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2.17 【剑龙/佛缘】逝者如斯（15F，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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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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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8-02-17 02:02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2.17 【剑龙/佛缘】逝者如斯（15F，第三章）

因为决定佛缘了，所以在标题表明一下，注意，有雷~~~o(∩_∩)o...

这篇是《千年云烟》的番外，情节是第四部的内容（汗，我现在第一部都没写完的说~），不过这篇的视角是落在素续缘身上的，以续缘的眼光和佛剑的回忆为主线剥开剑龙的感情线，等到《千年》写到第四部时，同样的情节，却是以剑龙两人的视角展开的，又是另一番情景，请期待吧~~

——————————————
第一章

素续缘在那之前从没见过疏楼龙宿，但他曾不止一次从别人口里听过他的名字。

爹亲说：“龙首前辈非常人也，他日劣者有失，当可托天下。”

又说：“龙首其为人也孤狂，为事也戾狠，可谓枭雄，然其志不在天下，其心不在争霸，可惜可叹，劣者竟少此一旗鼓对手，可幸可慰，劣者竟有此一强助。”

谈叔叔说：“龙首其人，能屈能伸，可谓大丈夫也。”

继而叹道：“当其失势颠沛，犹能审时度势，于正邪之间取一罅隙谋得一身之立，不堕风华傲气，可见其气度非常；至师兄一语点拨，却不囿于龙首之权势至尊，儒尊之地位超然，洒然退隐，当真洒脱出尘；再至儒门内乱，龙首再出，统合泱泱儒门，一句‘信吾者，自效其命，不信吾者，自行求生’，威孚众人，其气势如虹真乃谈无欲平生仅见。能与龙首论交，谈无欲何其幸也。”

佛剑大师说：“龙宿自有傲骨嶙峋，虽有邪妄之心，犹可救也。”

又说：“龙宿作为人，他比吾与剑子更知人心，更有人心，人心有善恶，恶而改之，虽不及至善，终是人之常情。”

剑子前辈说：“龙宿啊，虚长了这般多年纪，终究仍是一小儿心性，喜怒无常，随性妄为，终不是吃一堑长一智之人啊。然，可恨之人自有可爱之处，他若非这般无法无天，骄横任狭，千年相对着，岂不是无趣么？”

说时，摇头苦笑，那纵宠心爱之情竟是遮掩不住，从眼梢眉角流泻出来，素续缘小心别开目光，不知为何竟脸颊微热，只道自己错看了，却再不敢偷瞧那露骨情意，更羞于再问。

那时正是剑子断臂，伤重不起，续缘受爹亲之命看顾，山谷偏僻寂寞，两人偶尔闲聊解闷，才不意说起那人，不想竟因此窥破前辈隐秘，续缘本是脸皮薄嫩之人，又是后生晚辈，自那日起便再不提起那人，小心避着，生恐冒犯亵渎了。

可心里却不自禁地有些好奇，他所认识的剑子前辈素来稳如泰山，喜怒不形于色，纵然接臂错骨之痛，犹能冷汗涔涔之际谈笑自若，如今却为了那人情不自禁，牵挂动念，那该是怎样一个天下无双之人，才令他如此？

真想见上一见啊。续缘这般想着，不禁为自己这点心思脸红了。

却仍旧想见那人一面，那人传说中亦正亦邪，心思难测，手段非常，更非正人君子，却令爹亲他们一概钦服，令江湖中人纵恨之，却不得不承认他‘惊才绝艳，风华绝代’，这样的一个人，若生在同世而不得见，不啻为一件憾事了。

续缘这么辗转思念的时候，剑子已离去数日了，走时续缘送至谷外三里，依依不舍，剑子笑道：“千里搭凉棚，终须一别，续缘洒脱之人，何以至此？”

续缘叹道：“与前辈居数日，续缘受益良多，今日一别，再得前辈指教又不知何日，因此心里悲切。且前辈重伤未曾痊愈，为何不多留几日，调养得当再云游四方不迟。”

剑子笑道：“果然是个体贴上进的孩子，怪道素闲人每提及爱子，便满目欢喜欣慰，有子如此，无憾。”他笑着摸摸续缘的头发，甚是慈爱，神色间竟颇有些寂寞。

“前辈……”续缘心里似有些明白，张了口，却只讷讷唤了声，竟说不出别的，眼角便湿润了，哽道：“前辈欲往何方？”

“游四海，步五湖，此身了无牵挂，何处云深好眠，便可为家。”剑子洒然长啸，拂袖而去，白衣飘渺，荡在青青竹林中，薄雾里望去，竟似仙人一般。

续缘立在山腰，望着剑子远去的身影，那直入九霄的吟啸仍在林间山里回荡，他不知为何，竟觉得悲切，眼睛被清晨的雾气氤氲着，湿漉漉一片。

他不知，那时的剑子心中亦如他的眼角一般，湿漉漉一片，温柔一片。

他又想起许多年前的清晨，微露，青青竹林里他也是一身白衣飘飘，林间蜿蜒的青石路上迤逦走来长幼两人，繁花般的儒衣，一般秀致的面孔，长者黑发玄衣，赤红为带，温柔地牵着那极秀气的幼童，幼者紫发白衣，衣上锦绣紫龙，一张小小的脸儿娇软可爱，大大的眼睛仰望着那长者，满是依赖敬慕，金色眸子倒映着青青竹林，仿佛水里的倒影，清澈极了。

距那初见，多少年了？

剑子这般自问，却没有答案，实在太久了。可无论多么久远，那日龙宿一双清水般倒影青竹的眼睛，却如刀子刻在了他心里，再也忘不了。

剑子微微叹息，不知他如今可好？那儒门内乱何等惨烈，何等恶毒，当年他便险些丧生其中，艰险里却仍推拒自己几番好意，偏要独自强撑，那般年少的他便有了那样的倔强，更何况如今这样年纪，又是两人闹翻之后，自己若去，恐怕也是徒惹他不快，被他一顿臭骂逐出，且自己如今一身重伤，去了反成了他的累赘，他的弱点，终究去不得，去不得啊。

他啊，应该是无事的，祸害总是要活千年万年的，何况他那样的妖孽？

只不知他可还怨我？想是不怨了吧，他总是如孩子般的性情。恼便恼极，恨不能杀人，却恼不长，一日两日过去，几句好言语便软了眼神，面上虽仍带薄嗔，眼神却早已软了，连带自己的心也被他勾得软绵绵的，再无力顾及其他。剑子想到此，便不觉笑了。那人想来并不知他那强撑的恼怒比温柔顺从时的笑靥更勾人吧，勾人——若给他知道我是这般想的，不知又要恼得如何，怕是要恨得牙根痒痒，恨不能咬下我一块肉吧？

他这般千思百回地想着，心里颇觉趣味，虽挂念着，脚下却并不朝那儒门天下去，反而越走越远，越走脚步也越洒脱，越发地快了。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他懂得，他也懂得。若当真日日守在一起，夜夜卧在一处，便是不会厌了，也终会烦了，看着对方的脸便不禁要吹毛求疵，只觉得他坐也不对，站也不对，说也不是，笑也不是，样样都能挑出千百条毛病，与其为着鸡毛蒜皮的事吵闹不休，吵得厌了，不如若即若离，偶尔见了，却是小别胜新欢，甚是得趣。

过日子，远不是他这出世出尘的道人会做的事，更不是那悲春伤秋华丽任性的人会屈就的。丢开手去，爱怎样怎样，也就罢了，倒也洒脱有趣。

这般想着，剑子就一路去了南武林，南武林是有名的穷山恶水，剑子向来没有闲情逸致去那地方，此番去也是为着别的事不得不去，更为着自己这一身伤未愈，实在不能再历江湖险恶，索性把自己流放了，省的看着那些个朋友兄弟为武林奔波心里不忍，人家几句以退为进的话一勾，他就老老实实跟去奔波。

龙宿说他老好人活该受累一辈子，佛剑也说他该收手时便收手，那他也只有从善如流，悄无声息退隐去罢了。

剑子才走了几日，佛剑竟就寻到谷里去了。

续缘颇感讶异，又颇有些欣喜，与这人的牵绊看似极浅，又似极深，原本只是一本书，几句点拨的情分，别后许久，也渐渐淡了，却又往往忍不住关心他的情形，悲他所悲，喜他所喜，私底下细细思起自己诸般私情便不禁觉得羞愧，继而又想道圣行者心怀天下，无一日不为苍生而苦，为苍生而欢，自己也不过是为苍生而喜而悲，并不曾牵涉令人羞耻的私情，这般开脱了，便释怀了。

然而此时再见，心里的欢喜却分明得很，不禁叹息，再看佛剑面容慈爱端庄，并无他意，心下又喜又悲，喜的是他仍是当日的圣行者，毫无私心私欲，大义凛然，悲的却是……

“大师是为寻剑子前辈而来吧？”续缘含笑奉茶，问道。

佛剑颔首。

“前辈已离开数日了。”

佛剑眉头微动，并未问他的去处，只道：“吾此来还有一事。”

续缘看他神色颇犹豫，便笑道：“大师但说无妨。”

“吾好友疏楼龙宿沉疴多日，吾为求医而来。”

“咦？”续缘微讶，道：“龙宿前辈已是嗜血者之身，怎会……”

佛剑摇头，道：“吾亦是前日才知此事，不明因由。”犹豫了一下，才又道：“如今形势险恶，不宜宣扬，无他人可托，唯有偏劳了。”

“蒙大师信任，续缘之幸。”续缘含笑道，心里竟浮着一丝暖意。

“多谢。”佛剑似是松了口气，面上多了几分安心。

——————————————————
闲话：文里的时间是剑子断臂后不知所踪，龙宿刚刚统合儒门残局，只截取了这一段时间，至于佛剑的出场可能会与剧里有所冲突，就请各位包涵了。

前面说了，这个文是以佛剑和续缘的视角写剑龙的感情，下文会有很多篇幅都是佛剑的回忆，虽然明知道大师不是爱说话的人，可没办法，谁让跟剑龙两个认识那么多年又什么都看得分明的就只有他一个还活着呢？没办法啊没办法。当然，很多太露骨的话还是不能让大师说，只能让儒门天下的女官来说。大家还记得容思燕月那几个女官吧，当然，她们早已都死了，只是后继的女官总归还留有一些线索，呼呼~~

这些日子没什么心思写文，今日忽然想换个角度写，就有了这个文，说起来这个文可能会抖出很多我还没在正文写的包袱，毕竟是回忆，当然是回忆过去的事，叹气，我尽量不抖重要的，我要是啥都抖出来了，谁还看我的正文啊？（呼呼，我也学得奸了~~）

好了，最近不是很有空，有空会填坑的，没空，就没办法，但我不会弃坑的，真要弃坑的话，会跟大家报备的~~

[ 此貼被南山在2008-02-20 18:29重新編輯 ]

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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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8-02-17 02:5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很喜歡那幾句對於龍宿大人的評論呢
切中要點,精闢啊~~~
文章中有些淡淡的惆悵
為劍子
也為龍宿
老道就這樣跑到深山野林去了?
龍宿大人染病的事情他一定不知道吧
等知道後怕是十萬火急的就衝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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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rry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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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8-02-17 11:0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再次趴在小南的坑底仰望苍穹……
初看题目就知道这是你擅长的那种正剧了，却没想到是千年云烟的番外，逝者如斯、如斯逝者，这说的究竟是归去的那些人，抑或是某种不如归去的感情？题目看着就是悲啊……
开章是续缘乖孩子听到的各方人物对龙宿的评价，都是赞叹不已，直说惊才绝艳，那个人的形象却是日渐模糊云山雾里。每一个人眼中的龙宿都是那么出色，却没有人能看到他的立场、信念，也不会有人知道幼年的龙宿其实是一个敏感多疑到让人生厌的孩子。
只除了剑子。
只寥寥几语，其间的宠溺却是连续缘都听得一清二楚，该说是剑子根本无意隐瞒，还是那番深情早已掩盖不住？
只可惜彼时却不是相见的时候，哪怕相思已经刻骨。
一人断臂方接、大病初愈，一人重整儒门、暗流汹涌，此时遇上怕是什么忙也帮不上对方，徒添忧心烦恼。
理智这么说，却还是……希望看到他们重逢啊！
想必剑子那时候的心情也是这样吧！拼命告诉自己不能相见的种种理由，却在去南武林的路上疾步匆匆，生怕一个回头脚步就转向儒门天下的那人所在了。
又是南武林！道门在南武林还真是多灾区啊！总是这里出事……是说剑子你就当是当年御火鸟的报应吧~
在这里小小怨念一下：此时我心爱的龙首一定已经不在了……呜呜，小南你这个狠心的家伙！那个大龙牵小龙，两人缓缓而行的画面多么美好啊！那是龙首带着小龙宿来拜访道尊师徒么？呜呜再也看不到了……
是说上一次儒门内乱是因为什么啊？继承人之争吗？我最担心的手足相残？龙宿伤成那个样子还逞强不要别人帮手！真是倔强的坏小孩！剑子啊你不如直接把他敲晕了扛回去休息……
佛缘的感觉很棒啊~好像能嗅到含着药香的冉冉檀香！浅浅淡淡的，却是绕梁三日~
是说龙宿这次又病了……不知剑子会不会回来看望病美人……
小南啊！快点更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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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rra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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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08-02-17 17:5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刚看到开头，心里乐开了花，萌得半死……
这般的龙宿啊龙首啊……省略哀嚎无数
怎地，后面竟是这人没了么……
一下子，想哭又不知道如何哭了。
剑子呀剑子，如果你知道了，又会是怎样的心情怎样的表情呢。
说起来，都不敢去看原文了。
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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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sss8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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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08-02-17 19:1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决定蹲在坑里把坑坐穿
为了那评价，实在太恰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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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ngh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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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08-02-17 19:3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很喜欢大人的文风,借由别人的评价来带给人们一个华丽无双的龙宿.
这一章龙宿并没有正式出场,只是引用别人的评价,就让我非常期待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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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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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08-02-17 21:2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素还真淡无欲那几句评语真是深得吾心啊，龙首那么一个华丽的枭雄

到剑子那个回忆……汗下，不过龙宿小时候到应该一定是玲珑剔透的

文题逝者如斯……是说有死了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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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玄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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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08-02-17 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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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
我控告你又开坑
再开把你填坑！

----------------我是正经的分割线--------
饿，我们来一起抽打先生吧？
为什么我对你家的先生下不了手啊。。。。。啊啊啊
好吧。。。我只看主子以防止手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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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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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08-02-17 2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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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开坑了……
第一卷都没完，开第四卷番外你这是明摆着坑人= =拍打乃
这文看着有些愁人啊。不管是那些逝去的时光，还是剑子那洒脱的态度都让我有些郁闷了，想到已经不在的龙首，就更让人伤感。南你这狠心的家伙，大新年的让人不好过……
逝者如斯，盈虚者如彼。虽然时光流逝，但就如月圆而缺，缺而圆，漫长的时光里，总有相见相守的时候，所以不必患得患失，任其自然而行便可。这样想来倒是符合剑子这位道家先天的性情，虽然我更郁闷了。
望，千年这坑太巨了，乃还是快把它平了吧。在坑底仰望很辛苦啊~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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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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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37)

9樓發表於: 2008-02-18 00:0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第二章

一路晓行夜住，不曾耽搁，到儒门天下时已是第三日清晨。

那日已开始降霜，空气中颇有些寒冷，巍峨磅礴的儒门宫殿隐在薄薄凉雾里，有种说不出的萧瑟，悲凉，远望之，竟令人心有凄凄，冷得骨头酸涩。

走过龙门道时，阶道整洁，守道众人严礼以待，然那尚未洗净的血腥杀气仍令敏感的医者察觉得分明，续缘思及传言里那场儒门之乱，心里不由微叹，是怜惜死去之人，或是悲悯生人，竟也不知了。

宫殿此起彼落，重重楼宇，仿佛一眼望不到边际，掖庭寂寞，只见到守宫的侍者偶尔在殿廊下徘徊，伶俐的女婢捧着物事行色匆匆，衣袂发梢在冷雾里起起落落，动人，亦是单薄可怜。

从入了龙门道，直走了近三刻时才行至一处湖泊，湖上浮着些许残荷，染着浅浅霜色，白得苍凉，那龙首起居的云台宫便建在湖上，包裹在雾气水气里，宛似一处云里仙乡。

续缘莫名想起剑子离开时那句话——云深处好眠，便可为家。

再想到其中私情，不觉便红了脸，急忙低了头，生恐被前面领路的那人看破。眼角微抬，只见那人稳然不动的背影，异常坚定，异常宽厚，仿佛世上再没有任何事能将他压倒，亦不能，令他动心动念。不由得心里起了波澜，竟希望那人回首望自己一眼。他也并无其他念头，更无不洁之想，只一眼便罢。

然，希望终究只是希望。那些勾勾连连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心思，也注定了落空。那人，心里只有天下苍生，如何还装得下其他？

行至云台宫前，早有女官迎上前来，肃容施礼道：“大师。”又道：“龙首已于昨夜迁往鸣章宫。”

续缘一听便不禁失声叹道：“今日乃初霜之日，前辈病体怎经得起霜寒透骨？况是夜里……”说到一半，便觉失态，抿了唇，赧然低首。

女官柔声回道：“龙首执意，必有因由，唯顺之。”说时，勉强含笑，眉间却仍蹙着一片愁色。

佛剑并无言语，却似是轻叹了一声，转身对续缘道：“请随吾去吧。”

言罢，仍在前领路。

云台宫在儒门宫殿最东首，鸣章宫却偏在西北，几乎穿越整个儒门天下，一路曲曲折折，或是空阔掖庭，或是两面高墙的甬道，又或是凌空架起的飞廊，走这一趟，竟似是长途跋涉一般。

佛剑仍旧沉默寡言，默默在前带路，续缘亦不知如何说起，便也默默。行至鸣章宫，外殿中殿便有许多侍者上前施礼，皆口称吉言，想是为病人讨喜头。佛剑只颔首，眉头锁得更深，唇角抿得有些僵硬了。

续缘看着心疑，想他必为龙首移宫之事不悦，便宽慰道：“龙宿前辈移宫也有些考量，那云台宫三面环水，水气入地气，属阴寒之地，即便室内熏暖，常人不觉有异，病人骨松，寒气便可透入骨里，实不宜病人居住，这鸣章宫地势高，阳气盛，于养生却是大为有益。大师无须太过忧心焦虑。”

佛剑闻言脚下微顿，回头看了看续缘，道：“他……”抿了抿嘴角，终究没说下去，低了头，道：“费心了。”说罢，便抬脚继续行去。
第二章

一路晓行夜住，不曾耽搁，到儒门天下时已是第三日清晨。

那日已开始降霜，空气中颇有些寒冷，巍峨磅礴的儒门宫殿隐在薄薄凉雾里，有种说不出的萧瑟，悲凉，远望之，竟令人心有凄凄，冷得骨头酸涩。

走过龙门道时，阶道整洁，守道众人严礼以待，然那尚未洗净的血腥杀气仍令敏感的医者察觉得分明，续缘思及传言里那场儒门之乱，心里不由微叹，是怜惜死去之人，或是悲悯生人，竟也不知了。

宫殿此起彼落，重重楼宇，仿佛一眼望不到边际，掖庭寂寞，只见到守宫的侍者偶尔在殿廊下徘徊，伶俐的女婢捧着物事行色匆匆，衣袂发梢在冷雾里起起落落，动人，亦是单薄可怜。

从入了龙门道，直走了近三刻时才行至一处湖泊，湖上浮着些许残荷，染着浅浅霜色，白得苍凉，那龙首起居的云台宫便建在湖上，包裹在雾气水气里，宛似一处云里仙乡。

续缘莫名想起剑子离开时那句话——云深处好眠，便可为家。

再想到其中私情，不觉便红了脸，急忙低了头，生恐被前面领路的那人看破。眼角微抬，只见那人稳然不动的背影，异常坚定，异常宽厚，仿佛世上再没有任何事能将他压倒，亦不能，令他动心动念。不由得心里起了波澜，竟希望那人回首望自己一眼。他也并无其他念头，更无不洁之想，只一眼便罢。

然，希望终究只是希望。那些勾勾连连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心思，也注定了落空。那人，心里只有天下苍生，如何还装得下其他？

行至云台宫前，早有女官迎上前来，肃容施礼道：“大师。”又道：“龙首已于昨夜迁往鸣章宫。”

续缘一听便不禁失声叹道：“今日乃初霜之日，前辈病体怎经得起霜寒透骨？况是夜里……”说到一半，便觉失态，抿了唇，赧然低首。

女官柔声回道：“龙首执意，必有因由，唯顺之。”说时，勉强含笑，眉间却仍蹙着一片愁色。

佛剑并无言语，却似是轻叹了一声，转身对续缘道：“请随吾去吧。”

言罢，仍在前领路。

云台宫在儒门宫殿最东首，鸣章宫却偏在西北，几乎穿越整个儒门天下，一路曲曲折折，或是空阔掖庭，或是两面高墙的甬道，又或是凌空架起的飞廊，走这一趟，竟似是长途跋涉一般。

佛剑仍旧沉默寡言，默默在前带路，续缘亦不知如何说起，便也默默。行至鸣章宫，外殿中殿便有许多侍者上前施礼，皆口称吉言，想是为病人讨喜头。佛剑只颔首，眉头锁得更深，唇角抿得有些僵硬了。

续缘看着心疑，想他必为龙首移宫之事不悦，便宽慰道：“龙宿前辈移宫也有些考量，那云台宫三面环水，水气入地气，属阴寒之地，即便室内熏暖，常人不觉有异，病人骨松，寒气便可透入骨里，实不宜病人居住，这鸣章宫地势高，阳气盛，于养生却是大为有益。大师无须太过忧心焦虑。”

佛剑闻言脚下微顿，回头看了看续缘，道：“他……”抿了抿嘴角，终究没说下去，低了头，道：“费心了。”说罢，便抬脚继续行去。

“大师太客气了。”续缘含笑道，心里更加疑惑，他知道佛剑不是遮遮掩掩之人，如此欲言又止，所为何事呢？必是关乎龙首隐事不便对外人言吧。

正埋头思索着，忽一阵清冽香气扑面而来，抬头时，只见好大一片梅林，一眼望去竟望不到梅林尽处，此时才是霜降，却已有许多早梅结了花苞，更有些已绽开花瓣，零零星星的粉色嫩绿夹在深赭花枝里，煞是娇艳夺目。

续缘不禁赞叹：“好壮丽梅林！竟开在此时。”

佛剑听了，不由回头看了看他，并未言语，却牵了牵唇角，若有些笑意，十分慈和。

续缘脸上微热了下，低首道：“续缘失礼了。”

“无妨。”佛剑温和道，领续缘沿着林间曲曲小路行往梅林深处。

才出了梅林，便见亭台楼阁，飞廊水榭，引水堆山，竟是极风流古雅的所在，颇可见得主人才情志趣。续缘也不曾想到儒门之内竟有如此孤隐的地方，心里微讶，再看那殿前绕着一弯清流，河上搭了亭桥，不知怎的，只觉水上水汽浓重异常，走上亭桥，才知那水汽竟是暖的，不禁讶异低呼一声。

“后山有暖玉温泉，此地受影响颇重。”佛剑看他一脸惊奇似孩童一般，竟觉得可爱，面上便带了许多慈爱。

“怪道此地梅花开得甚早。”续缘忍不住弯身撩那河水，竟有些烫手，忙缩了回来，笑道：“儒门之内，果然别有洞天，非常人可料知。”

正在此时，已有红衣女官前来见礼，柔声道：“仙凤见过佛剑大师，素先生，先生远道而来，为儒门贵客，却因主人微恙颇失礼数，先生海涵。”

佛剑微颔首，续缘却不禁细看了一眼那女官，只觉得眉目清妍可爱，眼色灵巧乖顺，果如传言中所描绘得一般——比花解语。

“姑娘客气，续缘不敢当‘先生’二字，唤我续缘便可。”续缘还礼道。

仙凤对他弯身一笑，道：“大师，素大夫，请随我来。”

三人依次往殿里走，佛剑才道：“龙宿近日可好？”

“自大师走后，主人前几日精神略好些，便在昨日移至此地，不想染了霜寒，竟似重了许多，一夜不得安眠，天将明时才勉强睡下了，方才听到大师声音，才令仙凤来请。”仙凤细细道来。

佛剑面色更凝重了些，唇角抿得越发紧了。

续缘却觉心惊，能劳动佛剑亲自四处寻医，又担忧至此，龙首必然病得不轻，听仙凤所言更是有昏睡的症象，重病昏聩之中竟还能将佛剑那般小心的低语听得清楚，其功体之高，心思之细，防人之深，实在令人心惊，令人畏惧，更令人钦服。

这般沉思着，已入寝殿，殿内数名女侍或坐或立伺候在旁，却无一人发出声响，连呼吸都是浅浅的，极其细微，生恐扰了病人清静。

穿过房间，便是一带紫檀木门，极其厚重寂静，两名小婢轻轻推开房门，一点声息也未发出，仙凤立在门旁，低首道：“请。”声音极轻，仿佛只是吹起一片羽毛的力气。

入了内殿，仍是软塌桌几一应俱全，亦有数名女侍静默伺候，行到深处，又是一处门扉。如此过了三道门，才至龙首卧寝。

此处却不似外面诸殿那般极尽奢华靡丽，甚是干净素雅，只临窗一张软塌，榻上一张小桌几，几个团绣软垫，四围垂着绯色锦帘，壁上悬着一幅寒梅傲雪图，用笔十分犀利，锋芒毕露，一笔一划都似刀戟银钩，锐利异常，画上落款——揽梅主人。再看落款年代，竟是千年以前了。

续缘正瞅着那画发怔，忽听仙凤柔声道：“稍候。”续缘回首时，那红衣女子已转入屏风之内，屏风后的重重帘幕轻轻拂动，仿佛有异香扑出，竟令续缘又怔了一怔。瞅着那琉璃屏上锦绣的繁梅，一时间竟不知身在何处。

“大师，素大夫，请用茶。”一个极其柔软的声音轻轻响在耳边，续缘才忽地清醒，抬头望去，却是个蓝衣少女，清秀隽丽，容色十分温柔顺和，含笑奉茶。

“多谢。”续缘回之一笑，同佛剑对面坐在软塌上，此时才发现这房间里竟只有两人伺候，一个便是蓝衣少女，另一个却比她更年幼些，鹅黄衫子，眉心点着一朵朱砂梅，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大而有神，忽闪着扇子般的睫毛，仿佛随时都有数不完的精灵古怪的点子，十分天真可爱。她也正在好奇地打量续缘，见他看着自己，便弯唇一笑，十分俏皮。倒是续缘脸嫩，微红了脸，垂头饮茶，躲了去。

不一刻，仙凤从屏风后走出，面上含忧，轻声道：“主人说病中形容腌臜，恐冒犯了贵客，不欲相见。”

佛剑一听，眉头便皱起来，道：“恁般年纪，还这般别扭！”说着，拂袖而起，直入帘幕深处。

只听他的声音含怒，劈头便斥责：“病得这样，却不肯就医，任性胡闹也有限度，吾非是他，那般好脾气由得你闹，非是看你病中，吾定然……”

他话未说完，便被一阵急咳打断，那咳声虚弱惨烈，仿佛要将命也咳出来一般，佛剑抚其背叹气，半晌没言语，继而又听帘幕里喁喁低语，过了许久，佛剑才走出，面色有些为难，犹豫了两回，才叹道：“他素来如此，续缘见笑了。”

续缘也未料到这儒门龙首竟是这样孩子脾性，心里失笑，面上却平常，道：“病中情绪不定，喜怒无常也是有的。只听前辈咳里火盛气虚，还需早些就医为好。”

佛剑点点头，又犹豫了下，才将手里的银丝递出，苦笑道：“费心了。”那银丝一路牵进帐里，想是龙宿终究不愿见人，被佛剑一通发落，不得已才肯悬丝请脉，可这悬丝请脉素来唯有闺中女子为避生人才为之，想他一个大男人竟如此别扭，佛剑纵然深觉丢脸却奈何不了他，也唯有苦笑了。

续缘接了银丝，看佛剑脸色不善，劝道：“这也是一样的。一样的。”

不一样又能如何？佛剑摇摇头，默默坐在一旁。

续缘细细诊了脉象，脸上神色竟有些难看，佛剑看着，也忍不住问：“如何？”

续缘摇摇头，道：“续缘惭愧，前辈脉象虽弱极，却是四平八稳，丝毫不乱，虚火风寒是略有一些的，但绝非沉疴难治之象。”他又细思了一回，似是通彻了，含笑道：“想来前辈积劳成疾，以致病来如山倒，不妨先用几副药调养了底子，再做打算吧。”

仙凤听他如此说，不禁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笑容温和，一时也猜不出深意，只施礼道：“有劳素大夫。”

佛剑却是默然不语，直至两人出了寝殿，才道：“他病得如何？”

续缘微笑道：“前辈为人，大师想必十分明了的。”

他这话似是没头没脑，佛剑却心里明白，龙宿生性多疑，又逢特殊时期，怎可能让人窥知真相？方才拗不过佛剑坚持，让续缘诊脉，却必是以内力强行稳住脉动。他思及此，不由愀然不乐，他原也非多事之人，只因此番看龙宿情形着实不好，才会强硬干预，他也知龙宿从不会配合别人的意愿行事，如今仗着是不死之身更是肆意起来，也越发地任狭乖僻。

佛剑默然很久，才道：“随他吧。”

续缘听着他话里细微的叹息，不由抬头看他，依旧是那微冷的眉眼，只是他的眸里不再仅是对世人的悲悯，亦染上了些许不忍和心疼，属于人的情感，那柔和让续缘莫名地感到欣喜。

“前辈是伤非病，想不到中原还存有能杀伤嗜血者的人，而且……”素续缘没说下去，他抬头望着远处宫殿的金瓦飞檐，那般凌厉的龙头张牙舞爪伏在上头，直似要吃人一般，想着在这凶狠的龙爪之下又有着怎样的勾心斗角殊死搏杀，续缘幼时也是从龙潭虎穴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自是明白身在其中的滋味，不禁深深叹息了。

佛剑也微叹了一声，默然不语。

两人静静地立在廊下，细细的凉风穿堂而过，吹得人浑身打颤，续缘拉了拉衣襟，回首看看那侯在不远处的仙凤，对佛剑躬身道：“续缘该为前辈煎药了。”

佛剑略欠身，道：“有劳。”

“医者本分而已。”续缘微笑道，仍是惯常的温和，转身走了几步，又回首道：“秋风甚寒，大师也莫在风口站立太久才好。”

佛剑抬眼，只看到那蓝衣公子远去的背影，秋风起，拂着他的黑发蓝衣，轻轻起落回荡，竟是说不出的温柔，那温柔浸在佛剑清净的眸里，亦是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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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MS我写文一贯温吞，很难改掉，也只好这么温吞下去了。

[ 此貼被南山在2008-02-20 17:5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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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2.17 【剑龙/佛缘】逝者如斯（15F，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