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20【劍布衣/冰無漪主】鬼燈籠‧風滿小樓 ‧155F‧Rainy Season‧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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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生綺羅塵

恍惚十年久，君歸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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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9)

150樓發表於: 2012-12-11 01:3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回 147樓(洸離) 的帖子

道友的文筆讓人沉醉其中~
中斷就讓人寢食難安=ˇ=期待看到道友的文^^

我依然無法忘卻，那一日烙印在心上的痕跡。

無論是執著還是信仰，是虛妄還是真實，是荒謬還是理性，是瘋癲還是清醒。

我都知道，你是我的求不得和放不下。

未曾擁有過愛別離，便已求不得、放不下。

就算沒有盡頭，就算沒有回報。

我也無法停止繼續思念你...... 我最深的願望，最大的任性。

頂端

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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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151樓發表於: 2012-12-12 18:1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幽藍：
晚安^^
謝謝你說好的心得和回覆(笑

鬼燈籠是我第一次嘗試把所有的故事全部串在一起，很多時候一個事件或是細節是打散在各個篇章裡頭的，所以可能還是得把全部故事看完比較不會有斷層感(思考

非常同意你說的，一百個人看角色，會對角色有一百種的詮釋方式ovo
可能劍先生有來自未來這個設定的關係，在原劇中，他一直給我一種藏了很多事情，還都不能說的感覺
可以說他故作冷漠，只為了心中不可搖憾的信念，但後來啊，我卻看到了他不顧一切想要伸手把握當下的熾烈
於是，那種在距離間擺盪不定的掙扎，成了我眼中的筆下的他

劍布衣的感情很豐富，也願意掏心掏肺，但他也是個有所堅持的人

好吧，承認一下我還滿喜歡冰少爺這樣的路線的，任性的大少爺有什麼不好呢？反正劍先生願意無條件伺候他(笑
相對劍布衣的複雜，我覺得冰無漪對待感情直接而純粹許多，也正因為他很直率，才讓劍布衣最後決定不逃了，坦然去面對

雖然風滿小樓被朋友戲稱為尋找一個有苦難的天堂，不過在傾城之淚的時候，他們會相守的，再也沒有任何的外力，能把他們分開
說到寂寞，他一直都是我心中無可取代的No.1，可以千夫所指，承受萬世罵名，但是他絕對不會更改自己行之鑿鑿的決心！
他從來不是為了一己之私，更不屑戀棧權位，也因此在處理事情的時候，往往把自己賠進去也在所不惜
回到鬼燈籠呢，咱們的鬼差先生在幹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不過最終的目的，是還兩人一份平凡的相守，他從來沒有，想讓劍先生繼任的念頭哦~

子卿其實只在冰無漪的身邊待了幾個月而已，他回去了，也遇到自己那個時空的冰無漪，也和對方寫下了後來的故事
的確，他喜歡這個時空的冰無漪，但那是連他自己都還不懂的眷戀，也被冰無漪毫不留情扼殺掉，因為不可以發生
冰無漪其實是把子卿當個孩子來看，他只是很單純希望，另外一個和子卿同時空的冰無漪，不會嚐到和他一樣的錐心之痛

新上任的鬼差先生是一個月的代理，這在冰清劍炎/山河啼淚裡頭有提到
失憶的是和子卿同樣時空的冰無漪，因為子卿暫時跑去當代理鬼差，而鬼差的限制是不能擁有個人感情，所以子卿完全被從冰無漪的生命和愛情裡頭，剝除了
至於問先生沒有失去記憶的理由，是因為他本身和鬼判官有其他的條件交換，所以一直都待在忘川，與鬼差永不相見

如果還有任何有疑問的地方，也可以週末直接向我詢問，我會盡力解答的=w=

p.s.嗯，這兩個部分我就真的沒有庫存了(抹臉)，至於心得方面，看你個人意願^^
我必須說，傾君側的捲捲和我心目中的捲捲有很大的出入，真的QAQ

槐生綺羅塵：
晚安^^
謝謝你的回覆ˇ

故事理論上是一個星期貼一次，也謝謝你的喜歡哦ovo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噗浪
文字堆放處-驟雨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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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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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152樓發表於: 2012-12-14 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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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麟‧中

推開透明玻璃門的那一剎那，多少塵封的舊事浮湧紛紛，幾乎淚濕了沒有淚腺的眼眶。

太急了，反而忘卻自己不該現在出現…。

鬼差看起來相當散漫的窩坐在相同的位置上，慢悠悠切割著硬派皮的水果塔，，一口一口，看不出來想吃不想吃，只是持續性進行消滅動作。

當冰無漪不經意回頭的時候，瞧見的，就是問天譴彷彿被雷劈一般的慘咽神情。順著對方的目光，冰雪聰明的冰無漪，立刻會意了過來，溫厚的男人，究竟目睹了什麼不忍卒睹的畫面…。

「我不知道，原來久別重逢，竟是如此撕心裂肺，我太莽撞了…。

寞不會聽到我們之間任何的對話，可他會知道我曾經出現過，因為，映入他眼簾的，是冰無漪你對著空氣自言自語，不符合科學實證的弔詭景象。」

必須用盡力氣，才能一字一句傾吐的清晰。他很清楚，自己接下來要說的東西，更難以讓人承受。

腦袋嗡嗡作響著，問天譴以病態的意志強迫自己，絕對不許往鬼差的方向再望一眼，曾經深愛的，卻再也不能相守的執著…。

鬼差何等敏銳，從冰無漪的目光落向空無一人的門口開始，立刻將事情始末組織串聯，作出肯定的結論：問天譴來了，而他，不被允許相見！

一直以來，他總像個白痴一樣鞠躬盡瘁，嚴嚴實實收妥不讓任何人窺視的不甘心，突然之間，炸鍋開來，連掩飾都嫌多餘。

作風讓人摸不著頭緒，經常性安靜的像株植物，卻給人芒刺在背感覺的青年，默默現了身，默默帶走了情緒難得出現裂痕的鬼差。

如一陣讓人無知無覺的風，吹拂迴響在無人的清夜。

「我本來想等你自己體悟的，畢竟以我的身分而言，不適合插手冥界的業務，不過已經迫在眉睫了，我希望你可以擁有不同的可能性。」一面說，手也沒閒著一面結印畫出簡單的陣法。

冰無漪忽爾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耳邊竟莫名迴響著流水潺潺的涓滴聲，而後，眼前的景象完全崩毀溶解，一個從沒想過會再見面的，而今已是堂堂而立俊朗青年的人，慢慢堆疊顏色，由淡墨到濃稠，清晰的讓他不敢置信。

那是子卿，短暫跟在自己身邊幾個月，讓他驕傲斷言日後必成大器的孩子。

眼眶乾澀了起來，從前不懂什麼是吾家有女初長成的父母欣慰之情，浮光鏡相中，玉樹臨風的翩然風采，冰無漪與有榮焉。

渾然不覺自己被偷窺的劍子卿，豪邁脫去上衣，袒胸露腹展示著精壯的好身材，冰無漪見狀，冷不防倒抽了一口氣──

他沒有記錯的話，子卿身上如同纏藤滿佈的銀紅妖異圖騰，在吸鴉片的衣物過於寬鬆掉下肩頭因而裸露的鎖骨上頭，也存在一模一樣的印記…。

色澤不同而已，連分佈的位置，都像是工廠一貫作業製造出來的標準量化產品。

帶著點少年特有青澀的語調不再，當劍子卿開了口，冰無漪卻情願自己繼續維持無知的假象，什麼都沒聽到…。

『已經蔓延到全身了，朱涼繼任鬼差的時間，不容許再拖延了是吧？朱沁知道，他再也等不到對方嗎…？』

低壓壓的捫心自問，不只是劍子卿對於自己用情極深的冰無漪無處宣洩的心疼，更是，隔著時空與年紀的嚴峻鴻溝下，對朱沁昇華的孺慕之情具體的呈現。

「我很抱歉，必須用如此難堪的方式揭開血淋淋的真相。

十來歲的劍布衣，在萬念俱灰的狀態下，碰上了尋覓下任鬼差人選的寞。一無所有，所以什麼都不怕失去，在沒有任何遲疑的前提下，劍布衣首肯了接任鬼差。

鬼差身上的圖騰是銀白色的，繼任人選反而什麼都沒有，於是你從來沒有察覺。不是劍布衣刻意隱瞞，而繫，他選擇性遺忘。後來對你傾心，潛意識想保護你不受到傷害的前提底下，他忘得一乾二淨，直到臨終那一刻到來為止。

至於劍子卿，或許該說所有平行世界裡頭的劍布衣，身上都存在著銀紅印記，等劍布衣一走馬上任，就會被消滅所有存在過的證明。除了你以外，不會有任何一個冰無漪，記得自己轟轟烈烈愛過劍布衣…。」

說不出口的，反覆折磨了自己千百年的悲劇，幾乎讓問天譴啞口無言。即使聲音飄忽而壓制不住其中的顫抖，他也不許自己逃避冰無漪任何的目光！

冰無漪理所當然，可以暴怒，可以指控，任何負面的情緒，他願概括承受。

劍布衣用一團糟還不足以形容其中慘烈程度的人生，雖然不是鬼差的非戰之罪，可當冥界工作者傾巢介入，怎麼可以，還不起對方一份想要和冰無漪平凡相守的奢望？！

未免太可笑，也太悲哀了…。

排山倒海席捲而來的憤怒，激烈侵蝕著冰無漪冷靜思考的線路，對問天譴咆哮於事無補又怎麼樣？！找吸鴉片的理論無濟於事又如何？！他就活該，去接受根本沒有讓他選擇餘地的荒唐殘酷？！

惡狠狠揪住問天譴的衣領，眼底，眥目欲裂，抖瑟不止的唇瓣，咬成死白，卻吐不出半個字句來…。

「願渡無垠，方成諸功德。窺破貪嗔，修持身無色。性本空明，怎知心點墨？縱使青燈，誰無惑？」

蓮華聖光，落地綻艷，紛落的菩提，禪韻盎然。梵鐘聲聲，伴隨低吟的梵唄，層層繞樑。白色不染塵埃的修者，身揹佛牒，為還僧人悲願而來。

慈悲喜捨的梵文和聲，充滿祥和的光明力量，不知不覺中，竟化消了冰無漪緊縛心頭的暴戾氣息，鬆開了箝制的雙手。

「佛劍大師…。」蒼冰色的眸，暈染著冰雪藍的殺伐無情，錯綜複雜的愛恨中，猶帶茫然空白。呢喃著法號，冰無漪需要一點支撐自己繼續走下去的信念。

問天譴看起來相當悲傷，即使他不常展露自己的心緒，終究，還是走向背道而馳的那一端嗎？

「通慧師父捐軀了，是嗎？」一聲比一聲沉痛，問天譴完全不想知道答案，只不過想要抒發而已。

「冰無漪，身為鬼差的情人，我不會毫無理智附和他的行為。你可以隨著佛劍師父前往三途川找他談判，但，我希望你能給予自己考慮的時間。

活人走進冥界，將不再有回頭的機會。」

個性終究敦厚，問天譴沒辦法直接坦白：你會毫不猶豫答應寞近乎喪心病狂的條件，因為你想讓劍布衣脫離命運束縛的念頭太過強大，因為你選擇相信他。

冰無漪抿著唇，不發一語走出溫暖明亮的店面，他需要自己一個人沉澱的空間，否則他沒有辦法保證那些和發瘋沒有兩樣的狂奔思緒，逼他作出任何後悔莫及的決定。

問天譴從懷中摸出一顆晶瑩溫潤的玉石珠子遞給佛劍，態度過分誠懇，活像在交代後事那般肅穆，「如果冰無漪首肯了鬼差任何條件，麻煩佛劍師父你，一定要把他從忘川帶回來！」

佛劍沒有馬上接下問天譴的請託，對方想交付定魂珠玉，一旦使用，問天譴就再也離不開忘川了…。

慈悲為懷，即使莊嚴的面貌不曾動搖，也為這份不容質疑的無瑕，動容了。

「我會盡力。」
★

死者暫時沉眠的，象徵與過往切割的安息之地，冥界三途川，靜寂的只能聽見自己加速的心跳聲。

纏咽的幾乎讓人窒息的無名傷悲，繚繞迭盪在風中，空氣中，鑽入肺葉，肌膚，在四肢百骸裡興風作浪，努力要勾起冰無漪拼了命才壓抑下來的想念。

佛劍走在前頭，察覺到冰無漪細微的波瀾，靜靜提醒，腳底下的步伐不停，踩出一個又一個清聖的卍字金蓮，「不管聽到什麼，別回頭，別讓羈留於此的亡魂，找到替換的對象。定神，靜心，金光蓮華，護一身清明。」

冰無漪連忙收斂心神，抱元守一，尾隨著佛劍刻意留下的佛家禪印，行走的小心翼翼。

紛擾的紊亂起伏心緒，當真，逐漸平息了下來。

一波未平，心魔又起，聲聲入耳，悽涼欲絕的傷心呼喚，不是魂牽夢縈的劍布衣，是誰？『兄弟，冰漪，等等好嗎？』

冰無漪差點克制不住驅使自己回首張望的暴漲思念，若不是佛劍大師的諄諄告誡言猶在耳，他怕自己，真隨耳語的媚惑者而去。

拳頭緊扣，反反覆覆自我勒令催眠：那不是子傾，子傾已經死了，安睡在三途川底，不在這裡。

入耳的喊聲越來越殷切悲慟，冰無漪的心也跟著越揪越緊，早已散得像沙的真心，該怎麼重拾？

一聲清脆到了極點的掌聲，在魔魅誘惑到了緊要關頭的時候，突兀響起，霎時，驅散一切邪魔歪道，讓忘川川畔重歸寂靜。

是鬼差，是金髮龍神，是來歷不明的青年。

「我來歸還劍通慧的魂，了卻佛者永恆悲願。」一縷青煙，伴隨清魂離體裊裊飛升，似是，要將千百年來癡癡的牽掛，一次輕輕放下。

魂體緩緩映照出劍通慧堅毅而溫柔的臉孔，朝鬼差福了福身子，而後縱身往湖心的方向一躍而下，張臂擁抱像是酣睡在油油招搖水波紋中的劍布衣。

冰無漪以為自己錯眼，見證了屈原投江殉道時的壯烈。劍通慧跳河的時候神情那麼熾烈，剩餘的遺憾卻是那麼刻骨，視線對上的瞬間，一張一闔的口，訴說虧欠，『冰無漪，對不起，割裂了你和小卿。』

一句沒有任何狡飾的抱歉，掀起了驚濤裂岸。冰無漪不能明白，劍通慧為什麼要開口，對他道歉…？

如同母親的羊水，劍通慧的魂一點一滴將劍布衣溫柔包覆，而後幻化成點點青碧流螢，讓對方徐緩吸收得乾乾淨淨，連渣都沒有剩下來。

「魂魄歸還半身，身軀強行納入五顆天佛靈珠，藉此餵養以質辛心血與魔氣鍛魔鑄佛的樓至韋馱亡靈，是嗎？」現場最像旁觀者的青年，頸骨歪斜了一半，淡看眼前讓自己困惑不解的戲碼，對自我毀滅的佛者下了結論。

未論是非對錯，只是忠實見證。

「太極之氣不及即時現世的緣故，劍通慧總對天之佛懷抱一股莫名愧疚，這讓他在行事作風上，下意識以樓至韋馱為優先而唯一的考量。

因此，即使離世，也掙扎著想為樓至韋馱再做點什麼。

劍布衣是在這樣矛盾而弔詭的狀態下誕生的，本身是劍通慧不完全的魂，冥冥之中受其牽引，才會掙脫不開既定的命運。

要完全釋放劍布衣，有兩個條件，缺一不可，一是劍通慧魂體回歸，二是與劍布衣親近的厲蘊藏的厲元。當佛厲兩股極端的力量衝突後消弭，他將不再受到任何一方的控制。

否則，即使他繼任鬼差，不過是個身不由己的傀儡。」

充當解說員的是銀戎，不帶任何個人主觀意見。鬼差只會悶不吭聲去做，哪管是否被誤解？千夫所指，遺臭萬年，鬼差根本不在乎！

有些話說出來刺耳，總要有人去做；有些手段血腥，卻不能沒有人污了自己的手。劍布衣的狀況不容許任何拖延，銀戎只能選擇相信。

況且，冰無漪身上如果猶帶厲族血統，他也不敢保證，日後是否成為戰雲界的馬前卒？

這個無情的世界對待劍布衣還有冰無漪太不友善，把一切抹掉重來，拋下身分枷鎖，江湖道義，才是鬼差真正想給予兩人的未來。

哪怕，要走到那一步，眼前滿是腥風血雨？

不需要多餘的言詞綴飾，那一剎那，冰無漪忽然懂了，為什麼所有人都要苦苦欺騙他，不肯讓他知道劍布衣死亡以後的真相…。

他的感情，沒有轉圜的餘地，飛蛾撲火在所不惜！沒有任何一個冥界工作者，想要聽到他玩火自焚的答覆，縱然，那是最快速而明確的做法。

「吸鴉片的，在方丈雨卷樓的時候，你是否記得子傾沒了呼吸心跳的瞬間，你取自己情人一線生機搶救的往事？

我只想問一句，如果還有機會再來一次，你還會這麼做嗎？」

冰無漪只感到全身的血脈都在叫囂噴張，加劇顫動不已的心跳，是他為自己做下的第二個重要決定，誰也不許否定質疑！

鬼差向來寡情生硬的臉龐，迅速點了點頭，沒有一絲半刻的猶豫。

看到讓自己相當滿意的答案，冰無漪猛然大笑了起來，笑得不顧一切，笑得痛心疾首，「你承諾過，要還給我和子傾一個平凡白首到老的未來，現在，還算數嗎？」

再度重重頷首，鬼差想做的事情，從不半途而廢！

「我相信你，我相信如果是你，一定做得到！我把我自己的厲元剖給你，請讓子傾，完整無缺的回來。」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冰無漪無風自揚的水色長髮，悽悽猶如白幡招魂，昂首闊步離去準備的身影，螫痛了在場每一個有血有肉的性靈，淌下無盡緋淚來…。

說時遲，那時快，一陣響遏雲霄的虎嘯震天而來，伴隨迅捷無比的白色優美俐落線條暴衝而出，快得不及眨眼的片刻，張開血盆大口，惡狠狠咬住鬼差的下半身，登時，血流如注！

鬼差無懼於正攻擊撕咬著自己的白色猛虎，或許該說，對於自己瞬間面目全非的軀幹，毫無知覺。輕輕鬆鬆結了一個咒印，白老虎在無外力觸碰的狀態下，霎時被彈飛到好幾尺之外，再也爬不起來，低聲嗚咽著。

「鬼判官忠心耿耿的畜生，你知道沒有人可以碰我嗎？」輕柔吐出殘忍話語的同時，外表的假象緩緩崩解，露出青年那張高深莫測的淡然臉龐。

一旁佇立的青年，也隨之恢復鬼差的外貌，「感想如何？」

青年沉吟了好一會兒，回答，不著邊際，不肯正面首肯，「鬼差以為，我怎麼做，比較妥當呢？」
★

銀戎亦步亦趨尾隨冰無漪的腳步，幾次想說些什麼，卻只是嚥了嚥喉結，發不出半個單音來，最後，鬼使神差問了一句，「你想不想，看看你的哥哥姐姐？」

冰無漪回給銀戎一個清艷絕魅的笑容，「好啊，既然你這麼擔心少爺我的話。」

簡直冷靜到不行，面對無可奈何的世情百態，冰無漪沒有任何怨懟的情緒，心甘情願地領受。

不再徒勞提出任何勸退的話語，那太多餘了，也太侮辱冰無漪的決心。銀戎只是伏低了身子，現出修長壯觀的碧綠龍形來。

冰無漪相當配合的拍手叫好，他不想被任何人看穿真正的心情，所以，他會開心的笑，哪怕背後，痛的瘋的傷的根本承受不了！

同情太廉價，憐憫沒有必要，他的腦子清醒得很，知道自己正步步邁向地獄無間。

測師給他批的命，前半是對待感情正經不能，缺乏臨門一腳的勇氣；後半是遇上真正想要攜手的對象時，奮不顧身，粉身碎骨。

懶臥在銀戎溫度低冷而滑膩，覆滿鱗片的身軀上頭。雙手無法完全環抱粗壯而精實的軀幹，略為苦惱應該要抓哪兒，才不會不慎從天穹雲端摔落黃泥土地上頭，把自己搞成一灘爛肉屍塊。

「抓我的龍犄角，它的成分和骨骼構成分差不多，不會一碰就碎。」感受到冰無漪的顧慮，銀戎此刻轉為深沉的嗓音，發出了善意提醒。

「不是不能摸嗎？」提出相當可愛，以訛傳訛的誤解，當冰無漪嘗試握住銀戎杏仁金色的犄角，才驚喜發現觸感溫潤沁涼如玉，讓人，愛不釋手。

犄角上頭滿佈斑斕而細膩的銀白紋理，像是一件珍貴而被歷史歲月洗禮的古玩般，靜靜散發著自己獨特的光彩。

「龍犄珍貴，是因為它數量稀少而且可以入藥，功效可比大羅仙丹，不是可以收藏的緣故。」笑著糾正。

冰無漪雖然沒有懼高症，不過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不想在碧眼龍神騰雲駕霧的過程中失足，他選擇整個人趴伏在柔韌的龍形上頭。

以龍作為交通工具，是前所未有的新奇感受，速度四平八穩，沒有預期中的勁風呼嘯，嚴格說起來，視野遼闊，也很舒服。沒一會兒的光景，冰無漪覺得自己昏昏欲睡，都想攬過幾片棉白柔軟的雲絲團，睡在一片蔚藍的蒼穹上頭。

冰無漪向來是個念隨心轉，不受世俗禮教拘束，愜意又消遙的人，因此，他還當真闔上自己的眉眼，暫時拋開欲把悲涼換沉醉的百轉千迴，美美作一回莊周夢蝶的灑脫，淡看人世間的離合悲歡。

銀戎調整了自己飛行的速度，穩穩載著冰無漪在重山峻嶺間飛翔。日行千里，似乎還不足以形容龍神比光訴還要快捷的移動方式。

當冰無漪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兩人已經身在遙遠的大洋彼岸，充滿了異國風情的繁華都市叢林之中。

銀戎遙指著他們正對面的辦公大樓，「天和劫塵在那裡，他們目前是某跨國企業的駐外代表，年薪百萬的超級業務員。」

反光的玻璃帷幕，不影響冰無漪超人一等的視線，跟冥界工作者廝混久了，他慢慢分辨不出來，那些不合常理的能力和事件，和尋常人家的分界點在哪裡？

似乎正在會議中，劫塵滔滔不絕地作簡報，在場的與會人員，無不振筆疾書，聚精會神。冰無漪會心一笑，勾起了很淺的唇彎，「二哥的工作能力很強，不符書的競爭心也非常人所及，也許，沒有兄弟和家族事業的包袱，更能開創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

天哥其實很照顧每一個弟弟妹妹，只是礙於他是家庭支柱，常常得把自己真正的個人情緒收起來，能看到他如此真誠的情緒反應，太好了。」

當不再把其他人當成責任扛在身上，天哥和二哥，一定會生活的更精采。

銀戎接著帶他前往下一個目的地，截然不同風情的城市寫真，辦公桌上爭論得面紅耳赤的兩人，熟悉的讓冰無漪莞爾。

「住山頂的和鰲天，感情怎麼還是這麼差？偏生，這輩子還做雙子兄弟，真是孽緣啊。」捧頰，於看當成笑話來看，都過了幾百年，當年濃烈得化不開的恨，而今，只剩下淡淡的惆悵。

阿剡和瑤哥，各自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堅守著本分，一如當年沉默盡責守護他們的根據地那樣。

不同的是，老實的阿剡，有了一個活潑熱情的小女朋友，兩人低調而穩定交往著；瑤哥不再只能苦苦追尋孤狼的背影，現在的她，自信的站在對方面前，熱烈追求。

「海小哥過得如何呢？」最後那個和自己有些微妙心結的兄弟，冰無漪也不忘關心對方現在過得好不好？

銀戎稍稍露出了為難的表情，「憂患深把海蟾藏起來了，雖然不是找不到，不過要和天界的人鬥法有點麻煩。尤其，憂患深和天界司宰走得很近。」

冰無漪不願強人所難，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隨性坐在高樓樓頂上晃漾著雙腿，眺望底下繁忙的車水馬龍。

「你知道，我同意自殺的理由是什麼嗎？」沒來由的，冰無漪忽然開啟了某個灰色話題，鋒利得讓人無法假裝問題不存在。

苦笑，銀戎還在斟酌遣詞用字的時候，冰無漪已自顧自開口，「冥界工作者，和一般人想像中不近人情，高不可攀的神仙有很大的出入。

拿吸鴉片的來說好了，他實在很喜歡用冷漠和理性來偽裝自己的滿腔熱血，我還真沒看過哪個高高在上的鬼差，為了一個自己選定，卻不想讓對方繼承的人選搞得灰頭土臉。

光是他能毫不猶豫犧牲問天譴，我就沒有辦法，認為他真的冷血無情。

你們個個都把我和子傾當成生死至交，除了相信你們，我想不出，任何更好的方式了。

我，禍隨劍殃冰無漪，願用己身厲元，一賭我和夢說劍布衣未來的可能性。所以，只管放手去做吧！」
★

再度踏上三途川，所有曾經激盪的高低情緒起伏都已歸於平靜，再掀不起任何的驚濤駭浪。

心緒異常澄明，冰無漪堅定的腳步，完全看不出來正一步一步往黃泉邁進。

冰無漪自認日子過得順遂，沒動過任何輕生的念頭，二哥離開的頭幾年也是如此，他只是發了瘋似的找人，而後讓自己更難以相處；劍布衣死亡的四百多年來，活下去等對方回來的信念筆什麼都還強烈，他不許自己半途而廢，絕對不准！

而今，劍布衣近在咫尺了，他的步伐，卻要止步於此嗎？

「你可以後悔自己做的決定，我不能強迫你做任何毫無意願的行為。」鬼差捨棄了最擅長的言語眩惑，巧辯舌簧，站在冰無漪的角度，單純替對方著想。

困難的，從來不是劍布衣脫離佛厲宿命的控制，而是冰無要怎麼和劍布衣談一場痛痛快快的感情？

取出厲元的關鍵步驟一旦執行，所有人，不再有後悔的餘地！

「哎呀，少爺我是那種出爾反爾的人嗎？都答應吸鴉片的你了，我可能讓你功虧一匱嗎？」說得豪氣萬千，當死亡真真切切近在眼前時，冰無漪反而什麼都不害怕了。

只是不受控制想著，子傾當初，怎麼面對這份火燒眉毛的壓迫感呢？

鬼差望著態度遊刃有餘的冰無漪，向無波動的慘白臉孔難得裂開了喜怒哀樂，透出微微的粉紅色。

「時辰已到，執行。」明明不該摻雜任何個人情緒的，然而鬼差吐出殘忍指令的同時，無以附加的錐心之痛，卻差點壓彎了他永遠驕傲直挺的背脊。

冰無漪垂首，視線輕輕落在猶然酣睡的劍布衣屍體上頭，低聲告解，「子傾，你要活著回來，然後找到我，咱們約好了。」

接過銀戎遞上來的匕首，冰無漪不再猶豫，反握綴滿寶石的刀柄，準確無誤往胸骨的位置狠狠刺了進去！

緋色血花，剎那，濺衝而出，潑染了一身白皙，再難無艷…。

漫天席捲而來的劇痛，幾乎曲折了冰無漪直立的膝，但骨子裡頭高傲滾動的血液，終究驅使冰無漪站得又挺又直。

一吋一吋往下，劃開胸膛前薄貼的肌膚。失去保護的肌肉紋理，如麻花般綻艷開來，伴隨大量噴湧而出的鮮血，模糊了視覺。

極端的痛覺，麻痺了自殘的雙手，顫抖不止，動作卻執拗的完全不肯有絲毫停歇。紛飛的血花，狂飆的汗水，交錯譜寫一曲淒婉的哀歌。

不發出象徵軟弱的呻吟悶哼聲，不落下一滴讓劍布衣心疼的淚水，冰無漪的嘴角，始終噙著不曾更迭的盛綻笑意。

幾無知覺的手，顫嵬嵬伸進被剖開的胸膛，血淋淋掏出正規律跳動的臟器來，「吸鴉片的，接好囉。」一聲故作輕快之後，冰無漪用力剜下附著心臟並蒂而生的瑩藍色肉團──屬於他的水之厲厲元，拋向鬼差。

捧在手掌心，前一刻還活蹦亂跳的臟器，失去相依相生的厲元後，瞬間焦黑壞死，反噬連接的大動脈大靜脈，以快得讓人不及瞬目的速度，一路往回侵蝕，蠶食鯨吞著莫名開始液態透明化的軀殼。

冰無漪的意識，再也支撐不了，迷離的朦朧目光中，依稀瞧見，從三途川底掙脫一切狂亂竄出的熟悉銀紅…。

在冰無漪的身軀如同軟水入淤泥，風歌倒落的片刻，已是死人魂魄不全的劍布衣突然起了讓人不敢置信的驚人變化──沒有感知能力的屍體，猛然坐起，暴亂衝出安息的忘川水面，雙眼一睜，流淌赤紅色的血淚，掙扎著往冰無漪的方面跌跌撞撞奔去！

奮力抱住冰無漪一點一點冰溶的軀體，驚慌失措而徒勞無功想要壓制潺潺水波的流逝，「我不要哇啊啊啊啊啊啊！」驚天淒絕的悲痛嘶吼聲，響徹雲霄，竟讓終年無雨的三途忘川，無端暴落傾盆驟雨。

雨水，讓自冰無漪身軀溶解而出的小小川流，消失得更迅速，更無影無蹤。

終於只剩下腦子，被劍布衣死死緊抱在懷裡，睜不開的沉重眼皮，心滿意足的慢慢瞇縫了眼，直到完全陷入黑暗為止。

「子傾，我好想你。」終於能夠脫口而出，終於能夠對著劍布衣本人陳述，沒有遺憾和牽掛的冰無漪，在心底糾葛全部放下的剎那，讓自己的臻首，凍凝成異常耀眼美麗的冰藍晶簇。

而後，在劍布衣溫熱的懷抱裡，散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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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麟可以貼到這裡就好嗎OWQ
最後的部分還在修改，下星期再上(抹臉

有任何問題，我們會場上見好了(哀傷的滾走…
攤位名稱：弄天
攤位號碼：G25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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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153樓發表於: 2012-12-21 00:0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冬麟‧下

「差爺，您讓我拿去歌樓聽雨當作裝飾品的冰藍晶簇，實際的作用是什麼？」冰無漪自盡以後，鬼差好一陣子不肯回三途川，留連在另外一個平行世界當中，看著劍子卿的一舉一動。

銀戎是個盡責的旁觀者，鬼差其實沒有表面上那般冷酷嗜血，相反的，臉上長年缺乏適當表情的鬼差，早已遺忘，如何直率表現自己？

鬱悶和憤怒，難過和遺憾，隱而未發的激烈情緒，如同蓄積已久的休火山，隨時，一觸即發！

冰簇沒有實際作用，頂多是一種紀念的形式。高懸在歌樓聽雨最顯眼的圓拱，不過是鬼差懸樑刺骨的一種極端手段，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他已經沒有任何的本錢，容許偏差值出現！

銀戎很善良，他不會主動去戳破自尊心比什麼都還高的鬼差爺，寧可放著天時不管，也不回三途川關心劍布衣狀態的小小癥結點。

他並不願意去回想，劍布衣那時候雙眼暴突滿佈血絲神情完全被抽空的茫然空白，以及不斷在傾盆大雨中，想要強留冰無漪身軀消散而成的水流，撲倒在地機械性可笑又愚蠢的白費工夫。

破碎的定格畫面，不勝唏噓，而且，太過疼痛…。

鬼差遲遲不讓劍布衣繼任，仍把和天界司宰周旋的艱鉅任務自攬在身上，甚至冥界最近因為主事者不在而顯得有些動盪不安，某人也一聲不吭全扛了下來。

劍布衣那股山河為之撼動，鬼神為其驚泣的悲憤，崩壞了三途川安定亡魂的機制，使得兩個年輕的鬼燈籠，目前疲於奔命。

有時候他會想，如果要和司宰談條件，由另外一個人出面，不是事半功倍嗎？早已放棄把希望壓在別人身上的鬼差，何苦，什麼事情都自己承擔？

那個人，絕對不可能放著劍布衣不管的！

除了墨宗嗣以外，那是對劍布衣最好的一個人。

「定魂珠玉，是譴的，他仍舊專擅斷定，我的所作所為，都是錯嗎？」鬼差雲水色的精黠眼瞳難得垂眨，低低啞啞，問著根本不是想要他回答的問題。

那是幾乎不可能在鬼差身上找到的脆弱，即使背後千瘡百孔，鬼差猶然傲立風雪之中，是真正的遺世獨立，哪管世間譏評？

『也許看在世人的眼中，寞狠絕頑劣而一意孤行，偏生居高位，執掌生殺大權，讓人對他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吞活剝。

可是啊，他對天下人揮劍相向，是因為想保護孱弱幼苗的決心太過堅定。他只是不懂得替自己辯解，也不會向人撒嬌而已。

還有，其實寞很任性善變，呵。

我以後沒辦法陪著他了，能不能涎著臉麻煩雅少你多擔待些，替我照看那個純粹透明而冷冽的孩子呢？』

無意間，銀戎想起了接下鬼差這個燙手山芋的前一晚，問天譴在雪地裡與他對飲時，說過的一段曾經。

念頭一轉，熟悉的猶如江南煙雨溫柔的微笑掛上臉龐，伸手一拉，單純把位高權重卻清瘦得太過的某人扯進懷抱裡，當成和白帝差不多年紀的大孩子，輕拍對方背脊，順著灰雲色的髮辮，哪管對方肢體僵硬，陰著臉沒有推開？

「問先生和差爺一樣，只是太過在乎劍布衣還有冰無漪微乎其微的幸福，怎麼能說，誰對誰錯呢？

這條路上，我們都走得太匆忙，現在，差爺是否該認真考慮讓劍布衣繼位？」

最壯烈的戲碼，該展開了…。
★

不容許再有任何拖延的情況下，鬼差終究重新解除三途川的巨型封印，頓時，陰風慘慘，群魔亂舞。

冷凝著本來就面無表情的臉龐，更顯得難以親近討好，完全釋放的鬼氣和陰能，風雲為之變色。無與倫比的壓迫感，連銀戎都有幾分難以承受，差點直接跪了下去，遑論那些低階的，想要造次的魂魄。

銀白圖騰，爬滿臉容，猙獰了顏色。

平時靜寂的忘川，此刻猶如波濤洶湧的暴雨來臨，浪捲千潮，一如張牙舞爪的噬人凶獸，絲毫靠近不得。

正中心，拒絕清醒的劍布衣，仍舊，睡在一片暴風驟雨當中。

鬼差揣在懷中好一段時間，用己身陰魄餵養成闇藍色的冰無漪的厲元，正不安躁動著，彷彿感應到劍布衣那份久久無法散佚的深沉哀痛似的。

冷冷哼笑，他想做的事情，還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

連身上纏繞的深層咒封，都刻意揭除，難以抗衡的病態暴力，讓最純粹的恐懼，加諸在試圖反抗的魂身上。向前走一步，便是地面嚴重陷落的無匹沉重。

川水當場被鬼差解放的異力劈成兩半，宛若遙遠的異國度當年聖者率領族人出走的神蹟，只是激烈翻湧的水波，夾雜著暴虐的氣息，少了幾分被美化的氛圍。

強行將劍布衣扯出水面，不容許對方有任何的逃避，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冰無漪的死亡，怎能毫無價值？！

意圖植入，卻遭受到前所未有的劇烈反抗，劍布衣即使不存在任何個人意識，深入骨血裡那份刻骨銘心的眷戀，仍舊掀起了一股驚天動地。

全數解封顯得異常躁鬱和瘋狂的鬼差，下手狠殘，無法容准無上的權威受到絲毫的挑戰，再聚肉體凡軀無力承接的暴烈氣勁，死往劍布衣身上灌，硬是破解了無知覺的魂魄含藏悲哀的反擊，強制對方吸收消融。

銀戎微抱雙臂，旁觀鬼差與劍布衣你來我往，誰也不肯先棄守底限的攻防戰，看著劍布衣一步一步被逼得潰不成軍，見證著命運的殘酷。

此刻的劍布衣，沒有選擇的餘地，無法表達自己的立場，只能被動讓鬼差牽著鼻子走，引領往設定好的劇本，演出。

好看的，翠色的眸光，輕輕別開。過程，清晰了悲傷的某一處，而他，無力抗拒。

回首多少紅顏舊事，沉澱成劍布衣與冰無漪的歷久彌新，在蒼白的歷史扉頁中，寫下了永不褪色的閃爍故事。

即使，注定要有那麼一段，荒腔走板地讓人不敢再望。

他正站在時間變水流的路口，眼前的殘忍一層一層圍繞著，不讓一步走。需要多少的勇氣？才能從頭到尾，看完這個熟悉的又陌生的劇碼。

眨了眨眼，冰無漪的厲元已有四分之三都沒入劍布衣的胸口。如果劍布衣的喉嚨能震盪出聲音，肯定是最淒厲的控訴。

無法尋求正常管道抵抗，劍布衣早已瞎掉毀掉血痕凝固成嫣然的雙眼，又開始，源源不絕湧出斑斑血淚…。

落寞，在激流中漂浮洶湧。

身體完全吞食厲元的剎那，劍布衣垂落的手掌忽地狠狠掐扼住鬼差脆弱得經不起絲毫攀折的頸，反噬蠶食鯨吞對方身上屬於冥界的幽盪氣息，真正的目的，是鬼差封存在借來的軀殼上頭帶在自身的，劍布衣缺少的那一魂一魄。

稱不上健壯的脖頸，立刻被掐出十指烙印的痕，佈在死白色的肌膚上頭，怵目驚心。

鬼差沒有特別掙扎或抗拒，只是任由對方侵蝕自己，將屬於鬼差的，還有劍布衣原本該有的東西，一點一點要了回去。雲水色的眸，不過淡看鬼差印記交接轉換的片段。

他從來就不屑戀慕權位！

鬼差的圖騰與能量，猶如蝗蟲過境，放肆得爬滿劍布衣每一吋肌理，侵入每一根骨骸，再難拔除，再不能讓寂寞侯輕易收回。

翻攪，衝撞，最後相融，拾回了意識，同時被新的責任綁束，無法掙脫，不能卸下。

銀戎輕輕向前，張臂承接失去重心不住向後軟倒，比一團棉絮強不了多少的”卸任”鬼差，而後拋棄所有溫柔似水的個人感情，以時光監控者的身分，發聲，「恭喜你走馬上任，新任的鬼差爺。」

大方伸出手，靜候瞎眼的新任鬼差，回握。

鬼差的能量被抽得一乾二淨，現在的寂寞侯，不過是非生非死的特例存在，能看見問天譴了…。

反觀劍布衣，只要鬼差的能力印記完成轉移，身分和責任枷鎖亦隨之遷移。劍子卿將不再存在，所有平行時空之中的冰無漪，不會再想起自己曾經轟轟烈烈愛上的男人…。

沉睡太久的雙眼一睜，浸泡在無盡血水中的眸，眼前一片無艷，再也分不清白晝和黑夜的區別。

生命重拾，龐大而毀滅性的力量，在身體裡翻騰著。握緊銀戎友善之手的同時，劍布衣終究，哀戚地笑了…。
★

當身軀開始緩慢雲化的時候，劍子卿十分平靜的接受了，沒有怨懟，只有對於冰無漪種種的不捨。

朱沁，對不起，我沒有實現你的悲願，扭轉這無理的未來。

朱涼，接任鬼差以後，你一定要想辦法回到朱沁身邊，不再讓他簾捲西風，人比黃花瘦。

冰漪，我…。
★

「雖然要外露多少力量是鬼差爺的個人自由，不過我會建議劍布衣你在身上加諸幾層封印，鬼氣和陰能也不要釋放太多。在三途川，能夠完全不受這些影響的，只有鬼差爺一個人而以哦。」

許久不曾使用時光監控者的身分，銀戎難免幾分感嘆。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不知不覺間，竟也讓他陪著寂寞侯走過上任和卸任的漫長光陰。

時光監控人不隸屬任何的境界，擔任者只需符合十分簡單的條件：生命近乎永恆的活人。

通常由詩意天城未出任王的龍神擔綱，生老病死對於龍神來說太遙遠，除非戰死，除卻天災人禍，否則，他們的性命幾乎看不到盡頭。

當時間失去了原本該有的意義，便是時光監控人世代交替的片刻。

他的業務範圍，僅是盯著兩界的運行，使其不有所偏廢。不加以干涉，頂多，出聲提醒，像是新任鬼差爺還不懂得收斂自己一身陰能的現在。

劍布衣睜著眼，毫不在意赤裸暴露自己身理上的缺陷，瞎眼鬼差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他的心，可都被掏空了…。

問他恨嗎？冰無漪當著意識被封鎖的他面前以和樓至韋馱類似方式自殺的時候，他是真的，想殺了前任鬼差洩忿！

他自己怎麼樣都沒有關係，絕對不準碰冰無漪一根寒毛！

眼睛哭瞎了，滿腔怨懟也跟著哭盡了，強大的理性面壓境，劍布衣比誰都清楚，鬼差寂寞侯，從來沒有，想要犧牲掉他或者冰無漪的念頭。

說身不由己，對方難道，不是嗎？

依照銀戎教導的方式，劍布衣在自己身上繫了幾層封印，順勢把鬼氣和陰能降到最低，藉此平息三途川不斷的慘慘陰風。

「要我給你找雙新的替代眼球嗎？你目前的模樣，的確怪嚇人的。」比從無間煉獄裡頭爬出來的怨魂，強不了多少，真的。

一派斯文的新任鬼差，搖了搖頭，「這個世界沒有冰無漪，看不看得到，對我來說，沒有太大的差別。」

「現在的你，看得到我是時光監控人，也應該清楚，若要尋得天界司宰，應該找誰當引路人吧？」銀戎露出了愉快的笑容，置之死地而後生，這是當初寂寞侯下的豪賭。

「我親愛的朱瀾好友，憂患深，或者，應該稱呼他為文曲星。那傢伙和司宰走得最近，當然從他下手囉。」當個人情緒收拾得連一丁點兒也沒有剩下來，劍布衣意氣風發的颯爽英姿，的確讓人衷心喝采。

沒有時間讓他悲傷難過了，冰無漪還在等他，他怎麼可以，灰心喪志？！

「哎呀，咱們差爺恢復的速度比我想像得還要快很多呢。我還以為，頭幾年我得先安撫你的情緒，之後才有辦法開始辦事哩。」對於熟人，銀戎總有辦法面不改色地調侃，若信了那張溫柔到不行的側臉，肯定要吃大虧的。

白了銀戎一眼，劍布衣此刻終於深刻體認到Sword常掛在嘴邊，某人扮豬吃老虎的黑骨子真正的來由。

「我頹廢越久，冰無漪不必要的等待越冗長，我怎麼捨得讓他一個人，徘徊在無邊無盡的黑暗中？」

「我想，時光監控人不用連你們的愛一起見證。我孤家寡人這麼久了，這樣有荼毒我的嫌疑。鬼判官已經和天界司宰談過條件了，只要你能找到他的下落，不管你想提出什麼樣的要求，司宰一概允諾。」

「那還等什麼，咱們走！」不給銀戎任何喘息的機會，行動力其實超強的劍布衣捉了對方手腕，拖了就離開，兀自留下依舊沒有清醒的寂寞侯。

黑色的，始終沉默守候的身影，慢慢靠近，在終於能觸摸到對方最想念的容顏時，落下了一滴淚水…。

總算，能夠見到你了。

被迫停止的命運轉輪重新啟動，這回，所有的人，都有機會幸福了吧？

補記‧空雪

他以為，三途川不會落雪的，起碼，在某個讓他暴跳如雷的青年不請自來之前，鬼判官如此虔誠的相信著。

「你竟然還有臉踏入冥界的勢力範圍？！」慣有的嘻皮笑臉，在看到青年那張令人嫌惡的平靜臉龐時，立刻收斂得乾乾淨淨，惡言相向。

歪著頭，似是不解鬼判官怒目橫眉的理由何在，「我記得，你喜歡雪，錯了嗎？」

惡狠狠瞪著逐漸被銀白雪花妝點的甚為他所喜的眼前世界，忍不住咆哮，「三途川沒有四季變化，你少自以為是喧賓奪主了！」

對於鬼判官兇狠的反應，沒有正常感情，缺乏同理心的青年，猶能保持心湖靜止的狀態，繼續，狠踩對方痛腳，「因為，我毀了你三枚鬼差印記，所以你討厭我？可是，我沒有破壞最後一個，不然你承受不住。」

天真的發言像個孩童，卻是毫不留情撕裂鬼判官曾經的最痛。一時之間，總掛著玩味笑意的眉眼，露出欲置人於死地的惡狠凶紅來！

他的容納極限是三枚印記，強行吸收第四個會讓他直接爆體身亡。要找尋鬼判官的繼任人選太過困難，也無法自然孕育，所以才留著他苟延殘喘，不是嗎？！

「我一直不懂，你如此維護冥界工作者的理由。一次又一次的五雷轟頂，不痛嗎？」看了很久，也想了很多，可惜還是沒有答案，所以青年來了。

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天界司宰面前，失態到近乎可笑的地步，鬼判官立即強行壓下暴漲的怒火，冷冷發言，「也許我身為冥界最有權勢的那個人，但我不像天界一樣，都是些墨守成規又冷血無情的混帳！

規矩必須維護，但不是一成不變。即使人類渺小又脆弱，但是他們擁有最珍貴的，身為神祇的我們所缺乏的東西，就是感情。

算了，我和你說這些，你根本就不懂也無法體會。當初如果不是你在背後撐腰，你以為那群懦弱又怕事的，敢如此放肆囂張玩弄劍布衣嗎？！

劍布衣現在是我家的小朋友，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再擺弄他的命運。」

慢慢聽完鬼判官正氣凜然的言詞，青年非常不給面子地笑了出來，聽不出來，是單純嘲諷對方無謂的多情，還是，其他…？

雙手慢慢交疊，托著腮，青年淡粉色的唇，輕輕開出自己的條件，不容拒絕，「這樣吧，如果劍布衣能到到達我的住所，不管他提出什麼要求，我都允許，如何？

如果他輸了，我不但會完全毀滅冰無漪的靈魂，我還要…。」突然湊近，吐出讓鬼判官寒毛直豎的字眼，當場，讓對方踉蹌了腳步，連連後退，像只防備小動物般警戒著。

深吸了一口氣，朝著青年，吼出前所未有的堅定，這中間，包含多少千百年來的恩怨？「我代劍布衣允了，無論如何，一定要你這個神經病把冰無漪完整無缺吐出來！」

得到了滿意的答覆，青年不吝嗇地又綻開清艷笑花，而後揮揮衣袖，讓三途川再落下一場詩意的雪。

補記‧落花時節

冰無漪意識逐漸回歸清明的時候，他只記得，自己正匆匆趕往一場風華絕代的盛會。背後的理由是什麼，空白的記憶，想不起來…。

正式到不行的三件式西裝，對於自己終於要和緝天涯小姐共結連理，他始終感到虛幻得猶如黃樑一夢，腳底懸空，沒有半點真實感。

和印象中的傳統婚禮習俗有程度上的落差，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要一個人在大街上氣喘噓噓的狂奔？

沒有時間讓他停下來思考，冰無漪只是拼了命得跑過一條又一條的街道。汗水，凍結在背脊的位置，遺忘了要落下。

當，教堂近在眼前的時候，一股猛烈拉扯在腕骨的位置爆裂開來，幾乎要將冰無漪的手臂給扯斷。下意識的，冰無漪想摸出碧血長風回擊，想不到對方的動作更快，反手便是一個漂亮到無懈可擊的擒拿，死死將冰無漪壓制在懷抱中。

冰無漪怎麼可能乖乖束手就擒？雙手被制，掄腿惡狠踹向對方下盤。擒捉者，自然不是省油的燈，借力使力，順勢沿著冰無漪勁風橫掃的方向疾疾退避，以腳後跟，在紅磚地上旋轉著，閃躲攻擊的餘勁。

「小師父，布衣歸來了…。」低啞啞的，帶著熱淚盈眶的悲切呼喚，回首的剎那，竟然，讓他一時之間，忘記要反抗那該死的登徒子。

手肘撞了撞青年，意識對方鬆手，對方啊，竟也乖乖聽話放開。低低絮絮，開始說些讓他頭疼又聽不懂的東西，連珠炮似得。

「你叫什麼名字？總不是隨少爺我張三李四胡亂稱呼吧？」面對滿口之乎者也，穿著怪異活像古裝劇演員，瘦削清俊，氣宇軒昂的年輕男人，冰無漪覺的既熟悉又陌生，有種，恍然如夢的錯覺…。

「小師父，在下劍布衣，您已識不得？」雪亮中暗藏鋒利的眼神，一閃而逝太過明顯的受傷，讓冰無漪的心，不自覺揪緊了。

不知從何竄出的瘋狂念頭，想撫平那道刀裁眉宇間，裂開的暗濤。

「嘖嘖，劍布衣這個名字怪窮酸的，你還有沒有別的稱呼？」布衣，卿相，悔叫夫婿覓封侯，亂七八糟的念頭，突然不受控制在腦海裡頭炸裂開來，模糊的，一抹銀紅，滿是悲淒，直叫人，痛不欲生。

斯文而俊朗的臉龐，快速掠過一如驚鴻的忍隱，玫瑰木色眸光一眨，是談笑風生，更是深深埋藏的疼痛與不甘心，「布衣小字子願，由小師父親取。」

「紫苑？這名字未免太女孩兒家，娟秀得沒有半點志在寺方的豪氣。」

「小師父，您別再拿布衣窮開心了，若讓三師父聽見，會責備您不正經的。」客客氣氣反駁，讓冰無漪不至於丟了面子。比起總把冰無漪氣得七竅生煙的”劍布衣” ，眼前這只，還算懂得尊師重道。

小師父本來，的確有意叫他紫苑，可他不肯，硬是改成子願。別拿他的名字，遙想劫塵！

紫苑，子願，小師父，你可明白，我希望你叫我子願背後的理由是什麼…？

「我說小子願啊，少爺我正要邁向禮堂，完成與天涯小姐共度一生的古禮過程，你要不要先讓一讓？」冰無漪發現自己異常在意眼前約莫二十出頭，卻有著滄桑眼神的青年，想毫不猶豫轉身，腳步卻遲疑了。

迎娶如天涯小姐這般有個性的美嬌娘，不是他一直以來的想妄嗎？

來自舊時空的青年，雖是不解冰無漪字句裡精確的涵義，卻也隱隱約約捕捉到了什麼。像個害怕失去關愛的孩子般，竟露出了與成熟穩重外表完全不符合，尋求確認和保證，讓冰無漪揪心的眼神…。

腦袋做出合理反應之前，身體卻先行動了起來：牽起了青年的手，頭也不回往教堂反方向而去。

青年雖然不確定眼前的，是哪一個時空下的他的小師父，仍舊乖順跟了上去。

能不能，有那麼一次，小師父是真正得到幸福的？哪怕，我終究只是你旅途上的過客？

Free Talk：
風滿小樓公開的部分，停在這裡吧。
畫下的未完句點為了銜接後頭的漫捲詩書，至於落花時節，則為了銜接Rainy Season

如果時間上允許的話，會貼一篇偶爾灑糖的聖誕文出來
不過在鬼燈籠的基調上，也許說不上太甜

一月份的時候，會開始貼Rainy Season，大概只會貼一半左右的篇幅

最後，請保佑冰公子今晚平安無事(闔掌)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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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樓發表於: 2013-01-14 11:1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ainy Season

我背起行囊看見小師父你眼中的痛，該如何讓你忘記布衣訣別的痛？

他們說人生如夢，我知道夢醒就是心痛。

緣起緣滅，我在為誰等待？回首夢的盡頭，就是雨季開始的天涯。

陌生的城市，喧鬧的大街，熟悉的身影，溫熱的雙手，緊緊牽著滿佈粗繭的他，不曾鬆開。

沉穩的，低調的，身負亂世靖平責任的自己，怎麼可以，出現近乎軟弱的，淡淡想哭的心情？

青年無藥可救地依戀遠在異時空的小師父，對方是自己唯一的救贖。只要冰無漪肯對自己露出微笑，多少的苦痛，多絕望的深淵，劍布衣都能概括承受。

即使時空錯亂，目前扣住腕骨的是錯的緣分，青年仍然不可扼抑咧開了近乎天真的笑容，滿足的，歇斯底里的沉近其中。

他覺得自己發了瘋，像是飲鴆止渴，卻無法停止對冰無漪鏡花水月般的病態奢望。

對於這樣的劍布衣，青年感到一陣無力的悲哀。自嘲著：小師父心底的人從來不是你，你何必自欺欺人…？

冰無漪壓根說不上來，好不容易盼到能與緝天涯小姐共結連理，教堂，婚禮，美麗的新娘，親友的誠摯祝福，近在眼前，他卻能夠毫不猶豫轉身離開，當一回落跑新郎？

他不愛天涯小姐嗎？還是仍舊欠缺臨門一腳的勇氣？每當站在抉擇的交叉路口，時間的水流，總像衝破歲月匣的噬人兇獸，讓他一回又一回，作了逃兵。

理由，真是如此單純？

心底的，模糊的聲音，悄悄喧囂，與青年相仿的一抹銀紅，被抹煞在歷史軌跡當中，忘了要發聲，永遠安靜無聲的沉沒在地上的血腳印中。

無法呼救，來不及道別。

身上手機，響得聲嘶力竭，來電者是月藏鋒，敦厚溫柔的斯文男人，冰無漪一點接聽的意願也沒有。

一道強烈的，不容搖憾的聲音，狂妄地嘶啞，試圖阻止冰無漪，走向一段錯誤的人生歷程。

「小師父，方才開始，有一道清脆的聆音亦步亦趨尾隨，不要緊？」來自江湖殺伐的青年，不解現代高樓大廈林立的科技文明，問得猶如黃口小兒，嬌憨的使人莞爾。

面對青年一絲不茍的正經發言，冰無漪一時忍俊不住，十分不給面子地嗤笑了出來，換來青年不知道自己說錯什麼話的一臉茫然。

搭上對方的肩胛，冰無漪絲毫不覺得兩個男人勾肩搭背有什麼不妥，他似乎對於這樣的舉止，習以為常；反觀青年，嚴謹的教養，讓劍布衣在那一瞬間，肌肉完全僵直了，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我說小子願啊，你不會真的是從其他時代穿越過來的吧？」看多了電視劇繪聲繪影的古裝穿越劇碼，加上自己身邊存在著無法用常理解釋，怪力亂神的冥界工作者，對於科學以外的神奇事物，冰無漪能輕鬆一笑置之。

青年那對玫瑰木色的漂亮眼瞳，直直瞅著冰無漪，好看的唇線緊緊抿著，幾次想要發出簡單的字詞，到了最後卻只有喉嚨的震盪，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支支吾吾，欲語還休的模樣，竟，意外刷亮了冰無漪挑剔的眼眸。

失笑，冰無漪覺得自己真是腦袋浸水了，對於一個認識不到一個小時，眼巴巴喊著他小師父的怪異青年，竟老覺得對方好可愛好可愛之類的。

「冰先生，子願先生的確自古代跨越了時空的限制而來，目的，是為了回去有他最在意的小師父的世界。」見青年被逼急了，其實尾隨在冰無依附近，打算如果無人可以阻止婚宴進行，自己要硬著頭皮擋關的Arrow，現身打圓場。

做事有點一板一眼，毫無轉圜餘地的Arrow，完全不能夠理解劍布衣出現在冰無漪跟前的理由。照道理來說，朱涼的繼任，應該會造成所有的劍布衣完全被抹除才對，可眼前這一個，貨真價實是某個世界裡頭的劍布衣…。

「你再想下去，寂寞先生可能要怪我又欺負你了。這邊後續由我來處理，你先回三途川，是時候，你該決定自己的去留了。」強勢按住Arrow稱不上健壯的肩頭，Sword不許對方繼續鑽牛角尖。

他像白紙一般純淨，並肩漫長時間的搭檔啊，終究，也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刻嗎？

即使難過，還是要祝福對方一路順風。他們都是散落的蜉蝣飄萍，在與鬼差簽訂契約的機緣下，重新為心中的遺憾，寫下愛。

表情稀缺的他，不擅情感表達的他，難得，用力擁抱了對方。

轉身，Sword將瀟灑留了下來，以一貫白袍小將的傲然風采，迎向接下來的任務，「冰先生，如果您想找回失落的那一塊記憶拼圖，還麻煩您這段時間與子願先生好好相處。」
★

「小子願，少爺我不管你來自哪裡，住在我這邊，你就必須照著我的規矩走。」冰無漪也不確定自己哪根神經沒有銜接好，竟然把青年當成被遺棄的小動物般撿回家。

什麼時候，他這麼沒有原則了？Sword那小子說一句，他就乖乖被牽著鼻子走。

饒是這麼不留情面想著，冰無漪心底清楚，他對於青年眉宇上頭不自覺凝結的，那股揮之不去泣雨般的無助，無法假裝視而不見。

在狼狽遺忘的斷層中，挾岸著冰無漪絕對不想失去，卻再也想不起來的繁花綻放。

青年點頭乖巧應了聲好，在一切無法用常識和自身經歷判斷的詭誕世界中，如水般灑逸的蒼冰色，是他碩果僅存的浮木。

不想溺斃，不想滅頂在瘋狂蔓延的思念當中，青年其實，已經把自己逼到退無可退的懸崖上頭，一步錯踏，粉身碎骨…。

「嘖嘖，我說什麼你都不考慮一下就滿口答應，如果我心懷歹念，把你牽去賣了呢？」失笑搖頭，這小子長得一副好皮相，個性上，當真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嗎？

「小師父絕對不會陷我於不義！無論小師父作出什麼決策，布衣皆甘之如飴！」爆衝而出的病態信念，是青年無法繼續掩飾的，溫熱了半輩子的真實牽掛。

青年眼底悶燒的痛，如同熾烈的舌焰，點燃了冰無漪內心深處強自壓抑的，對於自己被命運無情玩弄下喪失的記憶，想要衝破所有不合理限制的決心。

無法雲淡風清，以為自己不在乎…。

幾乎是反射性動作，冰無漪將青年往自己的懷抱裡壓，一下，一下，拍著青年的背脊，希望撫平對方看起來好痛苦，好哀傷的神情，「乖，一往情深的小子願，總會有辦法讓你回去故鄉的。不哭，不哭，一點都不難過。」

那一刻，青年想伸手反擁，想緊緊抱住對方，強大的理智，卻在最後一秒逼他鬆手。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這麼做！

抱了對方好一段時間，冰無漪才模模糊糊意識到，兩個大男人這麼親暱貼在一塊兒，貌似於理不合啊。

而且，自己應該是喜歡軟玉溫香的姣好女性身段才是，怎麼，眼前這個青年，能夠輕易打破他的一切原則？

甚至，讓他覺得理所當然。

到底，什麼在記憶的遙遠彼端，失去了原本的顏色與面貌？

冰無漪不是個喜歡自尋煩惱的人，既然過往遙不可追，他便乾脆打算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會，有辦法解決。

「你這一身青年俠客的彆扭裝扮看得我很礙眼，先把衣服換掉再說。」對於穿著的美學，冰無漪有一套獨特的個人風格。眼前的裝束，未免也太窮酸，讓他覺得眼睛都疼了。

變戲法似的，冰無漪從衣櫃裡頭摸出一套合襯青年身材與氣質的簡單衣物。白色襯衫點綴銀紅金屬鈕釦，貼身剪裁的繞領棗紅背心，與類似色系的筆筒褲，簡直，像是事先位青年準備好一般。

哎呀，他又不特別偏好紅色系，怎麼會有這身行頭呢？

怔怔望著手中被強迫塞入的輕軟衣飾，青年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猶豫再三，才微赧著臉色小聲開口，「小師父，布衣不曉得應當如何穿戴這些…。」

說完，青年恨不得找了個地洞鑽了！平時風趣幽默，揮灑自如的自己，怎麼在許久不見的，另外一個小師父面前，全變成了雛鳥情節？

冰無漪是個直接乾脆而率性的人，青年的反應太過孩子氣，於是，他開懷大笑了起來。

順便，調侃不受控制炸開了緋紅，滿臉霞色的青年，「哎呀呀，那要不要我伺候你更衣啊？」

回應冰無漪的，是青年的物極必反。

好不容易，在青年有所堅持的羞赧情懷下，冰無漪指導對方自己更替完成衣著。只不過，那頂死都不肯拿下來的白色冠帽，始終讓他感到不倫不類…。

幾次伸手想揭，都讓青年不著痕跡擋了下來。嘖，這個臭小子身手還不錯嘛。

見目的不成，山不轉路轉的冰無漪換了個方法：踩青年屢試不爽的死穴，逼對方自己主動退讓。

「這就是小子願你所謂的尊師重道嗎？怎麼我看起來，不是那麼一回事啊。」

雖然這樣不太道德，不過青年咬了咬下唇之後，心一橫，當真把那頂看起來亂七八糟的小帽子拿來下來。

深色的頭頂上頭，是極為繁複的髮髻，看起來，難以輕易拆解。恍然如夢的片段，那時，突然從被遺忘的深處溢漏而出，直叫冰無漪，無處可躲…。

『兄弟，你這算是蓄意謀殺嗎？扯得我很痛啊。』頭皮幾乎要被拽了下來，猶能調笑自若。平生罕見的意氣風發，怎不讓人看呆了眼，傻傻捧上自己早就掏出來的真心？

『這只是剛好而已。』笑得好燦爛，俐落動作的指掌不停，將冰雪藍與闇赭紅的髮，結成了同心結，收入懷裡，象徵，不棄不離。

那些摸不著邊的畫面，無法連結的記憶，猶如斷裂的鵲橋，徒留，遺憾千年。

痴心難斷，而目前的冰無漪，無法承受那些沒有印象的情深與死心眼。為了繼續保持自己的愉快心情，冰無漪心眼又轉，給青年開了新的超級大難題，「小子願，你的髮型實在太女孩子氣了，讓我修剪修剪如何？」

青年一聽，嚇到猛搖頭，甩得像是波浪鼓一般，只差不會咚咚咚作響，「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小師父，可不可以不要…？」

已經差不多抓到青年個性上盲點的冰無漪，懶洋洋把自己的身體重量掛到對方身上，笑語如花，「你這麼說，還真讓我傷心。既然你稱呼我為小師父，我的話，就不用聽了嗎？」

直接攻擊青年的痛處，讓原本就左右為難的對方，臉色顯得更難看僵硬。

只是，已經為了扭轉注定的夢說未來犧牲掉太多個人情緒，也吃過太多苦頭，瞞藏太多心事和真心的青年，終究，崩斷了自己的承受極限…。

「布衣不敢，請小師父動手。」

紛落的多年蓄髮，那些曾經的，挽著自己一頭長髮，白皙皓腕不厭其煩妝台前的梳弄，都過去了…。

滄海難再，巫山難留，望著鏡前一頭刺猬短翹的自己，不曾掉落的眼淚，無聲，滑出了眼眶…。

剪短了頭髮，是否剪斷了牽掛？剪一地不被愛的分岔？

長長短短，短短長長，一吋一吋在掙扎。

我剪不斷對自己的懲罰，無法，剪一地傷透自己的尷尬。
★

我以為如果有熱情，有成長，有理想，最後總會被了解，說不出口的心意。

怎麼命運像戰場，充滿痛與傷？

好像終於能夠容忍，能夠頑強，能埋藏，心裡還是很孤獨，很迷惘，很悲傷。不再笑得像太陽，靜得像月亮。

什麼都可以不怕，只怕思鄉，只怕，想起小師父你…。

青年的適應性很強，從剛開始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每每搞得冰無漪膽戰心驚，雞飛狗跳，只怕稍一不慎，某人又炸掉他哪樣3C產品之類的，竟能在不到一個月緊鑼密鼓的訓練和緊迫盯人下，放心讓冰無漪扔著一個人看家。

不必灰頭土臉搶救他的家具，他的寶貝，還有寄宿他家的青年，只要懷抱著期待的心情，迎向開門等候他的滿滿一桌美食佳餚。

看起來像是武俠小說中正道不可或缺棟樑巨擘的青年，意外的很居家，灑掃庭廚樣樣難不倒。

唯一讓冰無漪略為感慨和不滿的，是最初那個對他百依百順，只怕自己稍微面露不悅的青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個會把他氣得歇斯底里，卻又適時捧上蜜糖討自己開心，標準的惡霸流氓。

蒼冰色美眸，一動不動盯著瘦挺腰際上繫著圍裙，正窩在開放式的明亮廚房忙碌的清俊身影，冰無漪心底還真是瀰漫著一股不踏實感。

他是不是，曾經也有一個願意為自己洗手作羹湯的對象？而他們之間，有著九死其猶未悔的刻骨銘心。

青年舉手坄足，一舉一動之間，都有意無意勾起未知的黑影，逐漸，吸乾了周圍的光亮…。

這種時候，冰無漪多少會有些怨懟待在自己身邊的冥界工作者，是說好聽點，喜怒不喜形於色，實際上根本顏面神經崩壞導致面癱的Sword。

那小子聽說生前臥底多年，把自己的真誠和良知都埋葬在權力鬥爭當中，超級難拐啊。

「小師父，嚐嚐看布衣的手藝。」青年烤了一整隻檸檬香草全雞，仔細將骨頭全部剔除後，切成一塊一塊大小適中方便吞嚥咀嚼的尺寸，用叉子送到他嘴邊。做得理所當然，簡直把冰無漪當成情人來寵來疼。

Sword其實身在附近，習慣性看他人在自己眼前親熱的他，不過垂首斂眸，抱著藏心小憩。連義父和兄長耳語呢喃，他都能咬著牙撐過去了，何況只是他負責的冰無漪？

沒有出面加以干涉青年任何行動的打算，如果當事人從不打算從一片空留的癡情關中清醒，他以外力強制破壞，只會毀了青年。

私心上，Sword多少希望青年帶著自暴自棄的無悔付出，能夠讓冰無漪自行想起被遺忘的名字‧劍布衣。

朱涼正在抗衡著一切不合理的天命，正在與瘋子般的天界司宰周旋，司宰刻意送過來的青年，希望能成為冰無漪的一線曙光。

別再讓既定的命運無情擺弄，請一定要獲得幸福，才不枉費他家差爺，什麼都豁出去的犧牲…。

「小子願，你通常這麼對待你小師父嗎？」冰無漪的眼睛是雪亮的，一面享受青年無微不至對待的同時，他可從來沒有漏看過，青年透過他的存在，眼底無盡的痴狂。

被戳中了不過是個人奢求的沉重心事，青年爽朗的臉龐一下子定格了，雖然，恢復得很快很快。

「小師父說笑了，布衣怎敢踰矩呢？」餵食的動作不停，青年的心底，卻颳起了超級旋風，再次逼迫他，正視那份永遠不會被承認的滿滿愛戀。

他當然知道對其他時空裡的小師父理所當然的好不對，愛太深，斷了魂，縱然是錯的人，青年仍舊飛蛾撲火，無怨無悔。

「少來，少爺我又不是笨蛋，哪裡看不出來，小子願你對你的小師父，早已超越了一般師徒之情。」毫不留情戳破了青年極力想掩飾的真相，冰無漪偶爾，也會用不容抗拒的態度，來面對問題。

他哪裡不曉得青年不斷地自我折磨，對他好是沒有用的，這樣無法傳達到青年真正想送出的心意終點。對方如果沒有接收到這份帶著微微酸楚的付出，又怎麼能夠正面回應呢？

瞧青年默不作聲，冰無漪以自己一貫的懶漫態度，又搭上了瘦削俊挺的肩頭，繼續給予對方刺激。

都相處這麼一段時間了，冰無漪是真心把青年當成關心的朋友，因此，怎麼可能，不希望這看起來背負得太過的孩子，最後沒能得到一個圓滿的結局？

人間自是有情痴，此恨無關風與月，認真不能的他，還真沒看過這麼一個癡心種啊。

「笨蛋才感覺不到，你喜歡你的小師父，而且，還不敢讓他明白這份無瑕的心情。小子願啊，你不必那麼小心翼翼對待少爺我，我不是你在等的那個人。

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不該存在的妄念，少爺我替你斬斷，如果回得去，向你最愛的小師父，毫不保留，追吧！

Free Talk：

好久沒更新了，最近努力在完坑，還有不小心開了新的小花(笑
這是鬼燈籠最後公開的部分，Rainy Season
週六會再貼一章，也許漫長，不過，終於要畫下句點了=w=

風滿小樓的預定到20號為止，有需要的朋友請踩個腳印
也提醒一下尚未付款的朋友，期限到25號，麻煩配合一下，非常感謝ˇ
結局本/特典目前還有零星庫存，有需要請在付款前向我詢問ovo

[ 此帖被洸離在2013-01-14 21:34重新編輯 ]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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洸離

一只十八粉。淺斟低唱英雄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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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155樓發表於: 2013-01-20 10:1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ainy Season 中

下雨了，滴滴答答的淅瀝不絕於耳，城市掛上一層灰濛濛的布幕，染點多少愁緒紛飛？

青年獨自隅坐在知名連鎖咖啡的戶外位置，啜飲手中的抹茶拿鐵，任由逐漸加劇的雨勢，毫不留情落在自己身上。

這一麼點程度的水氣，對他而言，算不上什麼。

伸手可及的地方，擱著一把黑色的摺疊雨傘，是青年外出之前，冰無漪硬塞過來的，『小子願，就算你真的武功蓋世，不畏懼這一點點的風雨好了，不過，總要顧忌一下路人的眼光，少爺我可不想被指指點點，說收留了一個精神病患來著。』

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是個正常人，青年配合著這個世界運行的方式，調整他的步調，即使日行千里不成問題，仍舊放慢了腳步，搭乘大眾運輸工具，騎乘對他來說不可思議的科技產物重型機車，端詳著眼前始終看不習慣的都市叢林。

四季運行變化，青年也依照季節隨時更改自己的穿著，春夏秋冬。在冰無漪的打理下，當個女人愛慕，男人怨妒的時尚潮男。

冰無漪總愛笑話自己是史前古生物，某種生命力異常堅韌的活化石，『如此輕而易舉地融入異鄉，小子願，流浪是你的天賦嗎？』

他只是失根的蘭花，迷途在沒有終點的時空迷宮當中。為了活下去，為了再見小師父一面，隱姓埋名忍辱負重，只求，偷天換日。

不能辜負眾師父們殷切的盼望，不想看到，小師父水色清澈的眼底，對他的失望…。

別了烽火荒煙，淡了民不聊生，富裕的物質生活，以為沒有機會實現的百代靖平，在冰無漪的世界裡，竟是，易如反掌。

無時不刻繃緊的神經一下子鬆懈了：陪冰無漪欣賞美術展覽；黃昏薄暮時分，拎個堅固的帆布袋子，上傳統市場和菜販殺價買些新鮮的蔬果，或現切肥美的肉品，回家煲湯煮晚餐；冰無漪弄了塊豐饒的土地，讓他能當個自耕農。

該是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的他，怎麼如此安逸？過起了停車坐愛楓林晩，霜葉紅於二月花的愜意日子。

不必醉裡挑燈看劍，無須飛霜掠面寒壓指，一吋丹心唯報國，青年忽然多了好多好多的時間，全讓他，遙想關於小師父的點點滴滴。

「我真不曉得該慶幸小子願你沒有擱把江南煙雨的油紙傘在肩上呢？還是嘆息你竟然窩在這裡淋雨？」一張笑得燦爛如花的臉龐，冷不防映入青年玫瑰木色的眸光中。

淺金色的睫毛眨呀眨著，看起來相當的俏皮。

冰無漪相當率性撐著一把便利商店臨時買來的透明長柄雨傘，站在木籬外頭，對他笑著。

「冰無漪，早上不是才提醒過我要帶傘嗎？怎麼自己反而忘記呢？」有時候青年跟不太上冰無漪的思考邏輯，會替他著想，可是常常漏掉自己。

嘿然一笑，冰無漪甩了甩頭，將淡色髮稍上頭的豆大珠露弄下來，「待得天晴花已老，不如攜手雨中看，小子願，太過計較會老得快哦。」

被拋諸腦後的浪漫哲學，曾經，有誰，對他細語低喃過？

握緊了冰冷的傘骨，冰無漪說不上來。他記得自己，只要揚起無理取鬧的清艷細碎笑靨，就能看見遠遠跑過來的對方，挾雜著百看不膩的溫柔。

細雨中，轉眼三生緣定，灰飛湮滅。

「如果你感冒，小心醫生會在你的屁股上打針哦。」許久不曾使用的小心咒，在相視而笑的眼神交會中，自然脫口而出。

然而，冰無漪沒有氣得跳腳，他早淡忘了自己會為劍布衣的該死發言暴跳如雷。冰無漪只是，托著下巴，露出十分嬌憨的小兒女嬌態，「讓我猜猜，你是不是很想照顧你的小師父一輩子？」

話題驀然轉了方向，襲擊沒有半點防備的青年，讓原本佔盡優勢的青年，被狼狽攻城掠地，差一點點，直接開口承認。

「少裝傻了，如果你不喜歡你的小師父，不想一輩子讓他無憂無慮，你就不會三不五時露出那種快要哭出來的委屈表情。」

冰無漪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這小子雖然平時談笑風生，關於痴戀了半生的那個小師父，可是半點情緒都藏不住。

也許因為，小子願壓抑的太久也太深，才會如同休火山一般，瘋狂釋放。

想陪著對方走過最美的國度，想在對方的生命裡，彩繪一個絕對不會褪色的位置。青年的心願很簡單，卻也難如登天。

回不去的地方，名字叫故鄉。

冰無漪為自己構築的未來太過美好，青年從不敢想，只能心底一遍又一遍，祈禱著上蒼總有垂憐他的一天，讓他，衣錦還鄉。

最怕路遙歸夢難成，只能夢中相憶，可小師父的美夢中，會有一個屬於他的角落嗎？

落在我手心，你落下的淚水很冰，晶瑩的淚滴輕輕劃過我的一生。

春去春又回，我走過的孤獨很黑，難忘那一刻，你走進生命的瞬間。

我不信命，我信愛情沒有理由。悲歡注定，在我的掌紋中，你在那裡，如此清晰。

我不信命，我信命中你給的每個考驗和奇蹟，在我掌紋中安身立命是否願意？

我只信你，小師父。
★

我可以無所謂，寂寞卻一直掉眼淚。

我假裝無所謂，才看不到心被擰碎。

空虛並非字彙能夠形容的魔鬼，它支配著行為，為了擺脫寂寞我什麼都肯給，哪怕像個傀儡。

「差爺義無反顧迎接了司宰莫名其妙的戰帖和遊戲，如果成功，冰先生，你也能甩脫那份似是而非的無奈光影，把你原本的人生，拿回來。」Sword切割手中的芋頭瑞士捲，遞了滿滿一大塊過去。

咀嚼，似乎顯得幾分不是滋味，「怎麼聽起來，我只有任人擺弄的餘地呢？」冰無漪在笑，眼底的眸光卻很冷冽，冰得沒有半點溫度。

越是和小子願相處，自己曾經的愛恨嗔痴越是鮮明而荒唐，冰無漪可以用肯定句，說他轟轟烈烈愛過某一個人，雖然到了現在，仍然毫無印象對方是誰。

Sword微微抿唇，他的嘴巴很硬，沒那麼輕易被套出事實來。不過，他可以不小心洩漏些什麼，哈。

「基於我是冥界工作者，不能主動透露我的業務內容。但，你可以提問，我可以告訴你Yes or No。」

緊咬的蚌，鬆開了小小的缺口，要冰無漪，趁勝追擊。

「被我忘記的畫面，是我真正想過一輩子的那個人，對吧？而後，幫我填寫了一段關於天涯小姐的虛幻記憶。」冰無漪終究是驕傲的，一出手，便要直搗黃龍！

神情總是死板的Sword，愉快咧開了讚許的笑容，默認。

「這個人，和小子願有著相同的靈魂，所以，初見小子願的時候，我才沒有辦法，對一個大男人置之不理。」

那些紛亂的情緒，錯位的記憶，冰無漪試圖撥亂返正。

Sword豎起了自己的大拇指，為冰無漪切了第二塊瑞士捲，這一次，是巧克力口味的。

真是讓人拍案叫絕的組織能力，不過他家差爺，本來就有留下一些線索，加上被抹煞的劍布衣自己的全力反擊。如果冰無漪連一絲一毫都沒有想起來，也不找他求證，那麼，他會認為劍布衣的這段感情，不值得。

再給他下一個關鍵，讓他能捧上寒玉紅髓，從這一個世界，徹底破壞那些無情的天命！

「這一切的幕後黑手，是冥界吧。不讓我想起來，是因為永世不得相見的悲哀詛咒。我喜歡的人，因為其他平行世界的靈魂要繼任鬼差，被抹除了曾經存在過的證明！」

他查過相關的典籍文獻記載，加上小子願本身特殊不受時光限制的命格，只有冥界堂堂的鬼差爺，需要背負如此近乎永恆的痛。

真相水落石出的那一刻，面對事實的無奈束縛與感傷，冰無漪沒有憤怒，反抗的情緒，鬱鬱之色，交疊在他的真情摯性中，無聲沉默。

「我一定說過，我要親眼看著他，走出我的生命與愛情。」某部分的意識，隨著Sword最後一次重重的點頭如同排山倒海，倒灌而回，一下子滿溢了出來，幾乎要壓垮冰無漪似的，前仆後繼。

面對一波又一波浪捲而來的狂妄，冰無漪握緊了拳頭，概括承受，越是吸收，越是無法容忍自己，怎麼可以把低迴怎忘的緣分，忘得一乾二淨？！

「他是劍布衣，小字子卿，冰先生你總愛喊他子傾。」奉還了姓名，卻沒有給予長相。劍布衣的容貌，冰無漪絕對不可能錯認的，他何必，多此一舉？

「子傾，子傾…。」反覆呢喃著，深怕自己又忘記的緊張模樣，讓Sword下意識別過了頭，不肯再見證。

這一次，終於有真實感了，破碎的零星的片段，終於在Sword的牽引下，找到了原本的歸處。

「不存在的子傾，我要怎麼把他找回來？」冰無漪決不容許，有人背後恣意玩弄他的感情，自己的愛情，冰無漪自己掌控！

Sword看上去心情挺好的，卻不急著回答冰無漪的質問，反而悠悠現煮了一鍋熱水，為冰無漪沖泡起整顆的繡球菊花，嗯，他家前任頂頭上司的最愛和收藏逸品。

金色的，飽滿的花瓣，油油在滾燙的溫度中，抒張了自己無與倫比的美麗。圓潤的外觀，象徵著圓滿。

「起碼得先讓朱涼卸任，他是另外一個世界的劍布衣。不然的話，就是無視冥界所有的禁制，強行闖入三途川找人。」他個人的誠心建議呢，是選擇後者，朱涼恐怕還得陪天界司宰玩上好一段時間，這方面，任何人都不能干涉的。

「少爺我，可不想坐以待斃！」冰無漪不想把希望壓在別人身上，自己的男朋友，自然要靠自己營救。

偶爾，也該讓子傾那個眼高於頂的驕傲混蛋，嚐嚐看被英雄救美的滋味，不是嗎？

「先陪我喝完這一壺金線繡球菊花吧，方法我有，不過還不到可以告訴你的天時。」說得精確一點，是銀戎目前不在這裡，而寒玉紅髓，是由銀戎隨身攜帶著。

冰無漪不是個躁進而有勇無謀的蠢貨，他也明白，這件事情壓根逆天，急不得，也不能害冥界工作者和他一起陪葬。

沒有任何猶豫被踐踏在腳底下的犧牲，他還不起，真的，還不起…。
★

「我還以為，你要讓朱涼上手鬼差爺的繁雜事務需要更多的時間呢。」熟悉的金色溫柔身影出現時，Sword忍不住和銀戎調笑了起來。

「你也知道，朱沁是朱涼的命，如果他耗費多一點的光陰自怨自艾，那麼，朱沁的等待就更漫長。散碎在天地間的靈魂，真的能等那麼久嗎？」人海漂浪，困難重重的相逢，在朱涼身上，銀戎看到了什麼叫做永不放棄。

即使打落牙齒和血吞，即使讓天界司宰痛整的近乎崩潰，痴心的聲聲叫喚，怎不悲切入耳？

看著朱涼玫瑰木色，炯炯有神的眼中，秋雨闌珊，總以有情之眼照看世界的銀戎，總想著要多幫對方一點，讓朱涼，少受一點折磨。

「慈悲為懷的碧眼銀戎，既然如此，你是不是應該把寒玉紅髓交出來，讓冰無漪早點闖進三途川，自己找尋他丟失的愛情？」Sword是為冰無漪討保而來的，殘餘的斷臂，理所當然伸了出來，要銀戎自己吐出應當的利器。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當初銀戎狡猾讓冰無漪摸走一只寒玉紅髓，不正是為了今天嗎？

「由白鹿丹霜的遺孤開啟了命運的殘酷，卻由白鹿丹霜的結晶圓滿了愛情的無瑕，真是造化弄人。」銀戎痛快掏出帶在身上好一段時間的冰瑩玉石時，幾分喟歎油然而生。

怎麼可以有一個甘願平凡的人，攪和在身不由己的江湖裡頭，浮沉由天，掙脫不出被掌控的道路呢？

劍通慧的悲願啊，可真苦了劍布衣。

「很多時候，不是我們選擇命運，而是命運綁縛了我們。甘心也好，不甘心也罷，如果不想屈就現實，那就勇敢抗衡吧！」

身為忠實的觀察者，自己也經歷過許多違背個人意願的痛苦抉擇，Sword的信念其實很簡單，如果想要不留遺憾，那就用力撞個頭破血流！

「話說回來，司宰這般玩弄朱涼，能藉此減輕心中那股無處宣洩的哀傷嗎？一面欺負朱涼，一面卻把劍子願扔了過來幫忙冰無漪想起一切，他實在很矛盾啊。」所以說，Sword一向對天界的人沒有好感。

銀戎知悉的內幕，遠比Sword多上不少，不過身分上不許他洩漏太多天機，只能笑笑帶過。

「寂寞侯還好嗎？」他家的頂頭上司，卸任是暫時的，等朱涼能夠不顧一切和朱沁相守的那時，寂寞侯還會自己把鬼差的責任通通攬回身上，不皺一下眉頭。

「很好，也很不好，問天譴幹了件讓他非常光火，卻無能為力扭轉乾坤的事情，正在，鬧脾氣呢。」想到那個寂寞一生傲蒼穹的冷峻男人，竟也會出現如此貼近人性的小兒嬌態，銀戎不禁笑開了一室初綻春池。

「嘛，我一點也不意外問天譴會這麼做，也許對他們兩個來說，那會是最好的結局。好了，時間不多，我先幫冰無漪送貨，順便開啟前往冥界的道路。」

這最驚心動魄的故事終章，終於要上演了。雙管齊下，他就不相信，劍布衣和冰無漪，絲毫沒有重逢的機會！

Free Talk：

這是鬼燈籠最後公開的部分了，這個系列，就停在這裡吧。

從2012年的情人節開始，到目前將近一年的時間，謝謝劍冰帶給我的一切，也謝謝他們兩個始終的美好，當然，也很感謝這一路上，曾經點進來看過以及和我有所交流的朋友們O////O

今天是預定的最後一天，有興趣的請前往DM踩腳印，付款期限到1/25為止。

下一次，想寫寫某人那段複雜的愛情故事，轟動武林裡頭就他最打動我了(笑)，不過，用那麼急湊的速度走了那麼遠，想，暫時緩一緩了。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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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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