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12.07 【銀色秋楓】1~12(完)+名劍鑄手之春風指導篇，13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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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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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6)

10樓發表於: 2005-12-07 10:3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銀色秋楓‧第十章】風亂杜鵑‧上

　　杜鵑，以高雅沉靜的溫柔綻放，散著馥郁又藏著一絲冷淡的香氣，默默的獨立枝頭，在瓣瓣薄紅的嫩唇中，吐著誘人的花芽，令人想親近，卻又不至於隨意折取，因是如此惹人憐愛的花朵，只有無情人，才會強硬奪取。

　　二分之間，

　　是多情的人長相守？

　　還是無情的人擁有？

　　＊　　＊　　＊

　　植滿園內的杜鵑樹異樣的盛開滿園，血紅的繽紛，倒錯的花季，顯示亂象的徵兆，鮮紅的花瓣，四處消散著生命的終結與汗血的奔馳，身上、膚上、刀上，點點杜鵑血雨，染了被困在重重禁衛軍之內的傲刀青麟，以及與他背貼著背，凝神注視四方兵馬，那挺身護主，一身血染風采依舊不曾退縮的遊人浪千山。

　　平日溫文秀雅，絕不沾染任何暴力行為的傲刀青麟，纖細的手腕無奈緊握染血的刀鋒橫在身前！

　　開始即始錯誤，就要終結於此，在天牢的芸姬生死不明，有心人更處處陷害，他不能再溫吞軟弱！他不想只能被保護，他必須保護重要的人，浪千山更為護全他導致傷痕累累，他必須，必須要提刀不可！

　　「浪千山，不要跟我淌這渾水，待我出手，你立刻離開！」

　　「嘿！主公，你可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啊！」抹去嘴角血痕，浪千山低笑著，平日醉眼惺忪，此時如鷹眼銳利逼人的黑眼，注視著何處有出路，身上汨汨而出的血流他絲毫未覺，今日即使要死，也非要護得主公安全，救出主母，他才願意倒下！

　　但這該死的人海戰術！浪千山低啐，平日這些雜魚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但若是成群而來，則成了雙掌難敵猴群，即使如此，他還是不曾怕過，畢竟……

　　畢竟，不只是為主公，更為他一心所牽念的人……

　　「我可是你的保鑣喔！」看出唯一能搶入天牢的路只有牌樓的出入口，浪千山雙掌凝氣，玩世不恭的嘴角揚起瀟灑的笑，彼此緊貼的背脊傳來主公的溫暖，浪千山閉上眼，就算只有短短一瞬間，於願已足！

　　「喝！浪湧千川──」

　　一聲怒喝！雄渾怒濤般的掌氣同時推出！浪千山豁盡氣力殺出重圍，掃開一條生路，拉住傲刀青麟急往牌樓處衝去！背後追兵緊啣不放，浪千山急欲斷後，卻叫自兩路殺來的人馬沖散了他與主公！

　　「你快走！」傲刀青麟大喝！

　　「不！要走，一起走！」他豈能、更不願獨自茍活！

　　「芸姬已死，孽子你也不用走了！」來到在牌樓前的高傲王者，凜然的威儀凌駕眾軍之勢，皇刀更不由分說，傲刀皇訣直劈向他眼裡的叛軍之首……

　　傲刀青麟，他的親生三子！

　　「主公！」眼見聞得芸姬死訊的傲刀青麟震驚過度，眼中昇騰的恨意讓他舉刀欲擋！浪千山卻心知主公的刀法絕非城主之敵，撕心裂肺般的驚喊而出！

　　芸姬！傲刀青麟怒了眼，憤了心，即使殺向他的這個人是他的父親，即使明知他非是對手，但他絕不退縮！

　　面前急來的刀勢，身旁急欲甩開禁衛軍來援的浪千山，他知道來不及了，生死就在一瞬間，傲刀青麟直視傲刀鴻英的眼，今日即便一死，也要讓父親知道他的錯誤！

　　「青麟！」

　　他聽見了利刃的破風聲，聽見了那聲痛心疾首的呼喊，更聽見了……

　　宛如擊中鈍器的聲音猛然驚響，傲刀青麟霎時一楞，眼前只見一道金光乍現，一身綠錦綢衫出現，豐潤秀長的青絲隨風揚舞，修長穩健的手中綻放光芒，硬生生的又悠悠然的擋住了傲刀鴻英的攻勢！

　　一切的殺伐聲，停止在剎那間的變數。

　　葉扇輕擺，搖曳著悠雅的風姿卓然，臥江子一手擋住傲刀鴻英的刀尖，無視於數百禁衛軍的驚懼與呆楞，無視於傲刀鴻英的震驚與那眼底的讚賞，他只側首看了看已被他用術法護住的浪千山，以及他保護在身後的未來天命依歸之人‧傲刀青麟，總算是來得恰是時候。

　　完全無法預料的變化，令所有人咋舌、噤聲，首先回過神來的禁衛統領，緊張的微喘，更立即下令欲殺來人，只聞傲刀鴻英忽地下令。

　　「眾人退後。」他道，同時也收回了皇刀。

　　「主公！」揮開了禁衛軍，浪千山急趕到了傲刀青麟的身旁，方才那一幕真是險到了差點讓他心魂俱失，險到了……他以為就要失去他了……

　　欲要擁住青麟的雙臂，才在抬起的頃刻，又遭理智倏乎停了手。

　　「我沒事。」主動伸手緊握住浪千山微微顫抖的手掌，傲刀青麟回頭盯視著傲刀鴻英與那前來解救他們的高人，他是誰？

　　他是誰？浪千山同時也想到這個問題，他不識得此人，但……為何這綠衣人的眼神是如此熟稔？似在何處看過？

　　腦海中，忽地閃過曾在飛銀蒼澗遇上的一名灰衣老者……

　　不可能吧！

　　「真令人意外……秋山臨楓‧臥江子。」傲刀鴻英瞇了眼冷笑。

　　臥江子直視眼前這名狂者，傲刀鴻英也迎視眼前這名仙者。

　　「沒想到，你會單身前來。」傲刀鴻英打量全身只有森冷深沉之氣的男子，噙上令人難解的笑意。「如果你是特地來見我，我會非常高興又令我玩味你的用意，不妨直說吧！」

　　臥江子並無回答，只對傲刀青麟和浪千山柔聲問：「兩位無事吧？」

　　看在傲刀鴻英眼裡，實是無禮，更是好膽色！

　　「臥江子，我原諒你的無禮行徑，你只是想救他們，但也該考慮你插手的立場與可有保住他們的餘力嗎？」傲刀鴻英道。

　　回過首，望向傲刀鴻英的儒雅俊貌，僅有冷淡的神色：「你認為呢？」

　　「好個自信之徒！」傲刀鴻英朗笑不已，「但你只是為救人而來嗎？」

　　「你可以自以為是的猜想，或許我是為阻止你的逆天之行而來。」臥江子唇邊那笑，宛若冰冷的薄霧淺揚。

　　「我何處逆天了？」傲刀鴻英冷聲輕嘖，「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讀書人最明白這道理了不是？傲刀青麟領叛軍欲篡謀王位，罪證歷歷在目，身為一城之主更不能輕赦這個逆子！」揮刀指向臥江子身後的傲刀青麟，痛心的語氣偽飾不了那眼中的無情！

　　臥江子看在眼裡，瞭然於胸。

　　「他為何提刀，你心中明白，他有無犯法，你心中更是明白，傲刀鴻英，為你的命數，放過他們吧！」臥江子冷聲勸道。

　　「放過他們？」冷哼自傲刀鴻英的鼻中洩出輕笑，他睨了臥江子一眼，隨後而來的言語不是嘲諷不是挑釁，竟是令人意外至極的揮退禁衛軍，更召來的下屬提上兩罈酒，拔開其中一罈上的封蓋，溢出了濃濃的醉香，傲刀鴻英笑道：
　　「放他們走有個條件，飲下此壺酒，我就讓他們活著走出傲刀城。」

　　緩兵之計……臥江子凝視著傲刀鴻英掌中的那罈酒，酒中香味無任何異樣，但……無色無味之毒在天外南海太過常見，難料傲刀鴻英究竟鬥何心機……

　　「不能喝！」傲刀青麟與浪千山急忙阻止道，傲刀鴻英必是在耍使詭計！一是了解自己的父親，一是太明白江湖的險惡，豈能讓臥江子中他計策！

　　傲刀鴻英依然笑著，「這壺酒，是我特地為你準備多時的好酒啊！」
背對著兩人，臥江子沉聲道：「芸姬的性命交我處理，你們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臥江子你！」

　　伸手接過酒罈，臥江子二話不說，當場仰首飲盡罈中液體，半晌，伸袖抹去唇邊的酒珠，將空罈拋還給傲刀鴻英。

　　「夠膽量。」傲刀鴻英激起了一陣沉蟄危險的笑聲，揮手示意禁衛軍全部退出宮苑，更對統領使了一個眼色，統領登時率軍全數退離。

　　「你們有一巡酒的時間可走。」他道。

　　並未漏過傲刀鴻英的眼神，臥江子再喝一聲，道：「識時務知進退、保住性命留待青山才是真英雄，快走！」回首，那堅決的銳利眼神逼動了不肯移動腳步的兩人。

　　『一巡酒的時間一過，傲刀鴻英的大軍會立刻發動伏擊，速速出城往九耀雲峰去找神梟尋求庇護，才能保住傲刀青麟的性命！』腦海中沉穩冷靜的聲音乍響，浪千山竟聽得臥江子的傳音指示，怒嘖一聲，知道不能在此躊躇，只有立即急帶著不肯離去的傲刀青麟展開輕功急速飛身欲在最短時間離開廣闊偌大的傲刀城！

　　見兩人已離去，傲刀鴻英扯起一陣冷笑，足下踏過一地的死屍竟如履平地一般冷酷無情，轉身走至盛豔的杜鵑園中，向臥江子招了招。

　　「既然要等一巡，不如陪我再飲一杯吧！」坐入花崗精砌的石椅上，傲刀鴻英放下酒罈，翻了兩只杯自顧自的倒著酒，徐徐嗅聞著醇酒的濃烈。

　　「也無不可。」一笑，移步走入這方血腥的園地，提擺而坐。心知他是在拖延時間，他卻也接受邀請。臥江子不露心緒的思索，一方考慮著眼下的詭譎，一方凝神以天眼注視正往城門逃出的傲刀青麟與浪千山。

　　「不過是死了叛黨冰川芸姬，居然能勞動你的仙駕來到傲刀城。」斟上兩杯酒，傲刀鴻英再道：「篡位本當死罪，你若想完全保住他們的性命，也要有一定的交換條件。」

　　「閣下意欲交換的條件？」他問。

　　「我要一個人。」傲刀鴻英的眼中浮起了陰沉，「銀狐。」

　　握著酒杯的手，緩緩地停擺，臥江子冷靜的眼神無波濤。

　　傲刀鴻英似笑非笑地想看穿臥江子任何一切細微的變化。

　　殺意，上了心頭。

　　＊　　　＊　　　＊

　　醒來搞失蹤很有趣嗎？坐在床褟上，冷眼瞧著身旁冷冰冰的空位。

　　心頭那股滋味，擾得心煩意亂，那種滋味啊！他無法具體以言語形容，身心卻被這太過熟悉的滋味侵蝕入骨。如今他應該要放心了，為何還會有這種患得患失感？

　　掀開了厚毯起身穿衣，銀狐不急不徐的整理自己的衣著，不想去理會那名為獨佔的強烈渴望。

　　在飛銀蒼澗的瀑布旁坐了半晌，仍不見人回來，想留在這，但纏繞不停的聲音直擾著他要他回去秋山谷，終於是認命的默默走到了秋山谷，依然不見臥江子的人影，試了試他教的心識傳音卻沒有回應，那麼，臥江子究竟去了哪？

　　今日，一直憶起過去，心頭浮起了不好的預兆。

　　只是來此不見臥江子，卻見一個人，很意外的見他一臉……寂寥色。

　　「嗨……小狐狸。」連轉頭跟他打招呼都一顯無力模樣，天地翻過來了嗎？

　　一個找不到人沒心情揶揄，一個也沒了調侃狐狸的心情，金子陵斟了一杯新茶，隨口問他要不要喝後又自顧自的出神，分明是問心酸的嗎？反常……真的很反常。

　　銀狐沒說話，只走金子陵的身邊，而後……背對他，默然的坐下。

　　金子陵泛起一絲輕且的笑意：「這就是你陪伴人的方式。雖然冷淡，卻讓人窩心倍至。」將身臥入椅背上，金子陵拉開了慵懶的姿態，「你啊！真是個外冷內熱的好孩子，所以才讓他無法忘懷。」

　　耳朵一動，銀狐皺了眉，思考著他話中的語意……時間並非‧「現在式」。

　　「你想告訴我什麼？」他問。

　　「銀狐，你知道人與動物有什麼不同嗎？」優雅的劃開折扇，金子陵遮著唇，看不出是笑亦非笑的眼神，斜睨銀狐的側臉。

　　人與動物……他討厭這種揣測，厭惡這種比較，他是人，或是野性的獸族，與任何人無關，只與一個人在不在乎有關，但……金子陵的問題是指向什麼？

　　眉心鎖緊了，銀狐沉默等待著金子陵解釋。而金子陵依然遮著唇，黑眼富含深意的望著銀狐，緩緩的解釋道：
　　「人，有強烈而自私的七情六欲，愛的深了，就會苦苦的守候與渴望對方的疼愛，一旦等到失望了，便會由愛生恨，不是毀滅對方來縫補自己破碎的傷口，進而追求自己下一站的幸福，更或是互相毀滅讓自己永遠不痛。

　　人是多情到容易淡忘的無情人。

　　動物，一旦忠於一個人，不管快樂痛苦，只會一直守候陪伴在牠認定的主人身邊，即使有野性，也會在夜半時分守護著主人，就算被主人嫌惡被主人捨棄，仍是痴傻地尋找著牠一生只認定一位的主人，一旦等到失望，卻會……」

　　「卻會怎樣？」他問。

　　「曾經得到全心的寵愛，卻在日後失去了關懷，每一日的苦苦等待，每一夜的悲傷哭泣，日日夜夜的期盼主人的出現，再次疼寵與關心牠，就算一點點也足以讓牠心滿意足，就這樣，抱著早已是絕望的渴望，直到傷心憔悴的死去為止。

　　人與動物，其實都是一樣的，只在於人會變的陰狠，動物卻是永遠的哀傷。」

　　將過去曾說過的話一字一句說出，金子陵直瞧著銀狐神色變幻不定的臉，忽爾笑道：「銀狐，你的表情怪怪的喔！」

　　他沒有回答，只因被戳中了過去痛苦的回憶。

　　即使得到了想要的一切，依然會被過去的夢魘所困，造成今日的患得患失，其實早就知道答案了……

　　臥江子是天下人的，不是他一個人獨有的。

　　所以他患得患失的不安、嫉妒、落寞……卻又無能為力，只能佔住在他還能獨享臥江子尚能全心在他身上的短暫時間中。

　　要抓住一個屬於天下之人的心，是一件比刀鋒爭輸贏難上千倍的事。

　　「知道我為什麼要跟你說這些嗎？」

　　「為什麼？」

　　「單純為人，單純為動物，都有他幸與不幸的一點，他們可以很純粹的當屬於自己的類種，但最可悲的卻是……兼具人與動物雙重身份的物種。」

　　心中一動，銀狐耐著性子，等他繼續講完。

　　悠悠哉哉地飲下熱茶，挑釁著銀狐的耐性，金子陵笑道：
　　「他想要像人一般的淡忘、冷卻、寡情，卻又遭動物的天性所困，忘不了認定的人，初曦醒時能忘卻一切，浸身在烈陽灼目的刺激下，忘記失去的痛苦；午夜夢迴，在銀色月光的落秋楓雨下，更是渴望奇蹟出現，盼望等待的身影再度出現，每日每日的希望、落空，只是一再、一再地，再人與動物的本能中，不停折磨著自己的心。」放下了扇，唇邊並無料想中的笑意，只是淡淡地問著，「你說是不？銀狐。」

　　銀狐依然沒有回答，因為他已完全無法發出任何言語、聲音來反駁他……

　　「究竟為什麼……你要告訴我這些？」唇動了數次，最後只問出他的疑慮。

　　「有些人，一旦喜歡上了，就是一輩子的死心眼，這種人很容易毀滅，不過，兩心相悅的要件下，是最令人欣羨的『夢』。」

　　夢？

　　金子陵沒有為他臉上的疑惑解答，只再續道：
　　「銀狐，世間上鮮少有人能一直包容任性，即使是他所愛，也會被過度的任性慢慢磨滅掉喜愛的滋味，只剩無奈的依存關係。所以……」

　　「所以怎樣？」

　　「擁有一個能包容自己任性的人是非常幸福的事，但更重要的，是彼此體諒、關心、包容，去為對方著想，去為對方退讓，將心比心才是感情最強的保護。」

　　「記住，誰都會有脆弱、想任性的時候。」金子陵盯著他的眼，認真道：「即使是即將得道的仙人也不例外！」

　　銀狐擰著眉，金眼中是紊亂後的終於醒覺。

　　忽地，金子陵漾起了痞子笑臉，賊樣兮兮地斜睨銀狐，強調：
　　「任性啊！可不是當受的專屬權利喔！」

　　雪色長尾啪地一聲甩動，銀狐瞇起眼，當下背過身去。

　　這個傢伙，果然這種調調才是他……嘖！不該認真的。

　　唔！驀地一陣激痛……為什麼？銀狐微俯首壓住心口的激痛，這不是他自己……難道是？

　　「今日，傲刀城發生巨變，天倫橫逆、父子相殘，可憐啊可憐！可憐主僕坎坷的情路啊！可恨那為父的無情冷血啊！可悲啊……」金子陵的語氣卻是不干己事般，偏生下一句，讓銀狐變了神色！

　　「可悲當人臣子的隨時隨地要趕去救主子，兼保護自己的愛妻啊！」話語中說的是誰卻不明白指出，金子陵搧了搧扇，自懷中掏出了一封短箋：「小狐狸，這是他要我轉交給你的。」

　　接過短箋打開一看，內有一個小令牌，和臥江子蒼勁而仙逸的親筆信。

　　秋山谷一會金子陵，取令牌前去獸族要荒獅領全軍至傲刀城下。
　　　　　　　　　　　　　　　　　　　　　　　　　─臥江子

　　「臥江子，被神梟前輩請去了傲刀城救人兼談判喔！」金子陵笑吟吟地。

　　雪色身影已然消逝風中。

　　「呼！任務完成，我也該出發了。」站起身，金子陵提起擱在桌上的精緻禮盒，風雅的微笑而行。

　　該說的說了，現在，就剩該做的了，該死之人，則不需要徒留他一命。

　　嘿！瞧他金子陵是一個多稱職、多有道義的好朋友啊！

　　可是別人想求也求不到的喔！

　　能被他當成朋友可是萬年修來的好福氣才有的呢！

　　嗯？有誰敢說不是嗎？

　　行至山野，即將接近目標地之時，金子陵倏地停步。

　　風捲山河，拂亂杜鵑，散了漫天血色。

　　眼見這不祥的預兆，名劍鑄手首度聚了眉峰。

　　＊　　　＊　　　＊

　　仰首望天，天際暗潮浮湧，風掣雲馳，那深不見底的黑暗，恰似私欲的深淵。

　　沉靜低閃的電流，倒映在深邃的睿智褐眼中，長睫搧抹中的閃爍中，閃爍著如銀光不停變化的重重畫面，他所見畫面是未來的景象，現實所投射的是傲刀鴻英有不可一世的霸氣與銳利。

　　王者的侵略心超越凡界塵俗人子的上限，尤以其貪婪更是深不見底的令人驚鉅，他所開出條件，卻讓臥江子不禁在心中嗤然一笑。

　　傲刀鴻英想要銀狐，原因非關情感，不過是王者識才之心，更不過是一種征服欲在作祟，臥江子搖扇笑道：
　　「你要銀狐，好啊！」他笑地怡然悠情，褐眼閃爍的目光完全看不出真心意，

　　「想要，你可以試試看！但是……」

　　傲刀鴻英頓住舉杯的手，這句但是……是何意？

　　「要有死的覺悟！」

　　重逾己命的人事物，不允許他人任意妄想！

　　臥江子笑著怒視傲刀鴻英。

　　寒風捲亂了杜鵑，狂舞若血楓。

【銀色秋楓‧第十一章】風亂杜鵑‧下

　　追逐身外之物，源自於心還不曾被情感緊緊佔據過，而當被佔據了，心中也僅剩如何去掌握這分真實，這份不可取代，為了滿足而不滿足，不懂深刻情感之時，如何也無法去體會這種感覺。

　　＊　　　＊　　　＊

　　「聽說，你可以預知未來，是嗎？」忽爾撓開了話題，傲刀鴻英興味盎然的看著臥江子，銀狐帶給他的是佔有感，而這人，卻是帶來太多令他好奇的神秘。

　　青銀二色，皆是披上一層名為「禁忌」的輕紗，使人想去撩撥那若有似無的阻礙。

　　臥江子僅是沉而不語，靜漠冷淡的態度，使傲刀鴻英登時只覺無趣：

　　「真冷淡呵，臥江子，其實拿銀狐一人來交換，能換得兩個人的性命跟一具屍體，很值得的交易，不是嗎？」晃著酒杯，傲刀鴻英又邪惡的笑著，他在試探臥江子。

　　垂了濃黑的長睫，粉色的唇淡淡的織起淺笑，「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強求只是逆天之道。」長睫再揚，臥江子冷眼望向傲刀鴻英，「罪孽深重。」

　　「縱使我逆天，但我的罪責深得過你嗎？臥江子？」低沉的聲輕漫，傲刀鴻英殘酷的笑意勾勒在嘴角旁，「逆反陰陽之道已經是大罪，身為修道者卻明知不可為而為知的破戒，你才是真正該死之人！」

　　「不過，我捨不得你死。」他又笑了，「你和銀狐，都是我要的人。文材、武將，和可以交心的對象。」

　　「道不同，不相為謀。」視線餘光所見的笑意，臥江子擰了眉，直視著傲刀鴻英。

　　「這是什麼眼神？」

　　「傲刀鴻英……真是一個內心枯寂到可憐的王者啊！」

　　猛一拍桌，傲刀鴻英怒然變了神色！「不准用那種悲憫的語氣、不准用那種可憐的言詞！」倏地發現了自己的失態，像是被察覺了內心一般，立刻收攝心神，「為什麼對我說這句話？我要知道你的用意。」

　　微閤了閤眼，看見了正帶著傲刀青麟已脫出追兵緝拿的浪千山已出了傲刀城門，以銀狐的腳程計算，忖思時間差不多了，臥江子遂道：
　　「城主，追求著真心的人，多半是因不敢打開內心去接受他人，尤其是王者，所以薄情。你真的想要這種父子反目相殘的結果嗎？」

　　「是，又如何？不是，又該如何？」

　　「城主，今天是你與蟲尊約定的日子吧？」忽爾一轉話鋒的臥江子，眼神閃爍著算計的光芒。

　　傲刀鴻英心中驀地一凜，臥江子知道了什麼？

　　「世上除了人心之外，還有太多未知的生物與族群不是肉眼一望能及的，我能坦言對你明說銀狐乃是不屬天外南海的王星之後，而所謂不屬天外南海，即是你無法想像的領域，想得到他，要有辦法逆轉命格，否則只是死路一條。」

　　他的背景、銀狐的身世，皆非出自南海，除了犧牲功力竊知真相的神梟之外，無人得知，臥江子更暗示傲刀鴻英，他的王座雖岌岌可危，卻尚未臻無可挽救的地步，今日就是一個契機。

　　「言下之意，是在向我誇飾著你的能力嗎？臥江子。」傲刀鴻英心中哼笑著，說不定這只是臥江子的虛張聲勢。

　　「唉呀呀，真是看不清局勢，更不聽勸的痴人啊！」臥江子搖首。

　　「你的來意究竟是為了什麼？」無法捉摸臥江子的意思，傲刀鴻英直問。

　　「我來救你。」

　　「救我？」不可置信，全然的不可置信……

　　「是啊！救你，很難以置信吧！」臥江子自嘲般地掩扇哂笑，「連我自己都很難相信，你是想奪走那個重逾我生命之人的掠奪者呢，我該殺了你才是呀！傲刀鴻英，若不是為了救你，何必與你費這番唇舌呢？如果你還是不敢相信，跟我來。」

　　輕描淡寫的語氣，蘊藏著深沉的殺意，卻又言明來救他？看不穿，他看不穿臥江子的心思，更被紊亂的心緒惹得心思驟亂，究竟是他看不穿臥江子……

　　還是早已被臥江子看出了滿心空茫？不，他不信！

　　「別說得像神祇一般！」與臥江子來到城牆前，傲刀鴻英霎時停步，莫非他中計？隨即冷聲斥道：「關鍵的芸姬已死，太子叛逃，一切死無對證，你又有何逆轉之力？」

　　「在討論我的能力前，不妨且看你的傲刀士兵、你的傲刀城外吧！」

　　臥江子領步上前立身在城牆畔，在傲刀鴻英驚覺城內的士兵皆是滿目驚惶，臥江子的葉扇往城外百步之處一指，目光之望去的傲刀鴻英乍時一凜！

　　只見得城池外，原是嫌隙甚深的獸翼二族，居然聯合大軍在城外無聲無息的排開無堅不摧之陣勢，只待領首的荒獅與荒鷹一聲令下，而那站在荒獅旁的人，正是銀狐！

　　「獸、翼兩族聯合兵臨城下，而與你合作的蟲族大軍至今未到，只有一支勁旅前來為你演戲，你認為單憑傲刀城，擋得住兩族精銳嗎？或者說，你肯定蟲族不會趁兩敗俱傷的大好機會，不來趁隙漁翁得利嗎？而你又肯定冰川一族不會為公主報仇？」

　　「臥江子，這分明是你們聯合之計，我豈有放過背叛者來信你之理！」劇烈的否定與指責，盡是在掩飾心中的動搖，反認定是臥江子與銀狐從中設計，傲刀鴻英是怒得心虛！

　　「吶！不信我是無妨，只是貪婪之心人皆有之，傲刀城獨尊富裕太久了，誰都想要這塊富庶之地，而製造分化、離間，城主拒絕我的援助是無所謂，傲刀城現下士氣大減，我與銀狐若為兩族和冰川一族獻力，你認為傲刀天下的勝算有多少？」

　　「再者，你若執意要殺親子，眼前這軍容陣勢為我所設，傲刀城內若有人可解，你可以儘管試驗臥江子的能力，」自信神態掃向傲刀鴻英，臥江子忽地揚眉笑道惡質的恫嚇，「不過，你可得先想想傲刀城易主的光景喔！」

　　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傲刀鴻英扯近漫不在乎的臥江子，怒道，「你是在威脅我？」

　　「啊？你現在才發現啊！」口才過人的唇揚著壞心眼的笑，臥江子的心裡卻在慶幸還好及時傳了心識傳音，不然正巧在眼角餘光內可以瞄到的銀狐已經握著狐刀殺上來了，這可就壞了他的計劃。

　　「將芸姬交給我，還傲刀青麟的清名，一來可以護住你的名聲，二來你還有冰川一氏為後援，三來不于此戰大敗。」任傲刀鴻英擒著，臥江子再道：「其實你並不是沒有懷疑，只是王者那令人不敢領教的猜疑和可悲自尊心害苦了你，還有一事……」

　　驀地貼近傲刀鴻英的耳際，臥江子無聲的輕吐一個秘密，拂動對方的驚心：
　　讓蟲族按兵不動，乃是傲刀城真正的內賊，此人就在你身邊。

　　傲刀鴻英瞠目愕然，猜疑著身邊所有的人，緊抓臥江子的手掌，漸漸放開。

　　「你還有別的條件吧？臥江子。」

　　「這就是我的條件。」

　　取出懷中的文件，上寫著平等條約，傲刀鴻英鎖眉接過一看，召來文官至內殿議事，而搖扇逸笑的臥江子則是向著城外的眾人頷首示意，談判成功，不用打了。

　　說真格的，其實他也蠻趁火打劫的。

　　文件中乃是為獸翼兩族爭取自由行動擴大領域範圍，但也保全傲刀城權益的兩全之策，此後便互不侵犯。在文武官員等人商議的議會後，臥江子與傲刀鴻英在眾人見證下簽定條約，後接過了芸姬尚有暖意的遺體打算離開，而傲刀鴻英堅持的陪同下，一同走向傲刀城門。

　　「我相信你能救活她。」傲刀鴻英送他到城門處，在城門尚未開啟之時忽問：「臥江子，看得出你只是為人作嫁，未來你將投效何方？」

　　「天數若有指定，臥江子自是因應天意而行。」臥江子不著痕跡的帶過話題。

　　「你真不願前來傲刀城為我出仕？」

　　「時機未到，只能說你我無緣。」與其糾纏不清，不如明白讓他斷念吧！

　　「什麼意思？」傲刀鴻英卻是心中一凜。

　　臥江子笑而不答，只要他小心注意身邊的人。

　　「那麼，便失陪了。」頷首，等待著逐漸啟開的傲刀城門，而城門漸漸拉開的縫隙透入了迎面的落日餘暉，前方不遠之處，已隱隱可見正站在遠方等待他的銀狐。

　　目送這個無緣的軍師臥江子踏出傲刀城門的傲刀鴻英驀地一念！

　　時機未到？你我無緣？臥江子此言乃是暗喻他未來定會出仕傲刀城，他今日又來救三子青麟，難道？右文臣道星象指出傲刀青麟乃麒麟降世，必是未來真主，莫非臥江子選擇的人就是那個孽子？所以他今日才及時出現，更領兩族兵馬兵臨城下威脅他，原來這一切都是算計在內？他被擺了一道！

　　該死的臥江子──

　　登時取過士兵的弓箭，傲刀鴻英隨即搭弓射出！

　　「豈能讓你走得！」

　　背後的怒喝聲，斷在臥江子閤眼的剎那，而致命的飛箭，也被身如風馳，及時趕來的銀狐給砍斷了危機。

　　而刀自背心沒入的痛，也只有一瞬間。

　　瞪大了眼，看著前胸穿出胸口的刀尖。

　　「國之將亡，必有妖孽！」昔是一日風華絕代的美人，今是由愛生恨的淒絕雙眼，本站在他身邊的晏妃緊握著皇刀刀柄，怒瞪著回頭看向她的負心者！

　　「傲刀鴻英，跟我一起下地獄吧！」遭到禁衛軍擒押的晏妃神情已成瘋狂，歇斯底理的吼叫著。

　　忽地，他居然有想笑的念頭了，為了今日如此多的不可置信啊！傲刀鴻英放聲大笑，「妖孽？晏妃，妳指的妖孽原來是我嗎？」

　　無需要回答，那雙眼中的恨，已在在告訴他回答，一把擒住眼前這個似欲與他同死的女人，傲刀鴻英哼笑著，顛著步回頭頭看那停了步伐，還未踏出城門的臥江子，正神情悲哀的注視他。

　　「臥江子，你不是說前來救我，當下，你有機會了。還不快為本王治療這心傷？」

　　雙手抱著芸姬公主的遺身，臥江子垂了眸，黯然地聲音低訴：
　　「城主，能提醒的我已經洩露天機告訴你，無奈輪迴因果提前來到。」

　　「我不想聽這些，我只想聽你怎麼救我哪！」冷笑諷刺的話語，隨著泉湧出嘴角的鮮血，傲刀鴻英忽地五指成爪按向晏妃的頭部，勁道一使，殘虐眼神直盯著不及解救而面露哀傷的臥江子，笑道，「話說預知未來，這女人的死，也在你預料中了？」

　　臥江子沒有給他回答，只是悲憫地看著這個自始自終不知回頭的人。

　　「你不是說要救我嗎？」甩開了那女人的屍首，傲刀鴻英染血的雙手伸向臥江子，「看看我這胸口的刀，這胸口的傷，你可知道怎麼醫嗎？」

　　「其實你心上的傷，其實源自於你不懂得付出與珍惜身邊早已擁有的，自以為的空虛，自取了……滅亡。」

　　一陣沉沉的咳聲，咳出了萬泓冰冷的血液，傲刀鴻英揮開來扶持的禁衛軍，頓然曲膝於地，逼出了穿透胸口的刀，不停湧出的鮮血，若再不急救必會喪命。

　　「看在我答應了你種種條件的情份上，你要對我見死不救嗎？臥江子！」

　　搖首，臥江子抿唇輕歎，他真的無法見死不救，只得將芸姬的身體交給銀狐，要他速速帶給神梟。

　　「我拒絕。」銀狐冷瞪著提出笨蛋請求的臥江子，方才這該死的傢伙才暗算他，若非有自己在，豈不是讓這傢伙傷了臥江子，這種人死不足惜，救什麼！

　　「沒辦法，惻隱之心作祟，不如就交給疾鷹，請他們先帶給前輩吧！」

　　這麼近的距離應該不會有事……銀狐勉為其難的接過芸姬，快速走出城門。

　　走向萎頓於地，不肯讓屬下靠近的傲刀鴻英，臥江子蹲下身點住他身上數個要穴，讓血流止住，渡了真氣給傲刀鴻英維持他的生命後，再仔細觀看穿胸的刀尖該如何解救，剎那間腦中竟一陣暈眩，身體出現暫時痲痺狀態！

　　怔愣瞬間只感到胸口遽痛，以及眼前那笑出了殘忍的猙獰面目！

　　「……臥江子，你忘了王者的反面，也是極其卑鄙的陰謀家啊！關上城門！放箭！」

　　而背後不到百步之遠的銀狐按住驀然劇疼的胸口，疾速回頭卻見迅速關閉的厚重城門內，那恐懼的景象！眼前無數襲擊而來的箭雨，已擋不住飛奔的身影！

　　「呃！」看著刺入胸口的刀尖，褐眼看著暗算他的傲刀鴻英，是啊，他竟忘了，無論是哪一個驕傲的王者，其陰影下的面貌，皆是我欲的陰謀者。

　　麻痺的原因來自那壺酒，他太過高估傲刀鴻英的人品，更是他不該在此留待甚久，這是自找的嗎？沒有料到的酒，沒有料到這刀刃加身，也是上天給予他逆天的懲戒嗎？

　　「……換你陪我，一起下地獄吧……」

　　笑意逸上了染上鮮紅的姣美唇型，是笑他痴傻，更笑自己的錯誤，臥江子一掌推開了傲刀鴻英，應該要有那刀刃離體的遽痛啊！
他卻感不到了。

　　只見到自胸口濺出了漫天的楓紅飛雨，而空中竟飄落被狂風襲捲吹落的血紅的杜鵑？眼前所見，不是傲刀城的天空，竟是那夜的映著藍光的惡夢……

　　飄零在眼前的景象，夢境、現實，紊亂的風雪染了杜鵑，血在飄、心在碎，夢已成真，而腦海中僅剩唯一的念頭，我想再見你最後一面……聽你的聲音……

　　聯合兩族，阻止傲刀城與蟲族的聯合，先行扭轉了夢境，一切順利地讓他以為已改變未來，沒想到……上天卻是給他另一種懲戒？
「臥江子──！」

　　乏力的身軀背靠著緊閉的城門，而淒絕的喊聲就隔在城門外，咫尺卻若天涯的距離，遙遠的讓他聽不清，濃烈的血腥味，擾亂他的神智，究竟該如何才能改變這天意？

　　殺伐的聲音漸漸遠去他的聽覺，將要失焦的眼神，驀地再度一睜，他見到了穿越箭雨的雪白身影已自城牆上趕來，一刀殺開了蜂擁而上的敵軍……

　　「臥江子！」及時抱住臥江子軟倒的身軀，金瞳滿是驚懼，而紅狐刀更是怒不可遏殺開包圍而來的禁衛軍！

　　「呃……」按住銀狐的手，臥江子猛然嘔出一口鮮血，焦急而驚慌的銀狐急速鎮住他胸口重創，眼見著已無退路的絕境，即使是銀狐，帶著重傷中毒的他終究會喪命於此，強自撐持這暈茫的腦子，試圖找出如何逃出重重包圍，脫出生天與城外已然開戰的兩族會合。

　　一瞬間的百轉千迴，卻在此時，熟悉的輕佻聲音，伴隨著掃開所有敵軍卻不取性命的強悍劍氣傳來，藍色的修長身影飄然出現，足尖輕點，衣袖飄飄的落身於臥江子與銀狐身前，風雅俊俏的臉龐上，笑意極度憤怒！

　　按著穿胸的創口，被禁衛軍全力護住的傲刀鴻英看著這名意外闖入的人，同樣重創的身軀猛地又嘔出一口鮮血，咬著牙問：「來者何人？」

　　「我嘛！」金子陵輕展絹扇，揚起牲畜無害的笑臉，「我是來送禮的。」

　　輕拋出提在手上的白色禮盒，不偏不倚地落在傲刀鴻英的足前，翻開的盒蓋中乃是一塊作工精緻的送亡餅！

　　「本來要親自送去你房裡的，想不到，直接由大門進來依然是送禮的王道。」金子陵回首望向他這位生命相陪的至友和至友一心保護的人，巧笑著靈動的神采。

　　「喂！小江江，不是天外南海的人，砍人就不犯到你們的條約了吧！」

　　再回首望向傲刀鴻英的帶笑黑眸，此時的他不是被封為名劍鑄手的奇人，也不是劍術高超的先天，只是一名為知己而狂怒的復仇者。

　　霎時，傲刀城的天際染上了水藍色的羽狀虹光，極度美麗與殘酷的淨化。

　　倚在銀狐緊擁的身上，臥江子閉上了眼，他知道金子陵真正發怒時，任天也無法阻止……任天？莫非……

　　因失血過度而襲來的黑暗罩住了臥江子的意識，耳中傳來驚慌的呼喚。

　　這時他明白，夢境中隱藏的藍光究竟是何意義了。

出沒地：https://www.plurk.com/shinoyama
補坑：紅蓮戲燄(吞赦)、【蓮華色】(蓮襲)、宿敵（黑白雙軍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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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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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6)

11樓發表於: 2005-12-07 10:3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銀色秋楓‧第十二章】忘卻咒

　　人世潮來熙攘，錯身而過的人，有時只是目光交錯而過，有時卻是驚鴻一瞥而成的緣份，會造成何種過程呢？偶爾是天意註定，偶爾是人為的驅使。

　　是華麗？是醜惡？

　　美麗讓人貪戀著無法割捨，醜惡又令人痛苦的難以遺忘，

　　這種深刻在心靈上的咒啊！

　　纏著人百轉千迴，糾葛的心悸。

　　若可以，我想要那忘卻的咒語。

　　＊　　　＊　　　＊

　　該來的避不過，註定要來的，躲也躲不過。

　　還記得那氣急敗壞、帶著飲泣的呼喊，呼喚著陷在黑暗中的昏眩神智，一陣低喃的聲音，額心的兩儀貫入一股清澄而舒緩的氣流，隨著氣流導入的，似是移出的元神歸入了本體，重新睜開眼的剎那，看到了他畢生最在乎的兩個人。

　　一個是唯一的知己。

　　一個是唯一的情牽。

　　「……臥江子……臥江子……馬上……給我醒過來……」

　　聞言側過首，散發著深邃恬淡的褐眼，染上了深深的寵溺，凝望著躺臥在身畔的銀髮青年，笑著柔聲低喚那睡夢中猶不安穩的人，他的情牽……

　　「銀狐，醒來。」

　　喚了數聲，伸出唯一能方便活動的右手，撫上銀狐擰緊的眉心，試圖撫平他的夢魘，才在指尖觸及的剎那，這一生永遠惹動他的心、他的魂的金色眼瞳霍然一睜，似驚夢，又似猶疑的望著他。

　　「終於醒了，還以為你叫不醒呢！」揉揉他的耳朵，隨後在銀狐的扶持下，坐起身背靠著軟枕，養傷這段時間躺了甚久，倒有些不舒服的僵硬，得設法活動活動才行。

　　「金子陵呢？」按著左胸上的刺痛，臥江子問。

　　「他說，他氣還沒消，所以要去撂個人料理後續。」小心翼翼地扶著臥江子起身，生怕有半點扯動到癒合的傷口，一時到也沒心情跟他計較一醒來就找別人的不悅。

　　「撂個人？料理後續？」臥江子愣了半晌，驀地想起，不會是找……

　　「叫什麼刑天師去地府抓個鬼。」

　　不會吧！還繼續啊……習慣性地曲了單膝枕肘，臥江子手托著下頷，一旦讓金子陵動了怒，親自動手去討債的，向來都沒有任何好看的下場，不管是人是魂……

　　半晌沒了回應的聲音，臥江子轉頭卻見著銀狐雖坐在他身旁，卻仍愣瞧著自己的模樣，雖心知肚明他還在為方才的夢驚心，遂半是安慰半是玩笑的故意想讓銀狐鬧出倔強脾氣，以化去他的驚懼：
　　「喲！想不到堂堂的銀狐大俠也會怕惡夢呦？」

　　未料，銀狐卻是伸出雙手牢牢地握住臥江子撫上臉頰的右手，金瞳細細地看著臥江子的手背，厚實適中的手掌，薄細的指節膚紋，修長而骨節蔥潤的手指，有著長年執筆的小繭，這手，曾在他幼時握著自己的手背傳授著他武功招式，這手，在他幼時總是疼愛輕撫他的頰、他的耳，這手，一拈起法訣會彎出氣度從容與神聖的優雅弧度，這手，無論冬夏永遠保持著令人安心舒服的溫度，這手，總在親暱的擁抱與撫觸時，在他身上按著、摟著溫柔與佔有的勁道，這秀逸而令人眷戀的手……

　　他差點就要失去了！

　　反握住銀狐的手心，臥江子壓低了嗓音：
　　「不要露出這種表情，我在你的身邊。」

　　「閉嘴！」猛地怒火大起，緊抓著他的手銀狐氣沖沖地吼出聲：「你差點……你差點就讓我失去你了！」

　　「為什麼老要在我醒時搞失蹤？為什麼老要去我不在的地方冒險？為什麼叫你不要救他你還是不聽？為什麼你老是要丟下我一個人！不是說好一起了嗎？就算你不給我名字也罷，就算你不以我為第一也罷，就算我永遠排在你的天下人之後也罷，但為什麼要給了我承諾後還要騙我？你告訴我為什麼你總是要當騙子來騙我？臥江子，你說啊！」

　　埋怨、不滿、憤怒的語氣，掩飾不了沉沉的擔心、駭怕與驚懼的情緒，伸臂將銀狐摟至懷中，俯首以臉熨貼上那濕熱的臉頰，如被揪了心般的疼聲低吟：
　　「別哭。」

　　「誰在哭了，分明是你在流這氣死人的眼淚……」賭氣的否認，引來傳入耳中臥江子那沉沉的笑聲，令銀狐當下卯起來的雙手就掐住他的脖子，又是氣到漲紅了臉，金瞳尚帶著淚水的瞪著他嗔道：
　　「還笑？你還敢笑？連句：『銀狐大俠，對不起，小的以後不敢一個人亂跑去赴死』也不會講啊？虧你還是什麼才俊、什麼仙人？只是個會耍嘴皮的騙子！」

　　「是是！銀狐大俠，小的知錯，小的以後不敢一個人亂跑去赴死，請您大娘子小狐狸有大量，就原諒只會為了你耍嘴皮找罵挨的小丈夫臥江子……」

　　「什麼小狐……嗯……」

　　摟在細瘦腰間的右手臂逐漸收緊，嘻鬧般的連連歉聲隱沒入纏綿的唇吻中。

　　「別生氣。」額抵著額，交融著彼此著微熱的吐息，低聲道了歉。

　　「誰理你！」

　　「相信我，你在我心中並非排在天下人之後。」

　　「我不信……一相信，你又會開始騙我，你這可惡的累犯……」

　　埋怨地搖著頭，想抗拒老是騙得他死死的柔聲誘哄，俯首低望的眼睛看見了臥江子的胸口，手指輕輕地按上單衣中那道裹著紗的傷處，他忘不了親眼所見那血若泉湧般駭人驚懼的傷口，即使在金子陵過人的醫術下已逐漸癒合，但只要一見這傷，他永遠忘不了這駭人的回憶，更忘不了是一個厭惡至極的人所留……

　　驀地想起了臥江子曾要他別讓他人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傷痕，他……似乎能瞭解這意思了。

　　「哦？」臥江子聞言忽地嗤笑出聲，問道：「你真的知道意思嗎？」

　　「這句話有他意存在，說，你又騙了我什麼？」皺起眉，抓著臥江子垂在胸前的頭髮逼問。

　　「這個嘛……應該要聰明狡黠的狐狸居然到現在還悟不出來呀！」他又笑。

　　「快說！別囉囉唆唆、神神秘秘的！」他又怒。

　　「生氣容易老呢！要一日三大笑，才會青春永駐、活力無限。」舊學現賣金氏哲學，臥江子想轉移話題，偏生是被那雙逼視的美麗金瞳給拉回來，回望著銀狐的眼睛，終於說出口。

　　「就是……不准任何人碰你，除了我之外。」

　　像要印證那話，修長的手指勾開了銀狐的衣襟，滑開了襟口的春色若現，卻見到了不久前也是同一個人留下的傷疤，指尖輕輕撫過這道「別人的痕跡」。

　　「話說如今，咱們可一人有一道吶！」玩笑的語氣五味雜陳，臥江子皺了眉。

　　見著臥江子的表情，一陣不悅衝上了心頭，倏地拍開他的手，冷聲道：
　　「怎麼，嫌棄了？」

　　重新握住銀狐的手，臥江子邊陪笑邊澄清道：
　　「別氣、別氣，只是在怪我自己，有話為什麼不講清楚，現在才悔悟。」

　　「是嗎？」當臥江子已經是放羊的騙子，睨眼瞧著他。

　　「當然，絕無假話。」

　　溫柔的輕吻留連在耳際，舌尖舔觸著敏感到足以令全身顫抖的耳廓，環著他的頸項，閉著眼輕顫著感受臥江子的輕吻，銀狐驀地睜大了眼，仔細的傾聽幾不可聞的低語：
　　「佔有欲非常強悍的人，心裡一直想著不要傷害對方，卻總是傷害重要的人，縱使怨悔，但仍義無反顧地錯下去，這種寧可讓對方痛得忘不了自己的心情，你懂嗎？」

　　雖然明白他的意思，腦袋卻冒出臥江子之前讓他追到又氣又怒又痛心的怨懟感，銀狐忽地抬眼瞧他，金眼回以故意挑釁的笑意。

　　「你是在教我如何讓你痛嗎？」

　　「你捨得嗎？」褐眼複以同樣的故意詢問。

　　紅唇湊上前，卻是對著那可惡的嘴狠狠地咬下去，痛得讓臥江子笑出了聲。

　　報復性的狠咬，回敬他這一路走來的一切滋味，移身儼然若王者般的姿勢跨坐在他的身上，悠美的下頷揚起高傲挑釁的美麗弧度，眼神中流轉著唯有一個人才能見到的誘人入骨。

　　「傷……還痛嗎？」湊身上前，濃長的黑睫輕輕煽起了暈染金光的眼瞳。

　　「說不痛就是逞強騙你了。」笑著回答，褐眼內享受著眼前的麗景，他知道他的狐狸要展現獨特的銀雪色風情。

　　「我也痛著，痛到無法忍耐……」瀲灩著水光的金瞳微帶哀傷的垂了眸，桃紅色的唇欲觸還離著，「在你受傷這段期間，我難受到想砍人想瘋了，但最想砍的是你！」再度狠狠咬了那帶笑的嘴唇一口，似瞋似怨的聲音續道：「吶，你說，你要怎麼補償我想砍你卻砍不得的空虛難受？」

　　「你希望呢？」

　　「知道嗎？現在是狐族孕育的季節。」

　　「所以？」他笑著問。

　　「我發情，你負責填滿……」

　　「是的。」

　　「現在開始，我要好好地把你生吞活剝……」

　　寵溺地撫摩著一心所繫的人，摟近親吻著他的銀狐，在他耳邊低啞地輕吟著：
　　「懇請娘子恣意享用。」

　　紅唇微啟，再次主動吻著、咬著、勾纏著這老是耍嘴皮騙人的可惡嘴唇。

　　背靠著床，右手臂扶住銀狐的腰間，曲起單膝，沒有空隙的距離，只有軀體的火熱吻合。

　　緊密而熾熱的洗禮，正在拭去那擾人的夢魘。

　　＊　　　＊　　　＊

　　傷口，正沁著絲絲鮮血，比不上心中險些失去的痛苦空虛。

　　眼眶，正泛著燙熱眼淚，湧不停心頭險些失去的驚慌難忍。

　　交融的吐息與淋漓，從臥江子額際滑落，落在他胸口的汗水，竟也如同撩撥般，刺激著全身的感官，手指緊抓著微亂的青絲，眨了眨昏惑的眼，收攏了雙腿，緊貼在臥江子的腰側，發啞的嗓音湊近那緊蹙眉心的臥江子耳廓……勾引。

　　「……喜歡我這個身體呢……或……喜歡抱著我的感覺呢……還是……喜歡我這樣主動呢……」

　　「……以上皆是……啊……壞心的狐狸……」

　　「我……更喜歡你現在的表情……」

　　被鎖緊的動作誘出了一陣低喘，帶著似笑似嘆的熱烈吐息，右手揉按上貼緊在腰側的修長雙腿，予以回敬的慢條斯理的挑逗著內側的敏銳，指頭再度劃上按壓著臀間正緊熱接連著彼此的谷壑，細滑的膚質上沿伸著輕輕顫動的尾端，指間輕挾著根處滑動著，是挑逗著誘發熱情的泉源，耳中享受著再度發啞的嗓聲輕聲呢喃，視覺享受著銀狐陷入迷離而難耐的神情，聽著他難忍又以充滿全身的感情來承受，還有那搖身扭動加深了刺激感的微微抗拒：
　　「不要…這樣摸我……啊……」

　　「我正在回應你呀……」

　　渴切的緊密相擁，狂炙般的熱切探索，沙啞激情的斷續呻吟中，飄蕩著溫柔的疼寵。

　　「……臥…江……這……就是要瘋……呃…瘋了的感覺嗎……啊……」

　　難以成句的激昂，銷魂尖細的吶喊幾乎要失聲而出，快要承受不住的斷續痙攣感，像要找到浮木般，忘情地咬住了臥江子的肩，收緊了緊窒結合之處，強烈的感覺到自己在主動又含著被動的推進中激昂喘息，勾纏著青色的髮絲的指尖隨著若浪潮的起伏陷入了他的背，金眼凝望著與自己同樣激情的褐眼，不住著喘著火熱的氣息，困難地吐出他想要聽的話：
　「說……你永遠……不會離開我……」

　　右臂穩住了他的身體，身下宣洩著獨佔的衝擊力道，激得銀狐只能緊擁伏臥在他的肩上，低泣著狐族特有的誘人鳴聲，唇齒嘶磨著細緻的肩胛，聽著自懷中人達至境界的顫慄與吶喊，激出因身體承受極度的高漲激情和蕩出金瞳的淚水，他以吻落下片片殷紅的桃花，在那炙熱的嬌窒再度緊鎖時，於那雙勾魂攝魄的金瞳凝視下，他閉上眼，眉間緊蹙，伴隨著溢出喉中的低喊，在懷中緊擁的人體內、心中，傳入了強烈而瀕臨瘋狂的情意，傳遞著不會離開的承諾。

　　＊　　　＊　　　＊

　　幽幽醒轉，忽地發現自己還坐在臥江子身上，居然倚在他肩上就這樣睡著了？擔心壓疼了臥江子胸口的傷，連忙想起身檢視自紗布下汨出血痕的傷口，這才發現……

　　「娘子可有滿足的感覺呢？」

　　悠哉地背倚靠枕曲膝坐著的臥江子，褐眼笑意盈然地瞧著臊紅飛上雙頰的銀狐，右手摟按在細瘦的腰背上輕輕地撫撩著，而下身更是還佔滿的宣示。

　　燙熱的溫度直衝頰上，撇開臉詢問臥江子的傷：
　　「不痛嗎？」

　　「這個問題怎會是問我呢？」

　　「呸！」明白他指什麼，銀狐啐了一聲，這人又將壺蓋亂開一氣……

　　「先別動，這樣靠著就好。」按住銀狐，將方才滑落的錦被拉起掩住兩人，手指撫著細柔的銀髮，輕摩著弧度優美的背脊。

　　「做甚？」順從他的意思，讓臥江子摟入懷，但又怕壓到他的傷口，只能稍移一下身子，卻勾起了自己與臥江子一聲同時的低喘，只聞他隨即又是一陣輕笑。

　　「這種餘韻，一直很迷人……」輕啄著臉頰的唇蕩著低啞的嗓音，紅著臉閉上眼，他不否認，也喜歡，但就是擔心他的傷。

　　「我睡了很久嗎？」他問。

　　「沒有，尚不到半個時辰。」

　　「那還不久？你現在是傷患！」

　　「不要緊。……狐狸身下死，做鬼也風流。」

　　「呸！說什麼沒氣質的渾話……」

　　「這可是你才能讓我產生的變化呀！」

　　「……貧嘴……」

　　「花為蜂展，人為色昏。」

　　又呸了一聲，不應理地埋首在他的肩處。

　　喜歡他低笑出聲的聲音，也喜歡這種無邊無際的閒聊，只是喜歡……

　　彼此相伴的感覺。

　　「做甚一直看著我？」記得昏睡前他就一直看著自己，醒來，依舊沒離開的目光，雖然有點困窘，卻更是高興。

　　「為你的臉而傷腦筋。」臥江子語意不明的說著。

　　「什麼意思？」

　　「這樣一張冰冷的美貌，轉化為火熱的狂野，其變化的過程，美到令人無法移開目光而甘願著魔，叫我怎麼不傷腦筋？」

　　「傷什麼腦筋，不就是你一個人的嗎？」

　　「是啊，只會是我一個人的……」望著銀狐的褐眼，隨尾音加深了惑人色澤。

　　眼神凝視間，餘韻未褪的感官是同時由心與身強烈感受到的再次情動。

　　心動，更若排山倒海而來的激蕩，桃色的唇驀地輕顫，心頭是那電流竄身般的微微顫慄。

　　一瞬間他想動，卻蹙緊了眉心，臥江子笑了，嘴角都是惡質的笑意。

　　「痛嗎？剛才有些忘情了。」原本玩著銀髮的手滑入了被中，自錯落吻痕的胸膛滑到削瘦的腰間，最後來到了明明白白的結合了兩人之處，刺痛更帶著存在的感覺，加上現在溫柔的輕揉撫探，是紓解自己的痠疼，是故意的在撩撥著自己。

　　「笨蛋……啊……」想不出來要罵還是要怎樣，再怎樣的回嘴，也敵不過屬於彼此的那種強烈歡喜感，責罵的兩個字，怎麼聽分明都是滿漲著情感，而身體輕微顫慄的沙啞嬌嗔。

　　「嗯……不要再一次了，你是傷患，我擔心……」

　　「不要緊，我會放慢些……」

　　「嗯……」呢噥的輕吟點頭，意亂情迷間，猛地發現剛那句話的不對勁！

　　「臥江子！……唔……」

　　「娘子的發情期，為夫的怎可錯過呢？……放心交給我吧！」

　　「笨蛋臥江子……」

　　低嗔、輕斥、沉沉地笑意，而後是眩惑難忍的激昂，散著獨有一人才能感受到狐族那特有的蠱惑之香。

　　沉浸那氛圍，而彼此共享……

　　小喘了口氣，滿足的低迷軟呢聲自鼻中輕輕漾蕩而出，沒了力氣的雙臂慵懶地回抱著，閉上了眼，緩緩地調整自己的呼吸，浸身在他熟悉而喜歡，如雨過草原的清新味道。

　　「受傷這段時間，累著你了。」指尖戀著皙白背脊自繃緊而至鬆懈的柔膩觸感，憐惜的低聲道：「睡吧！這次，換我陪你。」

　　「醒來……不會再搞失蹤嗎？」揉了揉眼，是真的有些倦了。

　　「不會，以後你每回醒來，一定會看見我在你身邊。」

　　「說好了不准再騙我，還有，以後我叫你什麼不能做，你得聽我的，省得又受傷。」

　　「是是，絕對聽你的，安心睡吧！」

　　許久以來未曾好好休息，如今安心的感受，連帶著濃濃的睡意層捲而來，再也抵抗不了睡意，呼吸漸漸穩定而沉沉睡去。

　　臥江子輕笑著，將銀狐小心摟在懷中，望見他的睡臉，是一如往常地令人疼寵的模樣呵，只是秀麗的眉心微擰，伸手輕輕地替他揉開後，捲玩著細柔的銀髮，陪著沉睡的銀狐，細細地凝著那眉、那眼、那唇……那令他衷心的一切。

　　忽見紅唇輕輕的動著，不知想說些什麼？是做夢了嗎？

　　只見他微笑著，夢裡……

　　有著承諾的未來。

　　＊　　　＊　　　＊

　　「送到這就好。」

　　站在洛水東河畔，一身瀟灑的藍衣人，望著綿延不見盡頭的河川，背後來送他的人，是那老讓他牽心掛懷的知己。

　　披著厚衣，遮去了襲身的冷風，傷勢半癒的臥江子凝視著金子陵的背影，萬般話語，卻是無言，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我們怎麼老是在送來送去的呀？真怪！」展開絹扇，他實在不怎麼認同這「離情依依」的感覺，不符合他金氏哲學。

　　一葦輕舟，繫於渡口，悄悄地蕩著浮波不定的江潮。

　　「希望我去看你嗎？」

　　「不希望。」

　　「想再來天外南海見我嗎？」

　　「不想了。」

　　用力吸了口氣，再瀟灑的輕吁出口，總算是轉過身望向臥江子，伸手幫他攏了攏外掛，叨唸著受傷的人特別容易受寒，自己要注意吃跟穿……等等的，而臥江子只是注視著他。

　　末了，金子陵聳了肩，終於真正的悠然微笑：「對於現在的你，我總算可以不用再操心啦，所以免再來看你了。」

　　「一直以來，所幸有你。」他道。

　　「那當然。」搖著扇子，金子陵自信滿滿的應聲，忽地瞧了瞧四周，「小狐狸不來送我嗎？又鬧彆扭啦？」

　　「嗯，只是彆扭。」笑聲藏在回應中，臥江子沒有道破人站在身後不遠的樹林中。

　　「是喲？」挑了挑眉，俊俏的眼睛又開始閃爍著，彎了勾俏的嘴角，轉頭對臥江子用扇勾了勾，「臨別在即，送我個餞別禮。」

　　「好。」心知這似是還真的意思，臥江子為了他而應許。

　　勾下了臥江子的頸項，就在即將要觸上的那時，意外的那隻小狐狸居然沒蹦出來？

　　「再不出來，我可真要做囉！」

　　樹後的那人依然彆扭著不肯出來，直接背過身。

　　「你今天不好玩啊！小狐狸，這樣我會捨不得呀！」

　　其時早明白不肯出來、更背過身的意思，熄了胡鬧的心情，金子陵再度甩開了扇，悠長的嘆息聲，蕩過了千里江水。

　　沉重地令人心憐。

　　「小江江，我一直很瞭解你，就如同你一直很瞭解我。」他道。

　　臥江子頷首。

　　「時候已到，給我下個忘卻咒。」

　　「嗯。」

　　「每每望江時，吹曲『臨江仙』遙贈在中原的我。」

　　「好。」

　　恣情的擁抱，在於情誼下的難捨，在於別離中的隱暱。

　　「放下了你這麻煩，我總算可以回復名劍鑄手的風采啦！兩位，別了！」

　　上了小舟解開繫繩，背對二人獨自立於船首，金子陵舉手輕揮，再用力地揮了揮。

　　「別了！」

　　鑄劍一生贈知己，逍遙一生而忘齡。

　　瀟灑飄逸的身姿，隨著詩聲，隨著江水濤濤，逐漸隱沒在白霧茫茫，再也瞧不見名劍鑄手的丰采。

　　從此之後再也不見這一切，他會忘了所有的事。

　　而身在洛水東的他，永不會忘記……

　　遠去的好友，所居住的秀麗山巒，名為：

　　「寂山」。

　　＊　　　＊　　　＊

　　山巔之月，矜持坐姿。

　　寂寞的人坐著看花，
　　曇花一現的風華絕代，

　　江楓送遠的無聲消逝，
　　初綻時欣喜，凋落後忘卻，
　　花落於手，卻需放手。

　　懷擁天地的人，
　　僅是有那簡單又深遠的……
　　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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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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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6)

12樓發表於: 2005-12-07 1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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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色秋楓‧終章】冬夢‧臨江仙

　　夢境在朦朧中成形
　　聲音在混沌中飄渺
　　睜開眼
　　他在哪裡

　　何處拂來的風
　　挽起了耀眼的虹流

　　飄揚的銀色是他的髮絲
　　穿越雙手的髮絲不是銀色
　　是一望無際又觸摸不著的青海

　　─熾盛光‧蔓荼蘿……

　　喃喃虛無的幻法聲　是撫摩雙臂的真實感

　　─銀狐……

　　太空蕩的音質
　　是誰呼喚我　是你嗎
　　似近又太遠的聲音　似你又似風的聲音

　　我在夢中　你在何處

　　風狂漫天黑
　　掣開混沌的夢境
　　迎面而來的顏色是如我正在跳動的心臟
　　鮮紅漓漓的楓吹雪

　　閉上眼　他要醒來
　　柔軟的銀髮滑過了臉頰的冰涼
　　潮熱的觸感　心生意動
　　吸口氣　睜開眼
　　眼前所見是身體倘佯在雲海之端
　　頰上宛若紅舌輕觸的溫熱感
　　竟是一片楓紅輕貼緩拂
　　揉著身體的暖熱觸感
　　竟是雲絮朵朵透著冬日暖陽

　　醒不來　不見你
　　空靈聲　吸引了耳膜鼓噪
　　醒不來　不見你
　　鼓動聲　強烈的心臟震動

　　─銀狐……

　　是誰呼喚我　遙遠的聲音
　　漸急的心　躁動隨腳步飛騰的紅楓
　　是誰呼喚我　朦朧的笑歎
　　回眸的眼　甩動了隨髮絲放蕩的銀雪
　　心狂亂　亂了一江秋水

　　秋天的波紋蕩開細潮
　　細潮捲起了千堆雪
　　看不清　看不清了
　　捲膩糾纏的紅楓銀雪　耳邊波瀾的呼吸聲
　　是自己的　更是重疊交錯的濃烈

　　猛然一陣寒風越
　　厚重裘衣內的身體宛若未著寸縷浸身湖水的冰點
　　背脊空虛地輕輕顫動
　　不　不要這種空茫到全身顫抖地虛喘

　　頹廢不真實的夢境　囂張這真實的不安
　　背後忽地契合了熾熱的身體
　　暖了一身的寒
　　猶似交纏相擁的炙熱纏繞　鬆了氣的承受這激烈

　　─銀狐……

　　低沉闇啞聲淡著濃郁的青色馨香　是你在身後擁抱著我
　　青銀糾纏的髮絲覆蓋著裸裎的心意
　　化成嬌懶又無力的喘息，長睫顫動地金瞳回眸

　　世界又成一片的白紅交錯

　　錯亂了　錯亂的到底是哪個環結失了鎖
　　他問那飄飄蕩蕩的呼喚
　　那個聲音卻不給回應了

　　揮舞著手　想拼命撥開又捲了周身的楓紅亂雪
　　緊追步伐　想拼命抓住又差了咫尺的秋水青衣

　　眼前一道雲波虛無壁
　　白到看不穿
　　水鏡般的牆

　　褪去手套　伸手　貼上了鏡面　
　　貼合的手掌投影　竟是鏡射的青色人影
　　眼一瞋　唇一張　正要怒了眉
　　鏡中的手掌穿出了水鏡
　　捉住了同樣要抓住青影的手

　　─銀狐！

　　上前撲了滿懷卻是瞬間飛散的楓雨
　　我自夢中醒來猶是夢

　　─熾盛光　蔓荼蘿……

　　又是那喃喃著咒語聲……
　　別唸了　　怒了聲
　　別唸了　　嘆了怨

　　怎麼會有這種夢
　　他在夢裡難以理解　在夢裡茫然追逐
　　在夢裡昇騰激蕩的渴望與滿足

　　─銀狐……

　　又是那個近到如天涯般遠的聲音
　　這回　他閉上眼不追了　反正只是夢
　　可那虛虛實實的熟悉聲音又出現了

　　─夢　是在反應你的心理呀！

　　猛然睜開眼！

　　喘著氣，又氣，又累，又怒，又懼，又……

　　彆扭地閉上眼，自欺地無視這身又是痠軟而慵姿的懶色。

　　「最好是夢在反應我的心理……心識傳音是這樣用的嗎？」低低地啐聲道。

　　背後傳來蕩入心的低沉笑聲，銀狐翻過身，臥覆在他的身上。

　　俯首，幫這一身綠的人暖了暖因冬冷而微涼的唇。

　　咬上，順便小報復一下剛剛那個可惡的……夢，那是夢。

　　被咬住唇的那人發出了淺淺地寵溺笑聲，因笑聲輕輕震動的胸膛，一道曾令人驚懼恐慌的刀疤入了眼。

　　俯首，以唇輕吻著這道傷痕，是為了他而被劃下的傷痕。

　　「這傷啊！是為了愛而成就的證明呢！……唉呀！別皺眉嘛！」

　　那時，臉色蒼白的他，居然還敢這樣安慰眼淚狂肆的他……可惡。

　　良久。

　　看著這個忙於尋找改變命格逆沖之法而多日未眠，卻還在疲憊時還是要緊擁著他不放的散髮青衣人。

　　……你是我的，屬於我一個人的，逆天也無所懼……

　　自受傷那日起，他一直聽到這句話，不管是夢中的囈語，或是醒時望著他的低喃。

　　他任這人需索本就屬於這人的一切。

　　因為這人的一切也是他的。

　　他要，他給。

　　情、願。

　　用力閉了閉眼，逼回眼眶的熱意，用力的撞上臥江子的胸口，緊緊依著。

　　即使是夢，這回、下回、每一回……

　　就一起夢、一起醒來吧！

　　腰被一雙溫柔而有力的手臂圈緊，將臉悶在他的胸口，低鳴般卻清晰的傳聲入心。

　　要兩個人。

　　不要一個人。

　　＊　　　＊　　　＊

　　曾在那杜鵑紛亂的時節，臥江子為了將來效命的主人，獨自進入傲刀城替他未來的主人施下護命法術，更為保護他一心所繫的人，即使只是預知未來，他也不許！

　　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這愛恨的交織，是為刀口的殺戮，傲刀皇妃的報復，傲刀鴻英身中致命一刀，臥江子一時於心不忍欲救其命，卻誤中了穿胸一刀……

　　摀著飛散碎紅的胸口，倚身臥落杜鵑花雨的那瞬間，藍色與銀色的身影即時殺入了傲刀城，來到他的身邊。

　　一身是紅豔血色的青衣人，阻止在他的生命中，各具不同意義、最重要的兩個因狂怒而渾身凝滿殺氣的人。

　　「最深的報應不是亡故在你的血親之下，而是一個人孤獨的步入黑暗。」

　　褐色的眼瞳冷了，他的一生已有了知己、依戀，不似那死前也不及回到王座之上、錯過他原本施捨予他一線生機的傲刀鴻英。

　　如這類為貪婪而不曾真愛，最後被因愛所反噬而成恨的女子吞蝕。

　　隨後，傲刀城因忘卻的青光，還有爭權奪利的鬥爭灰鬱中，以「父王病歿」的險惡悲哀下易了主，展開下一個鬥爭。

　　永遠的人世循環啊！

　　但……在時日到來前，那些都與我們無關了。

　　＊　　　＊　　　＊

　　不是逢人苦譽君，亦狂亦俠亦溫文，
　　照人膽似秦時月，送吾情如嶺上雲。

　　盛秋的落楓是血紅色的詩意。

　　而後，在那日楓紅的時節，傷勢初癒的臥江子為了命星相沖而施法逆天扭轉命數。

　　解開了壇上這口由繡錦封起的木盒，盒上巧奪天工的雕紋，藏了多少相知的心意；盒內，一口盤龍七星帝尺，這匣中的三尺秋水，付諸了多少鑄劍人的心血？

　　『其人既譽為臥龍，佩劍更需襯托臥龍的身份。』送他這口帝尺的人笑道。

　　多久前的回憶了？優雅的手指輕輕撫著劍身栩栩如生的盤龍，記得才方初識的一個月後，金子陵在見面的第二回，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說了：
　　『聽說天外南海的人不准用劍，但你一點都不適合使刀。』

　　登時，金子陵便將帶來的木盒直接交給他。

　　『送你的。』

　　盤龍七星帝尺？他訝異的抬眉看著金子陵。

　　『這禮，太貴重。』他道。

　　『貴重？不會呀！不過才花了一支千年好鐵跟一個月的工夫，算不上什麼。』

　　鑄劍是必須不眠不休的鍛冶，直到劍刃完成為止，一個月的勞心勞力，為什麼在他的口中甚是雲淡風輕？這……怎可能算不上什麼！

　　『鑄劍一生贈知己，逍遙一生而忘齡。』

　　金子陵泰然自若，一派輕鬆的笑著，只給了他這一句話。

　　後來他才得知，這傲氣輕狂的藍衣人乃是中原極富盛名，受人尊稱為「名劍鑄手」的天下第一鑄劍師。

　　他們的相遇，只是塵世浪潮的驚鴻一瞥，卻未錯失了在彼此眼中所流露出的相似氛圍……簡單的寂寞。

　　什麼原因牽扯了命運的交會，他不去思考了，唯一所想，便是如何對這一份真心付出足夠的情誼。

　　『總有一天，你一定會用上它。』對於臥江子疑問為何是造了把帝尺，金子陵露出揶揄的笑意，『茅山道士也需要頂尖的桃木劍。』

　　是啊！一流的人，需使一流的劍，金子陵贈與他一流神兵，他豈可辱沒了名劍鑄手的看重呢？握起七星帝尺，穩重內斂的劍芒，道骨仙風的氣質，輕如鴻毛的重量，掌中一切的感覺，是如此的契合，是如此的情深義重。

　　抬首，深邃蘊含沉穩眸光的褐眼，看向立身在壇外等候他的人。

　　沒有半點猶豫的交望眼神。

　　楓林之間的曜星坪，臥江子收神納氣，其持劍之姿飄逸如秀，一聲熾盛光，燃起七星鼎中熊熊真火，一句蔓荼羅，化出了先天八卦之法，風林火山四色大旗掣聲飄動！

　　而在那法壇外，銀狐悄聲不語，靜靜地看著壇內的臥江子，這五步的默默距離，卻是遙不可及的無力感。

　　但那是為了他們的未來。

　　所以，他忍受這令他恨極了幫不上忙的無力感……

　　猶記那夜的洛水東，臥江子凝視著湖中月，波瀾的洛水盪散了一片難聚的月。

　　他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總有一天會接受逆天的報應。」

　　可是他並沒有看見臥江子的褐眼中有任何一丁點猶豫色彩，而是心甘情願。

　　握著臥江子的手，用他的雙眼、臥江子迷戀的金瞳，肯定的回應……

　　報應就報應，兩人一起受。

　　臥江子揚起了微笑。

　　因為早有深至刻骨也無法完全形容的覺悟。

　　熾盛光，蔓荼蘿……

　　喃喃地低語聲，左手指尖拈為劍，右手七星帝尺運出了真火三昧，流轉的昂然身姿，腕翻若飛的劍光，合著那輕喃法咒的嘴唇，輕拈法印的修長指尖，揚灩豔麗的青絲，舞劍移星的步法，低眸凝光的眼神，旋身而舞的劍與人，捲起了風，捲起了楓，捲起了被打入酆都也不曾回頭的瘋！

　　陷在情感的瘋狂，任誰也脫不了身。

　　逆天算什麼，只要真心相伴的永遠。

　　逆天的方式，其實就是至今才解開的謎咒。

　　只要有那個字。

　　還有……

　　相擁在飛銀蒼澗的水濱，你終於在我耳邊輕聲低訴的……

　　我的名字。
　　

　　飄揚的青袍沾了一身的銀色，飛舞的青絲捲了三千的秋楓，不知盼了時時刻刻的等待，不知驚了千千萬萬的不安，不知多久的多久……

　　光停，劍停，漸散了風雪。

　　在你回頭向我微笑的同時，一個箭步輕躍，揮散了阻隔已久的不安，落至我最迷戀的這個青袍散髮之人，再嚐那緊緊相擁的迷人輕醉。

　　醉過了一片銀色秋楓。

　　＊　　　＊　　　＊

　　夜飲東坡醒復醉，歸來髣髴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倚杖聽江聲。

　　每一年的落楓時節，他們必會來到洛水東，每一年的曲子，是那首【臨江仙】。

　　青色的笛，悠長送遠，繚繞在那江風蕩蕩的洛水東。

　　好友，中原江岸的那個心心念念的人，可終於等到你了。

　　好友，你可聽得見在洛水這畔的吹笛人，正遙寄那首思念的臨江仙呢？

　　復一年的落楓時節，他依然在那洛水東，在銀影的相伴下，依然悄悄地藉著蜿蜒洛水，送出思念的曲調‧【臨江仙】。

　　那日，六道青邪魔光擾了天月，幽冷的魔魘之氣壓了中原的天空。
不久，八卦鎮天爐的火光直沖九霄，破雲的焚天燄火，那是名劍鑄手的賭注。

　　吹著這曲臨江仙，與銀狐同坐在洛水東，褐色的眼睛始終不曾移開眼，不眠不休的等待著。

　　遠在中原的劍，寸寸而斷，佇立江畔的笛，曳然聲斷。

　　秋水瀲灩，歲月流金，那鑄劍一生贈知己的笑語，卻成了：願以命換知心劍，夷門至今俠骨香。

　　金子陵……

　　生前死後，永遠不忘那風姿颯爽的瀟灑藍影。

　　笛聲悄悄地復又再起。

　　鑄劍一生贈知己，逍遙一生而忘齡。

　　褐色的眼瞳望著那衝入天際的藍色幽光，終於露出了一抹適然的笑。

　　「放下心了？」銀狐問。

　　「他會怨我吧！」臥江子略顯苦笑。

　　「除非他自己恢復了記憶，或是那個叫刑什麼的道士破你的陣、拆你的台，否則金子陵永遠不會知道。」

　　又是一聲笑。

　　「銀狐，你終於記住他的名字了。」

　　「多說的！」伊人僅是哼了一聲，並非真的生氣。

　　「走吧！」握著銀狐的手，偕行於洛水東的秋山谷道。

　　好友，莫怪我呀！

　　當年你見不得我死於傲刀城，身為你好友的臥江子我，怎會容你輕易殞命於冥界天嶽呢？

　　所以，休怪我動了手腳呵！

　　在那天之一方，可有個人，一直在等待著你。

　　等待著你伸出手，接住那片屬於你的……秋楓。

　　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却營營？夜闌風靜縠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銀色秋楓‧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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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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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6)

13樓發表於: 2005-12-07 1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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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色秋楓‧番外】名劍鑄手之春風指導篇

　　搭乘著天外南海與中原唯一的來往飛船，摺扇優雅的輕搖風流之態，白潔玉潤的臉龐，噙笑自信的嘴唇，蕩著笑意。

　　天下無我不鑄之好劍啊！

　　名劍鑄手‧金子陵，其心情就如雪地接連一望無際的藍色天空一般，悠然暢意！

　　聽說天外南海全是刀客，全不用劍，唉呀呀！刀是太狂野、太熾烈、太勇猛的工具，身為名劍鑄手的他，必需要好好開發這個野性的世界，讓他們知道，劍的真意，劍的優雅，劍的飄逸，劍的君子，以及……

　　真正的好劍為何能夠「歷久不衰」！

　　而且完美的求劍世界，豈可沒有他名劍鑄手最至高無上的琢磨技巧呢？

　　「好友，你好嗎？」輕哼著小曲，最以風雅自賞的金子陵享受著雪河的冷風，思念著離開他已個把月之久的好友，「我特地來看你了，可要好好的招待我呀！」

　　金子陵，金君子，金大少，金貴冑就這麼滿懷期待的來到天外南海，準備好好的周遊這個世界！

　　這時美人在抱的臥江子，殊不知未來的殘酷，只感到一陣惡寒……

　　而金子陵果真順利來了秋山谷，果真見到了臥江子暗藏的美人，果真一切中了他的金口玉言！

　　金子陵竊笑不已，卻發現一件事！

　　臥江子居然還發乎情，止乎禮？不知要好好的把握人生的美好光陰？

　　這小美人更是懵懂人間情事？

　　天啊！這根本是天地不容、人神共憤之事啊！

　　主人與寵物耶！這麼天造地設這麼完美的配對關係，怎麼可以就這樣黯了完美的光芒！

　　名劍鑄手的光輝必要好好照耀你們！

　　就在一個春風午后，這日，觀察了兩人許久的金子陵趁著臥江子泡茶的時機，開始他的指導，正所謂金氏哲學第一條：好奇心會帶壞一隻貓。

　　「唉呀！銀狐大俠，可知用刀的缺點是什麼？」金子陵扇子遮著下唇逼近銀狐。

　　「是什麼？」對刀有深度鑽研，更有強烈求勝執著的銀狐果真問。

　　「那就是用刀的太過剛猛、太過強硬、太過衝動、太過激情了！完全不知道要細心體貼溫柔有情調有氣氛啊！」

　　「打架需要什麼情調與氣氛？」銀狐挑眉不解的問道。
　　「唉呀！大俠，這你就不懂了，」金子陵再道：「攻擊與防禦是兼並的，刀為何一向被稱為粗獷的霸王？就是因為刀者只知道一昧的衝衝衝衝衝！只會讓對方受傷流血而且痛得哀哀叫，完全沒辦法達到極致，更無法陶醉在兩人交戰的天人合一呀！」

　　什麼跟什麼？聽不懂這到底隱含什麼意思的銀狐只皺著眉頭，望向臥江子，心語問道：
　　他是你朋友？

　　臥江子只一臉鎮定，不關己事的回：
　　我跟他不同等級。

　　發現這兩人眉來眼去的秋波，金氏哲學第二條！

　　帥哥豈可被晾在一旁！

　　金子陵再下一城：
　　「刀有他的優點，卻也有他的缺點，一旦發現他的目標，很容易會因為不知對方底細，或是因為敵手太過狡猾，若想到要抓住目標，便要知道真正的擒拿獲勝之道！」

　　一聽到這句話，銀狐看了臥江子一眼，忽地很認真的聽著金子陵的教學！
　　「那要怎麼做？」

　　「問得好！果真有天賦！怎麼做就是個重點！」加強了某字的語氣，在心中賊笑的金子陵立刻快馬加鞭道：「刀與劍，是可以並存與並用的！首先便要知道劍之君子的奧義！」

　　劍之君子？……臥江子按住臉，金子陵又要來他那一套了嗎？想阻止偏偏銀狐好像聽得很入迷……如果現在打斷，麻煩的不是金子陵，而是銀狐正是被挑起好奇心，就一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絕不放棄的人，任憑怎麼勸說都沒有用，還會更急切去找答案……

　　好你個金子陵，剛認識沒多久就摸清了銀狐的個性！這下不妙……

　　成功挑動銀狐的好奇，金子陵忽又轉變了語氣，甜頭，可不能一次給太多，要讓對方等到渴望的請求才行吶！

　　「這個嘛！你一心追求刀的最高境界，對劍若無一定的嚮往或好奇，怕是我說了也是浪費你的時間與精力呀！」

　　「說！」

　　金子陵眼神瞟向臥江子，語帶擔憂的問道：
　　「臥江子，你是天外南海的人，我將劍的意境傳來這裡，以你的睿智與精準的判斷，好嗎？」

　　分明是故意……暗自咬牙的臥江子非常想要貼住金子陵的嘴，無奈，當他要開口帶開話題時，銀狐已經主動逼問了……

　　「問他做什麼？快說！我想知道。」銀狐不耐煩的催促。

　　「既然你這麼說，就聽我娓娓道來囉！不過，」貼向銀狐身邊，保持一步的距離，金子陵賊笑著，「如果貴南海的人有一天要拿我是問，你可要幫我喔！」

　　「好！」

　　「金子陵，玩笑別開過頭了，講點別的吧！」打斷他們的話題，臥江子正想阻止，卻見銀狐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冷冷的瞪著他！

　　「你安靜，我要聽！」

　　在心中竊笑不已，金子陵清了清喉嚨，開始闡述劍的好處！

　　「銀狐，可是君子劍好在何處？就在於他進可攻、退可守，包容天下萬物世間男女，乃是最適合男男激烈交戰之攻受最佳利器啊！」

　　「喂！」臥江子立刻糾正金子陵充滿影射的發言，「是攻守之最佳利器。」

　　「抱歉抱歉，我太沉醉在劍的完美之境了，一時太激情。」金子陵故意的笑著。

　　而銀狐卻是皺起了眉頭。

　　「男男激烈交戰之攻受最佳利器是什麼意思？」

　　金子陵一聽，當下再也忍俊不禁的大笑出聲。

　　心裡已經倒地不起的臥江子埋首於手掌中，夠了……誰來阻止這兩個人！

　　「笑什麼，快告訴我！」銀狐道。

　　「小狐狸，你真是可愛到了極點啊！想知道的話，耳朵過來，我可以偷偷告訴你！」

　　「金子陵，不要帶壞他！」

　　抹去眼角的淚水，金子陵立刻幫自己辯解，「有問必答，是我的作風，而且，我可是幫助銀狐解破刀劍的迷津喔！」

　　「別胡說了！」

　　「你出去！」拉住臥江子，銀狐冷聲命令，臥江子好像在阻止什麼事情不讓他知道，若這個傢伙在場，他絕對無法明白他們究竟是在打什麼啞謎！

　　「人家下令囉！乖乖出去吧！」金子陵向臥江子揮揮手，更故意的說道，「我不會對已經被貼了『所有物印記』的人做什麼的啦！」

　　重點不是你會做什麼，而是你要唆使人家做什麼！

　　唉……算了，果真金子陵一出，他就在劫難逃，臥江子嘆氣離去，好不容易才讓銀狐對有情行為的想法轉到別的地方去，看來今日躲不過了。

　　他還是去避個風頭好了……

　　「金子陵，快說！」待臥江子出去，銀狐立刻再問，這兩個人好像什麼都知道，而且很有默契似地，心裡不知道怎麼搞的，就是不高興！所以他一定要知道他們也知道的事情，否則！

　　好像被耍著玩一樣，煩啊！

　　見到銀狐不悅的表情，金子陵笑道：
　　「最簡單的舉例，男男就是臥江子跟你的關係，而攻受就是有情的行為誰是進攻，誰是被進攻的的分別吶！」

　　努力理解與想像他的話，銀狐的臉頰瞬間紅透到耳根！火熱的紅灩直逼至腳底！

　　「唉呀！好可愛啊！」

　　「臥江子你回來！」

　　臥江子，我就不信你有多能清心寡欲、多不在乎情感的糾纏激烈！

　　這就是你居然將「最美麗最偉大的鑄劍過程」用「男歡女愛」來恥笑的報應啦！

　　分明是拐帶幼童、陷害好友墮入深淵，身為罪惡淵藪的金子陵在心中哈哈大笑！

　　「旁白的，糾正！什麼深淵、什麼罪惡的淵藪！」金子陵橫扇一指！

　　「這可是人間最美的萬物化相！正所謂！」

　　金式哲學第三條：
　　金氏春風一出，將使百花競萌處處開啦！

　　「金子陵，你這瘟星！」

　　親愛的好友臥江子，你就等著我名劍鑄手的第二波攻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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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

14樓發表於: 2005-12-07 10:3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12.07 【銀色秋楓】1

很可愛的子陵…

一本讓草在多次ＣＷＴ猶豫不下數十次的書，
今天竟然有機會在這裡看到。
當初猶豫不決是因為沒看過，
而草買書都是為了收藏…
現在看了，感覺…

子陵真的是可愛到翻…（大心）

（自覺毫無內容的一篇留言…）

只看了第ㄧ篇的感想。
之後再來補其他的吧！

Merry go round
https://www.facebook.com/groups/157176007771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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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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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6)

15樓發表於: 2005-12-08 14:1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洛草早安^^

筱山在看兵燹時，很喜歡很喜歡這位金子陵先生，
可卻一直沒有適當的想法，當時也在磨兵天文，
誰知，這一繞，居然繞來銀楓裡了....

希望這個滿口小江江的阿金，別讓大家太嫌棄QQ
筱山只是希望他是個好友，是好友，
(很搶戲的好友....)
讓大家感受到這位名劍鑄手如示範一位值得搏感情去交的朋友典範，笑^^

話說這個銀楓啊.....過程還挺坎坷的，
寫完時，我一直在想，我真的寫完了嗎?
還是我在作夢??

歷經種種考驗之後，銀楓成書之際，
筱山還有點懷疑，我真的印出來了?
眼前這堆書真的是我印的?笑~~

筱山因很難有機會可以去會場，
所以幾乎都是在線上看完之後，
有緣的書就會買回來，
無緣得知的好書只得看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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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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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

16樓發表於: 2005-12-10 11:2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頂著渾沌的腦袋，總算分了好幾段落把它看完了…

那位搶戲搶得很成功的友人，
幾乎令草每每目光都不小心移轉到他身上…
搶眼到很難令人不注意到…（遠目）
呃…要發表心得卻不知道要從何寫起，
腦子心心戀戀的都是那個友人…（炸）

避愛的臥江子，愛了卻是那般的狂，
見他為了傲刀大叔說的那幾句話而冷沉黑暗想殺人，
不禁令草嚇到…這樣一位像先人的道者竟在遇上所愛而如此。
因為草印象中的臥江子應該是…那個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能笑看的，
當然，如果文中，他還能笑看的話，那草一定一巴掌呼過去。

子陵文中有那麼一段說明人和動物差別的對話，
草很認真的聽，也很認真的回顧以前中國哲學課堂上，
先生老說著動物性的劣等的，而人若只擁有動物性，
那就不會有任何禮度，任何聖人現世。
但是，在這，不免令草多想，動物性真的是粗劣的嗎？
他們只是原始的不知修飾罷了！
人為什麼要成聖人？為什麼就不能照著那最原始的性格而前進？
那所謂的動物性，人也具備著，只是被世俗掩藏，被其他東西所矇蔽。
呃…扯了這段有的沒有的，總覺得這該是我去反駁先生的話才是。（笑）

最後，子陵離開的那段，草仍在想著一個問題，
一個從傲刀大叔第一次遇上臥江子開始就不斷迷惑的問題－－
究竟子陵當臥江子是什麼？
是朋友？還是比朋友更親密一點的親人？或者是心之所繫之人？
不管是什麼，他在離開那個忘卻咒，令草不解，
是因為臥江子已經找到自己所愛，所以他可以放手嗎？
有種吾家有子初長成的感覺…反正摸不清那位搶眼高人的目的，
只是覺得，不公平…每當有人懷念著你的時候，
然後你卻忘記別人，對懷念著你的人是不是不公平啊！
笨子陵…（搥）

說來說去，就真的幾乎都是搶戲魔人的戲份…（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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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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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6)

17樓發表於: 2008-01-30 08:5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感謝洛草^^~~

噗~關於這個搶戲的友人，記得好像聽誰說過，配角永遠是令人喜歡的(傻眼)
因為配角比較沒壓力嗎(更誤)，其實寫這篇文，加入了金子陵真的是某山的怨念
可惜沒辦法幫他搞個好歸宿.....(囧)

而這個故事，被朋友笑了很多次是臥江子養成計劃，筱山有個壞習慣，喜歡從小開始寫，也許是因為幻想空間很大，寫起來就沒啥限制，不過相對的也很冷就是(笑)

而臥江子，筱山很喜歡這位人物，在劇中他真的太超脫了，世間一切對他來說都
是那般隨性，而偏生出一隻銀狐讓他是心心念念，總是被好友拖著跑，又出現一
個銀狐是臥江子養大的(?)這下就爆了筱山的萌點了XD~而一個很隨性的人一定有
他最在乎的地方，最不想被碰觸的地方，那麼就出現在銀狐身上了^^~
所以才會寫到他一翻臉會想殺人的冷酷模樣，一方面也是去映襯他原是葉口月人
的傳奇人物「蘇揚」，雖說我一點都不想承認這個身份= =|||

而關於子陵的「動物說」，那是某天某山在上課時忽然想到的，人也是從動物演進而來，人類也潛藏著獸性的，而人為了強調「萬物人為尊」的優越感，就將一切的動物給低劣化了，在動物的世界也有許多禮節跟社會關係的(D頻看太多)，
那麼人類只是將野性與獸性用禮節美化，但是真正從「心」發出的行為，其實還
是跟野獸差不多的....那禮節只是人類的假面具....筱山是如此觀....

關於這位金兄的感情嘛....
其實他對臥江子就是朋友以上戀人未滿，有緣無份，
他是喜歡臥江子的，只是臥江子已經找到真愛了，那麼他選擇忘記，
在某些方面是很傻的，也給自己一個退路。
感情有時候就是這樣，一起走的很久，不一定真的就是你注定的另一半，
總會在不經意的時候，殺出你真正愛戀一輩子的人。
(看向某山的老友，血淋淋的實例啊!)

能讓洛草看來看去都是這個搶戲魔人，筱山也很高興啊~~
因為他是我‧的‧怨‧念!!!= =+(大誤)

再此感謝洛草，我過了這麼久這麼久才回QQ

出沒地：https://www.plurk.com/shinoyama
補坑：紅蓮戲燄(吞赦)、【蓮華色】(蓮襲)、宿敵（黑白雙軍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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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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