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09 ＜四季小品＞幽遠 91F (龍宿與佛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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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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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2)

90樓發表於: 2008-08-05 21:3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癡傻

「佛劍、汝真是個傻子。」

某日，佛劍被龍宿突如其來的這一句話給弄得迷糊。

當然、劍子也聽到這句話了。

初春的風吹著仍是帶著些涼意，經過一季冬、草木也逐漸開始顯出綠芽，大地漸漸回復生機。再過些日子，也許樹頭就很快的會冒滿新芽、生嫩可憐，而輕風吹送時那湖邊淺綠的楊柳隨著搖曳、如同嬌羞的玉人蕩漾的羞怯但卻可愛。

平靜的湖面被風拂過時漾起一陣輕顫波紋，可沒多久就消失不復存，偶有人似是百般無聊的投了個石子、點了幾點、沒入湖中，晃出一圈圈、激起湖面的水花。靜謐的湖邊聽得到魚兒跳躍出水面的聲音、鳥兒婉轉悅耳的啼聲，樹葉被風吹動時那奇特的沙沙聲。

然後，不時會有的些許輕聲的交談。

三人悠悠然然的坐在湖邊。攤在一整塊鋪地布上的是整組的茶具、精緻的糕點以及幾本策書。

湖裡還浸了壺花釀，是龍宿的。

閒時坐山看景，時有一聚。那風姿綽約的人啊…相襯以如此靜心優美的景色，是令人想多瞧上幾眼而不自知。

瞧著那人淺淺笑著，似那心中…如同岸邊的蘆葦不時隨風輕搖，點點光輝細灑之上，溫柔清暖。

那柔笑自心中而起，醉人而不自覺。

如此美好時光，若是能長久不知該會多好。

但眼下這般的愜意已是好的。

「佛劍、汝再吃塊芙蓉糕吧。這是鳳兒朝起時特地做的，然後再拿至冰庫冷卻冰涼，趁此時食用最好了。」

「謝謝…」望著龍宿拿至眼前的糕點，佛劍欲伸手接過，但龍宿說著：「吾餵汝即可、來。」笑意吟吟的，卻是滿心盼著，不好拒絕的。

有些微疑惑的看了看，佛劍見龍宿一臉笑容、也就只好張了口吃下。一旁劍子看了也就只是有些笑著，搖搖頭、把新泡好的翠綠倒入茶盞裡，一杯放置龍宿面前、一杯端給了佛劍。

「佛劍、喝杯茶吧。」

「好。」

「劍子、汝今日的茶特別不一樣。」

「是剛熟成培好的，香氣十足，襯著春光、該是最相得益彰不過。」

「好茶，入口甘甜有餘卻又芬芳飄鼻。」龍宿再喝一口、滿意的道。

「嗯…」佛劍捧著茶盞、細細的看著煙霧飄缈，望向遠處，再回看著眼前的摯友，淡淡的一笑。

他突然覺得有真正放下的一時，再回頭一望、那些過往卻有如風吹雲散了。他一心所願，是蒼生的平安喜樂…是眼前摯友的好…

端著茶再喝了口。

「佛劍、在想什麼？」看佛劍視線看向湖面又移回來，雖然是很平靜的模樣，但劍子總是要多心的想。

就只是怕這人有事瞞著罷了。

「沒有，真沒有的…只是覺得很好…」

「太平無事很好。」龍宿拿起放至一旁的煙管抽了口，清煙飄飄的散了開來，和這景色融為一處。「都已經是閒暇之時了，你是又去想那紅塵。」

佛劍一聽、笑了笑：「不是、只是覺得這樣的感覺很好…龍宿、你以為我是擔憂著什麼…」

龍宿看了佛劍好半响、笑著卻說了句：「佛劍、汝可真是個傻子。」

「咦…」佛劍聽了沒生氣、可是卻被龍宿這句話弄得迷糊。

「龍宿…怎麼這麼說？」一旁的劍子自然也是聽的一清二楚。

「劍子、吾這句話汝該是最清楚不過了，怎麼還來問吾？！」

劍子一會就明白龍宿的意思了，於是也笑笑，沒再說什麼。倒是佛劍被兩人弄得更是一頭霧水，疑問的表情在臉上。

佛劍知道龍宿也不是在笑罵自己，可是沒說個理由明白總是讓人心裡疑惑著。

「龍宿…」

疏樓龍宿放下華扇，執起佛劍的手輕拍了下手背，握在手心裡，透著些許叮嚀及關心：

「佛劍、汝總是先考慮了蒼生，再來便是吾等，汝自己也不曉得注意。」

「咦…注意什麼？」真是越聽越迷糊。

看了龍宿一眼，劍子接著話，對著佛劍繼續說著：「龍宿的意思是、要你自己多對自己好些。」趁著佛劍聽話思考時、劍子拿了塊餡餅裡頭包鮮甜糖漿的，餵了佛劍咬一口：「他只是擔心咱們三人難得相聚你又掛心其他。」

佛劍把那一口餡餅慢慢吃下，然後喝了口翠綠之後，想了想，認認真真的說道：「我對自己沒有不好…」

「你是沒有對自己不好。」龍宿復又執起華扇搖了搖。此時一條魚破水面而出，灑落一道水痕、散落點點水珠，映著春光，轉了個漂亮的圈之後落下。在水面又回復平靜之後，龍宿續道：「蒼生若好你也就好，佛劍、吾知曉方才汝是欣喜吾等三人相聚。吾說啊、汝這時候不可以再想著其他事了，如何？」

意思就是連那蒼生一人都不許去想。

佛劍約略明白了吧…一雙眼看著龍宿，那笑意盈盈的模樣啊…可是讓龍宿一時恍了下神。

但見佛劍突然微起身伸出手向著自己，龍宿愣了愣。那一隻白晰透著瑩色的手伸至龍宿肩頭、未觸及只見手指一彎，不一會佛劍已靠近過後又坐回原處。手裡是一片柳葉，佛劍放置於草地上，就說著：「嗯、我知道了。」

溫和熟悉的氣息近了身卻又離了自己，半點也抓不著，感覺上有些讓人悵然失落。但眼前動人的笑容卻又使人一眼看去、久視不捨移。

差點便想去握了那手拘著不放。

劍子見了便打趣著：「龍宿、你是獃住了？」

可劍子是十分明白龍宿這時的感覺的。

回過神來看了劍子一眼，有些狼狽，隨即失笑的一搖華扇虛掩著：「哈哈哈…」

便在心中微嘆。

佛劍聽不明白兩人說的，心裡想著就只是片柳葉，怎麼龍宿會獃住？

看著春光明媚，湖面映著波光粼粼，正是美好景色。佛劍本來正看著前方的湖景、微轉了頭看到右方不遠處有兩隻野雁在湖岸邊靠著休憩，心裡一動、便往那頭看了過去。

那兩隻野雁似乎是一起的，彼此靠得緊，小幅度的游著水，卻是沒離遠岸邊。後來發現自己的視線卻也沒一絲驚慌，悠悠哉哉的。遠處點更有十多來隻的雁群，只是眼前這兩隻沒怎麼過去處一起。

端起一點笑，佛劍看了看本欲轉回身時、劍子整個人已經挨近過來了。

順著佛劍的視線看過去、劍子低聲道：「你是瞧那兩隻野雁？！」

「嗯。」

「汝倆看什麼這般認真？」龍宿發現到劍子佛劍視線偏移，動作微動、也跟著看了過去。

「也沒什麼，只是看著雁子…」

龍宿正要開口，卻看到兩隻雁子展翅撲拍著、向另一處的同伴飛了過去，處在了一起。

「莫不會是吾等擾了牠們吧？」

「我想不是…雁群是喜同處的…」佛劍說著、三人又坐回了原處。

端起裝著綠豆糕的盤子，那是昨日去琉璃仙境時、屈世途送的。知道自己今日與友有約，特意作了些贈予自己。端到兩位好友面前、見一人拿了一個後便放下盤子。

佛劍微曲著一隻腳，有些靠著劍子，也許是已經習慣使然，總是這般心下安心。

不自覺的。

劍子揚手靜靜地為佛劍順了下被風吹得些亂的素髮，再替佛劍添了茶。龍宿這時已把湖裡浸的涼透的花釀提了上來，倒在了剔透的琉璃杯中，隱約的酒香飄散。

舉起杯身，那光透過琉璃、穿照而過，隱隱約約的柔和，映照著一份光彩。

對龍宿來說、醇酒似乎是比茶更為讓他喜愛。只是身旁兩位好友都以茶為主的，倒是少了點那麼的志同的感覺。

好酒獨飲似乎就有那麼些寂寥。

不過這本就是無礙之事。再怎樣的至交好友，那性子、喜好總還是不盡相同的。然而卻是兜在了一起，這樣、才叫世間最奇妙的事。

緣分、真正是最難解盡的。

劍子吃著糕點，頓了會、終究還是笑出聲，說道：「龍宿，咱們倆也是傻子。」

龍宿一聽愣了下，也笑了。「是、沒錯，咱們也是傻子。」

佛劍看著兩人又疑惑起來，怎麼今日都成了傻子了……

天色清亮，明媚的風光依舊，微風拂起、春陽映照，仍是無限好。

離寂如繁花落盡的日子還遠著。
看著亭外雨後新生的枝頭綠葉，抿了一口新茶，佛劍如雲笑意凝在面上，彷如就像那洗過一般的湛然天。

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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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2)

91樓發表於: 2009-10-09 0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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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8.05 ＜四季小品＞癡傻 90F

幽遠

細雨紛飛的日間，天、霧茫茫的一片，萬籟俱寂。依稀只聽到雨水不輕不重的落在葉上的聲音，清清悠悠的。水流瀑布依然如同過往的流瀉著，承載著過去的淚、直到幻化成喜，不停的往來日而去。傾流而下落在潭底的衝擊聲，和著雨聲、聲聲輕柔回盪在不解巖裡。聽時並不厭人，更有另一種幽靜的淨籟。

佛劍分說坐在屋內窗邊翻著一頁又一頁的書冊古籍，沉浸在字句之中。微長的睫毛低垂、視線落在一字一句裡，那長年握劍的修長手指白皙柔韌卻不細緻，規律的翻過書頁。偶爾、細雨霏絮會不經意的飄進窗內、微微弄溼了書冊一角，他卻也不信手拂去。在他而言、那雨落之聲卻成了另一種沉靜心靈的樂聲。若是從窗外看去，那片片山岩、飛傾的瀑流以及巖內的花草樹木都是那樣熟悉，但在這樣的雨景之中也顯得有些陌生不可辨。

此時遠方不知何處傳來蕭瑟寂寞的蕭聲、如憂愁傷心，又似聲聲回憶，聞音者不禁也受到蕭聲的影響泛起思愁，在淒靜涼冷的細雨之中更顯憂傷。

動了動眼睫，佛劍抬起眼看向了窗外，那幽幽蕭聲似是微微觸動了他的心緒。他闔起書頁，自窗內往外看了過去，煙嵐在山間瀰漫著，似乎是隨著蕭聲而動，迴盪在天地之間。

他定定的看了一會，起身走到門外站在了簷下，細雨默默的溼了他的衣襬、襲上涼意。本欲直接踏出了不解巖時卻眼睫一動、動作緩了下來，而後拾起在門旁的傘打開，這才緩步的出了不解巖。

雨勢雖不大卻柔密，不多時傘緣已聚水成滴而落下。佛劍循著蕭聲漫步的走著，什麼都沒想的走著。

只是覺得有些熟悉罷了……

像是那多年以前……

不知不覺走至一處山頭，佛劍回過神來，眼前細雨濛濛間、有個身影在他到來之前便已至。

那身影是再不會錯認的。

「龍宿……」佛劍自然的喚出了那個名字，聽到聲音的那人轉過了身來，臉上挑著一抹讓他熟悉的笑也出了聲。

「佛劍、汝怎麼在此？」龍宿回頭，然後向著佛劍走來。

有些驚訝的、在濛朧煙雨之中，佛劍只是看著他。

龍宿走到佛劍的跟前，因為兩人都撐著傘的緣故、所以隔了點距離，但若伸出手來仍是碰觸的到。龍宿定眼看了看、伸出了手拭去了飛落在佛劍頰邊的水滴，然後自顧自的牽起佛劍的手走至崖邊。

蕭聲似乎是自龍宿方才所望去的遠處所傳出，也許是因為在虛幽的山谷中以至於餘聲迴繞，若真要刻意找尋也不是不行，但龍宿似乎沒這個打算，佛劍也只是循聲而來。兩人靜默一會，龍宿便先開了口。

「怎麼不說話？汝似乎很訝異看到吾？」

半闔的眼眸看著眼前莫若虛懷的山谷，渾然天成的景緻映在眼裡是那樣的舒心。佛劍緩聲說著：「嗯……你怎會來到這不解巖附近？」

呵呵地兩聲，龍宿回頭看著佛劍，滿是笑意。「吾本是想去不解巖找汝，途中聽到這蕭聲、聽著總覺著是熟悉，於是便尋了過來。」

「嗯。」

「汝近來如何？咱們也好一陣子沒見了。」

「一切如往、龍宿呢？怎不見仙鳳隨侍一旁？」

「吾想獨自來找汝敘敘、便沒讓鳳兒跟來。在疏樓的日子還是那樣，過得無聊的緊呢……」日復一日的不變……

聽著龍宿竟說出無聊二字，佛劍不禁輕搖了頭。他是這麼會愜意生活的人……

「可……劍子不都會去疏樓西風？」

「嘖、吾老要看到劍子做什麼？！每次來準是沒好事，也不把汝一同帶來。」似真似假般的說著，龍宿臉上透著不大願意的表情。

「這……」

「汝都不來找吾、只好吾主動些來找汝啊……」

「我……」愣了愣、聽著龍宿半似抱怨的話，佛劍真感到歉意的不知該說什麼，臉上立即浮現出歉意的神色。

他不是不願意去找龍宿，但若真沒什麼事他也不會特意去尋人。可他沒想過龍宿會介意……

瞧著佛劍、龍宿半是嘆氣的笑著說：「唉唉、吾是說笑的啊…汝可別真當真了，怎麼看劍子說笑時汝倒不是這樣反應，可別讓吾從此不敢再踏進不解巖一步。」

佛劍這一聽倒是笑了。「不解巖隨時歡迎你來。」

「汝這麼說吾就放心了。」龍宿一語說畢便左右看著佛劍，弄得佛劍有些莫名。他只看到龍宿似是有些不甚滿意的神情卻又是有些莫可奈何，當下也只能靜待龍宿。

「我……身上有哪裡不對？」被看著久了總是不太自在，佛劍還是先問出了聲。

「這嘛……」龍宿另一執扇的手掩了個半面，最後竟說出了連佛劍也知道是刻意轉移話題的話。「汝怎麼會為這蕭聲而來呢？」

龍宿這一問佛劍倒想起方才他看到龍宿在此地時的驚訝。因為……在龍宿的身影入眼時的那一霎那他便想起來為何這音調讓他如此耳熟。

那是許久以前……龍宿曾吹奏過的曲子。在他和劍子尚未互換樂器，紫金蕭還留在龍宿身旁時、他說特意給他的曲子。

那一日不像是今日，是個極為晴朗清明的日子。

那時的蕭聲雖是秋愁……卻不似今日的哀傷……

那時……他們三人都還是清閒之身，在那之後的繁忙都還未到來、他們時常在宮燈幃相聚，徹夜長談。

宮燈幃擺設雖不至於比疏樓西風過於富麗，卻也精美，就是只有兩人待著也不覺得沉悶，片片的陽光照著極是清麗紓神。

其實三人相聚、自己也都以當聽眾居多，聽著劍子跟龍宿時常一來一往的言語也不覺得無趣。雖然似乎那時老被龍宿抱怨自己總是不愛開口，悶的可以……叨念著的時候卻還是不時的親手替自己的茶杯注入暖茶。

是什麼時候……他也不記得了……記憶中那年秋意來的甚早，是個涼秋。那天他們三人一如往常的相聚，而自己早到、便和龍宿一起等著劍子。然而過了約定的時間卻還是不見劍子的到來，想了想、擔心是否在途中出了事，但念頭剛起卻讓龍宿阻了起身欲去尋找之意。

『放心吧、劍子那人總是老是來遲。』

確實自己也不是沒等過劍子，看著眼前香爐清煙嫋繞，睜眼閉眼間、收起了擔憂。龍宿既是如此說了他也就未再執意。西風吹過、有些泛冷……一片落葉自亭外飄落在桌上，葉雖未枯黃卻已孱弱，正想拾起時、龍宿快了自己一步，他看著龍宿信手拂去，突然覺得心頭一緊、眼前一晃，但卻不知是為了什麼？也許那時自己的神情有異、龍宿便問著自己如何了……

他抬眼看向龍宿，卻無從回答起。

既不知原因、便只能搖頭說無事。

龍宿看了看、也不再追問。他拿起桌上的水煙管，旋了幾旋，又放了下，而後便喚來仙鳳取來東西。

他說有首曲子想讓自己聽聽，既然劍子尚未來，也可打發些等待的時間，在兩人談話之間、仙鳳便已取來黑色大盒。

雕琢精緻的木盒一眼便看得出盒身雕工的細緻不凡。

那是龍宿珍藏已久的紫金蕭，見過幾次、未曾聽過他吹奏。佛劍看著那龍宿自那華貴絨布中拿起，看到他對自己笑了一笑，眼神是說不盡的溫柔……

溫柔之中更帶著說不出的感覺……

佛劍看著龍宿。

他一直都認為龍宿身為儒門之首，尊貴傲氣是必然，那份自信及優雅從容也是見慣的。

這便是龍宿。

佛劍一直都是如此認為。

但他沒見過龍宿那樣極盡的溫柔……

其實他也明白在傲氣之下的紫龍也是有著柔情的一面，只是他以往未曾見過……

讓他不禁有些迷惑……

一旁的仙鳳已把桌上的吃食撤了下去，餘下香爐及一盎茶壺兩杯茶就離開了。然後龍宿起身拉著佛劍坐在亭緣，而他自己則靠著涼亭的柱子、那優美修長的手指在紫金蕭上款款滑動了起來。

和其他樂器不同的是、簫聲總是帶了些許愁思，低鳴婉轉的聲音輾轉飄落四周，惹的仍是一片清明的天際、但卻染了些許顏色。那一聲一聲似揪著心般地……聽在佛劍耳裡更有觸動心思的感覺。他看著龍宿此刻和平時隨心而漫不經意的神情不同般、是那樣的溫柔認真，看著風吹過又一片落葉落在了懷中，更是憑添幾分愁。

向來宮燈幃四季的景色大不相同卻同樣美麗，但或許是因為龍宿正在吹奏著紫金蕭的緣故，庭外的景色感覺起來更是與往常相異，靜謐之中帶了些惆悵、有別於往日的熱鬧。

龍宿吹奏的曲子他未曾聽過，卻生生地入了心。

他不曉得自己那時聽了之後是露出了怎麼樣的表情……但是龍宿一曲奏罷看向自己時、卻搖了頭苦笑著。

『吾可不是想讓汝露出這樣的神情啊……』語畢龍宿便把紫金蕭隨手放著、然後坐到了佛劍的身旁仔仔細細的瞧著，伸出的手在兩人之間停了半响又放了下來。佛劍睜著眼、表情轉為疑惑的看著龍宿。

有些無奈似的、龍宿隨即又恢復了他那一貫的輕挑笑容，最後只說了那首曲子是給自己的。

沒有理由。

他不懂龍宿的深意，想要再問時、仙鳳已經前來告知劍子已到，隨後紫金蕭便在龍宿的授意下讓仙鳳收好、送回了疏樓西風。

在那之後他也未曾再問起。

聽著雨聲和著風聲飄在耳際，佛劍自往日的思緒中回到眼前。細雨綿綿、不停的從傘緣滴落紅塵，自天上回到人間。

「這曲子是你當年在宮燈幃曾奏予我聽過的……」

「汝還記得？！」龍宿說著這話時聽起來有幾分欣喜，眼角眉梢更是染上了幾分笑意。

佛劍柔緩一笑：「只是久了、初聽之時覺得熟悉，方才見到你時才想起」

「但你終究還是記得的。」龍宿放柔了眉宇間，依稀似如當年那般的溫情脈脈：「事隔已久，往事已非。但總有些事物是不會改變的。」

「嗯？」

「就像是汝啊……佛劍。」

「我……」聽著龍宿的話，佛劍想說其實自己並不是毫無改變，但他也覺得經過了這麼長久的時間……龍宿跟劍子也的確是沒多大變化。

這極為相似卻又截然不同的兩人，卻又都在自己的身旁，總有點那麼不可思議般。初時論交時、至今相聚時，已不知過了多少年頭、發生了多少事，回首過往是萬事皆已非，但的確是有些事物不曾改變。

就像是他們三人之間。

「若說變化、你與劍子也沒多少改變……」

「吾可與那腹黑的傢伙不同。」聽著佛劍竟把自己與那道者一同較之，龍宿倒是不甚認同般的回答。「信奉他不入地獄專推人入地獄，這等事情吾可不做。」

佛劍一聽倒也一笑。從以往至今，劍子與龍宿的口舌之爭他聽了不少，也明白他們並不是真心真意那麼想。

或許……是帶了三分較真吧……

初時他尚會勸阻，時日一久、便不再阻勸，或著真是鬧得過了，他才出聲。一時思及此、不禁想起劍子，若是他人現在身旁，或許又會與龍宿論起道理來、為這寧靜的雨色增添幾分熱鬧。

看著眼前廣闊深邃的幽靜山谷，佛劍不自覺的又向前踏了幾步、站在了崖的邊緣。那一聲聲的幽遠、如同當初，緩緩地沁了心。

龍宿佇立在佛劍身旁、看著他。在前往不解嚴的途中聽到那首他只奏過一次、那次之後便沒再吹奏過的曲子，讓他不禁想著不知是否佛劍還記得。

他意外於恰巧遇上佛劍、更欣喜於佛劍始終未曾忘卻。

曲子並不難以學習，雖說多少還是得有些天賦與技巧、但即便是他人也能吹奏。

而他選擇了這曲子自是別有涵義。

是特意給佛劍的。

然而那一天、他看到佛劍那樣的表情，伸出的手收了回來，看著他那樣的神情，心中只能嘆息。

他是這麼純然的一個人，他們的個性是如此的差異。

但這卻是他所放不下的。

他向來任意隨性、惟獨面對佛劍時卻是拿他半點輒都沒有。猶記神州異變、那時佛劍來找自己尋求援手時、那樣認真無芥蒂的眼神，即便當年他不曾告知他為何成為嗜血者的真意，佛劍仍是不問原因的接受。面對這份全然的信任，龍宿也只能揚扇一掩真心。

掩去自己心中的歡喜。

佛劍是少言、那字句更是彌足珍貴。

與劍子想法相近卻又不同的作法。他與劍子卻同樣的對身旁這人放不了手……這些年來他總是會在午夜夢迴時想著、要是當年就此不再見，那麼他真能放下心裡掛懷的一切、就此逍遙一身嗎？

那已經放下去的心思卻是再也不能收回的。

他心裡埋藏的何止幾年能消散……更何論是這世間最牽愁腸的……

更叫此時濛濛雨氛添上幾絲。

莫說江水向東流、一去不復返，情感不也如此……覆水難收，更何論次次的將進深刻。

『能守著、總是能多護著他，即便是江湖風浪襲身、卻還能朝暮相對，其實也挺好。』他想起、那時的劍子說過這樣的一句，但他卻不甚認同。

他不只一次地總是想、不如與之一同逍遙隨心，看遍千山萬水、看盡世間繁華。

這人生說長不長、說少卻也不是那麼少，有時過上個一日悠閒、在三人談笑風生之中卻感日短。

但不相見的日子卻倍覺地又長了……

同樣的心思卻是不同地想望。現在他也不得不想著，劍子這句話還是有幾分的道理。

不見是苦、見了是疼，既然都是萬般滋味，總是能見的好。

因為佛劍、他便是壓下了最激烈的那一面。

龍宿看著佛劍走到崖緣、心裡一晃，伸出手把他拉了回來。

「龍宿……」被龍宿出其不意的抓住手腕，佛劍訝異的回頭看著龍宿。隨著飛雪的飄揚，手裡的傘翻飛落下、一摔地被突生的風吹出，落到崖下。沒了油紙傘的遮蔽，很快地佛劍身上便被細雨沁溼了些。

「怎麼了……龍宿？」

龍宿愣了下、隨即把手中的傘移至佛劍上方，也不管自身也被雨打溼。「這泥地天雨濕滑，汝別靠崖邊太近。」

「嗯……」佛劍看了看龍宿，然後走向前，把傘拉回在兩人的上頭。「也沒什要緊的，你別緊張。」

佛劍想不過就是靠崖邊近了點，並不需要太過擔心，一方面也訝於龍宿的舉動。

心知是自己一時亂了心思，龍宿想著自己剛才的莫名舉動、倒是勾起笑來。「是吾想多了，害汝的傘也沒了。」

「沒關係的，但咱們兩人共撐一把……」佛劍想了想：「不如先回不解巖吧？！」

「就這樣吧。」雖然龍宿並不在意自己的衣物也許會盡溼，但兩人共撐一把傘的確是小了點。

不知道什麼時候那遠處的蕭聲早已停止，天際雖然仍是清明一片，但過不久也將逐漸轉為星色。佛劍推回龍宿遮過來的傘、搖了搖頭表示不用，他看雨勢也不大、又離不解巖近，心裡無所謂、要龍宿自己撐著就好。龍宿一看索性也把傘收了起來、笑著：「偶爾淋點雨也不錯。」

在兩人並肩走向不解巖的途中，龍宿問起：

「當年那曲子吾倒是忘了問汝覺得好不好？」

「那曲子……很好。」佛劍回想著、然後輕輕地笑了。「當年聽的時候總覺得有些惆然傷心……但、是首很好的曲子。」轉頭看了龍宿，「你那時……」

「嗯？」

「不……沒什麼。」佛劍止了口，想起那時的疑惑，但事隔已久……「天色也晚了，龍宿若是願意便在不解巖住下、但只是沒有什麼好招待的……」

龍宿一聽、揚起笑容：「難得佛劍汝一邀，自然是客隨主便，清淡自是更好的。」腦袋裡轉了幾轉，「吾可以多留幾天嗎？」

「龍宿想留下自然是可以的。」佛劍點了頭。「但疏樓無事嗎？」

「有什麼事就讓鳳兒去應對就可，吾正想過幾天的清閒日子。」他看著佛劍的眼眸，「也許久未跟汝對奕了，汝可奉陪？」

「當然。」

「佛劍……」

「是？」

龍宿到口的話停了下，「希望明日會是晴朗的日子。」

「嗯。」佛劍望了望天、又說：「龍宿覺得晴朗的日子較好？」

「天雨總是教人心煩些。」順手拂去落在髮際上的雨滴，兩者較之、龍宿的確不甚喜愛雨天。

像這樣的日子，望著時、他總是認為那實在傷感多於喜悅。

佛劍聽了、淡淡地一笑，未再說什麼。

龍宿注視著佛劍。

汝要常笑著地好……這句話龍宿沒說出口。

因為在他的記憶中、佛劍大多數時候地神情都是平靜淡然，但更多時候總是帶著淡淡的嘆息悲傷……

對蒼生的悲憫，對自身的無能為力。

在他看來，總是想佛劍其實不需要這麼把事情往身上攬，蒼生的苦樂自是有其命定，而人心最是反覆。

但他也知道佛劍始終是明白的，可佛劍就是知道才更認為自己該去做。

佛劍這人啊……就是這樣，就是讓人放不下手。

突然想到什麼事似的、心情比方才更加地愉悅起來，龍宿泛起笑容，直接拉著佛劍的手加快腳步。

「龍宿？」

「這雨說大雖不大，但久淋也有可能易染風寒，咱們早點回不解巖換件衣裳。」

「好……」

「還有好友啊……吾沒多帶替換的衣服，要跟汝先借上一套來換了。」

「這是該然的，龍宿不嫌棄的話……」

「不會不會，先謝過了。」

「小事而已。」

「好友真是客氣了，吾可是要多叨擾幾天呢。」

佛劍看著龍宿神情帶著笑、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熱烈起來，但也任著他拉著。突然發現、龍宿這個樣子有些小孩心性似的……

搖了搖頭，佛劍想自己看錯了，怎麼會呢……

龍宿想到過幾日劍子若是來到不解巖看到自己陪伴佛劍，那表情該是有趣極了。這風水總是要轉的、總不該都是自己看他纏著佛劍，獨吞悶氣。

也說不上是爭，但惟獨為了身旁這人、他們兩鬧騰了多年，就是不讓。

也是一種習慣吧！

但倘若不再這樣他竟然會覺得不習慣起來……龍宿略略緊握了手裡的手，轉頭看了佛劍那專注的眼眉，心裡泛起柔軟，笑意更深。

這樣的日子、也很好。

絮言飛語隨風逝，雨落愁腸作不知，長相憶、更相思，獨留燈幃伴孤影。
猶記韶華不相見，見時掩面輕扇搖，別離只做心中苦，萬般滋味應如是。
喟然化作一聲笑，無數歡喜皆盡藏，此生盡歡幾時有，還需及時手裡握。
回首再望舊時路，不覺恍如夢一場，便是思念為春柔，迎風灑落意情深。

離寂如繁花落盡的日子還遠著。
看著亭外雨後新生的枝頭綠葉，抿了一口新茶，佛劍如雲笑意凝在面上，彷如就像那洗過一般的湛然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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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橙

Somedays' Dream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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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4)

92樓發表於: 2009-10-09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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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10.09 ＜四季小品＞幽遠 91F (龍宿與佛劍)

呼呼
我最喜歡的四季小品>///<

其實我一直想說在這個系列裡，龍宿的感情比劍子內斂太多了~
我很喜歡這樣的龍首，有種默默地站在遠處守護著他人的感覺。
也許就如這篇中劍子所說的那樣，一個是看著不捨，總想著把他拉離這喧囂的紅塵，笑看美景。
一個是覺得既然躲也躲不掉，麻煩總是會自動找上門，不如與他一起共染紅塵，是苦，卻也甘願。
只是無論哪種心情，想守護佛劍這點是一樣的吧。

話說當年龍宿吹那首曲子時佛劍究竟露出怎樣的表情呢……
龍宿說那首曲子是送給他的，卻又不希望他露出那樣的神情……
難道龍宿吹的曲子洋溢著濃濃思念，某遲鈍和尚不領情?（被紫龍打飛||）
我對這段往事很好奇啊~
總覺得當年的佛劍大概與現在有些不同吧
同樣地曲子聽了兩次，也許心境也會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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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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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Re:08.05 ＜四季小品＞癡傻 90F

Re:10.09 ＜四季小品＞幽遠 91F (龍宿與佛劍)

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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