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8 【問禪/問菩提×靜如禪】點文合集1～7，14F|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2.18 【問禪/問菩提×靜如禪】點文合集1～7，14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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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夜惑影

分手不是結束，而是成全那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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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0)

10樓發表於: 2021-12-01 11:2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全程吃醋的菩提真的好可愛！！！
而且追求者們都反套路式追求如禪耶www

放開了原先緊握的手,讓對方去了自己永遠
無法觸及的地方.....
那.....自己呢?
自己又何嘗不曾後悔過.....
但...或許也只有如此.....
才能夠把彼此邁向未來的腳步,更加
更加的堅定吧....

頂端

游夢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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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

11樓發表於: 2021-12-01 20:4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哇這些靈感都好讚！好喜歡＜3（本人很喜歡第一篇的設定，敦煌風跟上師真的好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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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123pi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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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4)

12樓發表於: 2021-12-06 23:1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引用
引用第10樓孤夜惑影于2021-12-01 11:22發表的 : Q4 S8NqE
全程吃醋的菩提真的好可愛！！！ QJ'C?hn
而且追求者們都反套路式追求如禪耶www 1EB`6_>y

菩提吃醋真的可愛w 追求者們的追法都很奇怪，連菩提都看不下去啦🤣（雖然主要還是因為吃醋w）

引用
引用第11樓游夢湖于2021-12-01 20:48發表的 : ru Lcu]
哇這些靈感都好讚！好喜歡＜3（本人很喜歡第一篇的設定，敦煌風跟上師真的好搭） h<q``hn>

這要感謝那些旅人們的骰<3 太強大的點文了🥰

靜如真的跟敦煌很搭w 他原本的飾品也有點敦煌風呢，想想就覺得好好看好色氣w

頂端

day123pi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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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4)

13樓發表於: 2021-12-08 21:0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問菩提×靜如禪】湖底月是天上月，月下人是心上人

玄機公子一人獨行，行至一湖畔，湖畔有一小廟。

此廟小而精緻，通體由漆黑如墨般的黑檀木所砌成，廟門口則開著幾株異色花朵，色奇而瑰麗，在清冷的月色下彷彿星光閃耀。

夜未深，人已倦，玄機公子決定稍作休息，他便往廟門廊簷走去，廟門深閉，而門口突出的屋簷之下正適合旅人休憩，問菩提的目標便在那裏。

屋簷之前有個三步階梯，一步、兩步、三步，問菩提抬了個頭，見著了廟門上的題字：

願天下有情人，都成為眷屬；
是前生註定事，莫錯過姻緣。

這原是個月老廟。

發現此一事實的玄機公子不禁搖頭苦笑，月下老人撮合世間男男女女，那他心裡所惦記著的那個人，這連綿許多世的相伴情纏，是否不曾被點於鴛鴦譜之上？是否真如此地驚世駭俗、於世不容？

「凡人只祈求那一生一世一雙人，但一生一世，吾問菩提可不會滿足，吾只求生生世世，菩提樹旁始終有你，那只屬於吾一人的園丁。」

「倘若月老有靈，便替吾尋到這一世的他吧。」

話一落，伴隨一陣清風颳過，驚起一雙飛燕歸家，問菩提斜倚門扉，不經意地抬頭，一望月色。

月色朦朧，月下並無老人，卻有一抹清冽如秋月的身影乍現，正是那他朝思暮想意中人。

靜如禪正在月色下笑盈盈地瞧著他，這一笑，令那位風流倜儻的玄機公子，差點脫口而出那一句話：

月色真美。

月色美歸美，但美的不僅僅是月色，靜如禪一如既往，仍舊是一襲如山水墨畫般的長袍衣裳，唯有三處不同以往：他左手捧著姻緣簿，右手持杖，腰間繫著一青色錦囊。

靜如禪緩步行來，嘴角噙著一抹柔和微笑，輕聲吟道：

「廿四風吹開紅萼，悟蜂媒蝶使總是因緣，香國無邊花有主；」徐風隨著那人颳來，捎來一絲清香，靜如禪步上臺階，那舉手投足，步步生蓮，依稀可見幾抹花影綻放於腳邊。只聽他又道：

「一百年繫定赤繩，願穠李夭桃都成眷屬，情天不老月長圓。」

問菩提一見靜如禪果真不認識自己了，倒也習以為常，畢竟，除了自己以外，有誰轉世不需要飲那孟婆湯呢？反正，只要見著了對方，一切終有法可解，他連忙站起身來，又取出那隨身琉璃扇，故作自然地輕搧，笑道：

「傳聞月老星君乃是一長鬚老者，這位星君，唔，如此儀表堂堂，果然傳言不盡真實吶。」

「吾乃新任星君，負責管理此地凡間男女姻緣，所謂月下老人之樣貌，只是民間傳說罷了。」靜如禪將竹杖斜倚在右手臂彎處，騰出一隻手來翻閱那姻緣簿，又道：

「你之願望，吾聽見了，你方才說你之名字為『問菩提』？你是佛門中人？」

「唉，問菩提曾為佛門中人，也曾有一位影響了吾好幾輩子的經師。」那玄機公子一邊說話，一邊觀察這月老星君的神情，靜如禪果然毫無半點記憶，面上一絲波瀾未起，問菩提心中不禁有些遺憾，卻仍舊好奇問道：

「吾未曾想到，月老星君竟願現身相見，問菩提可真是不勝惶恐，所謂相逢即是有緣，不知可否請問星君高姓大名？」

「唔，這位公子，你可真是奇怪，別人都只關心自己的姻緣，唯獨你關心吾之姓名？」靜如禪挑了挑眉，又翻了一頁手中簿本，隨口答道：

「吾名——如如不動．靜如禪，雖然乍聽之下，也會誤以為是個佛門中人，然而，天上神祇不分家，就無須在意那麼多了。」

問菩提聽了，不禁莞爾一笑，誰能想到那滅度梵宇曾經的傳燈上師，於千萬次輪迴後的有昭一日，竟會成為這道門裡掌管凡間姻緣的神祇呢？

「如此說來，星君與吾，可還真是有緣吶，」問菩提傾身向前，往那姻緣簿一瞥，上頭密密麻麻寫滿了不知名的文字，於是又笑道：

「那麼如禪星君，可要好好替吾看一看，吾那命中人此刻身在何方，並替咱倆繫好那條姻緣線吶。」

「不急、勿憂、別擔心，」靜如禪擺了擺手，眼光掃過一行行姻緣簿上的姓名，終於說道：

「找到了，讓吾看看——」

溫柔淺笑忽地凝固於臉上，靜如禪猛然一闔手中姻緣簿，接著轉身便走。

「稍等一下，」玄機公子連忙拽住對方，焦急問道：「怎麼忽然就要走了？您還未實現吾之願望啊？」

然而，靜如禪那原本輕柔如月色的笑容此刻卻是陰沉如夜，只低垂著頭，冷聲說道：「天機不可洩漏，你之姻緣早已註定，他日終會分曉。」

玄機公子被靜如禪的反應給嚇著了，這乍然一驚，右手一鬆，那琉璃扇便墜落於地，他也沒空去撿了，一手仍抓著靜如禪的衣角，一手大膽攫住那持著姻緣簿的皓腕，故作悲戚地問：「這，星君如此反應，莫非吾命中無桃花？註定鰥寡孤獨度一生？」

靜如禪聞之一怔，他緩緩抽回了手，遲疑了一下，便用手拍了拍問菩提的肩膀，安撫道：「你莫要詛咒自己，吾既然答應了你，定會賜你一段良緣。」

「既是如此，如禪，你快點告訴吾，那人是誰好嗎？」問菩提終究是忍不住喚了靜如禪的名，他又再次伸手一抓，這次卻抓了個空。

「不行，」月老星君的身影乍然不見，只餘一句話語飄散虛空，融於風中，「你且好生等待。」

---

「等就等吧。」

問菩提輕輕搖頭，抬頭觀察起廟門，這廟門的黑檀木看著仍舊嶄新，似非無人打理，就不知廟裡是否有人？他便試著將門一推，門便開了，這門竟是未曾鎖上，玄機公子便將雙手負於腦後，大搖大擺地走進廟裡。

俗話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既然見著了靜如禪，他也不需擔心這月老星君丟下自己的廟宇逃跑。

千里姻緣一線牽，他就不信自己這紅線的另一端，繫著的不是那月老星君．靜如禪。

問菩提在廟裡晃了一圈，果然不見他人，連個廟祝也無，他踱回正殿，殿堂上有一神桌，桌上擺著尊神像，依稀便是他那上師模樣。

他又望了那神像一會兒，感覺有些不真切，接著雙手合十，朝那神像拜了拜，輕聲祈禱：

「如禪星君吶，您是否因為吾未曾獻上供品，而不肯告訴吾，吾之良緣在何方呢？」

堂上忽爾一道清風吹過，好似伊人一聲輕笑。

「總之，吾問菩提決定賴在這裡啦！」問菩提自言自語地說，他在廟宇一角尋到了兩張長椅，便將之併作了一起，往上一躺，喃喃地說：

「這一世，換吾來當你這廟裡的掃地僧吧。」

---

夜深人安睡，唯有神祇無須安寢。

靜如禪望著堂前那熟睡之人，無奈苦笑，輕聲說道：「吾這月老廟只問姻緣，可不保人安康無病啊，真是——」

在這裡睡覺可是會生病的，月老星君搖頭一哂，抬手一掐法訣，這廟裡的溫度便驟然上升了幾度。

「而且，月老廟裡只會有廟祝，可不會有和尚，更不會有掃地僧。」靜如禪走至椅旁，椅上的問菩提睡得像個孩子一樣，那星君霎時心中一軟，又變出一條薄被，往那人身上一蓋，卻又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疑惑，只道：

「奇怪，吾怎會如此多此一舉呢？」

月老星君喃喃自語道，接著又飛回了天上。

---

問菩提還真當起了這月老廟的掃地僧來，這月老廟並無廂房，他便在旁邊搭了間茅廬居住，每日起床更衣以後，便先將這月老廟四周給清掃一番，接著便呈上供品，捻香而拜。

傳說月下老人喜愛甜食，所以凡間俗子祭拜多用甜品為主，並且搭之以紅繩、湯圓與鮮花等諸物，各有其所象徵之意涵。

然而，喜歡甜食的那人，不管在哪一世，一向都是他——問菩提。

靜如禪的飲食喜好，就跟他的性格一樣恬淡，那清淡的飲食習慣，可是讓幾個熟讀醫書的舊識稱讚過深得養生之道。

「如禪，這幾日吾為您所準備的甜品，倘若喜歡，便給吾一個聖筊吧！」

問菩提在此地已然待了一週有餘，每日變著花樣往那神桌端上供品，樣樣皆是過去靜如禪所喜歡的小點心，清甜而不滋膩。他玄機公子可是號稱巧手無雙，區區幾樣精緻小點心，可難不倒他。

反正他以前也不曾少拿這些點心去哄靜如禪。

今日，他所準備之物為桂花糕，那是以糯米、蜂蜜與桂花三物所製成的糕點，口感細緻，香甜卻又不過於甜膩，正是當年傳燈上師非常喜歡的一道甜品。

問菩提信心滿滿，擲了個筊。

——他獲得了個笑筊。

---

「如禪，你又在笑了嗎？」玄機公子無奈輕笑，一連七日，他空對著這神像說了許許多多的話，每問幾句，靜如禪都只給他笑筊，一連幾次之後，他便會忍不住貧嘴，戲道：

「您既然給了吾如此多的笑筊，不如，便再笑一個給吾看吧？」

每當此時，他便會獲得一個聖筊。每當此時，他便會想起那個傳燈上師，對於自己一連串的發問，投以無奈輕笑，直到最後舉手投降，嘆道：

「是，公子你說的都是。」

---

問菩提又一連擲了十幾個筊，幾日這般折騰下來，那秉性溫和的月老星君似乎笑得臉也僵了，直到問菩提又發了個問，往地板正要擲筊，那筊杯卻是逕往空中飛去，玄機公子驚訝一抬頭，只見那月老星君正滿臉無奈，坐在神桌上盯著他瞧。

「擲筊問事，依禮當以三次為限，你這傢伙，問題怎會如此地多？」靜如禪握著那一對筊杯，決定將這物給藏將起來，免得被這人拿去無止盡地發問。

「上師、呃……星君，您需要休息一會兒的話，可以給吾一個陰筊的。」

「吾之重點非在此處，而是——」靜如禪無奈摀額，又不忍對他發作，想了又想，便道：

「你賴在此處，終日不斷擲筊，究竟意欲為何？」

「賴在此地，自然是為了那尚未求得之姻緣，而終日擲筊，只是想要跟星君說話罷了。」

「好吧，現在吾便在此處，你有何話想說，便說吧。」靜如禪兩手一攤，靜等著問菩提接下來的連珠砲式發問。

「這嘛……，」問菩提終於能跟對方好好說話，一時卻又不知該聊些什麼，眼光一掃瞥到那放置於神桌一角的一盆花，心裡頓時有了些主意，又道：

「這些日子，星君收了吾不少禮物，不知有何想法？」

「嗯？」月老星君聞之一愣，從來都只有他收禮的份，卻未曾有人問過他收到這些供品以後的看法，民間相傳月老喜食甜品，然而他一向吃不了過於甜膩的食物，至於這人的手藝嘛——

雖說稱不上是餐館裡那大廚般的廚藝，卻是恰好切合了他的喜好口味，一連七日，沒有一項甜品不是他所喜愛之物，連同那用於裝飾的花朵，無不是他心中所愛。

「……好吃，」靜如禪輕聲低喃，直待察覺了對方的眼神，便又臉色一紅，改口問道：

「凡人祭拜神祇，多用鮮花素果，帶根之花可不能上於神桌，更別說帶著土壤之盆栽，你怎麼會——」

「因為你喜歡啊，」問菩提一把將供桌上的盆栽塞進靜如禪手裡，笑道：

「有根之花，才是活物，無根之花，離死不遠矣。你一向喜歡蒔花弄草，吾先前送你的那些花草，不也都被你移植到湖畔的草地上了嗎？」

---

星君並不總是待在廟裡，他偶爾會外出四處巡查他所管轄之地。

問菩提自然也會跟著一同出去。

「你為何要一直緊跟著吾？」

靜如禪頗為疑惑，自他二度現身以後，問菩提便黏人的很，除了他非得回天庭報告交差之刻，此外的所有時間，這人幾乎可以說是時時刻刻地纏著自己。

「自然是怕你迷路，更擔心你出事。」

「吾再怎麼說也算是神職，是能出什麼事？」

「月老星君只問姻緣，不管他事，」玄機公子搖頭晃腦，手負於身後，好似個教書先生在說教，「說好聽點是不染凡塵俗氣，難聽點就是不諳世事，你可知，人間是很複雜的？」

問菩提瞧著對方一臉不服氣的樣子，心中暗自嘆息，這一世的靜如禪確實是過於不食人間煙火些了，莫非所謂神仙便是被拔去了七情六慾的存在？

不，或許也不全然如此，至少靜如禪並未趕他走，他依然一如往昔，對自己不忍心，更放不下來。

---

自此以後，兩人便時常一同四處雲遊。

跟人類相處久了的月老星君，似乎也多了點人氣，只是，不管哪一世的靜如禪，似乎都有些工作狂的傾向——

「不無聊嗎？只是一味地工作？」問菩提枕著自己的手臂，仰躺草地之上，此地為月老廟附近的一處風景名勝，周遭人來人往，而這月老星君正大辣辣地翻著姻緣簿，替周圍行人點那鴛鴦譜牽紅線。

只是在凡人看來，月老星君似乎只是在寫生。

「既不無聊，也不有趣，」靜如禪停下工作，偏頭想了想，說道：「只是因為習慣了。」

「放任吾待在你身邊，也是因為習慣嗎？」

「這——」

「吾有時會想，作為要幫人牽紅線的月老星君，沒談過幾個戀愛，未曾動過情，這怎麼行呢？」

「你又知道……？」靜如禪還欲辯駁，身旁那人卻忽然欺近身來，一把將自己壓倒在草地之上。

「你放、肆——」未說完的話語，被另一雙唇給吞下，靜如禪依稀可聽見四周閒雜人等的噓聲，正欲推開對方，便聽見落在耳畔的耳語：

「星君若是害羞，便將咱們送回廟裡吧。」

話甫落，兩位便已身在廟中，靜如禪著實不解，自己竟然下意識地照做了？現在的他們仍維持著相同的姿勢，只是他的背所抵之物換成了他廟裡的供桌。

這個人類，實在是過於肆無忌憚了。

「你可知，褻瀆神明會有什麼下場？」

「吾只知曉，就算是神仙，也不可妄造殺孽，而你，更不可能忍心。」

每一世的你，對吾未曾有絲毫的打罵，那樣子的你，怎有可能忍心——

將那一刀劃在吾身上？

---

當晚，問菩提做了個夢，他夢見了宗佛。

老人家與久遠的記憶裡相同，一樣的慈眉善目，周身彷彿散發著光芒。

「老人家！」因果之子衝向前去，張臂抱住對方，話語欣喜帶著興奮輕顫，說道：「您成佛了啊？」

「阿彌陀佛，」宗佛雙手合十，對於問菩提的問題避而不答，只伸手撫了撫這孩子的頭頂，笑道：

「菩提，在這人世間走了這麼多遭，可還過得愉快舒心？」溫言笑語，與往昔一同，滿是溫暖關懷之意。

「嗯，除了每一世都在找如禪有些麻煩以外，此外都還算開心。」因果之子也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有哪些不對，只坦然如實地說。

誰知，宗佛卻是笑容一僵，換上一副要諄諄說教的慈藹神情，無奈地說：「你啊，可知放下始能超脫成佛，而執著則會瘋魔成魔？」

「吾……。」問菩提亦是愣住了，他不明白自己錯在哪裡，這樣子每一世都在尋找記憶中的那個人，算得上是一件瘋魔之事嗎？

「算了，你們兩個都一樣。」宗佛搖頭輕嘆，想起彼時那執拗地守在這菩提果旁的傳燈上師，勸不了，放不下，兩個都一樣的固執，便也不想勸了，自顧自地抱怨起來：

「他啊，早在第一世，既知『花與人間事一同』，便已勘破那諸多牽掛，早該超脫成佛去了。」

「然而，他便是有那一花一人始終放不下。」

「他入這千萬世的輪迴，是因為放不下你一人。」

「既然你仍有課題需要修行，這千萬世他便仍會陪你一同。」

終於將這憋了千萬年的話語一股腦傾倒出來，宗佛顯然是舒暢許多，而那因果之子乍聞此事，卻是如雷轟頂，陷入了久久的沉默，直到過了約半盞茶的時光，才艱難說道：

「若吾說，問菩提不要成佛，只要一直跟靜如禪在一起就好，宗佛，您會怪罪吾嗎？」

宗佛直直望進這因果之子眼裡，這一次，他也有些拿不定這兩人之間的感情，或許，即便是他們兩人，彼此之間也說不清楚，那麼他這個外人，也無須多說了。

「唉……，」宗佛長嘆一聲，又道：「他又何嘗不是如此？」

---

問菩提乍然驚醒，發覺靜如禪正坐於床沿，幽幽地瞧著自己。

「唔，如禪，要不是知曉你是月老星君，吾還以為是哪裡來的索命怨鬼，向吾找債來了？」玄機公子坐起身來，仍不忘說笑，昨天的一場鬧劇，以兩方的尷尬而終，但方才一夢，問菩提心中已有了計較。

「菩提，你可以不用再跟著吾了。」

「這又是為何？」

「鴛鴦譜上，姓名兩兩成對，左乾右坤，黑字兩方俱在，紅則一方已歿，命定孤獨一生者，譜上不列其名。鴛鴦譜上確實有你之姓名，然而——」

靜如禪頓了頓，又深吸一口氣，那一吐一息，似乎蘊含著諸般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又道：

「右首只餘一團暈開的墨跡。」

話已至此，月老星君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將一切坦然以告：「因此，吾確實看不見姻緣簿上你命中人之名。」

「既然如此，那麼你便替吾瞧瞧，吾這足上所縛之紅繩，另一端所指者又是何方？」

「很抱歉，吾瞧不見那一端的盡頭。」

問菩提始終是最為不屈不撓的那一方，而靜如禪則多半拿他沒轍，總是在他的各種軟磨硬泡中敗陣下來，孰料，這一次的靜如禪似乎是吃了秤子鐵了心，對於問菩提的各項花招紋風不動。

玄機公子便決定換個方法，山不轉路轉，他對這月老星君知根知底，要對付他的手段，要多少便有多少。

「如禪，你可還記得，吾來此的第一天，放在供桌上的花朵？」

「記得，」靜如禪沉吟一會兒，回憶道：「那是一盆曇花，它在那一晚盛開，隔日便凋零了。」

「曇花，又名月下美人，喻意為『一瞬間的永恆』，見到你的那一瞬間，是吾這一世所期盼的永恆啊。」

問菩提一把抓住眼前人的雙手，似要將那一瞬間的永恆給抓在手裡，再也不肯放開。但見靜如禪暫無掙脫之意，便又趕緊說道：

「第二日，是一葉蘭。」

「天長地久，獨一無二。」月老星君自是熟悉獻於那供桌上的諸般鮮花，竟不知不覺如此應道。

「將對你的思念，化成我唯一的花與葉。」問菩提又道，兩人一來一往，竟是有些的心有靈犀，接著便相識而笑，那塵封已久的記憶似也逐漸鬆動——

在很久以前，早在微塵峰上，淨簷幽居裡的時候，以花訴情，便是兩人之間不宣於外的秘密。

彼時，問菩提偶爾獨自外出幾日，來不及準時歸來的時候，便會託人捎來一封書信，並在裏頭夾著一朵三色堇花。

收到花與書信的傳燈上師讀完信件，直盯著那三色堇發愣，那花卻驀地化作了因果之子的笑顏，笑盈盈地朝自己說道：

「請想念我。」

問菩提又湊近了些，一雙碧眸有些狡黠，朱唇輕啟，又道：

「請思念我。」

傳燈上師還來不及驅散這片突如其然的幻想，便見那幻影更近一步，貼在自己耳畔，絮絮耳語道：

「請跟我在一起吧。」

那是曾經發生過的事實，隨著一枝花所捎來的意念再次重現。

當時的傳燈上師一股兒的惱羞，不知該作何反應，順手抄起桌上斜插著的一株梔子花，一把拍在那頑劣的因果之子的腦門兒上。

因果之子腦門並未因此開花，心裡倒是樂開了花，一蹦一跳地跑開了去。

兩人各自陷入回憶，沉默半晌，接著，這一次換靜如禪開口說道：「第三日，是千日紅。」

「不滅的愛。」

「即使記憶不再，愛仍舊永恆不滅。」靜如禪喃喃地說，他確實想起了一些事情，他的記憶是他自己所抹去，但他為何又要這麼做呢？

「第四日，是白色薰衣草。」

「等待重逢。」

「上師，你什麼都不記得了，你可讓我好等。」

所以問菩提一直都在等自己嗎？那麼自己又為何執著於要將他給推開呢？於是，他便又順著對方的思緒延伸下去，問道：

「第五日的丁香花，是指暗結同心？」

「某一世的你是隻丁香花妖。」

「……原來如此。」

察覺到對方的眼神裡似有深意，靜如禪便決定不去探究作為花妖的自己與對方之間的糾葛，繼續將話題跳至隔天，說道：

「第六日卻有兩種花，紫藤與玫瑰？」

「你贈吾以紫藤，吾報你以玫瑰。」

紫藤深情而痴纏，玫瑰情深而濃烈，尋常之時，投桃報李，唯有情人之間，方以情花贈情花，此中真意，更無須多說。

「你說那時你我皆是佛門中人？吾都有點不敢置信……。」月老星君忍不住吐槽道，如此繾綣纏綿，連他這個執掌姻緣的神祇都有些嘆為觀止。

他先是感歎了一番，便又問道：「第七日依然有兩種花，菩提花自然是你，而白色風信子——」

「吾在這兩花之間繫了條紅繩，並且擲筊祈願。」問菩提逕自打斷了月老的話頭，終於脫口而出，他的最終目的：

「而星君，你給了吾一個聖筊。」

「那是因為——」

靜如禪仍欲抗辯，畢竟兩花各有所指，既繫紅繩，他又一時不察，給了一個聖筊，自是應允之意。

「作為神仙，怎可以言而無信呢？而且，如禪，你還未賜予吾，你所應承的那一段良緣吶。」

月老星君辯不過對方，便開始胡賴撒潑，更擺出一個我便是神仙，你又能奈我何的架勢。他攤開那本姻緣簿，食指直指那寫著問菩提姓名的那一頁，頑固地說道：

「就說名字被暈染開來，所以看不清了。」

「此事於你而言，更為簡單不過，你只需要在那姻緣簿上，吾名之右首，題下你之姓名即可。」

問菩提亦握住那隻手，他的動作不疾不徐，似乎泰山壓頂也無法阻撓的了他。他將那伸出的食指，輕輕朝那暈開的墨漬一按，好似在簽字畫押。

靜如禪仍舊不解，他只想起了一些事情，卻還未全部想起來，又問：「為何吾必須要按照你所言行事？」

「因為那裏寫的本就是你的名字，千萬世的輪迴，你見不得吾如此執著瘋魔，便想要斷了吾之念想，你以為斬卻這牽緣紅線，吾便能超脫成佛了嗎？」

問菩提在那一夢之後，總算是全部想的通透了。靜如禪的諸般作為，只是因為他以為自己誤了他。

「只要那菩提樹旁始終有你，吾又何須成佛？」問菩提又問，他連珠炮似的發問，一如先前的每一世：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菩提何在？佛又何在？修佛只求超脫能登極樂，然而，吾只有在你身邊的時候，才能真正做到笑玄忘機，也只有那個時候，吾是一心逍遙、真正自由的。」

「就算紅線將你我綁作一塊兒，你也是自由的？」

「若得雨蓋能相護，只羨鴛鴦不羨仙。」

他終於想起來了，那個陰雨連綿的夜，他所撐開的那一把為他遮雨的傘，以及此後每一世的種種：

他持傘相護，為他避雨遮風，他持扇輕揮，為他驅暑搧涼。

FIN.

---
※後記：

- 梔子花的花語是「永恆的愛，一生守候和喜悅」，另一個意思是「你真可愛」，所以當時的因果之子非常開心。

- 我覺得花草大概是兩人之間的表情符號XD 或者說是密碼暗語，比如說菩提心情不好之時，如禪便送他一株兔尾草（=在我面前不用裝堅強）；在問菩提過於吵鬧之時，便給他一枝孤挺花（=喋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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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123pi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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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4)

14樓發表於: 2021-12-18 23:1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問菩提×靜如禪】花編戒指

因果之子又換了個經師。

這事兒在滅度梵宇裡，早就見怪不怪了，畢竟那因果之子生性聰慧，頗具佛緣，兼之又辯才無礙，放眼整個滅度梵宇，幾乎無人能攖其鋒芒，就連宗佛與幾位殊臺，有時也不知該如何應對他。

亦有人提議道，「何不讓傳燈上師來教導因果之子呢？」此議一被提起，便再也壓不下來了，文殊院那幾位尚未被因果之子給荼毒過的經師，紛紛婉拒了宗佛所派發的「教導問菩提佛法」之任務，有的以自己能力不及為由，有的則推拖近日諸事繁忙，諸般藉口，實在是令人嘆為觀止。

此事便這麼落在了靜如禪頭上。

---

靜如禪也不是第一次教導問題學生，畢竟，他既被尊為傳燈上師，便是擔了那傳承佛法之責任。而滅度梵宇既有渡世三昧之傳統，便也不乏棘手人物，這些皈依僧者又需聽人講經說法，倘若文殊院裡無人願意，他也只能接下此一任務了。

只是此事確實扎手，尤其這段時日，靜如禪不止一次聽見那些深諳佛理又涵養深厚的佛友們的慘況：或唉聲嘆息，或諸多抱怨，似乎當一回那因果之子的經師，便留下了深刻的心靈創傷。

因果之子極為頑劣的傳聞便這麼傳開了，而傳燈上師聽在耳裡，表面上仍做如如不動之態，心裡卻也著實恐慌。

靜如禪心一不靜，便躲往花園裡蒔花弄草去了，反正距離去宗佛所訂之期還有些時日，傳燈上師也不打算事先研擬什麼應對因果之子的計畫，畢竟尚未見過對方，這些計畫便也只是空談。

總之，船到橋頭自然直。傳燈上師決定先想辦法讓自己放寬心來再說。

---

滅度梵宇作為一佛門清淨地，其佛堂禪房等屋宇整齊羅列，祥和莊嚴，僧人行走的道路上則鋪著青灰色的石板，周圍植栽也是走那樸實無華的風格。

只有那座花園，稍稍有些與眾不同。那原是落於文殊院後方的一小片荒蕪之地，鮮少有人經過，某日傳燈上師偶然行經，便留上了心，又獲得宗佛的首肯，便在那裏種起了各種花花草草。

靜如禪踏進花園，此處雖說是花園，實際上只是文殊院後方與圍牆之間的一小片土地，牆邊零零落落種著幾棵榕樹。傳燈上師也不管那幾棵樹，逕往樹旁的幾株灌木叢走去，那幾株花草是他特別揀選的，可以生長於樹下之地被植物。

只見榕樹之下，左一排點地梅，右一列月下香。這點地梅，花瑩白而形小巧，彷如錢幣灑滿地，故又名地錢草，而那月下香嘛，其色如玉，其形如簪，好似那玉簪搔滿頭，故又名晚香玉、玉簪花。

兩行白花互鬥其艷、互競其秀，一如小家碧玉，一若大家閨秀，各勝擅場，不分伯仲。

靜如禪就這麼站在花列之間，花者，既清且艷，而人更如是。

有一雙碧眸正暗中觀察著，傳燈上師對此卻渾然不覺，只沉溺於蒔花弄草的作業裡，直到一片花葉飄落在自己髮梢，靜如禪伸手一抓，發現那物竟是自己所栽種的晚香玉，不禁眉一皺，順著那花所飄落的方向抬頭一望。

晚香玉並非樹生，不該長得比人還高，那花又怎麼會落在自己頭上呢？想必是有人在搞鬼。

果不其然，靜如禪方一抬頭，便見到樹梢上坐著一人，一身半僧半俗的暗紅色衣裳，一雙翠綠碧眸半是狡黠，一手持扇，一手則把玩著自己所栽種的玉簪花，端得是玉樹臨風，瀟灑倜儻。

「抱歉，」那人察覺到自己的視線，便笑盈盈地說，「吾一時不查，誤將玉簪給落在了上師頭上。」

說著抱歉，話語裡倒是毫無歉意。

「你便是問菩提？」

靜如禪作為梵宇的傳燈上師，自是認識梵宇裡的大半僧人，眼前之人相貌氣質不俗，那半僧半俗的扮相在梵宇裡也不會有別人了，自然是那傳說中頑劣非常的因果之子。

「正是，傳燈上師果真慧眼如炬。」

問菩提笑道，目光緊盯著花海裡的靜如禪，此人一身恬淡閑靜的氣質，與自己手裡的晚香玉倒是相襯的很，他方才一時沒忍住，便將這花給弄在對方頭上，此舉滿是戲弄之意，幸好對方並未因此而生氣。

不愧是傳燈上師，涵養甚好，更不像梵宇裡的某些老頑固。

靜如禪將髮梢上的玉簪花給弄了下來，放進了腳邊的竹筐，又道：

「吾不知因果之子在此小憩，無意叨擾了。」

「誒——上師既不追究吾攀折了您所栽種之花朵，吾便也不怪罪上師您擾了吾之清夢嘍！」

「嗯，此片花園確實是吾費心栽種，望君日後手下留花，盼勿隨意摧折。」

「手下留花，自無不可，只是，吾很好奇吶，」問菩提縱身一躍，跳下樹來，趨身逼近傳燈上師跟前，又問：

「晚香玉又名玉簪花，全株可做藥用，而那點地梅，又作喉嚨草，自也是藥草的一種，莫非傳燈上師放著文殊院的事務不管，決定改入藥師院去了？」

「這，」靜如禪聞之一愣，似是驚訝於問菩提作此聯想，只擺了擺手，說道：

「你想多了，種植花草本就是吾之興趣，只是碰巧此兩花可作藥用罷了。」

傳燈上師又瞧了瞧天色，天色不算晚，但自己仍有晚課要做，便跟因果之子告辭，先行離去了。

留下問菩提一人，瞧著靜如禪離去的方向，心中仍有疑惑未解：

那喉嚨草既有此名，便是用來治療喉嚨之用，至於玉簪花，更有清熱解毒之功，用於治療咽喉腫痛，更不在話下。傳燈上師種這些花，並非是要交予藥師院所用，莫非是自己要用？

---

時光飛逝，總算是到了宗佛所訂之期。

問菩提懷著擔憂與期待，去聽了一回傳燈上師的經課，該說不愧是傳燈上師嗎？這堂課可真令他獲益匪淺，雖然他暗自擔憂上師的喉嚨狀況，但靜如禪的聲音聽著與初次見面並無不同，似乎無甚大礙，他便也放下那份擔心，更按捺不住地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直到靜如禪提出想要休息一下，他才驚覺到事有蹊蹺，這才結束那無窮無盡的發問，放那身心俱疲的傳燈上師回去休息。

當天晚上，因果之子心有歉疚，便去敲了靜如禪的房門想要道歉，深怕那傳燈上師惱了自己，再也不肯教他。然而，彼時的佛語．問菩提年少氣盛，較那第二世的問菩提更為彆扭執拗，兩人又是初識，靜如禪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搞懂了問菩提的來意，便無奈笑道：

「你莫擔憂，吾之身體並無大礙，那兩花確實是要給予藥師院所用，明日經課，你且放心發問。」

「……嗯。」問菩提仍是有些悶悶不樂，只因他是一眼便喜歡上了傳燈上師，否則也不會纏著對方一勁兒發問，若他之經師又要換作他人，這一次，他可是不依了。

「你啊，初次見面便戲弄到吾頭上來了，現在怎麼反倒如此放不開？」靜如禪又勸，換個方式打趣道，那因果之子這才一展笑顏，留下一鍋慰問補品離去了。

待問菩提離去，靜如禪便好奇地掀開鍋蓋，蓋一掀，一縷熱氣隨之溢出，一股藥香撲面而來，低頭一瞧，鍋裡藥湯晶瑩橙黃，傳燈上師便用湯勺舀了一口輕嚐，藥湯清苦而帶著芬芳，仔細一辨——

好哇，這莫不是吾所栽種之點地梅、玉簪花嗎？

---

文殊院的幾位經師，自知將問菩提這一號難纏人物扔給了傳燈上師，對此有些愧疚，便主動將靜如禪肩頭上的其餘雜事給攬下了。

自此以後，傳燈上師便成了問菩提一人的經師。

靜如禪倒也樂得清閒，不如說，光要應付因果之子一人，他便已耗盡了所有的氣力，其餘時間，傳燈上師便又躲進他的小花園裡去，休養生息，好以應對下一堂令他殫心竭慮的經課。

「上師，還真喜歡拈花惹草吶。」

靜如禪一踏進花園，便聽見問菩提興味盎然地說，話語輕快，顯然心情甚佳。

「常言道，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吾很好奇，樹木與樹人，上師更喜歡哪樁事呢？」

「兩者皆是相同，」靜如禪輕揉了揉自己眉心，近來他一見問菩提便犯頭疼，幸好隨著光陰流逝，此一症狀有些趨緩之勢。於是他便狀若無事地問：

「你怎會又在此處？」

「誒？上師此言差矣，此地既非上師所有，而此樹，更是吾早先發現，用作乘涼午睡之用。你種你的花，吾睡吾的覺，兩者並無干擾。」

「好吧……。」

靜如禪無奈應道，便逕自整理起花草來了，然而接下來的一個時辰裡，他卻感到一道如鷹隼般的目光緊盯著自己，頓時有些如坐針氈，終於有些忍不住了，抬頭便往樹上那人一瞪，抗議道：

「你不是說要睡覺？」

「睡飽了啊，」那因果之子神采奕奕，全然不似午寐方醒的惺忪之態，又道：

「上師忙碌了許久，想必也是累了？何不上來一塊兒歇息片刻？」

---

靜如禪自是拒絕了對方，他來此地是為了種花，可不是為了休息納涼，這因果之子既然無聊到要盯著自己發呆，便由他去吧——

假裝自己是在講台之上，便不會覺得那道緊迫盯人的目光是那麼的芒刺在背了吧？傳燈上師心中暗忖，想著興許等一會兒問菩提感到無聊了，便會放過自己了吧？

問菩提瞧著上師那略顯無措的樣子，心中甚感有趣，靜如禪總是裝作一副如如不動的泰然之貌，然而他卻能察覺到對方情緒裡的一絲異樣，更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逗弄對方。

靜如禪似乎又進入那物我兩忘的境界裡了，全然無視於因果之子的灼灼目光，問菩提便有些無聊了，傳燈上師長得好看歸好看，卻又不理睬自己，他可是無聊的慌啊，於是，問菩提便又想了些話題去煩靜如禪。

「上師，您可否也來教吾種花？」

「嗯？」傳燈上師乍然回神，聽清楚了問菩提的問題，又沉吟片刻，偏頭問道：

「真稀奇，你也對蒔花植草有興趣？」

「吾瞧上師如此喜好拈花惹草，便也想嘗試看看，不行嗎？」

「哈，自無不可。」

---

問菩提選了兩種花草來種：晚香玉與點地梅，他對此事頗為熱衷，每日早早便來到花園探視，做完澆花、施肥、除草等事以後，便悠哉地坐在他的榕樹上頭，慵懶地等著經課時間到來。

「其實你也不用一直盯著它們，花時自有定期，你再怎麼盼著，它們也不會提早開啊。」

「吾只是在此小憩罷了。」

問菩提早早便將他的花草們給整理完畢，而今上師來到，他卻又裝得一副淡定自若的樣子，微瞇著雙眼，似要準備午寐，眼角餘光卻盯著傳燈上師。

賴在此處，方能一直與你一起啊。因果之子亦不知為何自己總想跟傳燈上師待在一起，他姑且將此解釋為花草們對於園丁的依戀。

「近日你整花理草，可越發熟練。吾瞧那點地梅，或許將要開花了。」靜如禪端詳了那幾株植物一會兒，欣然稱讚道。

「是上師教得好。」因果之子受到稱讚，倒也未表現出多大的反應，仍舊慵懶斜倚樹幹，只不鹹不淡地應了一句。

「你也別恭維吾，種植花草，依舊是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吶。」

靜如禪又道，臉上漾起一抹溫暖笑意，那一笑，好似初春時節融化的雪，在那雙碧眸裡漾開一抹漣漪。

問菩提心一動，逕自越下樹來，從傳燈上師身後欺來，笑道：「上師，這麼說來，吾是否該尊稱您一聲——師父？」

「嗯……，」靜如禪察覺身後襲來的氣息，抬足一轉身，面向了來者，又道：「你之師父乃是天佛尊，靜如禪只是教導你佛法以及種花之人，可不敢僭越。」

問菩提見傳燈上師站立不動，他便又向前半步，俯首湊近那綴著金鑲耳飾的耳旁，輕聲低喃：

「不能叫師父的話，那麼——如禪，可以嗎？」

---

那一聲呢喃輕喚，不同於平時的青年聲音，略微壓低的嗓音嘶啞又帶著磁性，好似一陣悶雷於靜如禪腦中驚爆開來——

天雷驚蟄，春暖而臨。春風一拂面，便叫人紅了臉，那因果之子說著話的同時，嘴唇更毫不經意地拂過那瑩白耳珠，這一撩一撥，令那傳燈上師頓時面紅耳赤，連忙推開對方，只拋下一句話道：

「……隨便你怎麼叫，你歡喜就好。」

接著便逃之夭夭。

---

又過了好些時日，點地梅終於開花了，而那玉簪花也花期將至，含苞欲放。

靜如禪對此感到鬆一口氣，自那次問菩提直喚自己名字以後，每一次經課他都備感壓力，深怕問菩提又做出什麼奇怪舉動，那自己或許會忍不住犯戒——

出手揍學生。

也不知問菩提對此是否有所察覺，只是自那以後，這因果之子倒是頗為乖覺，竟是扮演起了個好寶寶模樣似的乖學生，這讓傳燈上師頗為滿意，又有些不太習慣。

「如禪，吾感覺不對。」問菩提端坐案前，手指著桌面攤開的經卷，低聲問道。

傳燈上師不疑有他地傾身向前，只一個俯首低眉，還沒瞧清楚經卷上的字，下顎卻驀地被一隻手給扣住，一雙唇貼了上來。

「唔……。」

靜如禪還想要後退，問菩提順手一拽，便令傳燈上師原本前傾的身子頓失重心，往前向桌面倒去，那桌案本就不高，加上問菩提這一借力使力，力道又拿捏的恰到好處，使得靜如禪跌坐於案上，上半身向前傾倒的力道卻仍未減，便這麼落進問菩提懷裡。

那略帶侵略性的一吻猶在繼續，只這麼一個剎那，察覺到懷中人那一悶聲驚呼，微張的唇齒便成了一個好大的破綻，靈巧的舌趁勢侵入，勾住原本尚在傳燈說法的舌，恣意狎弄著，似要將之拉往欲海一同沉浮。

「……問菩提！」

靜如禪終於將人稍稍推離了自己，兩唇分開之刻，卻勾拉出一條銀絲相連，縱使傳燈上師怒眼相斥，仍舊掩不住他那春情悄上眉梢。

此時此刻，兩人僅有半咫之遙，靜如禪仍被困在因果之子懷裡。

「如禪，你教吾種的花盡數開了，」問菩提無懼於傳燈上師的喝斥，逕自說道：

「吾帶你去瞧瞧吧。」

「你放、手——」靜如禪還要喝止，卻感身子一個騰空，那因果之子竟是一把將自己給打橫抱起，往文殊院後方的花園奔去。

---

「你到底想要怎樣？」

傳燈上師沉聲問道，靜等著對方一個解釋。問菩提放開了上師，也不答話，只低頭瞧著他所種的花朵。

「你……。」靜如禪一時為之氣結，但仍舊強忍著不發作，便也跟著低頭去看花。

只見滿地梅點地，銀白若堆雪，雪旁一叢月下香，原本含苞待放的玉簪盡皆花開，在晴天白日裡綻著一抹如玉般的月色。

「如禪，吾做得怎樣？」

問菩提忽地問道，那問題卻極為牛頭不對馬嘴。

「你做得很好……。」傳燈上師下意識地答了，話一出口，卻又臉色一紅，暗自掌嘴，自己這一稱讚，豈不好似在稱讚對方吻得好嗎？

「既然如此，如禪，便讓吾借繁欽《定情詩》來跟你定情吧。」

「你說什麼——」靜如禪還欲相問，問菩提卻徑直抓起自己的手，還來不及反應，左手的無名指便被對方給套上了一物。

「何以致契闊？約指一雙銀。」

問菩提輕聲念道，抓著靜如禪的手輕輕落下一吻。靜如禪這才注意到，方才對方往自己手上套去之物，竟是一枚花編戒指，那戒指是由幾朵點地梅所編織而成，煞是精巧可愛。

「你、唔——」

靜如禪尚盯著戒指發愣，問菩提卻猛地又擁住了自己，傳燈上師正要抱怨對方老是如此一驚一咋，頭頂又是一癢，他正要伸手去摸，手便被問菩提給扣住了。

「何以結相於？玉薄畫搔頭。」

問菩提笑盈盈地說，滿意地望著靜如禪頭上的玉簪花，又道：

「如禪，收了吾的銀約指、白玉簪，可是同意與吾定情定婚了？」

「這……。」

「玉簪花一如你，恬靜脫俗，卻又玉潔冰清，而點地梅則是吾對你的感情——至死不渝。」

靜如禪不動，也不答，只是閉上了眼睛。他陷入了這段回憶裡，回想起了這段往事，還有那人宣稱的、至死也不渝的感情。

至死不渝，但，問菩提死了。

---

他看著問菩提跪在雨裡，脖頸彎曲成一個奇異的角度，雨水打在他的身上，他卻對此毫無反應，了無聲息。

手中紙傘猝然而落，靜如禪雙足一軟，身子一傾，頹然跪落於地。

那一夜，靜謐卻又嘈雜，除了雨聲以外，他再也沒聽見其他的聲音。

---

靜如禪放任花園的花草凋零，無論地錢、玉簪，似乎都難逃成空的命運，花開堪折，花落成空，那嘔心瀝血的栽花人，最終又得到了什麼樣的因果？

花編的戒指早已枯萎零落，花擬的玉簪更已灰飛煙滅，至死不渝的愛也隨著死亡逝去，只剩下留下來的人腦海裡播放著過往回憶：

「如禪，你何時才要給吾一個答覆呢？」

因果之子肆無忌憚地摟著他之上師，一手搭在那被袈裟給完美掩藏的纖腰，一手更是扣著那戴著如意環的後頸，五指穿過雪白秀髮，徑直貼在那薄白頸肉之上。

問菩提感受著懷中人的輕顫，靜如禪既不拒絕，亦不迎合他，只是一勁兒的沉默著。

「如禪，你為何又不答話呢？」因果之子一聲輕笑，靜如禪雖未允他，卻也未推開他來，那他便要繼續放肆下去，直到對方願意開口說話。

他先是低頭輕吻了那粉唇一口，感覺到懷中人身軀緊繃，好似一張繃緊的弓弦，問菩提仍不罷手，嘴唇貼上那緊閉的眼眸，一手猖狂地探進那水墨色的法衣裡。

靜如禪又是一抖，接著，終於有了反應，他按住那一隻欲行輕薄的手，輕聲道：

「菩提，你想要什麼，吾都可以允你，除了——」

那一雙粉唇緩緩吐出了幾個字眼，便令那一對自信的碧眸乍然睜大，而後頓失光采。

「諸法空相，萬般皆空，靜如禪自入山門以來，斷情絕欲，自然也無愛能夠給你。」

「不可能！吾不相信！」那一聲怒吼夾雜著失落與驚詫，只見問菩提強硬地將那下顎抬起，目光如電，直往那一雙湛藍眼眸裡去，雷電驚落，卻是激不起半點漣漪。

傳燈上師仍舊平靜地瞧著自己，一如兩人之初識。

「你既說什麼都可以允吾，那吾欲在此處要了你也可以嗎？」

問菩提蠻橫地將人往桌案一推，便將靜如禪給壓在了身下，一雙清澈碧眸此刻晦暗不明，暗潮洶湧，似要將一切吞噬殆盡。

「可以。」傳燈上師雙目一閉，給出了答案。

儘管兩人身處於文殊院裡，儘管如此兩字，可謂誅心。

---

而後，問菩提便鬆開了自己，跌跌撞撞地跑出文殊院去。

而後，問菩提便死了。

在那之後呢？靜如禪發覺自己什麼也不太記得了，記憶好似在他死去的那刻戛然而止，再也不曾往未來前行。

他空讀了佛法一世，早已忘卻了何謂愛。

---

如果死亡讓世界失卻顏色，那麼重生，是否又讓一切再次染上色彩？

傳燈上師奔赴那隳魔之戰的戰場，卻再次見到那抹半僧半俗的暗紅身影，第二世的因果之子橫空降世，還未來得及去大殺四方，卻被一人給撞進懷裡。

「上師……如禪？」問菩提驚訝地望著那哭成淚人兒的傳燈上師，還未反應出對方是因何而泣，靜如禪卻一反常態地捧住了自己的臉，仰首獻上一吻。

這下換因果之子被驚得給一動也不動了。

「你……？」

「何以慰別離？昔時白玉簪。」靜如禪伸手往問菩提腦後輕輕一拍，接著又將一物放進對方掌心，說道：

「何以答歡忻？約指一雙銀。」

問菩提往手掌心一看，那物原來是一枚花編戒指。

---

隳魔戰後，梵宇重建完畢，聖虔者便打算要離開梵宇。

「如禪，你真要跟吾一同離開？」

問菩提再次問道，他再三地反覆確認著，彷彿擔心對方反悔似的。

「是，你都問過這麼多遍了。」靜如禪眉一挑，仍舊溫聲應道。

「那麼，你願意與吾一同離開，是因為你愛吾嗎？」

「你——」靜如禪一陣羞赧，舉手作勢欲打對方，瞧著那張笑臉，卻又打不下手，問菩提趁機一把擁住對方，更埋頭在靜如禪胸前輕蹭，輕嗅著那若有似無的花香，又道：

「吾不逼你，反正，即便你不說，吾也知曉你最愛吾了。」

「唉，你說的都是。」

---

兩名行人在山間小路並肩而行，信步而走，堪稱是悠然自得。

此兩人正是方才離開梵宇的問菩提與靜如禪，皆是出自於山門，本就身無長物，只各自揹著一個包袱，姑且還算是輕裝簡便。

「如禪，你覺得咱們該在何處落腳？」

「前方不遠處，有一座山峰，名叫微塵峰。」

「哦，名字聽起來，該是個風景優美的好地方？」

「嗯。」靜如禪輕應了一聲，也不知道在思索什麼，問菩提轉頭瞧了他一會兒，又回望遠去的山門一眼，便用手臂勾住他之上師，說道：

「對了，如禪，等到了微塵峰，你是不是又要種花？」

「是啊，要將周遭給打理妥當，種點花草裝飾，住起來也才舒適。」

靜如禪任由對方拉著自己，兩人前行的腳步卻未因此放慢，反倒是心有靈犀似的齊步而行。

「那麼如禪，可否留塊土地給吾種花？」問菩提又問，更往靜如禪身上一靠，趁著四下無人，便肆無忌憚地向著上師撒嬌。

「怎麼？如果你想要，整座微塵峰都留給你來種，也未嘗不可。」

「哈，吾才不需要那麼大塊土地。」問菩提笑道，一邊側過臉來，往靜如禪臉上輕蹭了蹭，直到滿足了，才又放開對方，卻又對上靜如禪滿是疑惑地眼神，便道：

「吾只是想讓你全身上下綴滿吾所栽種的花草，玄機公子出手大方，定情信物自然是多多益善。」

靜如禪聞之一愣，接著又乍然想起什麼，便又輕聲一歎，隨後低聲咕噥道：

「與其這樣，不如給吾一個不朽不腐的戒指算了，哪有人定情信物給的是會毀壞腐朽之物的……。」

靜如禪自以為地輕聲低語，卻清清楚楚地傳進了問菩提耳裡，問菩提也不著惱，只認真地轉頭望著對方，說道：

「倘若收了吾不朽不腐的信物，便再也推不開吾了呦。」

「自吾跟你走出梵宇地界，便再也不會回頭。」

「那麼——」問菩提似乎早已準備許久，他又自懷裡取出一物，另一手則握著靜如禪的手，問道：

「問菩提用自身佛力所化出花編戒指，是否足夠？」

「嗯。」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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