相約都多次婉拒。
下意識閃過目光，劍子笑的道：「也沒什麼，就是門裡一些事罷了。」舉步走過聖蹤，一咚一咚的陷落提醒他懷裡蕭的存在。
喀撘的放下杯子，劍子不著痕跡的抹去懷念，轉首道：「聖蹤，最近過的如何？」對於聖蹤，確實是他疏忽了。
幾十年來陷入無邊的哀愁與思念，倒讓他與諸多友人拉遠了距離，今日前來一會，不可諱言的，帶著些補償。
想要補償友人們的關懷與等待。
跟著走向桌邊坐下，聖蹤手拿茶壺另又倒了兩杯茶道：「也沒什麼，還不就是和以前一樣，走走停停的，欣賞欣賞各界風情。」熱茶渺渺的飛煙中，遮掩了聖蹤帶有目的的注目，還有唇邊的一抹深笑。
「倒是劍子……你似乎變的比以前更強了？」探尋的眼神投向劍子。
挑眉，劍子聞言不禁陷入思索，「有嗎？我倒覺得和以前沒什麼不同。」眼中帶著戲謔。
「哈哈哈……對了，最近城裡舉辦了比武大會，如何？有興趣嗎？」
「當然，都已經千里迢迢來到北隅了，怎可能讓你一杯茶就打發掉呢？」笑語間歇中，只見劍子起身腳步一跨，人已到了雲霧內。
眸裡期待更甚，聖蹤望著無垠白霧心裡那般雀躍，他所選中的人越來越強了，這是好的！
他期待……劍子能夠越來越強，強的能雄霸一方，強的能不畏世事，然後為他所用，助他奪得強權，成為千古第一人！

◇ ◇ ◇ ◇

「嗯嗯嗯，看來北隅和中原的確不太相同呢。」不管是衣著還是生活作息方面都大不相同。
更別說人文風情了。
與劍子並肩走著，聖蹤笑道：「當然了，畢竟地域上還是有差，怎可能會完全一樣呢？」
「也是。」
跟著聖蹤的腳步兩人來到了一客棧前，美輪美奐的裝潢與對面相對的小客棧一比更是襯的出色。
「對了，你說比武大會是什麼時候開始？」走在階梯上，劍子問。
「目前已經進行到八強賽了，明天是第一場，就在競技場舉行。」手背負身後，聖蹤與門口店小二招呼，要他領他們尋個好位子。
「競技場？」側身閃過眼前彪形大漢，劍子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門口了。
對面小客棧裡，某人熱切探尋的目光凝在門口處，只可惜那抹白卻是消閃而逝，彪形大漢移開身子後什麼也沒有，直讓他低呼自己是昏頭了。
跟隨小二來到了二樓，靠窗的好位子遠方滿山青色盡收，笑看著小二收下聖蹤打賞的銀子小跑步離開，劍子在聖蹤示意下坐在他對面。
「競技場是皇朝富貴子弟所建的，多為就是找些樂子。」自動自發翻開桌上蓋著的杯子，聖蹤解釋道。
「樂子？」找樂子跟建這東西有關嗎？
迅速的看了他一眼，眸底帶著些井底之蛙的意思，惹得劍子嘴邊笑勾起，不懷好意。
接收到對面的電波，聖蹤乾笑一聲繼續道：「競技場簡單說明就是生死格鬥場，裡面比武之人多為是賞金或是名聲而來，在裡面就算把人打死也不算什麼，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
「這就是所謂的樂子？」口氣聽不出喜怒，劍子神色不改，只是周身散著淡淡的火氣。
遞給他一杯茶，「劍子，每個地方有每個地方的規矩，不能老是拿你們中原的標準來評比，更何況這不違法，每個人都是心甘情願，就算死了也不能怨誰。」
低嘆口氣，劍子明瞭的接過熱茶，他明白聖蹤的意思，只能說人逃不過世事的惡債。
輕呵口氣，在茶煙與吐息間辯不清，眼兒垂下看著外面人來人往，忽地補抓到了一個令他覺得熟悉的身影。
那是……鳳兒？！
手緩緩收緊，顧不得聖蹤的奇異眼神，劍子不斷在心中呼喊：轉過身、轉過身。只要鳳兒在這，那他也一定在這，當然也要那個人真是鳳兒才行！
輕輕的，那人轉身了，相似的背影卻是不同的容貌，看著她腳踩蓮步離開客棧，劍子失望的收回眼神，心裡的失落難以言喻。
卻疏忽了在她之後，一名有著紫色長髮的人跟著走出，就算面容不再，那也是他永遠忘不了的人。

◇ ◇ ◇ ◇

步出客棧，依然走在前頭的龍宿唇邊染著莫名的笑，腳步一轉，身後的鳳兒與默言歆雖不解卻仍是緊跟著主人的步伐。
眼角瞟瞟四周，磚紅瓦的屋頂上沒有動靜，小巷的弄子裡安靜如常，三人漸漸來到了杳無人煙的巷弄裡。
倏的站定腳步，龍宿閒適的擺擺手，青蔥指尖劃過如絮紫髮，愜意嗓音流洩那般無畏。
「這裡沒什麼人了，諸位何不現身？」語落，一陣騷動過去，本是無人的屋簷與巷弄內，就像是變魔術的蹦出了許多武士打扮之人。
波瀾不驚的鳳兒與默言歆依舊靜默，只是臉上透了些明白。
輕輕轉身，腳下塵煙劃了個半圓，指一挑、髮翩飛，龍宿平淡的臉龐上有著自信，「真是辛苦諸位了，從客棧一直盡忠職守、不遺餘力的監視著。」
不著痕跡的圍了個圓，專屬皇朝的武士們個個神色緊張的盯著龍宿三人瞧，不似平凡人的平凡人，現在皇朝正處多事之秋，他們不能漏失任何一個可疑人士。
無波眸子掃視眼前之人，默言歆悄悄踏前一步，手搭在腰間蓄勢待發。
就待雙方一觸及發時，龍宿唇邊輕笑淺淺，眸兒利芒直朝前方穿透眼前一干武士，輕道：「面對如此陣仗，真是讓人受寵若驚阿，三王爺。」
一聲呵笑，隱於灰牆之人緩緩走出，一身黑色勁裝，腰間藍色配飾流蘇輕洩，雙手背負於身後，對於他的出現一干皇朝武士無不驚道：「王爺！」
緩步上前，北辰胤臉上帶著好奇的眼光直朝龍宿身上掃去，「既然知道我是誰，你不怕？」
「怕？我並沒有做出任何要脅皇朝之事，何怕之有？」刻意隱去了儒家口音，龍宿此行趨於低調。
「哦？但是按照你方才的表現，讓人難以相信你的說辭。」走到龍宿等三人面前站定，距離不過五步。
「莫非王爺對於每個來到北隅的外地人都是這麼招待的？」
「不，我們只限於動機可疑之人。」
「是嗎？那王爺現下是要……？」不懼不畏，平凡的臉龐、平凡的裝扮流露出一股自信慵懶，北辰胤剛眉一挑。
若是眼前之人只是個平常人，說什麼他都不可能相信，當然更不可能放他走了。現在皇朝正處於暗流激湧時期，更加容不得任何一絲變數。
正當北辰胤欲開口發落龍宿三人時，一名探子裝扮的人迅速奔至了他面前，猛的跪下道：「王爺，玉先生請您速回王府，太傅等人似乎有了動作。」
剛眉狠狠擰起，北辰胤一瞬間的眸底染上怒火，顧不得龍宿等人了，僅只是道了聲，「讓他們走，其他人跟我回王府。」而後便踏著怒急的腳步離去了。
「主人？」看著主人沉思的模樣，鳳兒輕聲喚了下。
「鳳兒，聯絡花伴月去查三王爺府中的玉先生是誰。」眼瞳帶些懷念，龍宿低聲吩咐。
「是。」躬身行禮就要離去，身後龍宿的喚聲讓她又停下了腳步。「還有，調查一下現在皇朝的形勢，順便連太傅也一併查了。」
「默言歆，跟吾去一趟競技場。」
靜默不言，默言歆跟著龍宿的腳步離去。

◇ ◇ ◇ ◇

「階飛，現在如何了？」急沖沖的進入王府內，北辰胤直闖後院，朝那在桌邊喝茶的墨衣人問道。
放下茶杯，捻了塊糕餅，玉階飛緩道：「你回來了。」眸兒輕淺的掃了他一眼，毫無任何慌忙之態。
「階…！好吧。」收拾起自己慌亂的心情，北辰胤恢復了冷靜，陪著玉階飛有一杯沒一杯的喝著。
垂下眼臉，北辰胤心中思緒轉的飛快，距離他替換太子才沒多久，太傅那裡就動作頻頻，不過也好，轉移眾人焦點才不會引起注意。
指節輕輕一敲，震醒了沉思中的北辰胤。「階飛？」
撢撢手上細屑，玉階飛輕一彈指，一旁下人立刻捧上一小疊紙張遞給北辰胤。
接過紙張，經過他的示意下，北辰胤開始翻看著，一張翻過一張，眉間山丘也越來越攏。
「太傅已經集結兵力在京城左側的平原上，隨時可以揮軍攻破第一道城門，而現在京城守軍不過五萬，至於我們一直查不到的另一名藏鏡人已經確定是磌將軍了，你怎麼看？」
放下手上資料，北辰胤神色漸趨沉穩，輕執起桌上杯不語。久久才聞他道：「他們為的是什麼？」
「據我估計該是龍脈。」不慌不忙的接口。
「龍脈？」眉挑起，頗帶興味。
「龍脈自古守護北隅皇朝，且龍脈其中靈氣蘊藏之深，若是能夠得到將之納為己用可是個巨大的財寶。」
「哈，真是愚蠢。」不屑恥笑。
「哦？」
「龍脈一處有著陣法守護，豈是如此容易就破的？」就是因為如此，他放棄了取而代之的想法，改為用真假太子來奪權。
「嗯。」原來如此。
玉階飛面色不改的點頭附和。
「階飛，現在才去調動人馬太慢了。」恢復昔往霸主之氣，北辰胤冷靜的分析道。
「嗯，所以現在只有用一個方法了，擒賊先擒王！但是磌將軍那裡不好下手，他身邊還有一群忠貞的死士。」
「磌將軍那裡由我負責，麻煩的是太傅那老頭。」眉緊蹙。
「你去找皇上如何？」語才落，北辰胤立刻道：「不行，這件事不能張揚，更何況太傅是太后那邊的人，恐怕我還沒揭發太傅就先被太后給定罪入獄了。」
閉口不語，玉階飛明白以北辰胤不過是個女官與先帝所生的王爺身分，又能如何在大堂之上扳倒太傅人等。
他們老早就想將他趕走，然後霸佔皇朝的一切所有。

◇ ◇ ◇ ◇

客棧裡，龍宿褪下悶熱的假臉皮，恢復真身執茶輕啜，耳裡聽著穆仙鳳轉達花伴月所查的龍城現況情勢。
「……大致情況就是這樣。」也跟著退去臉上的面皮，鳳兒盡責的轉述方才得知的第一手消息。
喀的擱下茶杯，龍宿沉吟了會又問：「查到玉先生是誰了嗎？」
一楞，不在鳳兒預料中的問題出現，她想了一會才道：「目前只能查到玉先生是三王爺的私友，且交情不匪，時常伴著王爺左右當個稱職的軍師。」
「嗯。」……會是他嗎？
龍宿暗了閃爍的眸，紅唇緊抿帶點嚴肅，他又不禁想起腦海中那熟識之人的身影，但他不能肯定自己的猜測。
畢竟都這麼久的事了……輕嘆一聲，龍宿揚眸含著假象的笑，「鳳兒，汝說太傅是太后那邊的人？」
「是的。」
「那麼他們倆聯手的可能性多大呢？」
聰穎的明白主人想表達的意思，鳳兒嬌笑著，「極有可能，畢竟太后也曉得比之她，皇上更加依賴三王爺。」
「是阿……那麼吾又該在這載浮載沉的複雜漩渦裡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呢？」
「主人？」主人的意思是……？
「鳳兒，汝可知皇城十年一次的評劍大會正好於這時展開。」轉移話題的，龍宿笑問。
「是，為期七天的評劍大會將於六天後劃下句點，鳳兒明白。」懷著不解的疑問，鳳兒恭敬回道。
「今天吾與言歆在去競技場時順便去了趟評劍會場……」頓了下，龍宿眼中帶著懷念的熱切光彩續道：「其中一把名為闢商之劍絕對會得第一！」他的眼光不可能會出錯。
「主人……？！」難道主人想……
「鳳兒，汝也明白第一名的劍都必須呈貢皇朝，這是歷來的規定。所以若是吾想擷取那把劍佔為己有，必須要有位有力的幫手才行阿。」笑容綻開唇邊，燦爛的宛如向日之花。
「鳳兒明白了，主人想怎麼做呢？」
「明日就去拜訪三王爺一趟吧，另外君楓白之事也不能停下……既然吾們不能現身那就委託他人吧。寧可錯殺也不能放！」狠殘的口氣述說著彷彿明日要去郊遊般的自然，眼裡閃爍寒光點點看的人不敢直視。
「是。」對於他的決定不曾猶豫的穆仙鳳與莫言歆相視一眼，彼此眼中帶著熱切的期待。
期待主人的翱翔展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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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8-08-05 07:2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七】

三王爺府內──
詭侷的氣氛瀰漫如毒霧的快速飄散，侵襲眾人的感覺神經，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直挺挺的，刻意讓自己忽略園內不該出現的三人，眾專屬於皇朝的武士們努力的恪盡職守。
雙手背負身後，再次戴起當時的假臉皮，龍宿等三人佇立在王爺府花園內，靜等總管通報北辰胤。
身著屬於平民的打扮，身上沒有多餘可以表明身份的掛飾，一切敵我未明，不能留下任何的破綻。
「王爺，就是他們──」隨著幹練的男聲響起，精明的總管眸中帶著利光看著園內的龍宿等三人。
濃眉詫異的高高揚起，北辰胤身著輕便的昂貴衣裳緩緩走向三人，腰間墜飾隨著步伐擺動，北辰胤開口了。
「沒想到你們竟然還會出現在我的面前？」
「為什麼不？王爺，我們只是普通的外地人，既然只是普通旅行者，那麼不管出現在哪裡都是應當吧？」龍宿笑著言道，紫髮飄逸隨風清搖。
「哦？」
嘴邊挾著有趣的笑容，北辰胤率先走向花園內的亭子裡，大手一撩衣擺大喇喇的坐在石製椅上。
「請坐。」揮了個請的手勢，他轉首要總管砌壺茶來。「無事不登大堂，閣下請直言吧。」
「若說今日只是單純來拜見王爺風采，信否？」眼神示意要仙鳳跟言歆一同坐下，龍宿笑的如沐春風。
「是嗎？北辰胤真是深感榮幸。」身子向著園內，北辰胤眼角餘光不時打量著對頭三人。
「王爺好說，謝謝。」接過總管遞來的茶，「王爺，聽聞近日京城左方那肥沃的平原上多了些會攻擊人的猛獸蓄勢待發，不知您可有去探查過是否屬實？」
眉間一皺，北辰胤倏的神經繃緊，眼光帶厲的狠瞪著發言的龍宿。「閣下看過了？」
「不，只是人多口雜，自然的便會聽到了，正所謂流言可畏。」一抹涵義頗深的笑容投去。
眼緊的瞇成一條線，北辰胤暗耐著心中殺意，又問：「閣下以為如何？北辰胤該如何做才是好呢。」
放下杯子，龍宿笑著看向他，兩人四目相對，其中交手無數。「……王爺，您可還記得曾有這麼一則故事，鷸蚌相爭的最後是漁翁得利，您以為呢？」
輕蔑叱哼，北辰胤眼神不屑的接口：「如此簡單之計，恐怕不適用於那群蠶食的猛獸們。」
不以為意的笑笑，龍宿又道：「一山不容二虎這是自古流傳的道理，這個世上沒有絕對的戰友，只有懷疑的合作。
「也許您不清楚，兩位領頭的獸王曾有殺妻之恨，但是可惜的是，那位勇猛之王從來不知道原來找了許久的仇人竟是交頸戰友的智識之王。
「所謂的互助合作該是建立在絕對的信任上，但是面對這麼塊大餅該是誰也不能讓誰吧？更遑論其中心結……不小。」
沉吟了些許，北辰胤續問：「閣下何以如此清楚？」
「王爺，人多了自然嘴雜了。」言下之意便是，他底下的探子自會替他代勞。
緊盯著龍宿緊鎖，些餘，北辰胤喚來總管要他將那些武士帶走顧守門口，見人都撤了，才又轉頭對龍宿道：「閣下可以直言了。」
「王爺果然風采不凡，我只要闢商。」一句話點出來意。
倏的拍桌站起，北辰胤驚不可謁，見他這副反應，龍宿明白自己的眼光再次得到證實。
「那把劍果然已經被皇朝相中了。」肯定的口氣帶著得意，對自己的眼光。
「閣下眼光也是不凡，你何以認為我會答應，你可知我現在就能讓你消失在這世上而沒有任何人察覺。」
「王爺果然高干，但是若無萬全準備，我又如何能來？」巧妙反擊，龍宿笑的快意。
冷目對著龍宿一眼，北辰胤起身走出亭子思索，現在階飛不在府內，他該相信此人嗎？
但他來歷不明……
不急著催促，欲擒故縱的道理他曉得的，龍宿愜意啜茶，不疾不徐。
許久，北辰胤重新落坐，思索著開頭，他道：「你可以如何幫我？」現在的情況必須只能論結果而非過程了。
「盡我所能。」
挑眉，他猶豫半會，道：「好！你要如何做？」若論奪妻之恨的情報，他的確不如眼前之人。
勾起滿意的笑，龍宿道：「王爺，目前您最大的敵人是太傅，而時間也是您最欠缺的，所以您目前首要方法便是爭取時間，只要攪的池中春水漣漪不斷，便是最好取得時間的方法。
「首論磌將軍，此人不是做大事的料，所以他勇猛可以城府卻比不了太傅，但極為愛妻的他若是知曉姦殺自己妻子的人竟是自己的師傅，怕也是不會善了。至於太后……一個自身關係如千絲萬縷糾結的婦道人家應該王爺比我還有更大的把握對付。最後則是太傅，此人就請王爺交予我處理吧，包管萬無一失。
「只要闢商能入我手，我能保證三人結盟定會破局，而您則是那獵蟬於後的黃雀，五天後的兩軍對壘自是勝卷在握了。」語畢，龍宿啜了口茶歇憩。
疑惑的眼光直瞟向他，北辰胤忽地開口，「我怎麼能知你是否真能搞定太傅？」
「只要誠心合作、各取所需，王爺自然不怕我會出爾反爾。」
沉默，北辰胤臉上有著難得的凝重，「……你到底是誰？」這等能掌握機密情報之人還有那城府……是個危險人物！
清笑蕩漾在臉上，「一個旅行者。」

◇ ◇ ◇ ◇

告辭了北辰胤，龍宿與他商議好等待時機成熟他會出面向磌將軍說明當年之事，而三王爺也應允他會助他奪得闢商。
「主人。」走在龍宿身側略後，鳳兒忽地開口。
「嗯？」心情極為大好，龍宿笑看風雲，腳踏塵世，一派悠閒自在。
「您認為三王爺會兌現承諾嗎？」若是北辰胤翻臉不認人，那誰又能助得他們奪得闢商劍。
「當然。」
「可是……」
「鳳兒不用擔心，磌將軍的殺妻之恨可是需要吾去推一把，再談太傅可是棘手的很，三王爺不會拿把闢商同皇朝開玩笑。」
「但是主人，三王爺從他處調來的兵力只再需三天便能到達京城了，這……」
「鳳兒不用擔心，闢商劍絕對會入吾手。」
「主人……」
「鳳兒，汝可明白，太傅身邊能人異者眾多，但他將之視為心腹的只有在他身邊為他出謀劃策的相士，那個人名為──芎禹華鴆。」
「芎禹華鴆？！」那不是……
「是阿，當年吾派出芎禹滲入皇朝至今也過了許多年了……」一聲感嘆莫名。
「原來如此，主人果然英明。」鳳兒唇邊帶著美麗的笑靨。
「欸，這就是所謂的連環計阿。」笑的奸巧，龍宿領著兩人緩緩離去。

◇ ◇ ◇ ◇

「階飛你回來了。」守在書房許久，北辰胤轉身看著才剛進門的玉階飛。
「聽說今日有人來訪？」一回來便得總管和他說有三名陌生人來訪，北辰胤還將他們嚇退，與那三名陌生人獨處。
「是。」
「來者何意？」
「彼此所需，利益交換。」
儒雅面容難得嚴肅，玉階飛皺眉問道：「利益交換？」
「獻策以得闢商劍。」
「闢商？！」那把不是已被內定為劍中之首了嗎？
「嗯。」
「你答應了。」問的多餘，玉階飛早已知道結果，但他習慣性的仍是問了。
「是。」
見北辰胤英挺面容中帶著煩躁，玉階飛暗嘆口氣道：「算了，你先聽聽我的意見吧。」
聽著玉階飛口中道著他所劃定的計策，北辰胤眉間愈漸攏緊，看的玉階飛不解直問：「你怎麼了？」
「……你的計策與他雖未完全相同，但亦相差不遠。」
「你說……？」驚疑不定，玉階飛對那未謀面之人起了好奇之心。
「嗯。」沉重的點頭。
「那個人到底是誰？」
「不平凡的平凡人。」

◇ ◇ ◇ ◇

「就是這嗎？」略側頭詢問身旁的仙鳳，龍宿雙眼不離眼前的「陰川蝴蝶谷」幾個大字。
「根據魚游水傳來的情報，當日遇到的陰川蝴蝶君該是住這了。」
「……是嗎？」指尖滑過唇邊，龍宿笑著舉步，卻被自裡頭竄出的一大群蝴蝶吸去了注意力而停下腳步。
幾聲低笑傳來，「很有趣的蝴蝶……」
只看蝴蝶們在空中排出了「會面百兩、談話千兩、價格昂貴、相殺免費」幾個字，看的仙鳳和言歆不解的彼此互看。
頭顱略偏，龍宿含在嘴裡的笑意和低語和在了一起，「陰川蝴蝶君、陰川蝴蝶谷……莫怪會是用蝴蝶來做差役了。」
隨後，龍宿抬手擋下仙鳳，跨前一步朗聲道：「陰川蝴蝶君，為付當日承諾，今日特來叨擾，你……不見嗎？」
話語才落，蝴蝶君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陰影處，不細瞧還真看不太清楚那還藏個人，可是龍宿知道他並非開始便出現在那裡。
能夠在一瞬間的進出又不刻意引起他的注意，這傢伙……底子不差。思及此，唇邊笑更綻。
腳踏塵土、揚起飛沙，蝴蝶君舉起手挑起指尖逗弄著翩飛的蝴蝶，輕道：「五萬兩。」開口便是漫天要價。
聞言，龍宿極感興趣的挑眉，沒太大反應；身後的仙鳳是驚訝的差點被唾沫給噎死；而言歆則是眼露情緒的朝蝴蝶君的方向掃去。
眼眸更加彎了，一彈指，兩人無形間已建立起完美的默契網，「好。」
揮手散去指尖的蝴蝶，他的目光看向龍宿，也跟著笑，「就說了……你付得起我的價錢。」

◇ ◇ ◇ ◇

留下了默言歆負責和蝴蝶君傳遞消息以及觀看整個過程，龍宿率著仙鳳離開了陰川蝴蝶谷。
回到了客棧，房內花伴月早已久候，一見兩人回來，立刻躬手行禮道：「龍首。」
「不用了，說吧。」
一把撕去臉上的假面皮，龍宿舉步朝房內的桌椅走去，接過仙鳳適時遞上的清茶潤喉。
「探子傳來消息，太后向皇上諫言，說是三王爺身旁藏了個賊人，要皇上將此人先收押再來徹查其來歷。」
「玉先生？」眉，打了個結。
「龍首？」
「不，汝繼續，那位玉先生做了什麼嗎？」
「估計是因為三王爺身邊多了個能替他出謀劃策之人讓太后等三人心生忌憚，故而將武上官之死栽贓嫁禍欲除此人。」
「哦？」
「皇上雖然駁斥太后，不過……」雖未言明，可龍宿早明白其中之意，琢磨道：「怕是會再生變數……」
「這個武上官也是皇上寵信之人，看來皇上可不會這麼輕易放棄，無風哪裡有影呢？說說太后怎麼會將這件事給扯到那位玉先生身上？」
「案發當日玉先生曾經出現在當場，而且還有不少人目擊到。」
眉擰了個死結，他輕哼出聲，惹得花伴月不禁膽大的問了句：「龍首，那位玉先生是……？」
「沒什麼，不過是位故人罷了。」
聽出龍宿輕描淡寫帶過的口吻花伴月自是知機的不再踰越雷池，躬了身後又道：「龍首，那麼無事花伴月先告退了。」
「嗯……等等，這件事三王爺可知曉？」喝住花伴月的腳步，龍宿問。
「已經知道了。」
「是嗎……」沉思，而後看龍宿揮手將他斥退。待花伴月離開了，龍宿才又輕道：「鳳兒，汝看這個武上官之死會是何人所為呢？」
巧笑，仙鳳替龍宿再添一杯茶輕聲道：「鳳兒估計該是太后，否則也不會有如此信心敢在皇上面前栽贓給他人。」
「呵～吾也是如此認為，吩咐下去，讓他們去查武上官之死和太后是否有關聯，這可是個好機會。」
聰穎不需多指點便明白機會何言的仙鳳點頭道：「鳳兒明白。」

◇ ◇ ◇ ◇

「就是那傢伙？」
蝴蝶君指著在場上奮鬥廝殺的男子，同身在競技場裡的默言歆佔據了高台上俯瞰戰況。
「嗯。」
「那傢伙……憑你不就能解決了？」還需要用到他這個高手？
看著底下那身著白衣之人，確實是有幾分底子，但身邊這傢伙更甚他幾分，有需要花大錢來殺這小卒？
看向蝴蝶君，默言歆冷聲：「你反悔了？」
「哼！」高傲的揚起笑，便見達到此次確認目標結束後的蝴蝶君轉身就欲離開，「陰川蝴蝶君嗜錢如命，放心，我會完成。」
「等等！」
「唔？」轉身看著攔下他的默言歆，「反悔了？」
不波不瀾，默言歆僅是道：「主人希望你兩天後再動手。」
挑眉，雖不解這多餘之舉為何但這是雇主之事他也沒興趣了解，遂道：「無所謂，我都可以。」
「那就麻煩了，事成後定會奉上全數。」
「嗯，兩天後見吧。」
和蝴蝶君分道揚鑣的默言歆正欲回客棧向龍宿報告時，卻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這裡出現。
「聖蹤，這就是競技場？」
「是阿，你看大家都在期待比賽結果。」
厭惡的皺眉，「哼！愚知。」
見此的聖蹤只能無奈，「劍子……」
雖不滿但明白地域風情與各國風俗不能同中原相比的劍子皺緊著眉卻沒再駁斥，十足的給了聖蹤面子。
「走吧。」聖蹤道，而劍子則是跟上他的腳步。
一旁隱在人群後的默言歆待人走後才走出人潮，他沒料到在這異鄉竟會見到劍子先生？！
「要馬上回去告訴主人！」說罷，就見他用起了輕功，離開了現場。

◇ ◇ ◇ ◇

「汝說……劍子來了？」
客棧裡，龍宿手上的茶還熱著，卻差點要被他給打翻，還是仙鳳知機的接過才免去危機。
「是的，屬下方才在競技場見著了劍子先生，還有一位灰髮之人應是劍子先生的朋友，叫做聖蹤。」
「汝有被劍子看到嗎？」這次出來的事情太機密了，若是被劍子知曉那……思及此，龍宿擰緊了眉。
「屬下在劍子先生出現前率先躲了起來，只是主人……」
明白他想說什麼，龍宿揮手打住。
右手手肘擱在木椅把上，指尖凌亂的節奏敲打著，好一會龍宿才命仙鳳去聯絡花伴月等人，將事情都囑咐他們去做。
從現在開始，他們三人除了五天後之約現時都不能再上街了，只能空守在客棧客房內等待消息。
無法掌握劍子的行蹤他們只能靜等時間到臨。
事後，龍宿才又低喃：「既然言歆看見了劍子，那麼第一天中午在用膳時吾所看見的也的確是劍子了。」
「主人？」
「仙鳳汝說，劍子會知道吾們也在這嗎？」
「劍子先生定當不知道我們和主人在北隅之事，否則不會如此風平浪靜的。」
聞言，他又想起了劍子當時的情意傾訴，雖是無奈但也不得不說仙鳳是對的，若讓劍子發現他們也在是不可能會如此沉默而不來找他。
「劍子阿劍子，汝真是讓人料想不到阿……」

【八】

「階飛？」
三王爺府裡，北辰胤才剛下了朝就往花園裡頭走，他明白階飛愛靜定會待在這，人才入園便見那人端坐石椅上，「你果然在這。」
「如何？皇上要你交出我。」放下唇邊的茶杯，他提。
「哼！我已經先擋下來了，只是……」見狀，玉階飛接口，「只是太后咄咄逼人？」一句話如箭刺入心坎，惹得北辰胤眉頭更是皺緊。
「階飛……」
「無妨，這件事我已經在處理了。」手擱上他的，輕拍要北辰胤安心。
「之前你不說我也沒問，只是……你上次何故會在武上官之府出現？」
「唔……說實話？」瞧了他一眼。
「當然！階飛你……」剛毅的臉龐爲他弔胃口的舉動有些不悅，口氣也凌厲起來。
「別氣，其實也沒什麼了不得的，不過就是邀我去府上住上一天讓他招待罷了。」
「這怎麼可能！武上官他可是……難道他！」
撇了他一眼，玉階飛苦笑，「這就是我沒告訴你的原因。」早明白他會不高興了。
眉頭鑿起了小山谷，銳利的眼此刻更是狠戾的盯著面前儒雅之人，該死的玉階飛！竟然瞞他這等事？！
冷哼一聲，北辰胤緩道：「武上官可是公認的斷袖之人，你還赴他的約，你到底在想什麼？」
「唔……其實也沒什麼，只是不好讓你難做。」
一句話點燃地雷，只看北辰胤拍桌站起，「笑話！我北辰胤會在乎一個小小的武上官！」
沒跟著反駁，玉階飛先是喝了口茶後才道：「他可不是『小小的』武上官，可是當今皇上最為寵信之人，你也知道不是？」
「那種事會比你重要？！」
接著，是一陣靜默。
眨了眨眼，玉階飛溫笑著接口：「這句話聽來倒是味道……有那麼些不同。」看著那人猶自穩妥的表情，北辰胤不耐的嘖了聲，煩躁的坐下。
階飛內斂、而他外放，所以階飛每次總是溫笑著收下來回應他，只是……「階飛，你明知道我很在乎你，你為何還不告訴我一聲？」
「我只是不想給你添煩。」
冷冷的瞪著他，北辰胤哼了聲，「你今天沒給我添煩，倒是給我添怒了不少！」
笑嘆著，玉階飛與他四目相對，「胤……」與他對視，一會後只聞北辰胤無奈的嘆氣再無空氣裡暗藏的不悅。
啜了口茶，玉階飛又道：「況且那時你在忙太子之事我也不好打擾。」聽的北辰胤驚愕不已，他並未告訴階飛真假太子之事……
看他一臉驚訝，他又笑彎著眼，「如我瞞不過你、你也瞞不過我。」
心底思緒翻轉，半晌後只有北辰胤認輸的表情，問道：「那你認為如何？」
瞟他一眼，「明智之舉。」至少比太傅好太多的計謀。「對了胤，查出那個人了嗎？」眼簾垂下闔住眼底翻轉的驚濤。
「不，那個人似乎有自己的內線，總是有人在干擾……」他也很想知道那人到底是何來歷。
「是嗎……胤。」
「嗯？」
「四天後之約，讓我去。」
「階飛？」
看著他，他道：「我想會會那個人。」
北辰胤蹙著眉頭，似是不太贊同。「不行！」
「胤？」
「不能肯定他的來歷，我不能讓你去接觸他，而且我已經有準備好的人選了。」扭頭站起，「我先去處理軍隊調度之事。」
而玉階飛快了他一步，只看他抓著那手臂迫下他停步，「胤，那個人或許是我認識的人，所以我想去會會他。」
「你認識？」回頭。
「嗯，我想……應該沒錯。」
瞧著他好一會才鬆口道：「你會平安？」
看著他，這是玉階飛今日來無數次的笑容，「我會。」
……「好吧。」他讓步。
放開了抓著他的手臂，「武上官之事讓我去處理，你先去忙軍隊的事吧。」
「好。」
看著北辰胤離開的身影，那笑容也逐漸緩下，一抹熟悉的人影入了他的腦海，當真會是他？還是……
沉吟半晌，隨後他也跟著離開了原處。

◇ ◇ ◇ ◇

客棧內。
「主人，花伴月來消息，皇上要三王爺交出玉先生。」仙鳳將信遞給龍宿。瀏覽一遍後，龍宿將信擱在了一旁，眉間盡是煩悶。
這個玉先生當真會是他嗎……但若是，吾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事情發展如此，唔……「鳳兒，讓花伴月帶著這個。」說罷便扯下自己腰間的一塊玉。
接下了那玉，仙鳳不解的看著龍宿，「主人這是……？」
「讓花伴月拿這塊玉去太傅府，讓芎禹來見吾。」頓了下又道：「記住，不准讓芎禹的身分曝光，讓他靠著裡頭的人去接觸芎禹。」
「鳳兒明白。」
纖影離開了客房，龍宿看向一旁的言歆道：「競技場之事都準備好了？」
「是的，有哨子盯著目標不會跑掉。」
「嗯……言歆，闢商之事讓汝去準備，要嚴防任何可能之人。」
「主人？」
「與三王爺的合作只是一時，他只需將闢商交出但難保他不會派人搶奪，況且那天王城定會大亂，必須要準備好以應萬全，何況劍子也在這，吾們絕對不能與劍子碰頭，汝明白？」
「是。」
「現在……就等明日蝴蝶君將事情完成了。」

◇ ◇ ◇ ◇

太傅府。
靜悄悄的迴廊上無人，一侍者經過朝那目的地走去，到了房門前，非是魯莽的闖進而是抬手輕敲房門。
「是誰？」
「先生，我奉太傅大人的意思來的。」
太傅？
裡頭的人擰眉不解，但還是讓來者進房，手裡卻悄悄捏了幾根針伺機待發。
「進來。」
「喀啦……」一聲，來者突兀的將門關上，看的芎禹華鴆更是狐疑，側手就要射出手上利針，誰料來者一入房內立刻半跪在地。
「儒生見過門令。」
收起了針，芎禹緩道：「汝是誰派來的。」儒教弟子找上自己定是大事，莫非……猛的拍桌站起，他道：「龍首來了嗎？」
那名跪在地的弟子不語，僅是從懷中掏出了塊玉呈上。
不用接過那玉他都能認出那上頭的龍雕，芎禹華鴆連忙走至門邊探聽是否有人偷聽，一會才接過那玉問：「龍首有何事吩咐？」
談話間，那名弟子已起身回道：「龍首有意，請門令去見他。」
「龍首人在哪？」
「門令現在方便嗎？」
一聽便知那名弟子要領自己前去，芎禹抬手對他說：「汝先去府外門口等著。」
「是。還有龍首要吾告知門令，府內的弟子龍首皆已下令撤回，所以請門令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與弟子前往。」
「汝是說，龍首要撤回在北隅設下的眼線？」
「是。」
唔……看來北隅即將再起災禍。
「吾明白了，汝先出去吧。」
「是。」

◇ ◇ ◇ ◇

「龍首。」
掌心撐著下顎，龍宿手肘靠在扶椅上笑看著剛進來之人，「汝來了，芎禹。」
「是，芎禹幸不辱命完成龍首的交代。」躬身，頭仍未抬起。
「是阿，坐下吧。吾明白汝這些年來的辛勞，辛苦了，汝做的很好。」
「龍首讚謬了，芎禹只是盡一己之力。」依言坐下，此時芎禹接過仙鳳泡好的茶隨後看著龍宿又言：「龍首撤回了太傅府的所有人了？」
「嗯，不只那，吾已經將在北隅的所有人都讓花伴月撤走了。」
「龍首，若論三王爺清掃的舉動該不用將所有人都撤走才是……您…？」芎禹不明白何以將所有人一個不剩全部撤回。
「唔……因為三王爺將太傅等人一網打盡後定會重新整頓北隅，若只有皇上還無妨，可那北辰胤不是易與之輩，他定會將不屬於北隅的外來勢力全部連根拔起。」
「所以為了保留儒教之力才將人全數撤回以免遭池魚之禍？」芎禹接著問。
「沒錯，何況留下這些人也沒什麼多大的用處了，若讓北辰胤接掌勢力中心他定會嚴格把守北隅，再留下那些人滲透也得不到什麼情報。」
「但是龍首若是將所有人盡數撤回，事後要再得知北隅的情報可是困難重重。」
「嗯……吾明白，是以吾也在摸索這居中之法，而且四天後吾就要回中原了，這件事需要盡快處理，何況吾的身分也瞞不久，這才會撤走所有人。」
「那麼……龍首還是留下一少數人打散混進北隅如何？讓他們成為地下份子以另外一種管道獲得情報消息。」
抬眼對上芎禹的，龍宿彎著那眉，「汝之意是結合北隅原有的地下勢力？」
「芎禹正是此意。」
勾起唇，龍宿轉首看向一旁的仙鳳，「鳳兒汝說呢？」
巧笑倩兮，纖手執起滾燙的茶壺再替龍宿和芎禹各倒了杯茶，「主人，門令所言甚是，鳳兒也認為此法可行，既可保留儒教勢力又能確保情報來源。」
「也是……那麼要找些人隱於暗中才是。」
「龍首，就找原本留守的弟子吧。」
「嗯，鳳兒吩咐魚游水去辦這件事，還有交代下去，只准滲透地下勢力成為其中一份子，但不可殺了原本的主事者取而代之。」
「龍首……？」
「這樣若是北辰胤調查時，也方便吾們的人能夠全身而退而不被懷疑。」龍宿淡淡的道。「最好莫過於成為某組織的第二主事者，上頭有人頂著也能夠隱其身分。」
「原來如此。」芎禹笑著點頭。「那麼龍首，芎禹該做的是……？」
「汝該做的便是與吾回去儒門，順便替吾與言歆處理四天後回轉中原之事，太傅府汝也不用再回去了，剩下的有三王爺代勞，吾們只要當觀眾就行。」
「芎禹明白。」
「嗯，鳳兒把花伴月叫來，吾要讓他去暗中調查劍子行蹤。」
「嗯？劍子先生也來了？」身為儒教門令，芎禹華鴆自是明白劍子與龍宿之交情。
「沒錯，所以吾才會待在這沒離開，畢竟此次北隅之行極其秘密，不能讓任何人知曉吾來北隅之事，何況以劍子之性定會問明，吾不想讓闢商之事生變。」
「龍首，不如讓吾與花伴月去調查吧，劍子先生並不認得屬下。」
「也行，那此事就交給汝了。」
「是。」

◇ ◇ ◇ ◇

「劍子？」
擱下了杯子，劍子抬首對聖蹤道：「聖蹤，你是否感覺到……不太一樣？」
「你是指，莫名緊張的氣氛嗎？」
「嗯。」
雙眼閃著銳利的光芒，劍子掃視著在街上故作自然實則漏洞百出、明顯是有備而來的星點人群看去，「看來……北隅要出事了。」
沉吟了會，聖蹤緩緩道：「我有收到個消息，似乎是皇朝的太傅和其同謀預備造反。」
「只是預備？該是蓄勢待發了吧。」
瞧著劍子眼底的明悟，在聖蹤回笑低下頭時，恰好遮掩過自己臉上的一絲冰冷，淡道：「這與我們無關。」
「也是，我們還是繼續那山水愜意之旅。」
「劍子你預備何時回中原？」
「我不希望被捲入。」看著聖蹤，他明白以好友之為定當掌握住太傅的動向。
「嗯……那麼你要準備動身離開了，據我所知，四天後太傅便會揮兵直攻城門，到時三王爺會全力抵擋，北隅就不能再平靜了。」
「也好，那我就三天後一早離開吧。」早一天避開可以省了許多麻煩。
「嗯。」

◇ ◇ ◇ ◇

「主人。」倩影推門而入，一臉止不住的笑意。
「鳳兒，有什麼消息？」
「主人，太后已被羈押了。」倩笑。
「……說來聽聽。」挾起糕點放入嘴內咀嚼。
「今日早朝時，您讓門令派出的人確實揭發太后謀刺武上官並呈上證人，那人指出當日的確眼見太后確是有前往武上官之府同他密會，意料外的是，三王爺也將當日殺了武上官的兇手帶至殿上，那人是太后身邊最寵信的護衛。」
「寵信的護衛？……該是檯面下的姦夫才對。」輕蔑的口吻，龍宿隨意的綹著自己的髮。換得仙鳳的倩笑。
「頓時殿上只見太后驚慌失措的矢口否認，而那護衛見自己要被犧牲也同太后辯論，甚至……」仙鳳悶笑了會。
「怎麼？」疑問。
「咳……甚至連閨房秘事都像說書般的精采。」
眨了眨眼，鳳兒早已不能自己的哧笑，當一聽見回報時雖未當場目睹但也能想像一二，那場面該是如何精采。
「哈哈哈～～～」聞言，龍宿把玩的指間一頓，同時亦無法自己的大笑出聲。殿堂上該是所有人都面上無光吧？真是有趣的緊。龍宿笑著想。
「爲此，皇上可是大怒。」
「當是如此，此舉等於丟光了北隅的臉面，看來……殺人之事小、這偷情之事……怕是大了。」揮過了扇子他接過仙鳳遞上的茶。
「讓吾看，那兇手該是玉先生出的策。」
「鳳兒也如此想。」巧笑嫣兮，女孩兒收拾起龍宿桌旁只剩點心屑的盤子。
「主人，陰川蝴蝶君來了。」門外，是默言歆。
拒絕了鳳兒遞來的假臉皮，龍宿輕道：「進來吧。」轉首又對仙鳳道：「汝忘了？吾們第一天踏進北隅時他見著的便是咱們的真面目了，現下是在客棧裡，變與不變又有何異？」
「啊！」主人不說，她倒真給忘了。
「哦？」一進門便見雇主又恢復真面目，蝴蝶君不禁玩笑道：「怎麼？不怕我揭了你的底？」
「若閣下真有如此能耐，龍宿又有何懼哉？」
「嘖嘖，連真名都報上了。」
「眼前這隻花蝴蝶行，疏樓龍宿何以不行？」拐著彎打趣道。
「呿！好了，我今天來意你應該明白。」
「那是當然，鳳兒。」龍宿喊，而一旁仙鳳也拿出早已備好的銀票遞到蝴蝶君面前，「公子，請點收。」
「不用了。」接過銀票看也不看的便收進了懷裡，蝴蝶君慵懶道：「我想以閣下之能還不必使用矇騙的手段，當然陰川蝴蝶君也不懼事。」
隨後腳步一轉，人便往門外去，「如果需要你自當明白如何找到我，再會。」
笑彎著眼，龍宿自是欣賞蝴蝶君此等人，如此灑脫不羈，難得一良才。一會視線又轉到一旁剛進來的默言歆，「如何？是君楓白嗎？」
面有難色，看了龍宿一眼後搖頭。
與默言歆和穆仙鳳難看的臉色相比，龍宿反倒沒太大的失落，僅是道：「無妨，就當作這次是郊遊吧！何況此行並非完全沒有收穫。」
「主人……」
「無妨，再派探子去查，吾們先把注意力放在三天後的大事吧。」
「『是。』」

【第二十回】

「將軍！」
磌將軍府內，一名僕役迅速的自外廊走入書房，輕聲道：「門外有位自稱是芎禹的人求見。」
本欲不見的磌將軍再聽聞來人時，當下拍桌站起，「是芎禹先生？！還不快請！」案下失措的僕役聞得大吼頓時慌張的趕忙跑向門外。
「芎禹先生不是師傅最信任的謀士嗎？今日來找自己……是計畫有變？！」越想越心慌的磌將軍在書房內踱步，眼尾才瞄到飄飛的衣袂就大步邁向門外迎接。「先生您辛苦了，勞凡您跑這趟，快請進、請進。」
溫笑著回禮，芎禹同磌將軍入了書房，「將軍切莫慌張，今日芎禹拜訪只是來問問事情的細節是否都備妥了？」
明白不是計畫出錯的磌將軍頓時鬆下心上的石頭，瘦削的臉龐揚著笑痕道：「這是當然，師傅的請託學生可不敢不從，還請先生勿掛憂。」
本還笑著的臉龐在目光不禁意的掃過那長長的衣袖下裸露的右手中指上戴著他再熟悉不過的指環時，整個人頓時懵了。
「……將軍？將軍？」見他不語僅是死盯著自己指間的指環，芎禹單純的笑笑道：「這是某天大人賞賜的，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當初是看樣式特別才留了下來，將軍有興趣？」
「你說……」感覺自己的喉嚨好澀，他竟然一時半會回不了神？「那是……師傅賞的？」眼底有著呆愣。
「是阿，將軍您……覺得不妥？」
「不、不，怎麼會呢？……不知先生是否能借指環細觀？」啞著嗓，磌將軍硬撐起笑容問。
「這是當然。」不多說的拔下了指環，「將軍請看。」
細細的端詳，卻在觸手前彷彿眼前如夢境閃過，被發現的愛妻全身破衣破布，渾身皆是淤青明顯有被侵犯過的傷痕。
痛心欲絕說不出他的難受，那無法用言語或筆墨吐露，只是未曾想過找了那麼久的仇人竟成天在自己的面前走動而不自知？
他這般……不啻就是認賊作父？
強裝冷靜，磌將軍將指環交還了芎禹的手上，笑談道：「不知師傅當初是怎麼得到這指環的？好特別的樣式。」
「這……我倒是沒曾問過，不過……唉，說了也無妨，但請將軍今日所聞盡當作空穴來風聽聽便算了。」
「當然，先生請說。」
「雖然大人未曾提起過，可是我在獲得指環的前幾日曾聽聞下人們說，大人帶回了一女子關在了地下室裡。」
身軀一震，磌將軍暗地裡已悄悄的雙手握成拳。
「可惜，當我得知消息後去探視卻沒有見著那被俘女子，恐怕也……欸！怎麼說到這上頭了，還請將軍勿怪。」歉意的笑著。
「不，先生哪裡的話，對了！此次前來師傅有交代什麼嗎？」
「這倒是沒有，不過將軍要注意三王爺，估計他此次似乎要提早收了這屆的評劍大會。」
「是嗎？我會派人注意，先生還有事吩咐？」
「不、這倒是沒了……那麼芎禹就先行離開了。」一臉徨然，似是不解他近乎趕人的舉動卻又未多說什麼。
「先生慢走，請恕我還有事纏身不能遠送。」
「無妨，將軍您忙。」
望著芎禹離開的背影，那沉寂多年的血性又一股腦的湧上。
不論是否真是太傅所為，當年為了找查兇手他也沒少殺了多少人，寧可錯殺……也絕不能錯放！眼底猛的射出狠戾的殺氣，磌將軍唇邊泛起冷笑。
就算是太傅是他的師傅……也比不過當年陪他度過苦日子未曾喊怨的愛妻。多少的糟糠日子是她陪他走過，這個仇……不手刃仇人他永遠不會罷休！

◇ ◇ ◇ ◇

「都處理妥當了？」客棧內，龍宿問著甫回來的芎禹。
溫吞的笑著，芎禹道：「啟稟龍首，萬事皆備。」
「那麼，是只欠東風了？」扇掩面而笑，龍宿又道：「也該是時候了，這些時間為了拖住太傅等人不讓他們提早攻城，倒是累著汝等了。」
「龍首……」
「誰是此次功臣吾明白的很不需謙虛，芎禹坐下吧。對了！聽說三王爺有意提早收了評劍大會，是嗎？」一邊道，一邊龍宿招來仙鳳為兩人泡茶。
「是的，同時……三王爺的援軍也已來到了城外三十里之處。」
「嗯……提早收了大會也好，吾也能提早回去，也好避開劍子。」指間捻著髮末端，龍宿低低喃道。
遂又問：「現在三巨頭已去了太后和磌將軍，依汝們看，太傅何時會倒檯呢？」
「若沒有意外，估計便是這一兩天了。」芎禹笑道，此時右手中指上的指環早被他收起來了。明白磌將軍一定會報仇雪恨的他也約莫能估料到太傅的下場了。
「也是……這樣一來，三人結盟可是提早破局了呢……」龍宿好不快意的道。同芎禹對上，兩人眼神裡均露出了笑意。

◇ ◇ ◇ ◇

別過了聖蹤的劍子，獨身一人走在北隅的林道裡。
明日就要啟程回中原了，估計下次再如此遠遊的機會怕是又得等上一段時日了……他嘆氣心底如是想。
在道教裡佔有一席之地的他，是無法不顧著教門而隨意撒手而去，所以他每夜都只能搖看著儒門的方向而想念。
陷入了思緒的劍子沒注意到前方的來人就這麼大剌剌的就撞了上去，「哎呀！真是對不住，光顧著想事情沒注意到前頭有人，還望各位別計較。」
來人正是三王爺府上之人弄潮生，此次是替三王爺辦事，同他而行的還有點松濤，而他手上則抱著一木匣。
「哪裡，這位朋友說笑了，這點小事弄潮生不會放心上。」笑對劍子，他擺了擺手示意無妨也指住了點松濤即將出手的動作。
當然劍子也注意到捧木匣之人的舉動，可他想是他先冒犯人家的也就不以為意了。「那麼先告辭了。」
同他們擦身而過時，劍子曉得那皆是北隅天穆王手下的人，只因曾在評劍大會見得點松濤，聖蹤告知的。
或許是替三王爺辦事吧……並未對此事過於注意，劍子也離開了原地。

◇ ◇ ◇ ◇

「胤？你這是……」看著面前的東西，玉階飛一臉不明。
「這是闢商。」
嘆氣，他當然知道這是闢商，可是劍祭還未結束不是？還有兩天才會落幕的評劍大會被內定為此次之冠的闢商出現在這，……莫非？
「胤，你已經決定了？」玉階飛看著一臉老神在在的北辰胤問。
「雖然曾想過棄約之事，不過不得不說那人還真是好深的城府，竟然又暗中派人來犯增加我的壓力，這下劍不給出去還真是不行。」
「援軍已來了不是？」
「階飛，你這是在試探我？」看著一臉又復笑意之人。
「哪裡的話，我曉得的。援軍來是來，可若太傅不除、磌將軍不去，這麼打下來可會僵持個許久，這可不是個好主意。」
「說得是，所以我才將闢商給偷天換日。」
「可兩天後……」劍祭被選為首的劍可是要送入宮中的，那麼膺品不就會被人發現了？
「不用擔心，我已準備好了，大會落幕後我會派人去奪劍。」
「銷毀證據？」
「正是。」
「嗯，那麼那個人連絡好了嗎？」
「已經派人去了，就在明日。……階飛。」擰眉瞧著他，看的玉階飛又是溫笑，「不用掛念，玉階飛沒那麼脆弱不堪一擊。」
看了許久，最後還是北辰胤敗下陣來，只看他嘆氣道：「好吧，別忘了你今日同我說的。」
「嗯。」

【第二十一回】

「主人。」
清早，龍宿等主僕三人便早早醒了，而仙鳳正替龍宿梳髮，只看那纖指幾番挑動宛如那翩飛的蝴蝶三兩下便完成了一個髻。
「都準備好了？」
「是的主人，東西都已備齊，隨時都可以離開。」
「嗯，芎禹那呢？」
「門令已經把後續事情都交代下去了，已啟程了。」
「好吧，該是會會三王爺的時候了。」早從探子那得來北辰胤偷天換日的手法，他也明白昨日的邀約定是要將闢商將予他。
整了整衣裳，龍宿偕同仙鳳和言歆離開待了七天的客棧。

◇ ◇ ◇ ◇

曾經以為會是三王爺親身出馬，卻沒料到他竟能在離開之前見見那一直讓他牽掛的玉先生。遠遠的望著，龍宿心下一陣翻騰。
身旁的仙鳳正悄聲對主人道：「那便是玉先生了，主人。」
「吾明白。」
總算發現到主人的不對勁，仙鳳狐疑的皺眉卻沒多說什麼，只是靜觀其變。
緩住自己的激動，龍宿領著兩人向前幾步，對上他轉過身來的目光，他揚起笑，「沒想到真是汝，玉先生。」
「我也沒想到會再見到你。」沒有偕同其他人，玉階飛獨身一人來會龍宿。
「已經過了那麼久了，吾倒是沒料到汝會在北隅還成為三王爺的謀士。」
「嗯……這說來有點複雜，我和胤之間就像是你同劍子般。」
沒有太大的意外，他當明白玉階飛的性子，一個天性冷淡慣以溫文爾雅來裝飾自己的人最難駕馭，若沒有綁得住他的事情是無法讓他傾囊相助的。
可是……「汝怎麼知道劍子的？」他離開時，他尚未與劍子等人認識阿！
投了一個眼神給龍宿，玉階飛笑道：「在我離開後尚未遇上胤時，我有輾轉得到儒門的消息包括──你與那道家高徒之事。」
嘆氣，他自當明白面前之人探查的手段甚於他。不再讓話題繞在他同劍子上，龍宿又道：「那麼，過的還好嗎？」
「汝呢？」總算用起了儒家口音，玉階飛很關心這同他分離許久的親人。
「汝現在用起了官腔，吾可以認為汝並沒有忘記當時的情誼嗎？師兄。」苦笑，而一旁的仙鳳和言歆總算明白為何主人會這麼在意這位玉先生了。
原來他便是被前任儒尊逐出儒門的大師兄，也是龍宿唯一的師兄弟。
斥退了兩人，龍宿同玉階飛走在了無人跡的林子裡，「汝繼任了？」玉階飛問。
「是，吾現在已是龍首。」
默，玉階飛擰眉，「汝當真要照師傅的話去做？」
「師恩大如天，吾也答應了。」
「汝這樣只是在犧牲自己。」
這也是他當初離開儒門的原因，儒們有多系的支脈而他們這脈恰是最單薄的，所以儒尊生前的願望便是光大他們這脈並且在儒門穩住自己的腳跟，在武林取得一席之地。
「如果沒有師傅龍宿現在也無法同汝談天了，師兄。」
「唉……那麼，汝來北隅是為了何事呢？」
「追查漏網之魚。」
「哦？那麼找到了嗎？」
「不。」搖頭，「還是找錯人了。」
「是什麼事讓汝會落下一個弱點？」
看著玉階飛，龍宿淡笑，「紅塵劍譜。」
「是它？」玉階飛不禁咋舌，他自然明白紅塵劍譜是什麼，那本是儒家之物，可是因為涉及了一些前塵往事不能見光的，所以這麼多年了儒門從未正面將劍譜取回。越是龐大的組織越是有見不得人的事情。
「師兄，就算龍宿現在相邀汝也不會同吾回儒門，是吧。」
看著他幾晌，玉階飛莫名失笑，「汝這是說出來讓吾愧疚？……是的，吾不會同汝回去，儒門吾早已忘了它位在何處了。」
「是阿……事情也過去那麼久了。」
當日師傅給師兄一巴掌把他給逐出儒門還永遠都不準他回來，也不準他以儒教弟子身分自居，這是多麼久以前的故事了阿。
「往後汝還是能找著我。」
「為了三王爺，汝會同他將吾的身分說出吧。」
「對胤說這些沒什麼。」
「是阿，只是往後儒門想得到北辰皇朝的消息可是比登天還難了。」龍宿打趣著道。一會，又聞得他言：「師兄，同三王爺過的好嗎？」
「汝呢？」
「吾？」不解的看著他。
「既然吾會在這裡，那麼吾和胤之間自是不難看出，只是……汝和那劍子呢？」
「這……師兄問的可讓龍宿不知該怎麼回答了。」無奈。
「怎麼？汝還沒……」莫名想到什麼，玉階飛擰眉，「汝莫不是就要為了師傅的遺志而要放棄自身吧？」
「吾與劍子並沒有什麼……」如此回答卻讓玉階飛挑眉，「可那位劍子興許不會這麼想吧？依吾所知的，他對汝可是認真。」
見他避開眼神不再多言，而玉階飛也驀然一聲嘆後便不再試探，只是將早已備好的木匣遞給他，「這是闢商，吾想汝也明白胤是如何得到的。」
「多謝了。」收下了木匣。
「汝取闢商只是為了往後處理事情更方便吧？」有了闢商就可以減低很多被懷疑的機會，一把同自身武器完全不相同的劍可以是很好的偽裝。
「師兄果然懂吾。」
「懂汝的可不只吾一人。」打趣道。
「……師兄。」嘆氣。
「好了，這麼晚了吾也該回去了，太傅那裡估計也打起來了。」當然，是同磌將軍。
「師兄，汝要保重。」
看著龍宿，替他整理了髮，他退了官腔。「你才是。」然後轉身離開。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龍宿收斂了自己的心神，同已來到身旁的言歆和仙鳳道：「吾們也離開吧。」卻未料到方才話題裡的主角會這麼快的出現在自己的附近。
「劍子！」

◇ ◇ ◇ ◇

離龍宿不遠處，劍子正以一敵三。
只看他衣袖翩飛便打飛了一名正朝他而來的匪徒，瞬間又是拂塵幾晃更是逼退了剩餘的兩人，三人見勢不好便迅速喊了聲：「退」。
沒有追去的念頭，劍子只是整理了自己的衣服，渾然未覺不遠處有人正在觀察自己，許是天意他二度同心念之人擦身而過。
看著那人離開的身影，龍宿有些不能自己，黑的如被墨水浸透過的髮竟成了白髮三千，他沒有想過。
相貌未變，變的卻是氣質。
「主人？」一邊看著龍宿擰眉恍神的仙鳳不免憂心的喚。沒理仙鳳的龍宿反問：「鳳兒，汝看見劍子的白髮了嗎？」
「是的主人，鳳兒見到了。」
「才不過十幾年的時間，他的髮……白了？」
「主人？」與言歆交換眼神的仙鳳微擰秀眉，主人失神的喃語讓她不安。
復又看了幾眼才斂眸，「沒事，吾們……離開吧。」而雖是不解且憂慮的仙鳳和言歆終也無能為力的只能隨著龍宿離開。
將想說的話壓回心底處，龍宿少見的不敢問仙鳳，是否劍子的白髮……是他間接促成的呢？他害怕聽見肯定的答案。
所以他不敢問。

後記：
也許有人還記得也許沒有，會重發是覺得之前的帖很亂，我看得很難過|||
版面或許大家不習慣，但要是分得很詳細我會先抓狂，所以只能這樣了
小扇會再發出只是架對自己的一個態度，總覺得不管想不想寫還是要寫完比較好XD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