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2 龍痕重華(雅猋.皇悅)，229F更新東城雪落(完)|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22 龍痕重華(雅猋.皇悅)，229F更新東城雪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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洸離

一只十八粉。淺斟低唱英雄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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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220樓發表於: 2011-10-21 0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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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袍飛章九

「當年背後操縱一切，傷害笑劍鈍還有絕塵的人，到底是誰？！」燦亮如熾的銀亮白瞳，閃逝著連掩飾都嫌多餘的憤怒。

本來晃著雙腿坐在玉傾歡身邊聽過去故事的嘯日猋，冷不防，刀龍開眼，質問說書人！

森冷氣息，凜冽撲向鴉魂，彷彿不共戴天之仇般，肅殺。

「白帝，冷靜一點。」醉飲黃龍見自己最小的弟弟即將瀕臨全面失控，連忙開口制止。想要站起來，卻被身旁的尚風悅死死壓在原本的位置上，不肯放行。

壓低的音量，是醉飲黃龍一直想粉飾太平的，真相，「到現在，你還要繼續助紂為虐嗎…？」
★

「白帝，別為難鴉魂，他只是來替我說故事的。」失蹤將近一天的笑劍鈍踏著一貫穩健的步伐而來，身上隱隱約約夾雜著嗆鼻的藥水味道，似是，剛離開醫院不久。

在嘯日猋進一步發難之前，醉飲黃龍已經箭步衝上來按住笑劍鈍瘦削清俊的肩胛骨，一臉緊張兮兮的模樣，「銀戎，你受傷了嗎？傷到了哪裡？」

笑劍鈍不著痕跡劃開了與醉飲黃龍的肢體接觸，臉上仍然掛著堪稱完美的笑容，尚風悅卻覺得異常地礙眼而刺目，這條碧眼小龍，又下意識地退到疏離有禮的距離，藉此保護自己了嗎？

「我只是去探望了鴉魂的手足，而且陪伴了他好一段時間罷了，請天尊放心。」久違的稱呼，讓醉飲黃龍雙眼瞠得老大，不敢置信中猶帶幾分傷懷，彷彿，又回到了上天界當年，幾個弟弟關係異常緊繃的歲月…。

他別過頭，不去看醉飲黃龍臉上無法掩飾的碎裂。

「鴉魂，謝謝你的幫忙，十鋒後續的手續我已經和天不孤大夫談妥了，不會有問題的。」鴉魂神情複雜地瞪了又開始武裝自己的笑劍鈍一眼，臨行時，狠狠往對方胸口揍了一拳，低聲質問，卻隱隱含著身為友人最真切的關懷，「你打算什麼時候才拆掉那張令人厭惡的虛偽優雅面具？！痛就說出口，不會有人嘲笑你！他們，可是你割捨不能的兄弟！」

「不管我是不是準備好了，我都會坦然面對。」挨著鴉魂耳語，要鴉魂離開的腳步不帶有任何牽掛。

他不管在場三人什麼反應什麼表情，逕自坐了下來，替自己用豇豆紅茶壺斟滿一杯金黃色的茶湯，握在手中搖曳，「今天，是沁的忌日。」他說的很自然很自然，手中的茶杯卻劇烈搖晃著，一圈又一圈泛起的漣漪，是笑劍鈍的真正情緒。

「星痕還在的時候，他總和我一起在連名字都不能刻上的黃土一培前，痛飲個不醉不歸。可惜，我現在連讓星痕復活的能力都沒有…。」他的言詞，滿不在乎，可是眼底噙著的笑卻越來越苦澀，連一口氣乾入喉的茶水，都失去了原有的甘醇滋味。

「當年的叛變，我相信不需要再贅述了，我和星痕都不恨沁，只是覺得他好傻好傻，怎麼可以如此輕言犧牲？」他發了狂似的撕開自己的傷口，嘴巴像是擁有自我生命一般，無法遏止地不斷不斷陳述著。

反反覆覆，斷斷續續，他講述著自己和星痕擁有沁陪伴的年少輕狂。始終，笑劍鈍沒有掉下一滴眼淚，甚至，語氣也不曾改變，越是回味，語氣越是饜足而祥和。

明明痛到了極點，仍然選擇粉飾太平，這笑劍鈍的死硬脾氣啊，還真是數百年如一日，不曾更迭。

一直默不作聲的尚風悅眼底陰蟄了幾分，猛然走到廚房裡頭裝了滿滿一盆清水，在醉飲黃龍還有嘯日猋錯愕的眼神之下，悉數往笑劍鈍臉上潑去，毫不留情地將對方弄得一身濕漉狼狽。

疾言厲色，責備，「碧眼銀戎，住口！不要繼續撕裂你根本沒有癒合的傷心！我知道你是痛也不會說出口的人，但是，你不要讓關心你的人為你憂慮！」

笑劍鈍抹上臉上濕涼的同時，將自己的慘咽完完全全暴露了出來，垮下來的神情，是在場所有人前所未見的，悽慘鬱結，「我還能夠，更傷心嗎…？」

頭，微微偏向了自家大哥，一張一闔的唇，緩緩吐出了醉飲黃龍的欲蓋彌彰，「你知道嗎？他在糟蹋了無心無可取代心意的同時，告訴我什麼？『碧眼銀戎，你這多情氾濫的命帶煞星，你睜著眼睛看清楚，到底多少人，為了你而死？！』」

嘯日猋一聽，臉上神情瞬間凝結，他知道當年的幕後主使者是誰了…！
★

「熾燄赤麟，站住！」身著銀白織錦緞簡便正宮裝的年輕龍神，飛揚一頭杏仁金色的長髮，在簷廊上劃開流暢的弧度，按刀傾身向前，斥喝著頭也不回的棗紅華靴。

完美的一個旋身，霸氣與威逼同時展露無遺，睥睨的眼眸，是不屑掩飾的輕蔑，「斷不了奶的銀戎小子，有何貴幹？」

碧眼銀戎毫無懼色迎向自從有記憶開始就不曾給予他好臉色血緣上的二哥，開口時，鏗鏘有力，「我來攤牌，關於沁當年叛亂的真正始末。」平靜言詞底下暗藏的波濤洶湧，猶如一座蓄勢待發的活火山，只差，最後一根稻草。

挑眉，縱聲諷笑著，顯得更為不屑，「碧眼銀戎，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當初如果不是天尊極力討保你們兩個，又念在你們兩個平亂有攻，你可是要和叛徒一同治罪的。」

個性斯文的銀戎發作之前，另外一道聲音，又冷又硬地插了進來，「這一點，不需要你來刻意提醒！」來人，正是紫芒星痕。

「比起受人控制身不由己的沁，那時候污了他的手藉故剷除異己，掀起腥風血雨卻仍然高枕無憂的幕後主使者，豈不是更與叛徒之名相得益彰？」鋒利到直指核心的意有所指，一下子冷了所有情面，讓三人之間的氣氛顯得劍拔弩張，彷彿下一刻就會突然骨肉相殘似的緊繃到最高點。

「哦，銀戎還有星痕，你們這可是指桑罵槐？」面對兩位皇弟凌厲的指控，赤麟不怒反笑，雙手抱胸一臉興味，等待著兩個年輕孩子能夠給予自己什麼決定性證據。

「我查過了，沁所屬的城北世家一夕滅門，殘存者只有自幼宮闕中生長的繡，衙役的報告當中，裡頭少了一具三爪青龍的屍首，他的年紀，整好與那時接近我們的沁相仿。」

「宮娥曾經不只一次撞見，沁私下與繡會晤，兩人之間的關係，過從甚密。」一搭一唱，銀戎與星痕拼湊著自從三爪青龍以如此殘破不堪的方式死去之後，暗中查訪搜尋的一切。

即使線索殘破得猶如大海撈針，兩人卻是執拗地步肯放棄任何渺茫的希望。不是為了還三爪青龍一個清白，罪證確鑿的前提之下，不管有多少的苦衷，沁都難以洗刷萬世罵名。他們掙的不過就是那麼一口氣，證明三爪青龍與兩人的相遇，絕非一場可笑的錯誤！

「這是你親筆寫給沁的暗殺信函，對象是鎮守西關多年的老將軍。當年的一切都被你不著痕跡抹滅，連同所有知情的活口，但，百密總有一疏，赤麟，你沒想到沁會反咬你一口吧？」

沒有人知道，三爪青龍其實能夠唯妙唯肖模仿任何一個人的筆跡。知道自己必須用己身腐朽來換取兩位捧在手心的小皇子一線生機的沁，為自己留下平反的機會，塞在隨身的玉璜片當中。

當死別的那一刻來臨，將玉璜剖半送給唯一的牽掛還有不捨。

兩人按兵不動，蒐集了更多有關赤麟背後策動沁謀反的相關事證，直到時機成熟的那一刻…。

「碧眼銀戎，紫芒星痕，你們這兩個養尊處優受盡寵愛的嬌貴皇子，你們怎麼可能曉得一個人被困求多年，自生自滅的痛？！沒錯，那尾低賤的三爪青龍，是我對你們兩個人的報復！」赤麟承認的太過乾脆，但不加以修飾的侮辱性言詞，惹得兩個年輕氣盛的龍神，齊聲怒吼。

「也許沁的出身不夠高貴，但他絕不卑微！」

「太好了，你們幾個都在這裡，王政要召喚我們五個，一起去找白帝吧。」天尊明黃的身影出現的太過巧合，讓方才氣氛僵持火爆的對峙雙方，不得不合理懷疑來人聽到他們對話的可能性。

三個兄弟不約而同往自己身上投遞讓人不舒服的打量眼光，天尊也不以為意，只是淡淡地催促著，「宮娥半刻之前告知我你們幾個聚在這裡，我連忙趕過來，有什麼問題嗎？」

赤麟率先邁開的步伐，頭也不回，根本不想與任何人並肩；星痕與銀戎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連袂離開；至於被留在最後頭的天尊，緩緩地暴露震驚的神色，一閃而逝。

「赤麟，你怎麼可以如此撕裂兄弟…？」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噗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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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221樓發表於: 2011-10-29 1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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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袍飛‧章十

笑劍鈍臉上根本不想再掩飾的情緒，忽然之間讓極道清清楚楚地明白了一件事情：識大體的笑劍鈍理智上雖然強迫自己原諒了赤麟，然而背負了三爪青龍還有絕塵兩條沉墊墊性命的感情上，卻從來沒有放過對自己的折磨！

驟降到冰點的氣氛，卻沒有人能夠打破僵局：嘯日猋雖是恨火驟燃，卻顯得幾分跼促不安；醉飲黃龍焦慮之色寫在臉上，可一籌莫展，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厭惡了；極道默不作聲，冷靜思考著如何突破現狀。笑劍鈍的心結，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如果處理不好，不過是強摘的果子，無濟於事。

這時候，一道渾厚剛毅的嗓音冷不插了進來，「這件事情，由我親自解決。」昂首闊步跨進來的，正是他們以為埋骨何方已經風歌倒落的刀無極。

驚異的目光紛紛落在刀無極身上，除了表情依舊冷硬的笑劍鈍之外。回過神之後，嘯日猋第一個撲了上來，掄起拳頭死命往刀無極看起來剛正不阿的臉龐上用力揮了過去！

「你怎麼可以傷害銀戎還有星痕？！」嘯日猋的聲音在顫，手掌在抖，他曉得二哥是真心改過向善的，卻又無法不心疼雅少還有漠刀曾經的傷痛。愛過也恨過，最終嘯日猋的情緒沉澱成對二哥的諒解。

刀無極並不閃躲，乾乾脆脆挨下自家小弟洩憤的舉止，讓自己被揍個鼻青臉腫，「如果這能夠讓你好過一點，只管打沒有關係。」他不會否認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如果兄弟需要抒發的管道，他，甘之如飴！

嘯日猋握緊了拳頭又鬆開，舉了起來又放下，反反覆覆了好幾次，最後悶悶哼了一聲，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最傷心的人是笑劍鈍，他沒有權力剝奪笑劍鈍出氣的機會。

在醉飲黃龍有機會開口之前，極道迅速拉住對方的腕骨往外走，「白帝，和我一起出來，這裡，留給當事人自己去處理。」

門外，極道佞聲警告兀自想掙扎的醉飲黃龍，「你別把我們都是兄弟那一套拿出來講，你家的碧眼小龍如此顧全大局，他只會繼續把他的苦他的痛獨自吞下！」

一句話，立刻堵住醉飲黃龍所有的未竟。

門內，笑劍鈍的表情沒有絲毫軟化，直接把刀無極當成空氣。刀無極半點不介意對方的無禮，不過突然有了大動作…。

碰地一聲雙膝落地，朝著笑劍頓的方向工工整整磕了三個響頭，而後，維持單膝下跪的姿勢，剖白著自己，「我知道，今天是三爪青龍的忌日，對不起。」一聲道歉，誠懇而真摯。

笑劍鈍餘光瞥見，表情上出現了一絲龜裂的痕跡，但仍然望著遠方，寬大袖袍下的指掌，悄悄地，握緊了。

「我是不祥的六爪紅龍，懵懵懂懂的時候，只有醉飲黃龍，不因為我的出身而有所歧視，仍給予我最溫暖的笑容，可是從懂事開始，便被放逐在隔離的荒涼之處自生自滅，每個下人看我的眼光中，帶著不屑和驚懼，從不給我好臉色。

連最後的溫情，都吝嗇給我嗎…？

後來成年了，年少時期的遺憾還有不甘心卻沒有隨之消失，反而在看到受盡一切寵愛的你還有星痕的時候徹底引爆，妒忌啊，將我逼到發狂。

於是，當我不經意得知紫龍醫官的秘密後，我想出了一條歹毒的計策，目的便是傷害你們兩個，另外，剷除異己和奪權！」

不斷膨脹的嫉妒，最後變相燃燒只相信自己握在手中的權力，刀無極並不避諱讓自己聰慧的弟弟曉得自己當年的心情轉折，他不是在乞討原諒，他只是，要讓弟弟明白，他到底哪裡失控了。

笑劍鈍靜靜聽著，藏起來的手指越握越緊，直到泛白，他卻仍然沒有一絲知覺。

「銀戎，對不起，我讓沁做了那麼多喪盡天良的勾當。

銀戎，對不起，我利用沁來傷害你還有星痕。

銀戎，對不起，最後讓你必須親自吞掉自己崇拜的對象。

銀戎，對不起…。」

刀無極又朝笑劍鈍磕了一個響頭，誠心誠意對自己的弟弟，說出當年來不及的虧欠。

笑劍鈍身軀猛然一陣，自從被赤麟燒掉宮燈百合花海後就乾涸的淚腺，忽然不受控制地落下兩行清淚，伸手想要擦拭，眼淚卻越掉越兇，彷彿斷了線的珍珠，要將自己壓抑多年的情緒全部釋放。

刀無極瞭然地拍了拍他不曾好好看過的，斯文而清瘦的兄弟肩胛，那一瞬間，笑劍鈍哭了出來，嘶啞著自己的嗓子哭得幾乎肝腸寸斷，聲淚俱下中，用盡全力嘶吼著，「我沒有辦法，代替死去的沁還有星痕原諒你！」

「你不需要代替他們承受這些，我會幫你一起找到轉生的沁，一起想辦法讓星痕復活，不會再讓你一個人，去擔著如此沉重的重量。」第一次，他擁抱了他的弟弟，讓一向堅強的笑劍鈍，在他肩上哭到聲嘶力竭，再也掉不出一滴眼淚為止。

銀戎，我希望你是快樂的，過去的風風雨雨，就由二哥一個人來贖罪吧！
★

「嘖嘖，你哭得連眼睛都腫了，真應該把這百年難得一見的畫面拍下來永遠保存。」其實不擅長安慰別人的嘯日猋，只好以自己一貫的輕鬆態度來面對眼睛此刻腫得像是大核桃一般的笑劍鈍。

笑劍鈍手中握著裝滿冰塊的塑膠袋，正在替自己冰敷，聽到他有點頑皮的發言，微微一笑，「你的確應該拿照相機過來，我可不是天天都會哭得這麼慘。」

正確來說，他曾經以為自己已經忘記怎麼哭了。還能夠盡情地宣洩自己的情緒還有痛苦，也許，他很幸運。

「你不後悔讓我拍？」挑眉，像笑劍鈍這麼重視形象的人，真的願意留下把柄給他嗎？

笑著頷首，當真讓嘯日猋對著他連連按下快門。他有自信那些照片，只會成為嘯日猋的個人收藏，白帝的個性極端護短，怎麼可能，真的讓他出糗呢？

瞧笑劍鈍沒有什麼不良反應的感覺，嘯日猋一屁股坐上對方柔軟舒適的雙人床，一下子湊得好近好近，他的鼻息，幾乎都要噴到對方臉上了，「唉唉，你老實告訴我，你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

嘯日猋並不是那種會藏住自己心事的人，連帶問題也跟著單刀直入，一點都不想讓他有機會繼續拐彎抹角。

睁得又大又圓的眼珠子實在是很可愛，讓他一時之間忍俊不住，一把江嘯日猋壓進自己的懷抱裡，當成大型的布娃娃般擁抱，「其實，我一點都不想和星痕以外的人分享關於沁還有當年的叛亂，連我自己也說不上來，那麼深刻的刻骨銘心究竟代表什麼？」

負面情緒的潰堤，也許因為，他已經到達了承受的極限吧。

「從頭到尾，也許我只是想聽到二哥為沁的事情，開口對我說抱歉。

聽到他連聲對我說對不起的時候，也許不能挽回什麼，我卻覺得，長久以來縈繞心頭的陰影突然之間得到了救贖。」

「我問你就說，你是不是吃錯藥了？」嘯日猋擺明了半信半疑，笑劍鈍可不是那種嘴巴老實的乖乖牌。

他倚在嘯日猋淡金色法旋上頭，低低笑著，「我不和你說的話，那我應該告訴誰我的傷心事呢？鴉魂嗎？」他那個目前焦頭爛額的好朋友啊，可沒心情聽他訴說滿紙嗚咽哦。

顯然很不滿意他提到鴉魂，嘯日猋突然有些激動地回擁他，「鴉魂喜歡的是太君治先生，你不可以跟他說！也不準喜歡他！絕對不準！」哎呀，他想有人吃醋囉。

止不住的笑猶如盛綻的櫻花，是如此的絢爛，開口的時候，他微微調整了自己的語調，聽起來像是對故友的誠心祝福似的，「不會有人比鴉魂更喜歡太君治院主了，這點，沒有人能夠否認。」

因此，他由衷希望，會有那麼一天，讓鴉魂盼到太君治的清醒。

一陣笑鬧中，他被嘯日猋整個人推倒在床褥上，杏仁金色的長髮隨著肢體的律動搖擺晃出美麗的弧度，潔白的床單也因此擰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紋，而嘯日猋整個人壓貼了上來，連根拔除他們之間的最後縫隙，不允許身下之人有絲毫的逃避！

總是長不大的孩子氣臉龐，而今，是前所未見的罕有認真，恍惚之間，竟然他想起了被嘯日猋統合後不再出現的某個分裂人格，是那樣的執著而瘋狂…。

「我才不管你以前喜歡三爪青龍還是什麼的，從今爾後，你只可以喜歡我一個！」擒捉著他的腕骨，一面霸道宣誓，一面粗魯地吻了上來，毫無技巧可言，簡直像是小動物在啃咬他的嘴唇。

他只是，維持著一貫的縱容，任嘯日猋在他的唇畔不斷肆虐，等到對方感到疲累了，他才伸出鮮紅的舌葉，一開始只是輕輕圈畫，後來逐步加深了吻的力度，狡猾地將小蛇似的靈動渡入對方的檀口，引之相互追逐，嬉鬧，相濡以沫。過程之中，他張臂抱住了嘯日猋的腦袋，用力將對方壓向自己，吻得更激烈，等到綿長的一吻結束，兩人都氣喘噓噓的。

嘯日猋懶洋洋地滾到一旁呈現大字形仰躺，連腳上的靴子都懶得褪下來，他也不在意嘯日猋把他的床弄得凌亂不堪，只是緩緩坐起來，維持著一個優雅的好看姿勢，「對於我還有星痕來說，沁是不可取代的家人，他代替了大哥，在無情最是帝王家的冷酷宮闕中給了我們少年時期的溫暖。

我從來不恨那是一場陰謀，我只恨，我竟然保不住他。如果能夠重來，我還是要和沁相遇，這一點，我相信星痕和我是一樣的心情。」

平常他是不可能這麼老實的，不過既然今天是一個難得的日子，那他就多透露一點好了。

嘯日猋跪坐從背後抱了過來，臉蛋蹭著他實則清瘦的背脊，無言地傳遞著自己的體溫，還有想要給予對方的無聲安慰。

低垂的淺色髮絲巧妙斂去了視線，卻遮不住唇彎之間緩緩勾起的微笑，他將嘯日猋的指掌拉過來，嚴嚴實實將自己圈抱，而後，覆蓋上自己的雙掌，交流著彼此的溫度。

『說出來以後，總有一天你會雨過天青。那些重量，所有人都會陪你一起擔！』他想啊，鴉魂想表達的，也許就是這個意思了。

Free Talk：
總算把碧袍飛最後的故事貼出來了ˇ
下一次，是西疆月的最後一個故事，耀夏白荷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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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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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222樓發表於: 2011-11-14 10:1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耀夏白荷

寧靜的夏天，天空中繁星點點。心裡頭有些思念，思念著你的臉。我可以假裝看不見，也可以偷偷地想念，直到讓我摸到你那溫暖的臉。

寧靜的夏天，天空中繁星點點。心裡頭有些思念，思念著你的臉。我可以假裝看不見，也可以偷偷地想念，直到讓我摸到你那溫暖的臉。

知了也睡了，安心的睡了。在我心裡面，寧靜的夏天。

知了也睡了，安心的睡了。在我心裡面，寧靜的夏天。

哼哼唧唧的輕快旋律悠揚繚繞在綿長彎曲的簷廊上，讓甫梳洗完畢走出房門的嘯日猋遠遠就聽得見，讓人不禁好奇，平時斯文莊重的笑劍鈍，是不是有什麼甜美的心事呢？

蹦蹦跳跳晃到對方身邊，有別於一貫給人的優雅形象，笑劍鈍穿了一件假兩件式七分印花文字T，搭配著寶藍色的短版背心，下半身是淺茶色的燈籠褲，腳踩一雙運動球鞋，感覺起來意外的俏皮而活潑，刷亮了嘯日猋的眼眸，「嘿，真難得你打扮得這麼年輕有朝氣。」

微微一笑，順勢將嘯日猋拉上自己旁邊的欄杆位置，「你這麼說真讓人傷心，好像我平常很老土似的。」故意歪曲嘯日猋的意見，笑劍鈍臉上掛著洋溢的明顯微笑，等待對方反撲他。

個性單純的嘯日猋，自然禁不起笑劍鈍的激將法，立刻哇哇大叫了起來，「我才不是這個意思呢！你雖然不像二哥一樣把西裝當成制服來穿，可是每次看到你身上的哥德式衣著，我就想投降了。你今天的衣服，真得很有親切感。」

嘯日猋喜歡輕鬆愜意的打扮，也因此，常常暗自吐嘈腹誹幾個兄長身上的行頭。雖然嚴格說起來，他的兄弟個個都是衣架子，不該如此被挑剔嫌棄。

「偶一為之，才有驚奇感，不是嗎？」把玩著手中嬌豔欲滴帶著珠露的盛開白荷，他不經意感嘆著。

「你今天是不是要做什麼嗎？實在是反常地讓人毛骨悚然。」嘯日猋誇張地打了一個抖顫，他這兄弟滿腹黑水，誰曉得下一刻誰會變成受害者呢？

聽說，二哥最近被笑劍鈍抓去當婚紗的模特兒，留下一組見不得人的照片恨不得毀屍滅跡，但，卻只能暗自氣得咬牙切齒而無能為力，因為，那是笑劍鈍原諒二哥的條件。

『我剛剪裁縫製完一套花苞洋裝，缺了一個男性模特兒示範，二哥，如果你願意穿，我可以試著把沁的那一段斑駁血淚雲淡風清。』當著眾人的面，笑劍鈍非常不客氣地提出了極端無禮的要求，那一剎那笑劍鈍的眼神，蹦出連掩飾都嫌多餘的恨火，卻仍然掛著溫暖的笑意，讓人不寒而慄。

他討厭那樣的笑劍鈍！

「我等等要去探望太君治院主，你要一塊兒來嗎？」相當乾脆地告知自己接下來的行程，並且邀請了嘯日猋一起行動。不過他很確定，嘯日猋會拒絕他，不需要任何的猶豫。

死命地搖了搖自己的腦袋，淡金色的髮有意無意甩到了笑劍鈍的臉頰上頭，像楊柳輕拂，吹面不寒，「我不想跟你去醫院，你自己過去啦！」醫院裡，那種充滿絕望和死寂的白色，讓人窒息…。

「那我需要替你帶什麼問候語給求影十鋒嗎？」

嘯日猋一聽到十鋒的名字，立刻狠狠瞪了他一眼，「我沒有嘴饞到分辨不出事情的輕重緩急好不好？！就算十鋒的甜點很好吃，也得等到他有心情做吧？」

吃過求影十鋒一次手工甜品的嘯日猋，馬上被對方的好手藝給收服了，念念不忘。只是，他也沒有忘記，十鋒和鴉魂看起來那麼絕望，那麼傷心的臉龐，所以，他不可以任性…。

「是是是，我們的小嘯最有原則了，那我要出門囉。」寵溺地摸了摸嘯日猋看起來很柔軟的腦袋，順手將自己捧在雙腿上的白荷花遞了過去，而後瀟灑落地，揮揮衣袖，不帶走任何一片雲彩。

他啊，當然不是要去醫院，只是不想嘯日猋起疑而已。
★

木製托盤上擺放著釉綠彩瓷，曲線瓶身外頭栩栩如生的窯燒白荷更添典雅氣氛。一雙纖白素手輕執，將內裝蘋果洋甘菊拉出美麗的拋物線，用現採的澄黃芒果，佐茶。

杏仁金色的長髮俐落挽起，隨主人懷抱虔誠感謝姿態握住杯沿的動作，在空氣中，甩出了蝶翼漫舞的柔美。髮上琅璫的簪，也彷彿振翅欲飛，拍擊出銀鈴清脆。

「大夫泡茶的好功夫，還是讓笑劍鈍自嘆不如。」笑劍鈍靜靜享用完天不孤的精心準備，誠心道謝。

「公子說笑了。」巧轉呢喃的溫柔語調自朱紅菱唇輕吐，氣若芝蘭，偏生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男兒身，顛鸞倒鳳，誰能辨我是雌雄？

笑劍鈍對天不孤的陰柔習以為常，不過輕巧閃避覆蓋過來的玉指青蔥，臉上仍然維持著斯文有禮的謙合笑容。論吃豆腐，等等的全裸刺繡圖，恐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吧？

「敢問大夫，這幅繡屏，預備哪裡進行呢？」笑劍鈍也不是那種不乾脆的忸怩之輩，即使是昧著良心答應下來的，赴湯蹈火，不過是他對諾言的一種正視態度。

脣紅齒白的秀雅面容，從容不迫吐出了一個熟悉到難以相忘的幽靜地點，記得，那時初見，琵琶弦上說相思啊，「明池，銀戎公子以為如何呢？」

「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心思細膩多愁善感的笑劍鈍，情緒一下子被拉回細雨紛飛的漫天蘆花灑落，一抹艷紅亭立水邊斜舉油紙繪傘的畫面，忍不住淺斟低唱出詞人的多情浪漫。

聞絃歌知雅意的醫邪天不孤，立刻接唱起後半闕，將時空隔絕的滄桑孤寂，離情別怨，恰如其分地表現了出來。不知情者聽了，可能還以為是笑劍鈍的薄悻呢。

「既然大夫心中已有適當的地點，那我們出發吧。」行事作風眀快果決的笑劍鈍，抄起自己的重型機車鎖匙和額外預備的安全帽，帥氣跨坐，等待著天不孤的珊珊來遲。

天不孤態度落落大方，直接摟抱笑劍鈍精瘦不帶半點贅肉的腰際，兩人之間，隔著一絲似有若無的微妙距離，外人看來啊，無比親暱。笑劍鈍自知爭不過對方，也由得醫邪偶爾搞搞曖昧的小把戲去了。

反正，他名義上的紅粉知己，姘頭小情人之類的，可是多如繁星，誰曉得，他真正中意誰呢？

疊翠重巒掩嬌陽，眼前一片無盡的遼闊蔚藍湖泊，正是他與天不孤最初相遇的地方。那時雨中彈琴，那時誤闖山林，寫下一段唯美如詩的邂逅，而今，都過去了。

他將過往的思緒全都沉澱，逕自開始寬衣解帶，這件絕對落人把柄的刁難條件，他沒有拒絕的權利，也因此，他強迫自己不再去想任何的細節，單純，當成為了藝術而奉獻。

逐漸赤裸的身軀，掩飾不了精實瘦勁的曲線，白淨的膚色，更襯笑劍鈍本人的清俊。他緩緩走入微涼的湖水當中，掀起了一陣又一鎮的漣漪，圈圈點點，像是珠雨落玉盤。

蕅白臂膀，掬起水面姘婷而立的帶露白荷，湊到淺粉唇畔位置，似是輕嗅，又好似輕嚐。洗碧的清澈水珠，沿著手臂蜿蜒的弧度，洗禮著。從頭到尾，笑劍鈍的表情不摻雜一絲雜質，純粹得好像朝聖者，那樣的誠心。

觀醫邪，絳紅雙唇並用潔白齒列迸斷一截銀亮繡線，三指輕捻握繡屏，目不斜視，開始一段織梭。一針一線的細膩。緩慢得時間彷彿忘了推移，天光，雲影，不過徘徊的浮煙。

肌膚浸凐在沁涼的水溫當中，笑劍鈍一點一滴將自己的思緒拉遠了，拉回曾經的過往，拉回那段煙雨江南的溫柔夢中。

「清風陣陣催著我阿，來到西子湖畔邊上，青青綠柳偎著水旁，灑落些細雨也詩畫。波光倒影照看三潭，幾世等待渡船靠岸，儷影雙雙談情依然，千年癡癡的寄盼。」

維持著姿勢不動，笑劍鈍又開始一輪的恣意放歌。

「公子，已經完成了。」笑劍鈍不確定自己的肌肉是否已經僵硬，不過天不孤巧囀悅耳的嗓音，的確讓他如獲大赦。耗費了短暫的光景，它讓自己恢復敏健的行動力，披衣，雙腿仍進泡在水池中，晃漾著愜意。

瞧著平凡的繡線將碧眼銀戎的神情栩栩如生呈現，他只能說，天不孤的繡屏，果真巧奪天工，「大夫，笑劍鈍是否能有個不情之請？」

「公子請說。」

「不曉得大夫能否將這繡屏割愛？」他啊，想送給某位朋友。
★

「鴉魂先生，有您的宅配。」身穿工作制服的貨運人員，將一個平面看起來頗有重量的扁平包裹遞了過來，還有一張騫收的單據。鴉魂只覺得自己右眼皮不斷跳動，但他還是握起了原子筆，在小小的方框內，書寫自己的狂草。

割開最後一道牛皮紙封的剎那，鴉魂有一種錯覺，他的腦袋可能冒煙了，只剩下兩個念頭不斷交錯盤旋，一是把笑劍鈍給五馬分屍，二是趕快把這該死的東西毀屍滅跡。

「鴉魂，原來你和笑劍鈍是這種關係，你這樣紅杏出牆，對得起義父嗎？」恰巧路過的十鋒，惡意扭曲了鴉魂慌慌張張的欲蓋彌彰，而後噙著愉快的笑，拎著他現做的手工點心，準備去醫院。

至於他的背後，是否有熟悉到難以相忘的咒罵聲，就不在十鋒關心的範圍裡了。

Free Talk：
這是西疆月的最後一篇，下次是這次離開
它不是個很長的故事，嚴格說來，只是要讓鴉魂收到那幅刺繡而已(笑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噗浪
文字堆放處-驟雨的黎明

頂端

洸離

一只十八粉。淺斟低唱英雄血紅

級別: 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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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223樓發表於: 2011-11-23 11:4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花霧

高純度的巧克力上頭灑滿雪白的糖霜，再用擠花器將奶油製作成漂亮可口的形狀，最後裝飾艷紅的新鮮草莓，塞進事先預備好的白色描金繪紋紙盒子裡，六個一組，貼上標價，放入透明的冰櫃當中，等候上門的客人選購。

一顆要價一百七十元，不過他不單賣節日限定商品，堅持整盒出售。因此，一盒小巧玲瓏的甜點，破千。

未到營業時間，雕花的玻璃門扉卻被人推開。來人一襲清爽的淡綠夏色休閒裝扮，臉上噙著猶如江南煙雨般溫柔的微笑，「十鋒，對今明兩天的母親節企劃有信心嗎？」

求影十鋒回給來人一個驕傲的微笑，「外頭大排長龍，你漏看了？」

「需要我留下來幫忙嗎？」這對兄弟一樣死鴨子嘴硬，即使真的忙不過來，十鋒也不會主動求救。

十鋒帥氣一甩混色長髮，拒絕他的好意，「如果你今天沒有約人，我很樂意接受你的提議。」

弧度微微一勾，「晚點我替十鋒帶午餐過來吧，市場附近的羊肉羹麵好嗎？他們家的肉圓也很好吃，一起買過來好了。」

「你有空再帶過來就可以。」十鋒略微清點了陳列整齊的限量商品，這個週末假日，他恐怕有場硬仗要打。

「客套話我相信你不需要，餓了記得打電話給我，不然鴉魂會控訴我虐待他唯一的小弟。」鴉魂的名諱一出，兩人不由得相視而笑。

鴉魂啊，只是嘴巴不老實關心無法坦白說出口，其實比太君治還要關注十鋒店內的生意和健康狀況。

「我很好，他不用杞人憂天。」似有若無的笑意，掛在十鋒稀缺的表情上頭。兄長口不對心的關懷，他懂！

笑劍鈍點了點頭，正欲告辭赴下一場邀約，十鋒突然開口要他稍候。俐落轉身，十鋒從開放式小廚房拎了一個淡紫色繫著銀邊緞帶的精緻紙盒子出來，遞給他，「你要的東西，剛烤好而已。」

紙盒子上頭印著素雅的紫藤花紋，和十鋒慣常使用的包裝樣式有所出入，「哈，我還以為你沒有打算變更你的招牌山茶花包裝呢。」

「這是期間限定款式，裡頭有我新作的手工飾品，你可以看情況幫我宣傳。」十鋒其實相當具有商業經營手腕，非常懂得限量的魅力，不定期推出期間限定的甜品和可愛的飾物，吸引女性客群光顧。

其中十鋒本人情有獨鍾的，大概是五彩繽紛的馬卡龍疊疊塔了。

「不會又是新色馬卡龍吧？」過分漂亮的外包裝，讓人捨不得打開。他想，留著給赴約的友人一份驚喜。

十鋒喜歡送他馬卡龍，他目前蒐集了不下一打，其中不乏網路上高價收購的搶手款式。

有時候雕一朵含包綻放的山茶花，有時候夾心Swarovski，有時候上面貼滿妍麗而色彩飽和的樹脂花，花樣眾多，從不重複設計和色系。

「正解！下次再來弄抹茶蛋糕捲。」十鋒提出未來的計畫時，他就明白這次的馬卡龍是什麼顏色和口味了。

抹茶色馬卡龍，真虧十鋒想的出來。同時，他替鴉魂的鐵胃默哀了相當短暫的秒數，每一份讓客人為之傾倒的新甜食背後，都伴隨著鴉魂不為人知的辛酸血淚史。

「十鋒，鴉魂這次在廁所裡面吐了幾次？」

十鋒笑得一臉無辜，「不多，十次以下。」
★

「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吧？」笑劍鈍笑的一臉歉然，向坐在噴水池旁穿著粉色波希米亞風的連身洋裝少女致歉。

「不會，我才要感謝雅少今天願意撥冗陪我挑選禮物呢。」君曼睩臉上洋溢著相當甜美的禮貌性笑容，名門閨秀的風範在舉手投足間展露無遺。

基於紳士應有的禮節，笑劍鈍很自然接過了君曼睩的藤邊包包，替女士服務。

「這是之前答應曼睩小姐的東西。」像變戲法一樣拿出被藏起來的粉紫色紙盒子，甜而不膩的香氣飛快散逸了開來，有點類似蘋果甜香。

盒子上特殊的壓繪讓曼睩一時困惑，於是略略偏頭徵求他的許可，「雅少，我方便現場打開嗎？」

他讓自己笑的更溫和些，以目光鼓勵君曼睩開拆。

「這是Japonica de camelia的蘋果年輪蛋糕？！」君曼睩又驚又喜看著盒子的內裝物，婉約秀雅的臉龐上綻開由衷的妍麗笑靨，連聲道謝。

蘋果年輪蛋糕是以整顆蘋果先削皮浸泡特調的醬汁入味，去籽挖空中心後放入烤箱一圈一圈烤出年輪的形狀，最後灌以果泥和各種口感的幕斯製成。其中烤出12圈年輪的過程費工費時又容易失敗，一旦色澤不對，就必須全部丟掉重新製作，因此，十鋒一天只肯烤12個左右。

有時候，十鋒會拿去孝敬自己最愛的太君治，或是分給他家的重症甜食患者嘯日猋，實際能夠販售的數量，常常不足十顆。

「這是剛剛出爐的，請曼睩小姐趁熱享用，冷了就沒那麼好吃囉。」順手遞上透明塑膠杯裝的蘋果洋甘菊茶，讓君曼睩佐餐，這是他一併要求十鋒現煮的。

廣場前，大群象徵和平的白鴿正在地上啄食，不時發出咕咕的聲響，一點兒也不怕生，當人的腳步聲逼近，鴿群不過是微微散開讓道，壓根沒有驚慌失措振翅高飛的情景發生。

他一點一點撕著手中十鋒額外塞過來的吐司，分成小塊餵食著這群小小嬌客，一面耐心等候君曼睩吃掉手中的點心。

有空的時候，他挺喜歡過來這裡眺望眼前這座外觀巍峨雄奇的百貨公司。鴉魂啊，竟異想天開重現巴比倫空中花園的奢華浪漫，將百貨公司與四周林立的辦公大樓兩種風格時代截然不同的建築做了完美結合。

他佩服鴉魂的巧思和大膽，也特別跨刀替百貨公司內部做了相映的室內設計，將古老的智慧結晶，忠實重現在他們生活的城市當中。

古典異國風情的造景，在戰況激烈的巡城商圈中，使得該百貨公司增加了不少營業額與額外收入，諸如外借場地給團體辦活動，提供新人拍攝一生一世的珍貴畫面等等。

促成這繁榮光景的幕後功臣，自然首推鴉魂心之所繫的太君治了。

他記得鴉魂願意接下這件對方提供千坪佔地且任由鴉魂天馬行空打造的case，是因為太君治曾不經意提過想要親眼去見識世界七大奇蹟。

而他那個為了博君一笑什麼轟轟烈烈事情都幹得出來的友人呢，當真跑去研究失傳已久的古老建築技法。事先做了不少巧奪天工的小模型，確定結構沒有任何瑕疵之後，才正式披掛上陣，動用鴉魂本人引以為傲的殘宗建築團隊。

想到這裡，他不由莞爾。

「雅少，什麼事情讓你如此開懷？」過分燦爛的笑容，不由得引來君曼睩一陣好奇，眨著靈動的翦水秋瞳朝他抱以一個微小的視線。

迅速搖了搖頭，同時沉澱了自己的語調和情緒，「我只是在想，如果有機會，想替曼睩小姐還有無心在這裡拍攝婚紗照…。」

末了，他安靜了，靜靜任還是會疼痛的感受緩緩在血液每一處來回滾動。時間過去，只是讓他學會比較不痛，傷口，沒有癒合，也無法痊癒。

工作室裡，由無心一同參與說好要裁給君曼睩的嫁紗仍掛在衣架上，像他每一件送不出去的婚紗一樣，夢幻絕美但是悽涼孤單。

他想起了無心那時的神采奕奕，幸福呢喃的語氣彷彿擁抱了全世界…。

「也許，以後我還能遇上想要一起攜手走過紅毯的對象，不過，無心會永遠在這裡保有一個位置。」君曼睩將雙手交疊收在左胸膛，靨足而堅強的模樣看的他一陣啞然，連忙轉過身去收拾自己氾濫的傷懷。

素白柔荑輕搭上他的肩胛，「雅少不必自責，我很感謝你為無心做的一切，已經太多了。我能不能有個不情之請？請雅少為我拍攝婚紗，我想讓無心在天之靈親眼見證他的願望成真。」

聽君曼睩這麼說，他重新咧開了笑容，純粹而發自內心，「當然好，我一定會負責讓曼睩小姐成為這世界上最美的新嫁娘。不過在那之前，先讓我們去選購羅喉的禮物吧。BVLGARI這一季的珠寶主題‧地中海伊甸園，我覺得很不錯哦。」
★

一踏入BVLGARI位於九樓的專櫃，訓練有素的櫃姊立刻迎了上來，「您好，請問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地方嗎？」

「我想看看這次幾款地中海伊甸園的設計腕表。」

櫃姊立刻帶上了白色手套，從玻璃展示櫥窗中將方上架不久的最新款式全部拿出來陳列在他們兩人面前。

「曼睩小姐覺得這一款怎麼樣？」他隨手指了一款旋蓋錶殼的腕表，鮮豔大膽的配色搭配著新穎的白色精密陶瓷，洋溢著華麗異國風情。

君曼睩仔細端詳了好一會兒，才溫吞吞地發表自己的想法，「我希望能以紅色寶石為主軸，這樣應該更能貼近羅喉給人的印象。」

依照君曼睩的需求，他立刻過濾掉太過繽紛的款式，像是以紫水晶、藍色拓帕石、黃水晶交織出來的絢爛靈蛇圖騰等，單單留下兩只特色各異，卻同樣具備奢華感的珠寶錶供君曼睩抉擇。

一只，紅色天然寶石以復古滾磨的方式打磨成不規則形狀，與黃K金卵石打造出獨一無二的獅首側剪影，優雅中帶著十足霸氣；另一只，以黃K金卵石作為經緯，點綴大小不一的古幣成放射狀，最後，畫龍點睛上一塊碩大的切面紅寶石在底部，寫下海納百川的包容精神，

趁君曼睩拿起兩款腕錶比較的時候，他壓低了自己的音量，向櫃姊詢問另外一款粉紅珊瑚搭配橄欖石的對比配色耳環是否已經售出？

櫃姊笑得有些瞭然，在不讓君曼睩注意到的前提下悄悄擺上玻璃櫃讓他欣賞，「麻煩請幫我包起來，我要送人的。」他只確定了商品是否有瑕疵，完全沒有多看耳環本身的設計。

笑劍鈍本身的眼光就很高，喜不喜歡，在注目的片刻剎那便已分曉，不需要耗費額外的心力去觀注。

櫃姊的效率好的讓人讚賞，君曼睩還在舉棋不定的時候，小提袋和簽帳單已經遞了上來，「那位小姐選好了以後，用我的卡刷就可以。我記得，百川那款腕錶應該也有女性款式，請幫我一起包起來結帳。」

「曼睩小姐，我去對面的服飾店幫家裡的妹妹挑個禮物，等等就過來。」禮貌性告知君曼睩自己的行蹤之後，他走向對面以粉嫩飄逸的春天色系和浪漫少女情懷為主打的某知名品牌服飾專櫃。

他記得，霜兒的生日快到了，得好好挑個可愛的東西送給他寶貝疼愛的小少女才可以。

雖然身為男人，笑劍鈍替女性挑選適合搭配的品味卻是一等一的好，有時候甚至讓多數的女孩子們自嘆不如。他快速檢視過一輪之後，便向年輕活潑的女店員開口，「小姐，請問這一件有沒有S尺寸的？」

「要送給女朋友的嗎？」女店員單刀直入地大方提問，大概是看到他方才陪同曼睩小姐買手錶細心解說的貼近姿態了。他揚起招牌的溫柔微笑，「是要送給妹妹的生日禮物，能幫我包裝的可愛一點嗎？」

他沒有交過女朋友，從來沒有，不過身邊倒是有一條黏到不行的彩色小尾巴。想到自家長不大的白帝，臉上的笑意不由自主地加深了，如翩翩佳公子的優雅舉止與迷人親切的笑容，更是迷倒一票正在逛專櫃的少女們，不斷投注愛慕的眼光。

笑劍鈍對自己成為話題中心或是注目焦點沒有太大的感覺，甚至可說習以為常，他只是微笑走回君曼睩所在位置，「曼睩小姐，決定好了嗎？」

不待君曼睩回答，看到桌上孤零零的百川款，他想，他已經有答案了，「雅少，你能陪我出來買禮物我已經很感激了，不能再讓你付錢！」君曼睩溫婉的眼神當中，勾勒著沒得拒絕的堅持態勢。

「那，我堅持要曼睩小姐收下這份禮物，無心已經不在了，曼睩小姐一定很久沒有好好打扮自己了吧？」沒有為羅喉的禮物多作爭執，他只是，笑著遞上方才買的耳環。
★

「十鋒臭小子，你一個人忙得過來？」後門逆光處，環胸挑眉肩上棲息一只顧盼生姿的大烏鴉，說話半點不客氣的，正是他山大王似的兄長‧鴉魂。

他一向不太有表情變化的清俊臉龐上，咧開了似有若無的淡淡笑意，「有空來找我，義父呢？」

「還沒醒，爺留了字條給他。」兄長提到太君治時，眼底不自覺勾轉的溫柔流光啊，有時候讓他好生妒忌。兄長的待雖然無可挑剔，卻總少了幾分和顏悅色。

鴉魂的人生，在他們失去雙親的那一刻便徹底地荒腔走板。他不恨鴉魂無法以正常的方式關心他，只恨，他們曾經那麼脆弱，連心上最重要的牽掛也沒有守護的能力…。

「你捨得離開義父一時半刻啊？」不是太認真的調侃著，他順手從下方的小櫃子當中抽出黑色的圍裙交給對方。

鴉魂看上去總是斜睨上挑的不羈眉眼，狠狠瞪著他，「爺不是黏皮糖！你這混帳小子，竟然拿爺尋開心？！」

洋溢的弧度更大了些，「菜單我已經更換了，快點進廚房就戰鬥位置，你等等肯定會忙得像顆不停打轉的大陀螺。如果那時候，你還有罵人的力氣，我求影十鋒洗耳恭聽。」

鴉魂來他店裡當免費勞工的時候，抽換的menu上會提供一些簡單的家常料理供客人選擇。別的他不敢說，鴉魂為太君治磨練出來的手藝，絕對可以比美五星級的餐廳大廚！

他的兄長，可是愛慘了太君治，只要太君治喜歡，哪怕讓鴉魂丟盡顏面，鴉魂肯定眉頭不眨一下地全力搏君一笑。

鴉魂狠瞠了他一眼之後，相當認份走進唯一被切割開來的廚房空間中，準備迎接等等蜂湧而至的人潮。寒鴉離開了兄長的肩頭，滑翔到自己專屬的鳥架上，睥睨的驕傲模樣，有點像是鷂鷹一類的猛禽。

腕上時針分針指向十一點半的位置，距離開始營業，剩下半個小時。

確認完所有的開店室宜之後，他沒有很意外自己的肩胛上突然多了一副男人的重量，「嘯日猋，你中午想吃什麼？哥在廚房裡面，你可以先告訴他。」

作壞事被抓包的某白龍神嘿然一笑，「番茄蛋包飯，今天的點心是什麼？」比起正餐，嘯日猋更關心飯後甜點的內容。

「蘋果年輪，還是今天販售六顆一組的草莓手工巧克力，看你喜歡什麼，兩種都要我也不反對。」

「幫我把袖子往上摺一點。」雖然他幾乎事必躬親，唯獨摺衣袖這點，他怎麼樣也無法獨立一個人完成。

嘯日猋應了聲好，不過他很快便發現自己找錯人幫忙了，嘯日猋家事根本一竅不通，把他的哥德式白襯衫摺得亂七八糟的。他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動，沒有苛責那個看起來一臉委屈的像是做錯事小動物的白龍神。

右手臂微微舉起，俐落地用齒列將衣物拉了下來，看起來有點皺巴巴的，和他本人一絲不茍的個性不太合。

「讓我幫忙吧。」與嘯日猋截然不同的低沉嗓音響起，這下他真的詫異了，怎麼連漠刀都跑來他的店面呢？

「笑劍鈍說你一個人太辛苦。」簡潔有力的回答，非常符合漠刀寡言的性格。他低低笑了出來，笑劍鈍這人啊，還真是充分利用自己身邊的每一個人。

遞上笑劍鈍的哥德式制服，「尺寸可能不太一樣，將就著點穿吧，等等麻煩你充當外場服務生。」

「那我呢？」嘯日猋興致勃勃的，顯然也想幫忙。

他一把抱起自己的跛腳白狐狸，塞進對方懷抱裡，「幫我照顧我的寵物，然後，麻煩你在門口控制來客數，一次別讓太多人湧進來，店裡可沒這麼大的空間容納。」

時針，指向十一點四十五分，外頭晴空烈豔下人潮絡繹不絕。
★

十二點整，當嘯日猋準時推開白色雕花玻璃門時，差點被一哄而上的年輕女孩們給推倒，背脊撞上牆垣，痛的他眼淚都快掉下來…。

一陣兵荒馬亂之中，嘯日猋死命地抱住懷中的跛腳白狐狸，守護著十鋒交付給自己的任務，他自己也很清楚，要是讓白狐狸掉落下去，肯定會被紛踏的腳步弄傷的，一不小心還可能被踩死。

坪數不大的小店面中，一下子便被各個年齡層的女性給佔滿，外頭，仍有長長的人龍不辭心勞頂著當空烈日苦苦守候。

他依照著十鋒的指示，清了清嗓子臉上掛著可愛的笑容，「請問有沒有人要外帶的？」問了好幾次，人聲鼎沸大夥兒卻紋風不動，想必，都是特地來捧十鋒下午茶的場。

他依序發給等候的客人一組號碼排，並且解釋現場劃位的規則，「等待時間大概是一個半小時，現場叫號，過號的話請重新領取號碼排哦，不好意思。」

十鋒有十鋒的個人堅持，現沖茶品只提供店內享用，而且不接受電話預約，一定要現場排隊。即使如此，Japonica de camelia依舊天天門庭若市，不只是短暫的風靡流行而已。

好不容易消化掉一部分人群，他偷空趴在自家兄弟的肩胛上，「星痕，想不到這麼累耶。」擺明了，要撒嬌。

一身哥德式紅黑配色襯衫背心搭配純黑圍裙的漠刀，呈現著一種與平日截然不同的古典斯文感，一頭微捲的灰松綠短髮紮了起來，看起來格外的俐落有型。

拍了拍枕在肩膀上的淡金色腦袋，「你可以上二樓的小隔間休息。」

聽到自家兄弟的建議，他頑皮地朝漠刀吐舌扮鬼臉，「才不要，這樣會被笑劍鈍恥笑！」他們家裡面心最黑，最沒良心的銀戎，一定會這麼做！

正與漠刀忙裡偷閒玩鬧之際，門把上的風鈴突然清脆搖曳，來了一組看起來與眾不同的男性客人。一者，夾帶風雪寂寥的氣息，看起來相當難以親近；另一人，紅玉色的眸光中噙著溫潤的笑意，看上去柔中有韌。

他本來想遞上一張號碼排，十鋒卻匆匆從開放式小廚房走出來，「兩位，這邊請。」竟是，親自招呼。

「他們是誰啊？十鋒竟然自己帶位耶。」語氣裡帶著幾分不可思議的味道，他來Japonica de camelia這麼多次，都沒看過十鋒離開自己的工作崗位。

漠刀不明所以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太清楚。正好送餐出來的鴉魂，精焊的眼神淡淡掃了二樓的特別客席一眼，「白髮那個，和慈光之塔的無衣師尹有很深的淵源，偶爾會帶人來店內用餐。」而且，每次都正好挑他在的時間才會造訪。

一聽到無衣師尹的名號，嘯日猋便會意過來，這其中不足為外人道的含蓄曲折，「原來是那個工於心計的慈光無衣的朋友，怪不得十鋒會這麼主動。」語氣裡，竟帶著點意味不明的酸。

他不是很喜歡那個心思複雜難解，總是掛著和藹笑容的慈光之塔最高主事者，銀戎欠對方人情這點，始終讓他相當介意…。

回到櫃檯的十鋒，翻出某些他叫不出名字的瓶瓶罐罐，在雪客杯裡這個添加一點，那個摻一些，手搖出淡薄荷色的氣泡液體，而後倒在很少使用的高腳玻璃杯裡頭，最後切了兩塊檸檬薄片作裝飾。

「我特調的氣泡酒，要不要嚐味道？」見藏不住心事的嘯日猋有些怏怏不樂的樣子，他順手倒了一杯給對方。

「要！」情緒來得也快，去得也快的嘯日猋，捧著調酒心滿意足的神情，像只可愛的大狗狗，只差少了一條尾巴可以搖。

而終於不再如此自我壓抑的十鋒，右手愉快地摸上對方的腦袋，揉亂嘯日猋一頭長髮。
★

「霜兒，等很久了嗎？」笑劍鈍勾彎了自己的愛笑眉眼，朝站在電梯附近正值花漾年華的少女打招呼。少女衝著他咧開了大大的笑容，卻沒有像從前一樣撲過來撒嬌討抱。

歲月，足以磨蝕掉一個人的天真無憂…。

無端，眼前竟浮現腳程不夠快的他，來不及搆住解語的雙手，讓紅粉知己墜落萬丈深淵的殘酷畫面，引得多情的笑劍鈍一陣不自覺的踉蹌，苦澀佔據。

解語那時候表情溫柔而欣慰了然，『雅少，謝謝你先救了霜兒，解語來世，還要作你的解語花。』

默默握緊的拳頭，是他從來沒有自我諒解過的極端怨懟！

不知何時，霜兒以自己纖細的雙手輕輕包覆住笑劍鈍無法鬆開的指掌，「雅少，紅牌還有解語姐姐還活在我們的記憶裡，如果連我們也遺忘了，那她們才是真正的死去。所以，不要難過了好不好？」

霜兒識大體的發言，讓笑劍鈍一時情不自禁，張臂擁抱了自家的小妹妹，「霜兒對不起，是我能力不夠，讓你承受了這麼多不應該經歷的苦痛。」

她拍了拍那顆有些垂頭喪氣的杏仁金色腦袋，「雅少，那些已經都過去了，你還有我，還有鬍說八刀，還有你的兄弟們。」

「真不好意思，反而要你來安慰我。這是你很喜歡的服飾店夏季限量的新洋裝，霜兒穿起來一定很適合，等等吃過飯後，我們再去選一雙可以搭配的鞋款。」遞上方才購買的粉嫩紙袋，那是他預先給霜兒買的生日禮物。

少女笑開了如林檎初綻的嬌美笑靨，卻不急著拆禮物，因為她曉得，雅少的眼光，得天獨厚。

「雅少，你真的要陪我吃巧克力鍋嗎？我記得，你沒有特別喜歡吃甜的東西啊。」雖然看過報章雜誌不只一次報導這間位於巡城空中花園百貨公司的巧克力鍋專賣店，可是絡繹不絕的人潮和沒有人陪自己一起享用，總讓霜兒卻步不前。

「無妨，我身邊嗜甜的朋友很多，習慣了。」先不論自家白帝和大嫂，光是求影十鋒那種比螞蟻還要誇張的進食方式和甜度，他早已見怪不怪。

更何況，當年沁的叛亂所遺留下來的傷痕，更將他的味覺，推上了一個詭異到了極點的巔峰，再也改不過來…。

他陪十鋒兄弟來吃過一次巧克力鍋，無論各式水果或者棉花糖，十鋒非得沾上滿滿的巧克力醬才肯送入口中，看得一旁的鴉魂好幾次反胃，只差沒有直接衝進廁所裡面去吐。鴉魂那時明明一臉嫌惡卻又不肯發作的忍隱表情，至今讓他莞爾。

霜兒一聽，興高采烈挽著他前去櫃檯報上預約的姓名，他也任由自己一向疼愛不已的妹妹胡來。

他微笑，聽著霜兒興致勃勃比較著每一種巧克力鍋的好壞優劣，在對方難以抉擇的時候，適時提出自己的看法和建議讓霜兒參考，將決定權，交給了看起來期待很久的荳蔻少女。

他啊，不小心又想起了沁，那個為兩位小皇子無悔付出，最後卻落得萬世罵名，成了他身體養分功體一部分的溫柔三爪青龍。那時候的沁，待他與星痕，也是好得沒有半點可以挑剔之處。

有意無意之間，他們兩人各自承繼了沁的某部分性格，沁雖然斯文儒雅，卻只限於在熟識的人面前，平時沉默而不肯多說一句話。

「雅少，你吃吃看。」兀自胡思亂想之際，霜兒遞上一串滿滿巧克力淋醬的奇異果切丁在他臉頰的附近，而向來不介意搞搞曖昧，讓別人對他的感情世界霧裡看花的笑劍鈍，理所當然地配合演出，溫順張嘴咬下少女的愛心。

只是此時此刻的他沒有想到，這件事情即將為他帶來某種程度上的困擾…。
★

「歡迎光臨，咦，是太君治先生耶。」嘯日猋官腔的招呼語還來不及下完，映入眼簾的溫和笑容連忙讓他改了口。

本來正盯著烤箱裡頭抹茶鬆餅進度的十鋒聞言，立刻抹了抹手從開放式小廚房溜出來，面無表情一下子綻放了最純粹的笑容，像個無憂無慮的大男孩似的。

鴉魂可沒有漏看十鋒不自覺撒嬌的這一幕，可忙得連和太君治說句話都沒時間的他，不過淡淡哼了一聲：十鋒你這個就會在太君治面前賣乖的臭小子！

若真說生氣還是吃醋什麼的，從微勾的唇畔上頭還真是半點看不出來啊。

「義父，你不是從家裡過來吧？」對太君治總多上一份細膩心思的十鋒，察覺對方白皙裸露的側頸上有不明顯的微小汗珠，立刻作了判斷，而後，問得溫聲語氣殷切中帶著乖巧的晚輩姿態。

「突然很想看看鴉魂在巡城的曠世巨作，所以過來這邊之前，先搭車去了一趟巡城商圈。對了，我好像在那邊看到了笑劍鈍。」一向寵愛十鋒，幾乎有問必答，不忍對方傷懷的太君治，如實回答了自己上半天的行程。

「風城離巡城少說也有四十分鐘的車程，傻子，你下次要過去，記得和爺說一聲。」目前人生只曉得為太君治又哭又笑的鴉魂，一方面將熱氣氤氳的西西里海鮮焗烤千層淋上特調紅醬端出來準備讓漠刀上菜，一方面趁空開口陳述了自己護著對方的決心。

太君治衝著鴉魂咧開了極為清冽的笑容，表示自己收到對方的關心。十鋒習慣性地撇過頭，不去看即使已經能夠釋懷，卻仍宣告著自己是失敗者的畫面。

他可以大方笑著祝福，卻不想看兩人親熱。

「笑劍鈍在巡城商圈？」完全沒有想通他那個兄弟跑去百貨公司母親節檔期週年慶湊什麼熱鬧的嘯日猋，臉上掛滿了大大的疑惑，想確認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我看到他很親密地挽著一位甜美可人的少女有說有笑地逛著女鞋專櫃，他身上有一種很特殊的清香，我應該沒有認錯人。」太君治偏著頭略略思考了好一會兒，一臉正經地重現自己方才的親眼所見。一時之間，卻忘了把嘯日猋的心情考慮進去…。

嘯日猋越聽，雙手不自覺將身上的黑色圍裙攪得越緊，到最後幾乎都擰成麻花了。不待太君治把話說完，便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地衝了出去，也不顧自己還沒換下服務生的制服，也不顧慮如此莽撞會不會撞到人了。

太君治瞧見嘯日猋激動不已的反應，突然之間卻會意不過來，一臉呆愣空白，怔怔望著對方跑遠的背影…。

鴉魂見太君治的眉宇下意識開始擰起他最討厭的川字皺痕，不顧他人目光立刻把太君治拉向自己，額頭磕碰著額頭，以十鋒拒絕承認那是自家兄長的輕喃低語，安慰著開始自責的情人，「笑劍鈍那個殺千刀的混帳夜路走多了，活該給他碰到鬼，你這呆瓜別往心底擱！」

十鋒和漠刀不約而同地咳了咳，提醒鴉魂不該在高朋滿座的客人面前，上演如此親密的戲碼，而意識到太君治臉皮其實很薄很薄，幾乎可以透光的鴉魂呢，連忙拉了人閃進他悶熱的小廚房當中，將空調開到最強，避免太君治跟著他一起活受罪。

苦慣的他雖然能夠忍受大熱天裡汗流浹背，卻絕對不允許太君治跟他一起吃苦。

小廚房裡的設備很簡單，沒有多餘的空間擺放椅子，於是，鴉魂迅速將流理檯清理得一塵不染後，將太君治抱坐在上頭，「傻子，你吃過東西沒有？想吃什麼只管說，爺一定會弄出來。」

任鴉魂佔有性地環抱自己的腰際，整個毛茸茸的紫黑色腦袋埋了過來，靠在他的胸口，低聲咒罵著，「那個該死的笑劍鈍，居然害爺這麼多天沒有機會好好看看你！」

鴉魂這段時間手邊有新的建案，導致經常性早出晚歸，而他的生理時鐘始終調不過來，一天最多只能保持十二個小時的清醒，多了，即使意是沒有完全死亡，卻也混混沌沌，迷迷糊糊的。

發酵的思念，不只是鴉魂一個人…。

「十鋒店裡客人這麼多，你先煮東西給我吃，讓客人們久候好嗎？」

「幹！爺這一身廚藝可是為你一個人而學的，誰在乎其他人怎麼樣啊？！」和流氓沒什麼兩樣的粗魯發言，逗笑了猶如白山茶般清艷的太君治。言詞之間雖然不修邊幅，卻是鴉魂無可取代，為他特別存在的美麗心意。

忽然想到自己從巡城帶了伴手禮回來，他順勢將長方體的小盒子塞進鴉魂的懷抱當中，「我在巡城商圈買的，笑劍鈍說你很缺這東西。」一臉真誠的模樣，很難讓人聯想，其實他暗地裡曉得笑劍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不過配合演出罷了。

果不期然，小廚房裡頭又傳出鴉魂頗具個人特色的暴怒嘶吼聲，和，太君治停歇不下來猶如脆響搖鈴的滿溢笑聲，「幹！爺可是個純爺們，這三效合一的保濕產品是哪招啊？！」
★

骨子裡有一半被笑劍鈍帶壞，同樣黑到讓人匪夷所思程度的求影十鋒，選擇知情不報，而忙到幾乎分身乏術的漠刀，也不可能抽出時間來給自家兄長通風報信，以致於當嘯日猋怒氣騰騰殺到巡城商圈的時候，正好撞見了笑劍鈍與霜兒kissgoodbye的震撼一慕…。

嘯日猋只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心底猛然炸開，而後是一片空白，震驚得他當場往後踉蹌了好幾步，如果不是有好新的路人及時扶了他一把，恐怕，會很狼狽地跌坐在地面上。

「小望，怎麼了嗎？」一直以來都是個萬人迷，也很習慣和周遭紅粉知己或是鴉魂玩這一類遊戲混淆視聽的笑劍鈍，根本沒有意識到嘯日猋醋罈子翻了，只是不明所以地望著對方，一臉淳良無害。

瞧笑劍鈍一臉無關痛癢的模樣，嘯日猋更生氣了，氣得當場大吼，「碧眼銀戎，你這個笨蛋！」而後股著腮幫子，氣呼呼地跑掉了。

笨，笨蛋…？

笑劍鈍在大庭廣眾下當場被罵，霜兒拉了拉他的衣腳之後，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的某人呢，終於會意過來自己哪裡惹到嘯日猋，「哎呀，居然生氣了呢。」

斯文的臉龐上，不見任何緊張，反而勾起了相當玩味的笑容，那種感覺，有點類似鎖定獵物狡猾獵食者似的，讓人，不寒而慄。

「雅少，他是誰呢？長得和你好像啊。」對於星痕比較有印象和好感的霜兒呢，對不曾參與火宅那趟殊死血淚戰鬥的嘯日猋感到眼生，見自家雅少的反應有有一點弔詭，忍不住詢問。

「我和絕塵最小的弟弟，好像在鬧彆扭了，霜兒，不陪你去坐車可以嗎？」眉眼當中盛綻的笑意，怎麼也掩飾不住，他笑著和自己猶如親妹妹一般疼愛的霜兒道別之後，踩著過分愉快的步伐，從容不迫地去尋找他家的白帝。

說是要找嘯日猋，笑劍鈍不過悠悠哉哉晃回Japonica de camelia，去探望今天擺明忙到不行的十鋒，「晚點能不能幫我做一個六吋的紅茶戚風蛋糕？奶油要多一點，口味甜膩一些。」

單手沾滿了麵粉正在揉麵糰的十鋒，不過抬眼望了望他，又繼續埋首在自己未完成的工作當中，不過，表情略略改變了，「可以啊，來杯香草拿鐵佐點心如何？」

十鋒瞬間散發的不明黑暗氣場，讓身為兄長的鴉魂莫名惆悵感嘆了起來，他唯一的小弟，怎麼可以崩壞到和笑劍鈍差不多的程度…？

「好啊，如果這是你的交換條件。」其實對咖啡因過敏，根本就不能碰這一類東西的笑劍鈍，大大方方答應了十鋒很明顯是想惡整他的吃力要求，臉上仍然維持著一貫優雅笑容。

看來，嘯日猋真是被十鋒不著痕跡給寵壞了，十鋒居然會為對方出頭啊…。

「你對嘯日猋真好，我還以為，你只會在意太君治先生而已呢。」用長調羹漫不經心攪弄著透明飲料杯最上頭浮載的奶油泡泡，他也不是真心想抱怨，不過有感而發。

十鋒搶過他手中的特調香草拿鐵，大口喝掉三分之一左右，回首凝視著廚房中和鴉魂有說有笑，不時有親密舉動的太君治，眼底，是細碎的落寞繁花，「也許因為，我很羨慕嘯日猋能夠毫無顧忌地撒嬌吧。」

他雖然理智上能體諒鴉魂親手扼殺了自己的天真，心底的傷口實際上卻沒有癒合過，時間，只是讓他變得成熟，不再那麼在意心上的傷痕。可是到目前為止，他沒有辦法敞開心胸直接向鴉魂撒嬌…。

笑劍鈍一邊喝著讓自己暈眩的飲品，一邊靜靜聆聽十鋒低低啞啞剖著無法坦率向鴉魂或是太君治承認的脆弱，而在鴉魂正好出餐的時候，伸臂越過玻璃櫃檯抱了抱十鋒獨自堅強的瘦削身軀，腦袋湊了上去，讓鴉魂的角度望過來，他正親吻著十鋒的臉頰，「我不介意，冬戈也把我當成兄長來看待。」

當然，他是故意讓鴉魂誤會的。

鴉魂眼底貲目欲裂，如果不是太君治一旁拉著，他想鴉魂大概會拿著平底鍋衝出來和他拼命，「也許他和你一樣不夠坦白，也不曉得該怎麼樣表達，不過，你們的真心一樣無可取代。」
★

「銀戎，你上哪裡拈花惹草去了？」笑劍鈍前腳踏進門，刀無極便問了一個讓醉飲黃龍噴茶的驚人問題，而刀無極才不管自家大哥又幹了什麼蠢事，眉頭皺得緊緊的，盯著讓他最為煩惱的三弟瞧。

打太極功夫一流的笑劍鈍呢，雖然聽懂了刀無極真正想問他的是什麼，卻笑著給予赤麟風馬牛不相關的答覆，「二哥，我今天沒有喝酒哦。」腳步些微踉蹌，不過因為他在十鋒那邊灌了將近半桶的香草拿鐵導致。

『確定要喝這麼多？你不擔心連Japonica de camelia的大門都走不出去嗎？』十鋒帶著懷疑的眼神打量，笑劍鈍那個連一點點咖啡因都碰不得的傢伙，居然想喝光他一半的庫存？

『那就只好委屈十鋒帶我回家了。』頭痛到幾乎炸開的笑劍鈍滿不在乎地趴在桌上，沒有半點形象可言。十鋒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到笑劍鈍這副反差極大的模樣，卻還是忍不住搖了搖頭。

正因為他與笑劍鈍不是太過貼近的關係，於是更能毫無顧忌地暢所欲言。偽裝，面具，包袱，通通都脫掉！

為了避免笑劍鈍當真暈死路邊，十鋒還是窩回小廚房煮了滿滿一碗的熱牛奶強迫對方全部喝完，另外，也逼著笑劍鈍在他的店裡吃完晚餐，確定人還能正常行走之後，才肯放人。

刀無極雖然壓跟不相信笑劍鈍的說辭，卻還是阻止了醉飲黃龍開啟傻大哥模式逼問那個平常鬼靈精怪，目前看起來十分不正常，搖搖晃晃彷彿隨時都會倒地的笑劍鈍。

笑劍鈍勉強靠著自己的意志力走回房間，連衣物鞋襪都不想脫，直接把自己乏力的身軀摔進柔軟的床褥裡頭。他果然攝取太多咖啡因了，簡直頭痛欲裂，可精神卻異常亢奮，讓他想闔眼好好休息都有困難…。

意識處於剝離和清醒的極端混沌當中，他的眼皮，沉重得幾乎睜不開來。恍恍惚惚之間，帶著細繭的指掌輕輕撫上了他的臉龐，細細地來回圈畫著，有些猶豫，卻又飽含著眷戀。

勉強拉開自己的眼皮，嘯日猋一臉擔心地望著他，居高臨下，「雅少，你還好嗎？」

「小望，你不生氣了？」

淡金色腦袋，像顆波浪鼓一樣用力左右搖擺，「十鋒剛剛有打電話給我，他說你硬喝了一大堆的香草拿鐵，而你，明明不能碰咖啡因的…。只要你向我解釋，我都相信。」

他扯開了有些虛弱的笑靨，任著嘯日猋扶起他有若千斤般的腦袋在下頭墊了一顆枕頭，躺得舒適一些，「霜兒對我來說，就像是妹妹一樣，星痕也認識霜兒，你可以找他求證。

我一直好遺憾，自己保不住臨山古照的天府眾人，讓他們一個一個因我而死。也許因為這樣，所以我下意識自覺虧欠霜兒，給不起她一個完整的生活環境，總是，多留心了幾分…。」

笑劍鈍很少很少坦白自己的傷心，總選擇默默承受超越自己能夠負擔的苦痛。用深明大義，將自己壓得喘不過氣來。

也許，是咖啡因讓笑劍鈍的腦子運作出了狀況，他開始沒頭沒腦地訴說著一些平常咬緊牙關也絕對不肯吐實的心底話，嘯日猋不懂如何安慰，只好靜靜聽著被他雙手撐持壓在身下的男人，有一搭沒一搭傾吐著。

「我記得大嫂說過，他最討厭自己一個人被留下來了。而翔穹你卻一次又一次地面對這些心碎，一定很痛很痛吧？」他解開了笑劍鈍後腦杓總是綁得很整齊的銀白色星芒髮帶，順便把礙事的鞋襪褪除，讓笑劍鈍能夠無負擔地躺在床上休憩。

壓低了自己的身子，他的臉龐湊得好近好近，鼻翼之間吐出的氣息，幾乎都噴在對方的臉上，只差沒有把自己的嘴唇送過去，「只要你願意開口，我們兄弟都在你身邊。雖然我的能力很有限，但是我可以嘗試幫你承擔肩膀上的重量。」

嘯日猋認真到找不到任何玩笑意味的發言，逗笑了目前身體機能有點問題的笑劍鈍，一個不明的黑色心思閃過，他無預警將雙手交疊往嘯日猋的腦袋瓜子用力一按，讓對方的重心突然失去平衡，直接往他身上壓，嘴唇好死不死湊在了一塊兒…。

他愉快吮吻著有點乾燥的唇，很快掌握了主控權，翹開對方的牙關，舌葉舔著敏感的上顎，惹來嘯日猋一陣不由自主地輕顫，讓他能夠吻得更深入。

「小望有這份心意，我很感動。我只是一時有感而發，沒有刻意自虐。你不曉得，十鋒也會落井下石嗎？」將嘯日猋吻得氣喘噓噓，而後讓對方趴在他的胸膛前，聆聽著他有點紊亂的心跳。

十鋒早就被他教壞了，哈。

終於發現自己又被耍的嘯日猋，在有機會抗議之前，又讓笑劍鈍逮到了可趁之機，翻身壓在身下動彈不得，曖昧地蹭了蹭，讓嘯日猋整個漲紅了臉，雙手死命抵著他，不讓他突破最後防線。笑著戲弄了嘯日猋好一會兒，一下子伸手往下身私密處探去，一下子又作勢要解開對方的上衣，惹得嘯日猋手忙腳亂，像只受傷的小動物一樣狠狠瞪著他。

見對方快要翻臉了，他才適時收手，並且利誘著嗜甜的某人，「十鋒烤了紅茶戚風，要不要一起吃？」

前一秒還氣呼呼的嘯日猋，一聽到有自己心愛的紅茶戚風，立刻歡喜地撲了過來，忘了自己還在生氣，「要！十鋒平常都不烤紅茶戚風的，好過分！」

「他今天烤了六吋哦，不過，小望，全部吃完小心你會胖。」個性某種程度上十分惡質的他，在離開去冰箱拿蛋糕之前，愉快地又踩了對方的痛處。

嘯日猋像大狗狗一樣可愛，不偶爾欺負一下，也太對不起他自己了，不是嗎？

Free Talk：
先貼花霧，下次再來放這次離開
吃醋的小嘯很可愛(笑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噗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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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inchi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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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

224樓發表於: 2011-11-24 17:1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終於看完了啊~~!!!

看完真的需要很大的毅力!!
洸離大的筆觸屬於淡色系雖說不是吾最愛的色系

可是吾卻被洸離的小猋、雅少萌殺啦~~!!

故事看起來平淡可是味道卻五味雜陳

尚風悅身上的龍印代表著龍神所選上的人  讓我的心不禁揪了一下
碧袍飛雅少的過去故事  讓我多次感到心疼差點流淚
Oculus和天涯逐笑顏  讓我開始有點害怕雅少的惡趣味

最後花霧那篇  小猋翻醋缸、又被笑劍鈍玩弄  感覺是那種天殺的可愛!!

很期待洸離大的下一次更新~  第一次回此文所以
初次見面了!

By某雨

我認真起來是很認真的
但
前提是要讓我認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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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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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225樓發表於: 2012-01-06 12:1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午安^^
謝謝你的回覆，也謝謝你的喜歡O///O
我比較習慣寫清淡一點的東西，也希望這樣的呈現方式，能讓大家滿意

也許因為劇情始終是不圓滿的，所以完全的幸福似乎是遙不可及
有歡笑也有淚水，也許五味雜陳會是一個比較合理的面向(苦笑

有時候覺得，大哥大嫂很像注定好的因緣，所以出現了龍神烙印
碧袍飛其實要和最後的東城雪落一起看，我一直很在意笑劍鈍那種溫吞而什麼事情都自己攬的性子
心疼他，所以，嘗試去譜寫了他的過去
雅少的惡趣味是為了要包裝他的關心(笑

哎呀呀，我覺得小嘯還是可愛一點好，那些太過痛苦的江湖恩怨，希望都能離他遠去

哈，初次見面，最近終於忙完了，可以愉快地把故事都貼完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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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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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226樓發表於: 2012-01-06 12:2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這次離開‧下

握在手中的平面玉山茶，湧上源源不絕的沁涼溫潤感觸。原本細膩精緻，而今卻碎了一角，上頭蒼勁率性毫不造作的"若"字，崩毀了放任而天真的寫意，狠狠地刺痛了那雙任真疏狂的慵懶眼眸。

『予友若君，好學有文，累以進士舉，不得志，為擎羊殿將，區區廟堂數千裡外，是其心固有不平者。且少又多疾，以多疾之體，有不平之心，其能鬱鬱以久乎？然欲平其心以養其疾，於琴亦將有得焉。故予進琴以為別，且邀酌酒。』

操琴驟作，忽然變之：急者悽然以促，緩者舒然以和，如崩崖裂石，高山出泉，而風雨夜至也；如怨夫、寡婦之嘆息，雌雄雍雍之相鳴也，其憂深思遠，則舜語文王、孔子之遺音也，悲愁感憤，則伯奇孤子、屈原忠臣之所歎也。

他不經意想起了最後一次以情人身分與太君治相見時，奏琴為對方送別的情景。

已成絕響。

『先生，請問您是太君治先生的家屬嗎？這是從他的衣袋裡頭滑出來的白玉山茶，可惜碰碎了一塊。』當手術紅燈熄滅，醫護人員平攤的指掌中，遞上屬於他的無言結局…。

你怎麼捨得放我一個人？你可知道你目前的心之所屬會我會心碎到底？

即使心痛到說不出半句話來，香獨秀的表情仍然讀不出絲毫真正的情緒，反而讓醫護人員覺得，臉上越發擴大的絢爛笑容，極度不得體而且詭異，彷彿，他很期待太君治清魂入酆都似的。

只為太君治改變的極限與底限，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

向來被外人解讀成遲到狂，他依舊遲行跡，總在黃昏薄暮醫院探病時間逼近結束的時候，悠悠哉哉晃進病房，一探如果不靠呼吸器維持，連心跳都會靜止的無漏玉衡。

氣若游絲，猶如隨時都會熄滅的風中殘燭。他才不管醫生不樂觀地判定藥石惘救，只要對方還有一口氣，即使浪擲他的功體和真氣來維持太君治的一息尚存，香獨秀絕對不有一時半刻的猶豫怯縮！

有時候，他會碰上太君治家的專情小黑，小黑看著他的眼神複雜難解，明明防他跟防賊似的，卻兀自假裝豪不在意，標準的口不對心。他將世情看得太透太透，表面上的不正經與裝瘋賣傻，不過一種手段。他怎麼可能，沒瞧出小黑恨他而更恨自己呢…？

恨他不顧一切闖進火宅佛獄救出回天乏術的太君治，而自己只能無能為力守在病床前，祈禱著一個太過渺茫的奇蹟。

『喲，小黑你來醫院看病啊？』故意轉移焦點，他當然知道小黑來醫院做什麼。慣性把小黑當空氣，不過是他的一種小小報復心思，誰讓小黑搶了他難得看上眼的太君治呢？

「香獨秀。」鴉魂含恨帶笑喊著那總讓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名諱，如果可以，他怎麼可能允許自己藉助對太君治那個從來不為自己著想的傻子抱持非分之想的男人？！

讓他恨得牙癢癢的某個自我感覺良好的傢伙呢，當真顧左右而言他，一雙灑脫的澄澈眼眸當中，根本不把他當成一回事！

「小黑，有什麼事情你不敢自己面對？而需要靠這個傳聲筒呢？」昂首，對他肩胛上的寒鴉說出讓人咬牙切齒的該死發言！要不是太君治的藥引欠缺這混帳男人的眼淚，他絕對不會如此忍辱負重！

緊握成拳的雙手，讓鴉魂開口的時候，仍然保持著良好的修養風度，雖然，是硬逼自己裝出來的，「我就是鴉魂，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讓太君治清醒的最後一味引子，是你的眼淚。」

剎那，香獨秀的眼底泛起了劇烈漣漪，快得讓人看不清當中微妙的變化…。
★

『鴉魂，若有機會與君花落時節再相逢，吾坦承吾真正的情懷可好？』清清淡淡一笑如傾城之魅，千載難逢的淺笑眉眼，直叫堂堂殘宗副首領丟了三魂七魄，看傻了眼愣愣點頭。

即使，心底蟄伏的獸發了狂，喧囂著不肯答應。

『這回，闖越火宅佛獄送信死生難測，若吾有命活著回來，鴉魂，吾與君坦白。』幽愴的心神在時間涓滴下醞釀著難以平復的糾結悲戚，將自身雅逸的翩然氣質襯得更為耀眼。字字句句，鏗鏘有力打入鴉魂心槽，綻放了一朵幽幽帶血紅艷。

無法訴諸的情懷，只能凝耶在相顧無言中。

「傻子，你什麼時候要清醒？十鋒那個頑固的臭小子，已經為你換上一張新的面皮，只等著讓你鑑賞，稱讚他一聲。」粗糙指腹以鴻羽般輕柔力度騷括著瓷白臉頰，彷彿，只是對著熟睡的情人呢喃抱怨…。

鴉魂虔誠地握著太君治裸露在棉被之外修長而骨感的手掌，一臉嫌惡地望著儀表版上規律卻虛弱的數字和波幅震盪，說不出半句話來。太君治已經呈現活死人模式躺在床上好幾個月，只靠那堆該死的機器還有香獨秀維持著危如累卵的性命。

「傻子，只要你能掙開雙眼再看一看這片讓你眷戀的土地，不管最後你的選擇如何，爺都概括承受。」哪怕，你想起了初戀情人，最終決定放棄爺這段還沒有開花結果的記憶。

像是壞掉的留聲機，鴉魂每天不斷不斷重複著類似的語句，說什麼也不肯接受太君治成為植物人，或是回不來之類的。骨子裡退讓不肯的倔傲和情痴，看得醫護人員幾度澀然。

「傻子，只要香獨秀肯貢獻他的眼淚，你就可以從無間回來了。可爺，不曉得怎麼迫使他掉眼淚？那個粗神經的神經病，當真有淚腺這種東西嗎？」雖然他很想一拳揍向那張永遠嘻皮笑臉的俊秀臉龐，可惜對方淒絕冷絕美絕的劍鋒光影不是空穴來風，而天不孤大夫也用她猶如出谷黃鶯的婉轉嗓音表示：這滴淚水，必須出自提供者的真情摯性方能見效。

他天天盯著香獨秀那張眉眼綻放笑意的臉孔，越來越焦躁，越來越憤恨，為什麼人命關天的關鍵時刻，香獨秀還能如此泰然自若？！

『鴉魂公子，這帖藥的時限是半年，過了，即使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太君治公子。』

幾次他都想揪住香獨秀的衣領狠狠大喊，『你不是喜歡太君治那個傻子嗎？！難道你只是逢場作戲嗎？！你怎麼可以放任他一點一點流失掉他還來不及幸福的生命？！』

然而，對太君治情深義重的鴉魂卻在無意中忽略了，其實香獨秀悶燒在心底逐漸潰爛的熾烈情愫，和他眉眼底不知是否有人看得會的憔悴，是一樣的心情…。

迫在眉睫的期限，只剩下一個星期不到。
★

「還習慣新的臉皮嗎？」出院一段時間的十鋒，拒絕和鴉魂同住，在笑劍鈍幫忙下，另外找了一間單身貴族身活綽綽有餘，生活機能一應俱全的獨棟公寓，展開了一張新的扉頁。

把太君治的傲然風骨學個十成十的安靜低調青年，死活不肯接受鴉魂絲毫的幫助，即使一開始跌跌撞撞，要自己一個人生活壓根空談，仍是不屈不撓地逐步讓自己上了軌道。

而今，殘缺的斷臂對十鋒來說，完全不構成阻礙。

「剛開始不太能接受，鏡中的自己熟悉到讓我覺得好陌生…。」看得出來不是非常善於表達自己情緒的十鋒，吞吞吐吐了老半天，才鬆口脫出這樣的感想給對桌笑吟吟哈著從外頭茶飲舖子帶回來的桔香紫蘇。

笑劍鈍不怎麼強迫十鋒，他曉得這個年紀和嘯日猋差不多，卻已經擔負了太多血淚上肩的年輕孩子，需要時間去消化非自願性的滄桑。會老實和他開口，也許源自於，他們兩人之間，沒有強烈的血緣羈絆，而且，連朋友也不一定成立吧。

十鋒目前需要的，是一個比陌生人在熟絡一點點的朋友，毫不保留地傾吐釋放。

「關於太君治先生，你目前有什麼想法？」雖然順利找到了藥引的提供對象，香獨秀似乎遲遲不肯所有表示，這讓鴉魂異常的焦慮，加上十鋒有些冷熱不興的疏離態度，當真兄長難為。

也許同樣是被留下來的人，所以鴉魂的心情，他能將心比心。

「我不會拋棄義父一個人苟活！」幾乎是不經思考，十峰說得太過理所當然，這讓溫柔猶如煙雨江南的碧眼龍神，微微皺凝起自己的眉宇，不是非常贊同。

揉了揉自己的眼角，這時候的他，似乎有些能夠體會大哥第一次被他喊著"天尊"的五味雜陳，以及掩飾不住的濃濃失落感，「十鋒，你這麼說的時候，是不是忘記把鴉魂考慮進去了呢？」

有意無意地提醒著十鋒，十鋒的表情當場顯得非常難看。不是不在乎，而是他不懂得如何去面對鴉魂，他們之間，缺乏一起彩繪的年少輕狂…。

「我姓夏，最初的名字叫做夏冬歌，是鴉魂幫我取的名字，他希望我能像漫漫冬日白雪一樣，無憂無慮。踏上血鴉山的那一刻起，他不許我再喊他一聲兄長，親手扼殺了我所有的天真，名字也改成了冬戈，帶著強烈肅殺之氣。

之後，潛伏進天機院當殿將，那段時間，是我一生最快樂的日子。

義父是我心甘情願放手的初戀，因為對象是鴉魂，後來的後來，我才明白，為什麼他把我的名字喚作冬戈…。」

『冬戈，冬戈，冬日止戈，鴉魂啊，希望他唯一的弟弟，能夠生逢太平盛世，平步青雲，過著將相封侯的好日子。』聆聽著太君治含笑解釋，他才恍然發現，他錯得到底有多離譜。

曾經恨過，也怨過，最終沉澱成滿滿的瞭然，於是當即將踏上火宅那趟生死未卜的冒險時，他毅然而然折斷了自己手中的小木枝，伴隨最愛的太君治，大步往黃泉邁去。

「如果你哪天願意搬回家住，相信鴉魂會很開心的，他只是嘴硬心軟。」一點就通的十鋒，相信不需要他說太多。

「等他品味好一點的時候，我會考慮。」除了不小心喜歡上集境最美的白山茶這件事情上他們眼光一致外，從小到大，他們的喜好實在猶如光與影，是最極端的對比。

「你要怎麼返回詩意天城，通道不是已經毀了嗎？」漠刀保持著不朽的屍身，仍然停放在太過遙遠的巍峨宮闕當中，唯一的通行方法已經灰飛湮滅，而聽說失去元珠的醉飲黃龍也沒有辦法自己一個人回故鄉，這讓對漠刀有幾分革命情感的十鋒忍不住關切起來。

笑劍鈍笑了笑，情緒漣漪著某些不確定的複雜神秘因素，「雖然不是那麼想欠慈光之塔人情，不過為了兄弟，也只好硬著頭皮去談條件了。」

「你是說，慈光之塔最高主事者‧無衣師尹嗎？」十鋒雖不隸屬四魌界，不過週遭的幾個龍神對這位清俊顯貴的主事者似乎有種敬而遠之的感覺，讓他隱隱約約感到，這會是一場與虎謀皮的不利對談。

「無衣這人啊，八面玲瓏，絕對不肯吃一點虧，而且，從不輕易讓人償還恩情。他的聰明才智，讓他穩穩牽制殺戮碎島和火宅佛獄形成三方恐怖平衡，不可小覷。」隨口拈來關於無衣師尹的風光輝煌，他其實見過這個面容韶雅清秀，笑得一臉牲畜無害的狠角色幾次。

一次，是醉飲黃龍帶他還有星痕觀賞天城燈會時，巧遇抱著一個粉嫩奶娃娃微衣私訪的無衣；後來幾次，就是天城與慈光之塔的公事場合了。

「詩意天城獨立於其他三境之外，讓天城的統帥欠他人情，百利而無一害不是嗎？」說得一臉輕鬆自若，笑劍鈍打定主意的事情，從不讓他人撼動。

他怎麼看待無衣師尹都不重要，無衣會提出什麼吃力不討好的條件他也欣然接受，他只是，沒辦法遺忘最初見到那紫衣男人時，男人對懷中孩子笑得好溫柔的神情…。
★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時光的沙漏被狠狠踩碎在戰火煙硝當中，香獨秀的喜悲，從來沒有人能看見。

要他的眼淚其實不算什麼，他連五成功體都可以慷慨灌輸給太君治，只為把對方從地獄無間拉回來，只是，他遲遲不見動作。蕪園過往的談笑風生，把酒言歡，太君治清艷到讓人難忘的揮劍側影，一幕一幕，猶如他這蕪園樓主的稱號，只剩下回憶可以憑弔…。

『廣陵，汝之劍走輕靈，如行雲流水般的快意優雅，吾還當真學不來呢。』甩劍入鞘，動作靈動雅逸，大方稱讚之餘，笑著將男人出借的不群之芳歸還。

『哎呀，璚若蕊謙了。』握住對方勻稱的雙手，身軀緊緊貼合在一起，密得沒有半點空隙，鏘地一聲，如寒鐵般森冷的劍鋒再次出鞘，燦爛奪目卻毫無殺意。

飄風颯颯，帶起蜂蜜金與淡金雙色髮絲如款款彩蝶雙飛翼，錚鏓劍擊回盪，一時捲動週邊花草，花如雨，葉如雪，猶然淒美。

「今晚是最後期限，混帳香獨秀，你到底有沒有心要救人？！」見香獨秀依舊遊刃有餘而事不關己，鴉魂簡直氣到爆炸，幾乎想箭步衝向前揪住某人的衣領，為太君治，討一個近在眼前的機會！

不著痕跡甩開了鴉魂，「小黑，你就是這麼衝動才不討人喜歡。」

他沒有必要向鴉魂解釋什麼，不過，也到了他應該有所表示的時候…。

誰在場，誰剛踏進了病房，香獨秀都不在乎，揣在懷中好一段時間汲取自己的體溫，溫潤中透著暖意的羊脂山茶他高舉，而後，在所有人錯愕的目光下，被香獨秀狠甩而下碎得連半點殘缺都沒有剩下來…。

砸了我給你的定情玉山茶，從今而後，我與你，錯身而過！

一直小心翼翼以滿不在乎掩藏的痛，剎那之間，衝破困求多年的牢籠，熱辣辣地延燒到四肢百骸，痛得香獨秀連喊痛的機會都沒有。眼角，一顆只有自己才懂的冰瑩，緩緩滑落…。

眼明手快的笑劍鈍，連忙衝上前蒐集了香獨秀的難能可貴。

瀟灑地揮了揮衣袖，香獨秀沒打算待在病床前，守候著太君治睜眼清醒的那一刻。說痛快放手，究竟要他獨自吞下多少不能言說的慘咽？
★

迷迷糊糊睜開琥珀色雙眸時，率先映入眼簾的，是黑色囂狂與白色沉靜的模糊光影，旋即，他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當中，窒息得幾乎讓人想哭。

「鴉魂…？」乾乾澀澀的嗓音帶著不確定，嘗試性地呼喚。

「爺在這裡，歡迎回來。」多少壓抑的情緒，凝結在這簡潔俐落的字句裡頭，鴉魂也說不上來。只是能夠當再次擁抱他最愛的太君治，他由衷地感謝著上蒼，還有那個該死的香獨秀。

昏迷太久，太君治想開口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只能勉強嘶啞出無意義的單音，最初的那聲鴉魂，還是他費力掏空了肺葉裡頭的空氣才能勉強發出來的。

乏力的身軀輕輕推了推將自己摟得太緊太緊的鴉魂，猶如鴻毛般輕柔。心思整個倒懸在他身上的鴉魂呢，立刻就會意了過來，鬆開箝制，只剩下鬆垮垮的雙臂圈抱，說什麼，也不肯放手。

指著自己的喉嚨，表示他沒有辦法好好說話。

「傻子，要不要喝水潤潤喉，你應該只是太久沒有說話，所以才會出現不適應的症狀。」和前陣子那副半死不活，夜半經常性找笑劍鈍飆車或是混夜店的狀態不同，鴉魂現在的每一個字眼，都充滿著神采奕奕，或者說得精確一點，希望。

小心翼翼用玻璃杯餵食著身體看起來不太能夠自我支撐的太君治，不讓透明的液體從淡粉色的唇角蜿蜒而下。其實他不明白，香獨秀前後態度的轉變，那滴彌足珍貴的眼淚，到底在他心底投下多大的震撼彈…。

雖然隱隱約約曉得，香獨秀對太君治抱持著一種與十鋒類似的痴心不悔，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香獨秀竟然會毫不猶豫把太君治一直一直狠珍惜的，像白紙一樣的初戀信物徹底毀滅。

要下定多大的決心，才能不管對方愛上了誰，還能以一種瀟灑的態度常伴對方左右？幸運的是他，贏得了太君治青眼有加，而狼狽退出的十鋒還有香獨秀，懷著什麼樣的心情，看待著他與太君治出雙入對？

思緒轉走至此，鴉魂不禁側了側自己瘦挺的身子，讓太君治能夠好好看一看，植皮浴火重生的，求影十鋒，太君治最疼愛最偏寵的那個孩子啊。

十鋒雖然強自鎮定，不時偷偷撇開的眼神卻透露著些微的不安，如果義父沒有第一眼就認出他是求影十鋒，那他會不會崩潰了一直以來的堅強信仰？

看出了自家小弟惶然而不經意的小動作，鴉魂用力握了渥太君治的手臂，希望，對方不要讓十鋒打擊過大。

「十鋒，我真的很高興，能夠有你這麼一名出類拔萃的義子。」一張一闔的唇，輕啟十鋒的名諱，十鋒只覺得耳畔一陣嗡嗡作響，而後，眼淚突然棄守了驕傲的陣地，豆大的淚珠一顆一顆滾落彷彿斷線的珍珠，十鋒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失控地號哭…。

哭得肝腸寸斷，好不傷心，像是要將自己這段時間的委屈，一次全部釋放。

情緒崩潰的十鋒，才不管自家的兄長還抱著他最喜歡的義父，衝了上來孩子氣地抱住太君治，窩在對方的胸膛前哭泣著，撒嬌著，直到自己聲嘶力竭為止。

「十鋒，我回來了，不會再離開你了。」
★

把玩著失而復得的蜜金色長髮，鴉魂說什麼也不肯再輕易讓眼前人逃離。他沒有遺忘，那種幾乎將人狠狠撕裂的痛，到底反反覆覆折磨了他多久。

「你欠爺的答覆，是不是該乾脆一點？」死咬著這一點不讓太君治打馬虎眼，這人啊，別的本事沒有，就是提到自己的感情時容易顧左右而言他。

他不是這麼好打發的。

乖順地讓鴉魂摟抱著穿著病人服，手上還打著點滴的自己，鴉魂幾乎滿溢而出的感情，他的確逃避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不是不曉得鴉魂用什麼樣無悔的心情在守護他，而是，他給不起鴉魂要的永遠承諾。

曾經背道而馳，也曾並肩作戰，山河啼血的滄桑年代，情啊愛啊等等兒女私情，實在太過美好而渺茫。

即使他從來不肯正視自己的心意，鴉魂還是不屈不撓地追了上來，他飛去哪裡，某個囂張的山大王呢，死纏濫打地尾隨上來，說不感動嗎？他勾了弧度的嘴角可是騙不了人。

能有那麼一個人，心底惦著念著想著都是自己，隨時隨地，只站在他的立場著想，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想了想，他輕輕將自己的唇瓣貼了上去，貼在鴉魂帥氣有型的側臉之上，烙下一個吻，「未來，郎行郎坐總隨肩。」

鴉魂，慢慢地露出了笑容，像是一個終於討到糖吃的孩子。
★

『廣陵，對不起，我全部都想起來了…。』他不需要太君治向他道歉，無論甘心不甘心，他都已經被屏除在太君治的愛情之外。

『哎呀，院主你這可言重了，虛名，一切都是虛名，浮雲而已。』在他轉身之後，他不需要太君治還擁抱著他慰留。

他虔誠地親了親太君治額心的靈玉，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回。

這次我離開你，背後是風，是雨，是我還給你可以自由歇憩在其他人懷抱裡的天空。
★

別了，太君治，我的璚若。

Free Talk：
午安，我終於忙完了(灑花
預計會在過年左右把龍重剩下的故事都貼完，這邊能夠結束，還真是個漫長的過程啊(滾動

這次離開，嚴格說來是在談鴉魂還有香獨秀的一生情痴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噗浪
文字堆放處-驟雨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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洸離

一只十八粉。淺斟低唱英雄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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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227樓發表於: 2012-01-11 1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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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漂流‧下

「你的痛苦，我都心疼，想為你解決。擋開流言，緊握你手，想飛奔往前。我相信愛能證明一切，夠真心會超越時間。多付出也多了喜悅，讓幸福蔓延。

總是學不會，再聰明一點。記得自我保護，必要時候講些，善意謊言。總是學不會，真愛也有現實面。不是誰情願，就能夠解決。

還是學不會，少浪漫一點。拼命著想的事，未必帶來感動，或被感謝。還是學不會，解釋我最傷，最累。痛死都不願，怪誰。

把每段癡情苦戀，在此刻排列面前。也感覺，不埋怨，只懷念。

總是學不會，再聰明一點。記得自我保護，必要時候講些，善意謊言。不是學不會，只是覺得愛，太美，值得去沉醉，流淚。」

清音泛滄海，澄心映月明，悠揚的神秘歌聲自遠方斷斷續續傳來，空靈美感當中堆疊出濃厚的寓寄情懷，是誰？在緩緩飄落靄靄白雪的冰冷夜晚，以淡淡愁緒扣人心弦？

窩在老式質感壁爐前逗玩著自家寵物的非人，模樣不似怕冷而烤火，比較類似於觀察，學習，進而轉化成自己機能的一部分。暗紫色的柔軟長髮，微微甩出了優美的弧度，開口，不帶任何抑揚頓挫，「這個時節，會有憂傷歌唱，不知誰家暗飛聲？」

吃飽喝足的醉飲黃龍整個人陷在柔軟的鹿皮沙發裡頭，單手支撐著自己的下頷靠在把手的位置，若雙腿打直，還真有幾分貴妃懶坐的慵魅影子，可惜，尚風悅並不認為，身高一百八以上英姿颯爽的大男人啊，適合這樣的小兒女嬌態。

見對方完全沉浸在個人思考當中，他也不打擾，只是信手拈來飯後水果，一顆一顆看起來碩大飽滿的新鮮草莓。

靜不下來活潑又好動的嘯日猋，晚膳過後早已按耐不住拉著十鋒衝進城裡去欣賞霜城甜點祭的盛大開幕活動。沒那麼熱衷熱鬧喧嘩的他啊，只是享受著這份難得的悠閒，偶爾，透過泛著霧白的窗框向外凝望，一同感受著這份歡天喜地。

「這樣清亮猶如水晶般清澈乾淨的嗓音似曾相識，可是我真的想不起來在哪裡曾經聽過。」苦思未果的醉飲黃龍，習慣性爬梳著自己白金色的髮，一臉不甘心。

對方苦惱而將五官幾乎皺在一起的有趣神情，忍不住逗笑了他，對於外人面前親暱多少戴著排拒感的他，竟然破天荒挨上去碰貼醉飲黃龍的額，低喃細語，「你是來度假的，可不是為了要當名偵探。所以，不要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肯放過。」

末了，他順勢吻了吻對方裸露出來的光潔額心。這下子，醉飲黃龍的狀態從腸枯思拮變成腦袋當機，完全反應不過來。

從頭到尾目擊兩人互動的非人，輕輕轉頭，詢問正拉著二胡看起來始終一臉憂鬱的羽人，「無艷對你的心情，是這樣子嗎？」

乍聽到犧牲在自以為是的正義底下，已經芳魂飄邈的伊人名諱，羽人臉色微微一闇，心頭微微一酸，伸手，摸了摸那顆被迫成長的深色腦袋瓜，「會有那麼一天，你找到值得你義無反顧的對象。」

宵的嘴唇無聲掀了掀，本來還想說些什麼，最終卻一個字都沒有開口。因為，羽人看起來很難過…。

喜歡一個人，一定要嚐到如此鹹澀的眼淚味道嗎？非人至今仍無法完全理解，只是他睜眼的世界中，早再難一片無艷。

「如果不愛人聲鼎沸的市區，那沿著民宿的碎石子枕木小徑一路散步過去吧，夜晚的湖畔，也許你們會愛上那片寧靜雪景。」
★

入夜的霜城一如其名，溫度低得讓人難以忍受，雖然身上已然披戴後重的羽絨外套，他仍不免想念房舍內溫暖的爐火與燈火通明的溫馨居家感。

不過，偶爾不受打擾跟醉飲黃龍兩個人並肩散步，也是一種相當不錯的娛樂。

某種程度上對感情有點天然呆，卻又拼了命地對他好的醉飲黃龍呢，難得主動，難得開竅，拉著他包裹在毛線手套中的指掌塞進自己的外衣口袋當中，緊緊攢著，在小小的袋內空間當中。

「小悅，你說這兩旁夾道的行道樹，都是什麼樣的品種？」對藝花蒔草缺乏研究，醉飲黃龍選擇直接開口詢問，避免無謂的臆測。反正，他情有獨鍾的尚風悅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一定能為這陣浮動的疏影暗香解惑。

極道眉頭淡淡凝在了一塊兒，那是對方思考時慣有而不自覺的小動作，他很識相不出聲打擾，只是放慢了自己的腳步，沿著這條華燈高掛，看似綿延無盡的長長道路走下去。

若說沒有盡頭，一起攜手走過似乎也是一種美麗的浪漫。

「照道理來說，我們頭頂上蔭庇的應該是凋零的楓紅，可是，鼻翼纏捲而來的，卻是清雅淡致的丹樨花香。」笑劍鈍推薦他們來霜城度假，當真毫無目的嗎？

他有一點點難以形容自己聽到丹樨花時的心情，印象中，慈光之塔八面玲瓏的最高主事者，身上一定帶著這樣的味道…。

「你啊，每次一提到慈光之塔就一副如臨大敵的緊張模樣，我們現在，可是正處於敵方陣營當中哦。」打趣說著，他一向秉持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樂天知命，所以對於醉飲黃龍的杞人憂天，總是一笑置之。

「說到底，你不過就是擔心你的兄弟們會吃無衣師尹的悶虧而已。不過，既然遠離了江湖恩怨是非，這些事情，還會沾上邊嗎？」直接了盪戳破某人那些小小心事，正因為太過清楚對方割捨不能，所以他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因為啊，談論兄弟時的醉飲黃龍看起來雖然很蠢，卻帶著一種美好的純粹，叫他啊，不由自主沉醉其中。

眼前這片已剩殘枝枯株的丹楓，沒來由讓他想起了為蒼生大義，為了多年糾纏難斷情感，為了破碎友情，最後毅然而然踏上火宅佛獄，瀟灑往赴黃泉的，楓岫主人。

猶記那人愛楓成癡，最初喜歡的原因楓岫總是輕笑帶過，不肯多作解釋。多情總被無情惱，願他緣薄的好友，一路好走。

「下次應該選擇秋末初冬的時候過來，聽說霜城那時候最美。」這一回尚未結束，他便提出了下一次的邀約，將自己對於和醉飲黃龍一起旅行的期待表露無遺。

他不是沒有企盼的情緒，只是適當時機沒有出現以前，他會選擇獨自品嚐。

「當然好啊，能和你一起出遊，是我至高無上的喜悅。」相較於極道內斂而含蓄的情感，醉飲黃龍表現的方式，爽朗而直接許多，不過，這正是極道欣賞對方的理由。

「對了，我一直很好奇，霜城的胭脂紅淚既然揚名海外，為什麼甜點祭不選那個時候一起辦？如此一來，觀光的人潮不是會更多嗎？」不解慶典刻意延遲到亭立楓株幾近凋零才盛大展開的原因，一般來說，一個手腕夠漂亮的市長，應該不會如此粗枝大葉才是。

「那不過是一種瑜亮情節，霜城甜點是這幾年才開始走紅的，霜城市長想要證明，就算不靠造物者的神奇手筆，他也能將霜城帶向國際觀光度假勝地。」一位身穿寶藍色風衣路過的黑髮青年，興許是聽到了他的疑惑，好心解答。

看上去清明磊落的斯文青年，應該是霜城當地的居民吧。

競爭意識啊，這默默讓他想起了青年時代的赤麟，由於孩提時代受到的不公平對待，逐漸扭曲傾斜，變得什麼都不肯認輸，最後錯得瘋狂…。

十分有禮貌的藍衣青年，朝著他們兩人又是微微一笑，熱心提供了附近一帶值得賞玩的景點和巷弄裡的特色小吃，「兩位是第一次來霜城吧？希望你們會有一趟難忘的回憶。」

「他給人的感覺挺舒服的，我們就照著他的建議四處走走吧。」
★

穿越了細雪紛飛的楓株步道，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廣闊無際的銀白結冰湖泊，純粹的白顏色，將整體視線妝點得十分賞心悅目，當真讓人捨不得移開自己的目光。

湖畔栽植了許多松柏類的長青植物，此時此刻，彷彿披上一層銀底色的霜衣，斂去泰半翠綠夏色，加上萬籟俱寂，時間似乎賴著不肯走了…。

正當他兀自驚喜於眼前如夢似幻的清艷美景時，一道炫麗的流星劃過了天際，快得讓人來不及眨眼。仔細一看，原來那燦亮的小光點不是流星，是霜城特產的星尾鳶。

星尾鳶毛色灰暗而平淡無奇，卻拖擺著十分亮麗的尾羽，彷彿一顆價值不斐的鑽石鑲嵌其中似的，驚艷了挑剔的眼眸。

最初只有一隻，後來啊，尖銳的鳴叫聲似是呼朋引伴，沒多久的光景，兩隻，三隻，數以十計的星尾鳶翩翩來到寧靜的冰凍湖泊，或顧盼生姿，或交頸取暖，讓路燈不足而顯而幾分黯淡的湖面一時之間亮眼了起來。

「哎呀，這樣好像幾十克拉的寶石在眼前晃動。」醉飲黃龍不加思索的感嘆，讓他一時之間忍俊不住，笑開了銀鈴清脆琅璫。

「論珍貴稀有程度，星尾鳶還不及單翼鳥呢。如果有機會的話，還真想親眼見識見識慈光之塔的精神象徵‧白羽單翼鳥，聽說牠聖潔的程度，會讓人不由自主心悅臣服。」愉快提出了曾讓自己心心念念多年，卻總是求不得的罕見物種。

醉飲黃龍苦笑了下，其實他看過白羽單翼鳥一回，卻情願自己從來不曾目睹那一幕…。

鮮紅的血液染腥了純白的羽翮，受了傷被關在華美鳥籠的脆弱禽鳥不住掙扎著，甚至不惜一頭撞上禁錮的牢龍，血跡斑斑，傷痕累累，至死方休，矛盾揉合成一種讓人不敢逼視的淒艷瑰麗。

觥觴交錯酒酣耳熱中，這不過是帝王家屢見不鮮的娛樂之一。

寧死不屈的畫面鮮血淋漓，他記得自己那時候才十來歲，受不了這樣的衝擊而狼狽乾嘔了一地。縱然日後殺場爭戰殺敵無數，鮮血和殘軀早已麻痺了知覺，他卻始終沒有辦法遺忘，在他面前壯烈淒美死去的小小鳥禽。

「還是不要好了，聽說單翼鳥性子非常烈，不自由毋寧死，如果為了人類一時的慾望而犧牲一條無辜的性靈，實在是太罪過了。」極道自顧自地接了這麼一句，卻讓他激動地傾向前抱住對方，久久不肯放開。

雖然沒搞清楚醉飲黃龍突然發什麼瘋，極道還是讓對方維持著擁抱的姿勢。提到慈光之塔，醉飲黃龍實在太容易大驚小怪了，他就當這傢伙又被雷打到好了。

然而福至心靈的醉飲黃龍呢，側過頭來銜住極道因為天候嚴寒而略顯得乾燥的唇，以靈巧的舌葉細細描繪著姣好的脣形，並不躁進，只是逗留在唇畔上頭，不作更深入的親吻。

當兩人終於分開的時候，若非夜色朦朧，很有可能會瞧見臉皮都不是很厚的極道和醉飲黃龍，微微酡赧了自己臉色。

「既然都出來這麼一趟了，我們去買些紀念品給沒有來霜城旅行的其他幾條小龍吧。」連忙岔開了話題，極道可不想讓醉飲黃龍注意到自己的異常，醉飲黃龍雖然不是個會炫燿的人，可是他也要面子啊。

「我和霜城不熟，現在折返回去麻煩羽人和宵有點失禮，不如我們就聽從剛剛那位青年的指引，前往離這裡最近的手工藝品店吧。」

青年提到的店面不算很難找，暈黃搖曳的燈光微微映照在滿地的雪花上頭，透著一種暖洋洋的氛圍，當他們推開撥門扉，掀開大門上頭懸掛的針織簾幕之後，裡頭的陳設，簡直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直叫他們兩個，驚嘆連連啊。

強烈的民俗特色充斥在小店舖的每一個角落，有各式各樣栩栩如生的木雕，也有手縫的小布包或是銀色基底的串珠們，最吸引他的目光的，大概非壁爐附近那幅頂天立地的巨大刺繡了。

那繡著一隻振翅欲飛的紫金華美禽鳥，和店內幾乎以銀色白色和淺米色構成的視覺效果乍看之下顯得強烈衝突，但，意外耐看得叫人目不轉睛。

店家，是個剪著一頭茶色短髮，單邊打箭矢雙耳釦的隨和少年，「那是非賣品，除此之外，其他的東西都是要出售的。」

少年眼神落在牆壁上的刺繡時，帶著一種讓人十分難受的茫然感，那種感覺，好像遺忘了心底最深刻的眷戀似的…。

他突然很慶幸，醉飲黃龍最後回來了，若是相知相惜卻不能相守，那必定是一生的遺憾。

「我們第一次來霜城，想給幾個弟弟們帶幾份有紀念價值的小禮物，可以幫我們介紹嗎？」琳瑯滿目的商品們看得他眼花撩亂，醉飲黃龍的狀況也不比他好，一個又一個精緻的手作小物拿起來看了又看，捨不得放回去，卻又遲遲無法下定決心。

少年歪頭思考了好一會兒，拿起一個米色的絨布小盒子，上頭靜靜平躺著單只的銀質耳環，以星尾鳶的模樣當作藍圖，小巧玲瓏的耳環，作工卻一點都不馬虎，大概只有半個指頭大小的臉部表情，刻畫著俏皮活潑的生動神情。

「這買給小嘯吧，看起來古靈精怪又帶著幾分孩子氣。」對於弟弟們的一切瞭若指掌又如數家珍的醉飲黃龍，一湊過來看停留在他手掌上頭的小配件時，二話不說決定買給一同出遊，只是暫時分開的嘯日猋。

少年表示會幫他們逐一分開包裝，之後又陷入了一種安靜的狀態，有點類似植物，卻又隱隱散發著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煙圈，逼人不得不去在意。

很特別的一間店，很有意思的年輕老闆。

「這毛絨絨的小布包看起來滿有趣的。」那種低調內斂的沉穩配色，讓醉飲黃龍立刻想起了自己最安靜的一個弟弟‧星痕。

「星痕會想使用這種可愛到不行的小布包嗎？」如果是買給妹妹的，他一定大力贊成，可是，醉飲黃龍下頭一個可愛的少女都沒有哦。

被他這麼一說，醉飲黃龍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同意了他的說法，不過似乎對小布包念念不忘的，又反覆拿起來看了好幾次，最後才放棄把東西放了回去。

也許因為星痕平常穿著打扮的關係，所以醉飲黃龍才會下意識地想要挑個毛絨絨的玩意兒給自家弟弟當紀念品。

不是不能理解醉飲黃龍的思緒，不過，真的不恰當。

一旁安靜的少年，興許是聽到了他們兩人的對話，順手勾起一條色系與小布包相仿，看起來十分溫暖的圍巾，遞了過來，「這個不錯，配色上簡單又大方，款式還滿中性的，重點是，看起來和星痕那小子的穿衣風格很像。」

剩下赤麟和碧眼小龍的。

赤麟的禮物也不算難挑，醉飲黃龍自己拿了一只造型特殊的領帶夾，是雄糾糾，氣昂昂的猛禽類，眼睛的部分妝點一枚亮麗的紅寶石，他不禁有點好奇，赤麟收到的時候，會出現什麼樣好玩的反應？

看似好相處的銀戎，禮物其實是最難挑的，因為那個什麼心事都藏得很深很深的孩子，從不輕易展現自己真正的喜怒哀樂，更不用提，個人喜好了。他們總不能，弄個什麼重口味的食物料理包回去吧？

一時之間，他和醉飲黃龍都陷入了詭異的僵局，拿什麼都不對。

討厭麻煩事情的他，乾脆先挑起了醉飲黃龍的禮物，給男人的小東西一點都不難挑，只要是他給的，無論收到什麼，醉飲黃龍都會很開心。有時候他會覺得，醉飲黃龍在這一點上，比嘯日猋還要更像個孩子。

也許因為身分上的高貴，讓從不物質缺乏的醉飲黃龍重視的，不過是送禮物者那份無可取代的心意。

少年輕聲問了他們最後的送禮者大概的個性和外表特徵之後，白色的身影默默穿梭在窄小的陳列架之間，似乎正在尋找著什麼。不曉得，以一位旁觀者的眼光看來，會給笑劍鈍這條最難搞的小龍選擇什麼樣的物件呢？

他帶了一點意味不明的期待，順手將選好的，還不想這麼早讓醉飲黃龍看到的小物品，不著痕跡放上櫃檯。

這時候他才注意到，櫃檯上除了已經包裝好的禮物們之外，還有一隻原本讓他誤以為是雕像的鷂鷹。鷂鷹翅膀的光澤相當的亮眼，看來受到相當好的照顧，眼神十分的精悍。斂翅垂眸小憩時，幾乎沒有讓人察覺到，存在如此睥睨傲然的兇猛禽鳥。

鷂鷹猛然振翅，在小小的空間中迅速滑翔到少年的肩胛上降落，狀似親暱地蹭著少年帶著點玫瑰粉紅色的年輕臉龐。

「他身上看起來沒有任何的護具，不會受傷嗎？」醉飲黃龍壓低了音量，提出自己的疑問。的確，尖銳的爪子既沒有抓破少年身上看起來顯得單薄的外罩衫，更不用提，細微的血痕蜿蜒凝固形成的一片嫣然了。

正當他們暗自揣測的時候，少年帶著鷂鷹折返了回來，捧了一個看起來頗有重量的木匣子走過來，「我不擅長音律，不過這把二胡的音色他應該會喜歡。」

醉飲黃龍接過精緻的匣子時，臉上表情透著幾分古怪，「我們剛剛，有提到銀戎喜歡拉二胡嗎？他怎麼如此神通廣大，樂器直接就選擇了銀戎會使用的種類。」

這個問題，老實說他也無解。

醉飲黃龍很乾脆地刷卡付賬，正當他們想走出大門時，一陣沒來由地風雪寂寥感，伴隨推門而入的漠然男人竄了上來。男人並不正眼瞧他們一下，只是自顧自走到了少年的身邊，以冰冷的手掌，貼上了溫熱血肉。

少年雖然溫順地接受男人的所有親密舉止，表情，卻在被觸碰的那一瞬間，又空白了…。
★

「好棒，我期待今天正式展開的甜點踩街活動好久了。」他和嘯日猋一早跑來市中心坐看各個商家精心佈置準備的攤位。中央廣場上晶瑩的噴水池，不時泉湧著透明的美麗簾幕障蔽視線，透過水簾望去的景象，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廣場上，有許多不怕生的鴿子在地上走動，覓食，白色的，灰白的，各色有之。覺得新奇的嘯日猋，撕下一塊莊園管理人特意給他們帶上的小餐包興致勃勃跑去餵食了。

他只是坐在一旁看著，再次遺忘了自己，其實跟著嘯日猋一樣天真爛慢是被允許的。

還不太習慣鼻樑上的輕巧重量，他三不五時就推了推，「十鋒，怎麼之前都沒看過你戴眼鏡？」

嘯日猋無心的一問，一下子又把他拉回那段痛不欲生的記憶當中：他清楚曉得自己已經無法活著離開，可是他不要他最愛的義父，死在這一片冰冷絕望的世界當中！

咬著牙，他強忍著身上被炸個支離破碎的劇烈痛楚，用自己的生命，硬是為其他三人闖開一條前進的血路。

意識剝離地差不多的時候，他最後看見，一抹水藍色熟悉避之唯恐不及到難以相忘江湖的瀟灑不羈…。

他的眼睛，由於爆炸衝擊的緣故，其實差不多要瞎了，平常不願太君治自責或是憂慮，於是他會戴隱形眼鏡，以殘餘的視力，貪婪地凝望這片他帶著深深牽掛，最真羈絆的世界。

「我眼睛不太好，平常不想讓義父擔心。」簡單俐落地帶過他無意多作解釋的話題，和嘯日猋相處有個好處，對方會全心全意相信你說的每一句話。這是，臥底多年，慣看爾虞我詐的他，做不來也學不會的特質。

「十鋒十鋒，這麼多的甜點裡面，你最喜歡吃什麼？」隨著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廣場上聚集的人潮也越來越多，對於每一種甜點其實都好奇都想嘗試的嘯日猋，乾脆詢問身旁同伴的意見，好為自己等一下開場的路線做最妥善的規劃。

他每一種甜點都要吃到，嘯日猋信誓旦旦在心中發下豪語！

偏頭，一開始他是為了義父才去學的，沒有特別的偏好，不過最近嘛，「應該是馬卡龍。」

他對於那些色澤繽紛妍立，口味眾多變化的精巧小點心，逐漸做出了興趣。最大的樂子莫過於每一回研發新的色彩和口感時，拿兄長鴉魂做實驗，對方一臉不甘願，卻會以壯士斷腕的態度慷慨赴義時的神情了。

他絕對絕對不會承認，其實看著自家兄長和廁所相親相愛，是他愉快的小小惡趣味。

沒辦法，誰讓鴉魂搶了他最喜歡的太君治，這麼一點來自於兄弟的報復，他相信鴉魂樂於接受。

正當他們拿著美食導覽規劃等一下的試吃路線時，霜城市長站上了臨時搭築的舞台，準備上台致詞剪綵，宣告霜城最有名的活動即將熱熱鬧鬧展開。

在一片黑壓壓的人群當中，嘯日猋一臉開心地嬌酣模樣讓人莞爾，「霜城的市長看起來好年輕哦，為什麼他穿得這麼像是印度阿三啊？」

毫無惡意的發言，讓他一時之間不確定自己應該怎麼回答比較適當，幸好人聲鼎沸，嘯日猋不管說什麼，都不會有人把注意力放在他們兩個毫不起眼的觀光客身上。

「慈光之塔有一定階級以上的人，不都是作這樣的打扮嗎？你來自上天界，應該比我清楚才對吧。」嘯日猋頑皮地吐了吐舌頭，表示這麼沒有美感的穿著他才不會記得！

他對那位年紀輕輕看起來企圖心雄厚，眼下帶著紅色珠玉的市長不怎麼感興趣，於是對於嘯日猋的發言，不置可否。

等市長絕對稱不上簡單明瞭的開幕致詞一結束，他一把拉過嘯日猋，往鬧街的中間段落直奔而去，他想要去拿那個限量二十個的馬卡龍試吃品！

憑藉著過往良好的訓練與自身敏捷的身手，他飛快閃過一個又一個擋在路中間研究路線的人們還有大排長龍的隊伍，匆匆來到中後段，一班人比較晚造訪的某攤位前面，「請給我兩個黑貓馬卡龍！」

其實只有在搶奪自己心愛的物件之時，求影十鋒才會不自覺流露自己像個長不大的大男孩的一面。在十鋒的信仰裡頭，喜歡的東西就要勇敢去追，不管最後結果如何，他都欣然接受。

顧攤的，是一位黑髮留著點小鬍子的性格男人，手腳俐落流暢地拿起一旁的油紙包幫他和嘯日猋各裝了一個進去，「口味喜歡的話，歡迎再度光臨。」

十鋒拿出黑貓造型馬卡龍咬下第一口的那一剎那，嘯日猋不經意地瞥見，他的朋友笑得好開心，像個終於拿到糖吃的小朋友一樣。而很少很少露出笑容的十鋒，意外的，笑起來很好看。

他一面咬掉黑貓的耳朵，一面用心紀錄下來，這千百載難得一見的美麗風景。

「十鋒，你還想吃什麼嗎？」荔枝覆盆子微酸微甜的口感讓他覺得新奇，和十鋒的比例有著明顯的差異。他想啊，等要回去之前，他一定會來買個一盒，各種口味的都要！

「楓糖蛋塔。」像是突然之間胃口大開的十鋒，吐出了下一個自己想要試吃的甜點品種，而後拉著他又穿梭在熙來攘往的人群裡頭，熟門熟路動作又狡健，總能搶在限量的完整試吃品索取完之前，拿到各一份讓他們兩人能夠好好享用。

他在想啊，十鋒一定很喜歡吃甜點，只是總把太君治放在第一順位的他，長時間下來忽略了，其實自己真正熱衷甜點的理由是什麼。

看十鋒吃得不亦樂乎，比他還要瘋狂而開懷的孩子氣舉止，他忽然覺得，能和十鋒一起來甜點踩街活動，真是太棒了！
★

相較於兩個年輕的孩子連早餐都沒有吃就急急忙忙衝去市中心廣場，只怕錯過任何一份試吃，極道的步調悠閒多了，他堅持，要優雅而從容吃掉莊園管理員準備的皇家早餐才可以。

至於醉飲黃龍，他本身對甜品興致不算濃厚，尚風悅在哪，他就會在哪裡。

「霜城的東區，經常性會聚集表演的街頭藝人，有興趣的話，不防吃過早餐過後去那邊走走。」正在幫自己的二胡調音，眉頭又深鎖成只有自己才懂的深深皺痕的羽人，提供了另一種形成和路線讓他們參考。

「我對人滿為患的展覽沒有什麼興趣，等名後天人潮散去之後，再考慮去逛逛也不遲。」於是，他們敲定了等等的活動。

白天的霜城雖然有暖陽照耀，卻感受不到半點陽光灑落身上時應有的溫暖，刺骨的寒風，不時竄入衣物底下，引來一陣又一陣的抖瑟，「這裡的氣溫真嚴酷，能當這裡的長期居民一定有過人的毅力。」

走在四處張燈結綵的街道上，極道兀自感嘆著。霜城原本是永晝，因為全球暖化的關係，才會像現在一樣出現短暫的黑夜，就永續的概念來說，強烈的氣候異常並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霜城的冬季聽說一次比一次難熬，在完全看不到綠意盎然的植物和啁啾巧囀的禽鳥之後，霜城會陷入大概兩個月左右的銀白冰封，冷得，叫人必須儲備了足夠糧食在家過冬。

也許聽在他們這些來自熱帶國家的觀光客來說，躲在房子裡頭過冬種難以想像，不過，即使天候條件再苛刻，這裡終究是慈光之塔，終究是居民們的故鄉。

慈光之塔的民族意識十分強烈，他啊，可是深深體認過異鄉不是故鄉的箇中滋味，不經意地，又想起了那性烈如火的白羽單翼鳥。

霜城東區，充滿濃濃的歐式童話風格，相較於市中心現代感十足的高樓大廈，好似錯入了舊時空般。是否一個不小心回神，會驚喜地發現，童話故事的主角們，在身旁匆穿梭，像帶著時鐘的兔子先生那樣？

漆白色的雕花木製長椅隨處可見，偶爾會看到各式不同頑皮表情的萬聖節南瓜垃圾桶，相當有情調地整齊間隔在整片落羽松樹林下方，橙黃漸層青綠，將頑強的生命力開在嚴酷的冬候，情景相溶，美不勝收。

街頭藝人零零星星散在異國風情濃厚的這片區域，各自以自己的看家本領，賺取過往行人的打賞小費。他們走馬看花觀望了一段時間，對一位帶著畫板素描的年輕男孩起了興趣。

男孩有著一張笑起來十分可愛的圓潤臉龐，雖然年紀輕輕，筆下的觸感卻絲毫不馬虎，能夠依照客人的要求客製化不多變風格的炭筆素描畫，繪製的速度也相當快速，不讓等待的時間過長。

「請問，大概想要畫什麼樣的感覺呢？」笑得有些傻呼呼的，卻相當溫暖而誠懇，像摻了糖，讓人不自覺的保持愉快心情。

「可以幫他畫龍的犄角和尾巴嗎？」醉飲黃龍半人半龍的模樣一向讓他覺得喜感十足，不趁這個機會好好留底收藏實在是太可惜了。

孩子笑著應允，不一會兒又偏著黑色的腦袋望向他，表情憨厚得讓人想要伸手捏捏看那張紅潤的俏臉，「那，先生你呢？」不是非常字正腔圓的通用語，讓孩子在溝通的時候顯得有些吃力，不時比手畫腳。

「可以畫梅花雨嗎？」一直沒有發表個人意見的醉飲黃龍，這時候插花，小悅啊，比起眼前詩情畫意的落羽松林子，更適合純白凜冽的白梅。

用力點了點頭，孩子便埋首在圖畫紙推當中，不時透過畫板探出小小的腦袋，捕捉他們兩人各自的神韻之後，又繼續塗塗抹抹。大概經過二十分鐘左右，孩子臉上揚起了細碎的笑容，將完成品遞了上來，晶亮的大眼睛中眨巴著燦亮的星芒，類似獻寶的小朋友，期待得到稱讚。

乾淨俐落的線條，讓二頭身化的醉飲黃龍躍然紙上，心滿意足地靠在一條威風凜凜的六呎蟠龍上頭，似是撒嬌，讓人忍不住會心一笑；另外一張，是寫實版的極道，梅雨飄落襯一身清艷颯然的瀟灑出落，當真讓他回去以後想表框的好畫一幅。

醉飲黃龍出手也不吝嗇，將慈光之塔通用的銅幣拿出最大的面額來，足足塞給了孩子連雙手都捧不住的數量，遠遠超過孩子作畫的價格。「先生，不用給我這麼多。」孩子手忙腳亂地接了過來，本想將多餘的小費退還，卻發現兩人一前一後離開得好快好快，快到讓自己連道謝的機會都沒有。

孩子只好，懷著誠摯的感謝之情，收下這一份他得畫大概二十位客人才能賺到的零用錢。

「小允，晚一點記得要過來店裡幫忙哦。」遠遠地，身穿白色軍裝外套的青年，帶著溫和微笑，招呼。

衝著短髮青年，孩子咧開了好大好大的稚氣笑容，「好！」
★

悄愴的琴音，幽幽從不遠處傳來，那樣戚然絕決的傷懷，有點類似他昨晚聽到的神秘歌聲，讓醉飲黃龍，不由自主加快了自己的腳步，想要用自己的雙眼確認，對方究竟何方神聖？

循著絲絲不絕於耳，如泣如訴的淒美音色尋到落羽松林的盡處，不見任何抱琴而歌的音樂人，反而，再轉過身以後，他瞧見了，以為有生之年不會再相見的金紅傲然身影，獨自仰望著金黃色的冬季節奏…。

「羅，羅喉，不，眺穹…。」曾經意氣相投，並肩揭竿起義；曾經誤信讒言，聯合刀無后和月族，無情割袍斷義，羅喉臨死前望向他的熾烈眼神，灼燒得他不敢再去想背後的恩怨情仇，誰是誰非。

一聲眺穹，帶起多少過往把酒言歡的歲月記憶？黑夜白晝，物換星移，而今重新四目交接，是否能一笑泯恩仇，老實說，醉飲黃龍完全沒有半點把握。

他從來不敢奢求，當羅喉被狠狠背叛之後，還能若無其事地原諒。愛恨分明，這是他最初欣賞對方的理由，而自始至終，羅喉從來不曾改變。錯的人，一直都是他…。

「笑劍鈍，是值得敬佩的對手。」羅喉並不迴避醉飲黃龍赤裸的視線，不過留下了這麼一段不著邊際，而後乘著一身孤意，邁開步伐灑脫地從他身邊離去。

「這…。」他沒有辦法判斷羅喉這樣的行為代表什麼，習慣性地，他望向刻意拖緩自己腳步，將空間留給他和羅喉的極道，尋求協助。

「我相信，羅喉會出現絕非空穴來風，也許之後你可以徵詢看看碧眼小龍，他是不是又從中斡旋了什麼？不過總而言之，這樣的狀況總比老死不相往來要好一點吧？你不妨當作，是溶冰的開始。如果對方沒有拒絕和你見面，那你就追上去吧，用你最大的誠意，讓對方明白你真正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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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臭小子，一整天都不見人影，是去哪裡溜達啦？」捧著琉璃小碗盤正美美舀著莊園管理人提供黑糖柚粒豆奶酪的極道，帶著點戲謔的意味，嘲弄著兩個手中拎著大包小包甜點戰利品的年輕孩子。不過臉上止不住的笑意，一點認真責罵的意思都沒有。

「大嫂大嫂，我也要吃豆奶酪，聞起來好香哦。」完全不在意自己半個小時前還嚷著吃了太多點心，再也塞不下任何食物了，嘯日猋一臉討好地撒嬌著，讓人，實在是拉不下臉來好好教訓兩人不知節制的進食方式。

把孝弟當成人生教條的醉飲黃龍呢，自然是雙手捧上早就預備留給嘯日猋和十鋒的奶白色小點心，就怕自己的弟弟吃不夠，其他的份啊，一口也沒有動過。

十鋒的狀況沒有比嘯日猋強多少，難得不在太君治面前因此小小放縱了自己，他今天入喉下肚的甜品們大概是他兩三個月的份量，不過他也不是單純在吃，他用自己挑剔的味蕾，仔仔細細去分辨，去分析霜城甜點祭當中每一份從店家手中接過的食物，和他親手製作的差異何處？

一面用銀色的小湯匙挖出一杓一杓的晶瑩凍狀奶酪，他一面填寫自己隨身的記事本，為自己下一個檔期的menu做修改。希望，這樣的比例配方，不會讓他的兄長和廁所親熱太久才好。寫到最後一行的時候，十鋒表情缺乏的臉龐上勾勒了壞心眼的小小笑容，在紙張上，畫下鴉魂和馬桶奮鬥的小圖示。

霜城的口感和離城部分有微妙的差距，他想引進自己開店的城市做不同的味覺挑戰。

「大哥大嫂，你們今天去了哪裡？」嘯日猋自己打開了話匣子交代完自己的行程後，一臉好奇地開始追問兩人的約會過程，完全沒打算將隱私權留給兩人；十鋒正在和自己的甜點筆記奮鬥，自然無暇理會嘯日猋。

總捨不得讓弟弟露出失望表情，醉飲黃龍連忙一五一十地如實告知。極道已經不想理會醉飲黃龍恨不得把全世界捧給四個弟弟的愚蠢行為了，抽空，撥打了國際漫遊電話給正在翡城的笑劍鈍，有些事情啊，他還是親自確認比較好。

『碧眼小龍，你要不要解釋一下你的別有居心呢？』雖然笑劍鈍安排的行程無可挑剔，到目前為止他的確有柳暗花明又一村接二連三的愉快享受，可是被牽著鼻子走的感覺始終讓他有些在意。

電話那頭，溫溫柔柔的笑聲輕輕響著，『我只是，正好知道羅喉目前在霜城養病而已。』很快進入狀況，笑劍鈍四兩撥千金地無辜帶過，讓人查覺不出絲毫的破綻來。

正因為他真心把羅喉當成值得交陪的朋友看待，所以他不希望，羅喉的人生為了大哥始終存在著一到無法抹滅的裂痕。而且，大哥對慈光之塔無衣師尹成見太深，以致於忽略了沿路上的美麗風景，這實在是太可惜了。

有些事情，不該讓他點破，而應該讓大哥自己去體悟才對！

『要是讓我抓到你背後玩什麼花樣，之後你就自己看著辦。』愉快地佞聲威脅，與其浪費時間去臆測笑劍鈍那些包裝在惡趣味裡頭的關心，傍晚莊園管理人安排的未知活動還是比較有吸引力的。

清靈的腳步聲伴隨非人木訥的容顏出現，「後廳是地熱溫泉，前院有單車，請自行選擇喜歡的活動。」

憂鬱小生一般的羽人，這回沒有和宵在一起，因此非人獨自的解釋，聽起來有點不倫不類，卻不難聽出，臉色蒼白的宵，很努力想要表達的心情。於是，他只好自行拼湊了。

他是男人，對養顏美容一類的神奇療效興致缺缺，不過泡溫泉倒是挺有意願的。說到溫泉的時候，不難發現十鋒的臉色有點微妙，似乎是想到某個同樣源自於集境，自我感覺十分良好，讓人卻之不恭的洗澡君‧香獨秀了。

那個猶如清都山水郎般瀟灑不羈的男人，連他，都不想和對方打交道，實在是太難相處了！

「我騎單車環繞霜城。」十鋒幾乎是不假思索脫口而出，至於十鋒實際上有沒有辦法單手騎乘，似乎是另外一個層次上的問題。不過十鋒一表態，嘯日猋只好跟著強迫中獎，因為啊，嘯日猋壓根不想當他們兩個的強力電燈泡。

雖然，醉飲黃龍根本沒有自覺，也不會介意就是了。

活動各自定案之後，宵很自然地遞了兩個泡澡用的小木盆還有浴袍過來，這讓十鋒的面部表情似乎更僵硬了，幾乎是落荒而逃地離開。

嘯日猋見狀，連忙追了上去。

「他是怎麼了？一臉活像是見到鬼的模樣。」和香獨秀素未謀面的醉飲黃龍顯然還在狀況外，對於十鋒異常的舉止，完全理解不能。

「等你有機會見到十鋒那個小子的同鄉之後，你就會了解為什麼他的反應這麼古怪了。」掩飾不住的笑，理所當然順勢把泡澡用具交給男人提。其實這一點，他還挺同情十鋒還有鴉魂兄弟的。

因為太君治的關係，兩人想和香獨秀完全切斷聯繫，只能是，癡人說夢！

他們沿著曲曲折折的小迴廊，走在正飄著細雪碎沫的室外，一座能將整個霜城景緻飽覽眼底的露天溫泉，倏地出現在他們面前。

不得不佩服笑劍鈍這小子地段挑得好，半山腰上，遠眺橘黃落羽松林，下吞濃烈歐洲風情的霜城街景，若能來上一壺溫熱的薄酒，這泡湯啊，當真完美無瑕！

似是感應了他內心所想，宵沒一會兒的光景帶上了十分地道的日式清酒，溫熱精緻的窯燒瓶身，中西合璧卻不顯得唐突。

真是愜意萬分啊，他背對著醉飲黃龍褪下身上所有禦寒衣裳時，美美地感嘆著。

才剛窩坐進溫泉當中，讓四十來度的水溫溫暖自己的身軀，醉飲黃龍突然就擁抱了過來，顯得有些纏膩而執拗。

曉得醉飲黃龍雖然直來直往，卻從來不輕易踰矩的性子，於是他默默等男人抱夠了，才舒舒服服窩在對方寬闊的胸膛前，聆聽著規律的心跳，並且等待，醉飲黃龍自己坦白。

醉飲黃龍選擇安靜沉默，細碎的吻卻密密地落了下來，伴隨著天穹不時飄蕩而下的紛飛六角晶花，一路又癢又麻地落在同一個位置，他的肩胛骨，關於那個曾經被對方狠狠咬噬，現在卻連半點疤痕都沒有留下來的傷口上頭。

隱隱約約，對方的思緒透過一個又一個熾烈的親吻傳遞了過來，他啊，不過放任醉飲黃龍有一點點彆扭的情緒，把對方的頸子欖得緊一點，任對方為所欲為。

也許是氤氳的熱氣醺得他腦袋幾分不靈光，也許，是清酒的香氣纏咽鼻翼太醉人，才讓他覺得，偶爾的脫序行為沒有關係。

思緒轉走至此，他索性放任事情順其自然，如果他們兩個最後一發不可收拾，只好和莊園管理人道歉了。

但，醉飲黃龍的自制力終究沒有蕩然無存，拜自小受到的嚴謹宮廷教育所賜，既沒有留下醒目的吻痕，也沒借題發揮，只是把腦袋輕輕枕在他瘦削的骨骼上頭，讓一頭皓皓白髮，在水中，油油招搖。

「我幾乎要以為，你即將失控了。」微微喘著氣，其實他也不是完全沒有感覺，不過他平時相當清心寡慾，自然沒有率先勾引對方共譜一曲奢月風華的可能性。

他只是，讓掩蔽視線的白色霧氣，巧妙斂去自己臉上的潮紅。

醉飲黃龍一聽，臉色有點不受控制地炸開，結結巴巴一臉慌亂地想要解釋，「小悅，我，我…。」不過越是急欲澄清，講話卻越不順暢，最後，反而顯得欲蓋彌彰。

好笑地拍了拍對方那顆看起來有點垂頭喪氣的腦袋，「你是什麼樣的德行，我還不清楚嗎？」

伸臂一撈，將兩個覆蓋倒扣在大理石池子上頭的小酒杯翻轉了過來，斟滿兩杯透明的液體，杯，碰著杯，而後仰頭乾脆一飲而盡，「酒香繚繞，清爽潤喉，真是好酒！」

「這不是慈光之塔本地所釀造的酒種，慈光最出名的，出自於慈光之塔秀士林，上頭由於貼了官家的封條，所以稱為黃封酒。只有每年通過秀士測驗名列前矛的學子才可以貼上封條，也因此，要價不斐。」對酒類其實頗有研究的醉飲黃龍，一提到酒的時候，眼睛都亮了起來，細細數著霜成應該哪些酒類才是出類拔萃，一定要一嚐的極品。

他失笑聽著對方逐一評比，他都不曉得，醉飲黃龍把這些酒水啊倒背如流，只差沒有當場拿出一瓶又一瓶的珍藏來向他解釋。看來，昨晚在店家那邊選的禮物，真是挑對了。

那時他只是單純認為，賣手工藝品的小小店舖有賣酒應該是不錯的東西，沒想到那上頭的黃封條竟是大有來頭，等回去的時候拿給醉飲黃龍看，對方一定會很開心。

只希望，那個有時候也很孩子氣的黃龍神不要一興奮起來，就抱著他拼命地轉圈圈就好。

這樣的行為，他可是無福消受。

雪慢慢地落了下來，一片一片碰到微微滾燙的池水就化了，霧白色很快地消失無蹤。他一面飲酒，一面成接著不時紛落在附近的細小雪花，竟也玩得不亦樂乎。相較之下，對酒類比較挑細選的醉飲黃龍，只淺淺斟了一口，他對自己酒窖裡頭的庫存比較有信心，而且，看著尚風悅帶著笑的臉龐，一向是他不肯明說的小小樂趣。

直到現在，也許他有一點懂得，銀戎費心安排了這場旅行，到底葫蘆裡頭賣了什麼藥了。

他的確總是放不下心，所以即使弟弟們各各獨立而優秀，他仍然免不了一次又一次的操心，雖然不帶惡意，有時候過度的關心卻是一種變相的負擔。

而且，多少也忽略了總待在身邊，無怨無悔幫他處理弟弟的極道先生。凝視久了難免彈性疲乏，也許，有時候他該學著放下，學著只關心自己還有討尚風悅開心就好。

他知道很難很難，不過，他會開始慢慢嘗試改變。
★

這趟五天四夜的旅程，說長不長，說短，也讓他和極道先生共同製造了許多只屬於兩人的美好回憶。

兩個孩子在港口等待豪華郵輪時，那足以嚇死人的誇張行李箱差點沒讓他以為，嘯日猋還有十鋒是不是不小心拿錯了別人的行李？或是偷偷想把莊園的大型傢俱搬回來了。

「那兩個小傢伙，只是失心瘋幾乎把所有的店家特色點心都買回來而已。」知道那幾只臨時購買的行李箱底頭裝什麼東西的極道，非常不客氣直接揭穿兩人的小小秘密。

十鋒還可以理直氣壯說是要買回去給太君治嚐鮮的，嘯日猋一聽到自己的行李箱裡頭裝什麼被開誠佈公，一臉緊張兮兮的，衝了上來揪住醉飲黃龍的衣領，「大哥，你不可以出賣我！不可以讓雅少知道我買了這麼多的點心回去！」

照笑劍鈍沒有良心的性子，肯定會笑他會變胖，最討厭了！

「既然怕被笑劍鈍嘲笑，那為什麼還要買這麼多？」難得有機會可以恥笑嘯日猋，極道自然選擇趁勝追擊，讓嘯日猋氣得差點沒有跳腳抗議。

孩子氣地扭過頭，「我才不管呢！反正我就是每一種都想吃，又難以抉擇。」所以，即使有被笑劍鈍看笑話的風險，他還是想要全部通通帶回去。

相較之下，十鋒其實滿克制的，他的行李箱有一半是裝白帝的戰利品，他自己買的甜點，一手一個紙袋就可以搞定。他終究是驕傲的，即使在現場的氣氛感染下試吃了為數不少的甜點，願意帶回去給太君治的，卻只有他一開始心心念念的黑貓馬卡龍而已。

至於其他，他只是好奇口感和使用的配料比例，意思意思免費拿來吃看看罷了！這一趟啊，他的確收穫豐盛。

醉飲黃龍的行李雖然沒有兩個孩子那般讓人咋舌，不過五天下來，他也很積極地買了各式各樣的紀念品要給弟弟們，只是他沒有說，他也買了一樣東西要給這幾天都和自己膩在一起的尚風悅。

如果在送禮物之前被注意到，那就沒有意義了。

極道的行李算是最輕便的，來的時候一只水藍中型皮箱，回去的時候依舊，雙手瀟灑不帶走任何一片雲彩，除了腦海中滿滿的回憶之外。

人啊，絕對不能做虧心事，不然有時候現世報來得很早哦。

本來說好要來送行的莊園管理人沒有現身，卻意外地出現了嘯日猋當下絕對不想面對的斯文白色身影，嚇得嘯日猋當場縮到十鋒的背後去，死活都不肯與某某人正面交鋒。

應該身在斐城的笑劍鈍，噙著好看的笑容雙手環胸，一臉笑容可掬無毒無害，但是夠了解笑劍鈍的話，就知道他現在絕對正在計畫什麼讓人雞飛狗跳的惡劣想法，「小望，你還記得，出發之前我跟你說過什麼嗎？」

皮笑肉不笑的，讓嘯日猋嚇得連忙向其他三人求援，「銀戎，你怎麼會過來？」身為大哥的醉飲黃龍，就算硬著頭皮也得出聲解救自己最小的弟弟。

漫不經心捲著自己的髮尾，「順便來探望羅喉的，等等還要回斐城一趟，鴉魂的護照還在我這裡。」不然，鴉魂就要短期被限制出境了，哈。

「小望，回去在和我分享你買了什麼，我還得趕等等飛往斐城的班機，先不奉陪了。」

嘯日猋的臉蛋整個垮了下來，所以他才說，他最討厭笑劍鈍了！

一旁的十鋒，只能瞭然地拍了拍頹喪的某人。

「真是的，你家的小龍們怎麼個個都長不大啊。」笑著搖頭，笑劍鈍的玩性還是讓人半點不敢恭維，不過這趟旅行，他倒是滿意。

當郵輪靠岸鳴起響亮的汽笛聲時，他主動牽起了醉飲黃龍的手，下一次來霜城啊，他可要自己規劃一條路線。

想到這裡，極道的心情不由得雀躍了起來。

補記‧玩性亡魂

「咦，爺的護照呢？」準備退房的時候，鴉魂突然一臉錯愕地發現自己重要的東西不見了，霎時，翻天覆地將行李全部倒了出來，發了瘋似的尋找。

他已經好幾天沒看到那個不會照顧自己的傻子了，別鬧了啊啊啊啊啊！

歇斯底里把房間弄得一團凌亂，那本深綠色薄薄的小冊子，卻依然芳蹤飄邈，讓鴉魂本來就緊繃的情緒，瞬間沸騰到最高點。

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只好播電話給順便跑去霜城探望病人的笑劍鈍，『你有沒有看到爺的護照啊？』

電話的那一端，笑劍鈍的笑意正盛，先陪鴉魂虛應故事了一段時間之後，最後才娓娓道來，『我不小心拿走了，現在正要入關搭飛機。』

想當然爾，鴉魂又自爆了。

他愉快掛掉電話，小別盛新婚，正樣當回去見到太君治先生時，鴉魂才會更珍惜嘛，不是嗎？

補記‧雪梨花

「廣陵，不好意思這幾天都麻煩你了。」生活作息始終不正常的太君治，朝著香獨秀露出了有些抱歉的靦腆笑容。

「哎呀，院主你不用太感謝我，濟弱扶傾是舉手之勞。」場面話說得漂亮，太君治卻不能聽出看似什麼都不在乎的香獨秀，言詞之內對他仍是毫不保留的迴護。

「我以為風城不會下雪的，一起出去看看好嗎？」本來抱著十鋒的跛腳白狐狸舒服窩坐在溫暖室內，瞧見落地窗外竟然開始飄落今年的第一場雪，太君治不禁泛起了淡淡的笑，一如繁花暖綻，叫人捨不得別開眼。

他啊，還記得當殿將的那段時間裡，在蕪園無憂無慮的田野生活。一起承接初降的第一片晶花，一起煮茶賞玩，不過這些畫面再美，都過去了。

「你都提出來了，香獨秀怎麼好意思拒絕拂逆院主的邀約呢？」刻意強調的字眼，提醒著自己劃開距離，他和璚若，只能是朋友！

即使如此，香獨秀不曾為誰改變的底限和極限，仍舊為了太君治，無悔變動。

Free Talk：

後半部出來插花的六個人，應該很容易猜出分別是誰？設定上部分沿用了桃花落(笑
剩下雙日淚星和東城雪落，其中最後的東城雪落會在除夕當天貼上ovo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噗浪
文字堆放處-驟雨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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洸離

一只十八粉。淺斟低唱英雄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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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228樓發表於: 2012-01-18 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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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日淚星

「雅少，這裡是詩意天城…？」率先映入眼簾的，是雕窗外挾道兩旁垂絲、西府海棠雙雙林立，初如胭脂點點燃，開則漸成纈暈，落則有若宿妝淡粉。嫩紅綴滿了蔚藍的天穹，似是要與之爭艷般燦爛妍麗。

那是銀戎最愛的海紅花海，也是雅少曾經的傷心，如花一般美麗的生命，葬送在笑劍鈍來不及握住的雙手當中…。

「星痕，我們說好了要一起再看一次雙日淚星，我們回來了。」白皙皓腕慵懶支撐斯文孺秀的臉龐肘枕床板讓身軀幾乎半個傾壓在星痕上空，近得只剩下毫釐之距。

將中間所有帶血啼淚的過程全部省略，星痕不需要知道他付出了多少代價，才把人從無間給拉回來，更不需要過問，他和慈光之塔無衣師尹之間吃力不討好的交換條件是什麼。

『我可以幫助詩意天城的三皇子回歸，不過，我希望你能替羽兒向冥界鬼差討保。』無衣愉快地開出自己的要求，談笑風生中看不出太明顯的情緒變化。

眼底一閃即逝的暗影，卻叫心腸柔軟的天刀笑劍鈍，無法輕易將對方的訴求等閒視之。他曾聽說，慈光之塔最高主事者身側有一個毫不掩飾偏心疼寵的白衣秀士，名字好像是一羽什麼來著的…。

星痕的記憶雖然有些錯亂需要時間重新整合，但是他非常肯定，兄弟豁命闖過婆羅塹當下，他在笑劍鈍溫熱的背脊上頭，嚥下自己的最後一口氣。

他，失約了。笑劍鈍不放棄他，他卻無法活著回到詩意天城…。

厚重繁華銀白織錦緞隨興散落在床沿，被笑劍鈍臥佛坐躺的姿勢壓著了本人也不甚在意，笑得一臉溫柔愜意，讓衣擺上墜滿的珠玉琅璫，隨著自己的動作發出好不清脆的顫音。

鬼使神差地，他撫上笑劍鈍帶笑的眉眼，沿著俊秀的五官形狀讓帶著厚繭的指腹一一劃過，而後，開口說出違心之論，「你不放棄我，我也不放棄，我們說好了。」最後，很用力很用力握住了兄弟的手掌。

自從沁離開他們之後，笑劍鈍便習慣性自己一個人去承擔所有的苦所有的痛，即使，那不是他的兄弟可以負擔之輕。

不戳破笑劍鈍獨自攬下的所有謊言，如果哪天，笑劍鈍必須去面對讓他欲火重生的代價，那他將義無反顧站在兄弟的面前，決不讓笑劍鈍孤單一個人！

「好久，沒看你穿正宮裝了。」有些感嘆，他的兄弟非常崇拜三爪青龍，於是外型打扮上和對方在不知不覺中越來越相仿，最後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爾雅卓絕。

其實，他沒有資格笑話笑劍鈍，他的慣性沉默，其實也是源自同一個人…。

即使對方是詩意天城的叛徒，卻也改變不了沁在他們倆心目中的地位以及影響力。他們不需要向其他人證明什麼，而失去對方的痛苦，只要，他和笑劍鈍相互了解就夠了。

不需要其他人，來分享有關沁的一切！

「既然都回來了，總得替王盡一下身為御天龍族皇子的責任。」把玩著他微捲的灰紅色混絲，笑劍鈍的回答，顯得漫不經心，甚至，有點逃避他的問題，愉快打太極。

伸手，摸了摸與自己有些相仿的臉龐，「咱們，等等去面見王，讓王看看他的皇侄安然無恙，而後，一起去替沁掃墓。」詩意天城現任的王是他們的小叔，與某個老奸巨猾的幕後黑手不同，他們的王，未將身為皇子的責任強加。

『銀戎，我的孩子啊，你不需要勉強自己替御天龍族留下皇族血脈，不要強迫自己做沒有感情基礎的繁衍後代，你沒有這麼廉價。』某種程度上心灰意冷的他，對於長老們的安排，選擇乖順接受。

不過，王不准！

『對不起，當年不能替你還有星痕留下三爪青龍。罪證確鑿的他，身為王，無論如何，都不能縱放…。』王來探視已無心跳跡象的星痕時，握著他的手一臉誠摯而滿懷歉然，以王的尊貴身分，為當年犧牲在宮闕鬥爭的所有生靈，還有他們兩人再也回不去的天真，道歉。

他用力地搖了搖頭，其實那些都不重要了。

「好，我們一起去向王請安，還要讓沁看看他來不及親眼見證的皇族榮耀！」
★

「大哥二哥，快一點啦！不然店裡的宇治金時蛋糕都要賣完了。」嘯日猋急急忙忙催促著遠遠落在身後的醉飲黃龍還有更在青山外的刀無極，期待之情溢於言表。

自從刀無極回來後，性子上有了相當大的轉變，雖然表面上不承認，孝弟的程度卻絕對不亞於醉飲黃龍，彷彿，想將以前沒有機會疼愛弟弟的虧欠，一次全部還清似的。

於是，當笑劍鈍瞧見太君治清醒放下心中一塊大石回上天界去尋回自己最後一位兄弟時，嘯日猋便理所當然地接受兩位哥哥對自己的好，有一點點，被寵壞的味道存在。

多少知道嘯日猋一開始在苦境過得並不好，甚至還有嚴重心靈創傷以致於一度人格分裂，當極道先生偶爾看不下去指責嘯日猋時，刀無極總是出面勸阻，任著他最小的弟弟，為所欲為。

至於嘯日猋本人啊，倒是挺享受兩位兄長的伺候，趁雅少不在家的時候。

「它又不是限量的，白帝，需要這麼急迫嗎？大哥老了，不用做極限運動吧。」醉飲黃龍任著嘯日猋不滿自己的速度，一溜煙跑回來拉著自己往前飛奔，雖是連聲討饒，卻還是任命地陪著嘯日猋衝。

刀無極在兩人身後暗自腹誹著自家大哥怎麼可以如此毫無天良地溺愛他們的幼弟，卻沒有意識到自己手中方從資訊月展覽中廝殺回來的戰利品，可全部都是他刷卡簽帳，目的是更新嘯日猋的電腦等級配備，方便對方玩最新的軟體遊戲用的。

三人一路有說有笑，雖然看在旁人眼底，有點類似他們兩位兄長被嘯日猋牽著鼻子走。

轉角陰影處，一雙看似漠然的精黠檸檬金色雙眼，牢勞鎖定御天龍神們的身影，執著的凝望著，若有所思，眼神裡漣漪著只有自己才懂的複雜情緒。

本來鬆弛著雙拳，緩緩地，緩緩地掐緊了。

胸臆當中，一種悶燒著名為恨火的情緒，逐漸地加溫沸騰，蟄伏著只待破關而出的那一剎那，一把鋒利而亮恍的袖珍刀刃，無預警捉得好牢好牢。

當，刀無極不期擦身而過的瞬間，金瞳雙眸的主人，惡狠狠朝著胸前跳動臟器的位置刺了下去…。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迅捷無比的亮橘暗影快速衝入血腥的戰圈，硬將刀無極給撞開，使得小刀刺偏了好幾吋，只在臂膀劃開深深見紅的一道口子，剎時，怵目驚心。

「你是誰？！」正巧迴身，目睹了行兇的驚險片刻，絕不容許有人傷害自己兄弟的醉飲黃龍暴怒衝了上來，扣住那隻白得太過，幾乎沒有血色的腕骨，匡地一聲，刀子落泥委地，露出了繁複精美的把柄，熟悉的紋路雕工，震懾地醉飲黃當場說不出話來，幾次想開口，卻只能發出無意義的單音…。

兇手儒雅的臉龐，挑了挑眉，讓左眼下方的煙紫色刺青隨著臉部肌肉而跳動著，給人一種驕對天下競折腰的十足傲氣感，「高高在上的天尊，還有自詡封侯萬里的六爪禍首，不認得我了嗎？」

挑釁發言的同時，眼底不屑掩飾的輕視之意表露無遺。

「大哥，二哥，你們認識他？」嘯日猋只覺得眼前香檳金色長髮的青年氣質上給人一種陌生的熟悉感，好像，他曾經在什麼人身上看過似的，可是，說不上來。

「會稱呼我六爪禍首的，看我的時候又充滿著連掩飾都嫌多餘的怨毒神情，我應該只認識那麼一個。是吧？三爪青龍‧沁。」即使心底震驚地掀起了狂瀾巨濤，刀無極在表現上頭，還是一如以往的冷靜平穩。

按著仍汨出源源血跡的傷口，他怎麼也沒想到，會在回程的街道上，與笑劍鈍不死心尋覓多時的三爪青龍，迎面撞個正著…。

相較之下，醉飲黃隆的反應顯得吃驚許多。他印象中的三爪青龍，斯文有禮中總埋藏著一股讓人難受的複雜情緒存在，有點類似責難的意味，怨他，沒能給銀戎還有星痕一個完整的童年。

鬆開了自己的鉗制，醉飲黃龍不願意與沁那雙灼人的淺色瞳子四目相對。

「你就是笑劍鈍一直牽掛在心上的三爪青龍？」嘯日猋好奇地打量著眼前清艷似幻，感覺上卻十分驕傲的美青年，好像，和他想像中有嚴重的落差…。

沁來不及看到邪影白帝，直覺相當敏銳的他，卻立刻正確判斷嘯日猋背後的身分，「笑劍鈍，便是銀戎小皇子嗎？」湮滅在過去的記憶在提到自己最重視的皇子時，笑開了如繁花暖色的溫潤。

那一瞬間，嘯日猋竟將眼前的笑容與笑劍鈍猶如煙雨江南的溫柔重疊…。

「銀戎現在返回詩意天城，你要不要先跟我們回去等他？」刀無極記得自己對哭得好傷心的笑劍鈍許下的承諾，一臉誠摯地邀請著兩個孩子曾經最在乎的三爪青龍。

沁又笑了，笑得好高傲，「我拒絕！」
★

『無論你有什麼苦衷，你的肩上擔著萬千無辜性靈不容抹滅，於是你得為他們贖罪。』面無表情的鬼差，在嘴角勾開了清清淡淡的弧度，一切事不關己的模樣。

『有個笨蛋，和我談了交換條件，免去你一身囹圄，並且讓你保有你這一輩子的記憶。你必須，讓他自己找到你，否則，他死後就得留在冥界替我賣命了。』
★

「沁的外表雖然改變，他骨子裡睥睨天下的傲氣卻是分毫不減啊…。」刀無極有些感嘆地發表著自己今天見到對方的感想，當然，恨不得將他拆吃入腹這點，也是數千年如一日，不曾更迭。

「笑劍鈍那麼喜歡的沁，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呢？」嘯日猋只是強迫自己不去想，但是那不代表，他一點都不在意。

這個問題，顯然讓刀無極當機了好一會兒，拿捏了老半天，不曉得應該從何說起，才不至於傷了他那個某種程度上心思纖細敏感而且重度缺乏自信的小弟。

「銀戎加上星痕的合體，對了，還要摻一點驕傲的成分。」一旁的醉飲黃龍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只是這個答案，聽起來不倫不類。

刀無極兀自陷入了自己的沉思，記憶當中的那抹碧色身影，高傲而難以馴服，外表雖然斯文雅逸，性子卻是十足十的淡漠，如果不是為了銀戎還有星痕，很多時候，沁是沉默的。

銀戎繼承了沁的外表和洋溢才華，而星痕承載了青龍漠然卻未朋友赴湯蹈火的無怨無悔。

「我是他最恨的人，我從來沒見過他有好臉色，醉飲黃龍說得沒錯，沁的傲骨打娘胎裡帶，壓根不屑遮掩。不過，他是我見過最出色的御天龍族平民，能力完全不遜於皇族，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武藝馬術，我還真沒看過哪樣他不在行的。」

唯一的缺點，不是顆聽話的棋子。這點，赤麟自然保留在心中。

「難得聽到你如此對他人如此讚謬。」醉飲黃龍沒想過同樣驕傲的赤麟，會對出身不如自己的龍族青眼有加，忍不住感嘆了起來，環境，果然將人的鋒利稜角磨得圓融光滑。

「他的確很優秀，不然當年我也不會利用他。」對他來說，權力鬥爭都過去了，所以他能夠赤裸裸剖白。只是他也明白，沁雖然不曾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什麼，卻在兩個孩子的心中，潑墨了不可抹滅的色彩。

一筆，一斑欄，皆是血淚交織的痕跡。

「不曉得，雅少還有絕塵見到沁的時候，會是什麼反應？」語氣裡頭，帶著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微微酸楚，他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心臟有些疼痛的感覺。

聽出嘯日猋的不確定感，赤麟拍了拍對方淺色的腦袋，「沁只是他們兩個生命裡無法癒合的傷心，而且，沁心底的人不是他們。」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三爪青龍對自己的異母哥哥有超乎手足之情的情愫存在。

所以，才會任他擺佈多年。

「真的嗎？」像是尋求保障和確認似的，嘯日猋眨巴著大大的雙眼，直直盯著赤麟看。

重重點了點頭，「你放心，笑劍鈍別的優點沒有，他一定認定的事情是絕對不會更迭的，他承諾過你的，不是嗎？」心底無聲問候了自家腹黑如水的某個弟弟幾聲，這傢伙就是喜歡玩些讓人霧裡看花的把戲，才會造成今天這種詭異的局面。

嚴格說來，兩個孩子對三爪青龍，應該屬於孺慕之情，畢竟在那實詩意天城食古不化的制度下，沁的出現，填補了兩人心靈上破開的空缺。而當年那場可笑又荒唐的血腥悲劇，無論是他還是醉飲黃龍，都得付上好一部分的責任。

是他的妒忌發狂，是醉飲黃龍的完美傀儡，傷害了兩個太過年輕的孩子…。

臂膀上的傷口可以輕易痊癒，連半點疤痕都不會留下來，可是，那個不曾真正結痂的傷口呢？如果沒有讓兩個孩子與沁再次重逢，他一定會不甘心的！

他想彌補兄弟的決心，絕非空口無憑！
★

荒煙漫草，將青石雕砌的無名小墳埋在幾許煙捲重連之中，難覓其蹤。

霜露冰白障蔽前行的視線，笑劍鈍手挽自己沉重的衣擺，一手握住自己的兄弟，撥開叢生的高高蘆葦，飛快而遊刃有餘的穿梭著。即使，霜眸緊閉，笑劍鈍也有自信，絕對不會迷途！

每當他痛到無法承受，或者看守天牢閒暇之餘，笑劍鈍都會晃過來這處連名字和遺物都不被准許留下，屬於被時間放棄的詩意天城與慈光之塔交界處。

一盞離愁，浪跡天涯難入喉，酒暖之後，回憶思念瘦。

他常常帶著陳年的酒罈子，倚著小小的衣冠塚，將自己喝個酩酊大醉，藉此緬懷著他曾經無憂無慮的年少輕狂。不過，他從不讓性子叛逆的白帝知情甚至尾隨。

那是他與星痕的秘密。

絕塵由著自己的兄弟拉著自己四處轉悠，絲毫不擔心自己走失。不只是笑劍鈍，他自己也常抽空過來探望這座他和銀戎一掊一掊黃土堆疊而成的荒塚。

他們各自使用不同的方式，紀念自己逝去的青澀歲月。

「雅少，方才王的面前，你怎麼沒現龍犄角？」是慣性偷懶？還是有不可告人的苦衷？他的兄弟一向不怎麼喜歡露出那對翠色犄角，通常意思意思綁個髮帶將頭髮盤起來交差了事。

他一身煙灰色的宮廷正裝，袖擺漸層濃灰，腰際纏綁一快黑紋繡紅護腰，不繫腰弓帶，反而以層層疊疊纏繞的黑色繡邊緞帶固定，上身同樣掛滿叮叮噹噹的沉重飾品，不過他不佩玉石，以銀質金屬襯出他戰神的野性。

燻紫色龍犄上，各圈掛著鑲嵌瑪瑙的小巧金屬花型，重得他腦袋幾分疼痛。

御天龍族的正宮裝，向來不怎麼符合人體工學，更不適合上戰場，所以他們的王，不太離開那張寬敞的王座，總是懶支扶手，睨著九層雲闕下的一切。

笑劍鈍的嘴巴，其實像扇貝一樣緊實，如果他沒有心要吐實，那誰也逼迫不了他。不過興致看來頗佳的笑劍鈍呢，難得很老實，一陣煙霧捲簾過後，現出自己腦上的短缺…。

為了不讓鴉魂失去最重要的手足，笑劍鈍不惜攀折自己兩隻龍犄，只求能替求影十鋒，換得一線生機，「有時候我會想啊，我們四人那時報著慷慨赴義的心情去闖火宅佛獄，是不是一場太過渺茫的犧牲？

那時候，看著身邊的同伴一個一個風歌倒落，我卻不能停下自己的腳步，只能背負著死者的期待還有楓岫主人的交託，拼了命地往殺戮碎島的方向奔去。我不想被獨自留下來，我不願一個人苟且偷生…。」

無聲之間，絕塵緊緊扣上了兄弟的指掌，十指交握著不肯輕易放手，笑劍鈍雖然說得雲淡風清，唯一生還者必須承擔的悲痛還有自責，卻紮紮實實延燒了過來，讓他為了笑劍鈍，跟著痛了。

「幸好啊，老天爺待我不薄，絕塵你還在我身邊，還有院主，還有十鋒，目前也都安好。」笑劍鈍忽然笑了起來，笑得好單純好單純，幾乎看得絕塵一陣澀然。

他的兄弟，很久很久，沒有笑得這麼純粹毫無負擔了。思緒轉走至此，他們交握在一起的雙手，扣得更緊，即使泛白，也毫不在意。誰也不能，割斷他們的血濃於水！

「難得回來，咱們不醉不歸！」他從寢宮刨了幾罈陳年黃封酒帶了出來，那是他某次拉著星痕溜去慈光之塔有名的酒市買回來的佳釀，聽兜售的年輕小販說，是從秀士林裡頭流出來的東西，他們的最高主事者情有獨鍾。

無衣風雅而挑剔，當年埋下這幾罈好酒時，他便一直期待著開封的那一天，能與兄弟，共品這醉人香氛。

「好，咱們痛飲這一回！」
★

「嘿，你們兩個總算回來了。」伴隨著上揚的尾音，嘯日猋愉快地撲了過來，給了他們兩個一人一個大大的擁抱。

笑得寵溺，他任嘯日猋像抱大型布偶一樣賴在他身上蹭著，「什麼事情讓你這麼開心？是擎海潮前輩終於解開對你的成見還有誤會了嗎？」伸手接過大哥遞上來替自己接風洗塵的一盞茶，他打趣詢問著。

一提到擎海潮，嘯日猋的臉蛋立刻垮了下來，「前輩哪裡這麼好說話啊？！他還是每次看到我去找歡歡就滿屋子抓著我打，被號雨鯨脈打到超痛的！」誇大其辭的反應，逗笑了在場所有人。

「嘯日猋這個死小孩，有一次居然拿我當擋箭牌。」赤麟有些沒好氣地發言，這個臭小子，現在仗著他寵，就理所當然地爬到他頭上來了，簡直無法無天。

想到這裡，赤麟不忘回頭瞪了醉飲黃龍一眼，都是你把弟弟們給寵壞的！

殃及池魚的醉飲黃龍，只好無辜地笑了笑，假裝沒看到赤麟想將他生吞活剝的眼神。

「星痕，歡迎回來。」笑鬧了好一番之後，赤麟還有醉飲黃龍以誠心的態度，恭賀著自己的弟弟歷劫平安歸來。當然，他們沒有漏看，星痕悄悄把一顆翠綠晶瑩的元珠塞給笑劍鈍。

「前一陣子，我們在從巡城商圈回來的路途上，碰到了沁，雖然外貌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他的眼神還有性子，和當年如出一徹。」當醉飲黃龍還在苦苦思索著要怎麼告知時，赤麟已經搶先脫口而出，單刀直入，絲毫不拐彎抹角。

剎那，笑劍鈍手中的骨瓷茶杯握不住了，碎裂地好清晰，在原木的地板上頭，潑出一道炫目的艷紅，表情一片空白；星痕稀缺的神情上，同時裂開了一道好大的口子，久久反應不過來…。

下一秒，以速度著稱的笑劍鈍按住星痕的腕骨，如同追月的流星，一下子跑得不見蹤影，怕是，追人去了…。

「願你們兩個，能早日找到三爪青龍，為自己填補一道缺憾。」
★

鏡前，少年特有的纖細線條讓人恍然如夢，煙灰紫黥面圖騰更讓他幾乎識不得自己的容貌。

冥界鬼差雖然允許他重新投胎輪迴，卻讓他一輩子無法長大，永遠維持著十來歲孩子特有的稚嫩直到死去的那一刻。也許，青春永駐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他卻壓根不想要！

他最痛恨的，就是青年時期的自己，滿手血腥，污濁地連自己的面貌都不願逼視。

某個人，應該將他出現的訊息告知銀戎還有星痕小皇子了，其實他沒有把握，這樣的狀態下和他一生愧疚的兩個孩子相遇，是好還是壞？就算兩人不恨他也不怨他，他仍然無法原諒自己，利用了兩人最單純的信任…。

這一輩子，他不屬於御天龍族，只是一個會生老病死的平常人，沒有枷鎖，只是來還債的，還給銀戎還有星痕，他來不及的所有抱歉。
★

漫無目的，他拉著星痕跑得好急好急。

其實，他對於要上巡城的哪裡去尋找沁根本沒有半點頭緒，但心底卻有一道聲音，不肯讓他停下腳步。也許遲疑了，便是永世的錯過和遺憾重演。

眼睛又乾又澀，彷彿無聲的淚隨時都會墮下來似的，實際上他沒有哭，甚至臉上還掛著相當溫潤的微笑。

背後的星痕，曉得自家兄弟內心無聲的掙扎和糾結，因此，並不過問笑劍鈍想去哪裡，只是將自己的信任，無言全部遞交了出去，兄弟到哪裡，他就在哪裡。

「你們兩個，在急什麼？」粗嘎中猶帶幾分不羈狂妄的嗓音，冷不防在耳畔響起，而後，黑影大剌剌地遮住他們前行的方向，硬是阻撓當路障。

「鴉魂，你刻意把我攔下來，是不是想告訴我什麼訊息？」曉得自家友人恨不得能時時刻刻和太君治長廂廝守的晦暗心思，他問得一臉期盼。

「你要找個人，爺可替你打探到了，算是償還你替爺保住最後手足血脈。前面不遠有一間小咖啡廳，他就坐在裡頭喝咖啡吃冰淇淋鬆餅。」沒有明白點出是哪一間午茶店，鴉魂相信，以笑劍鈍對這一帶瞭若指掌的程度，他不需要提點太多。

手一揚，告別的同時回收自己可靠的偵查兵寒鴉，他出來太久了，希望，傻子還沒睡醒才好…。

腦袋快速搜尋過附近店家符合鴉魂敘述的資料，他想，他知道沁目前的所在地了！星痕本來鬆垮垮牽住笑劍鈍的指掌，忽然用力扣緊，「兄弟，我們說好了一起面對。」

原來，笑劍鈍控制不住自己身軀的發顫。而這樣有點類似少小離家老大回，近鄉情怯，不曉得該如何面對江東父老的心情，其實，星痕也是一樣的。

他們都會怕，可是他們說好了，要一起找到三爪青龍，要一起和對方相認。

推開的玻璃門扉，跨出去的那一步，象徵，被迫扼斷的那一段時光，在千年不肯放棄的追尋與磨和之後，又重新啟動了轉輪，準備締造新的扉頁。

咖啡香纏咽於空氣當中，在鼻息中旋舞出繽紛的燦爛，視覺往前拉，純白鋼琴優美流洩著乾淨清澈的靈動音符，舒適的環境中，淡色熟悉背影，堂而皇之囂張橫陳！

笑劍鈍與絕塵，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異口同聲喊出鎖在心底最深處那頁被無情撕裂的章節，「沁。」

回首霎時，多少演練了不下千百回的言語哽咽在喉嚨，竟是無語凝噎，發不出半個有意義的單音來，波光流轉在眉眼之間，同樣倔強的他們，誰也不肯掉下一滴眼淚，或者懦弱地哭出聲來…。

不是不能，只是不想讓對方看見自己的脆弱。

定格過後，沁優雅放下自己手中的刀叉還有吃到一半的抹茶冰淇淋鬆餅，朝著他們，綻放出熟悉的溫暖微笑，「銀戎還有星痕小皇子，久違了。看上去，你們兩個過得都很好，我很欣慰。」

他當初毅然而然為兩位小皇子選擇往赴黃泉，而今綜觀兩人特色各異的颯爽英姿，他想他必須背負的一切罪孽，不算是毫無代價。

少年時期一向比較黏他的笑劍鈍，突然張臂用力抱了過來，將三爪青龍略顯嬌小的身軀緊緊拽在懷抱當中，至於漠刀，竟然也有樣學樣摟了過來，團團把他包圍擠個水洩不通。

當初強迫兩名少年們承受太多殘酷的他見狀，了無遺憾地又笑了，「等等，要不要和我一起吃鬆餅？」
★

鬼差只給他和兩人道別的時間能在陽世徘徊，今天過後，他將徹底灰飛湮滅…。

不過，他的人生已經沒有什麼值得牽掛了。

幸謝皇子，你們，是我這生凋零當中最美的相遇。

Free Talk：
剩下東城雪落，除夕當天會貼出來
也預祝各位新年快樂ovo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噗浪
文字堆放處-驟雨的黎明

頂端

洸離

一只十八粉。淺斟低唱英雄血紅

級別: 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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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0)

229樓發表於: 2012-01-22 20:2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東城雪落

宮娥們七手八腳打扮著被團團包圍在中心的年輕皇子，鑲金戴銀的厚重衣袍一件接著一件往健朗的身軀上累加，就怕他們的皇子等等參加宴會的時候不夠氣派似的。

皇胤像只作工精美的瓷娃娃般任由宮娥擺弄，若不乖乖順從，晚點宮娥在王的面前垂淚泣訴，他可是承擔不起。

上好龍紋壓繪織錦緞，叮叮咚咚，光看便叫人眼花撩亂瞠目結舌的金玉珠翠，從最裡頭的純白蠶織壓摺雲水圖樣短襯，同樣質料的長褲，白色上頭帶有薄織金片的宮腰帶，一玉質龍頭銜環，和幾條質感極好的雪緞子，穿過圓環纏綁在腰際處，身後，繫上一個固定綁結，最後是織錦緞繡金的龍紋長外掛，點出皇胤雍容華貴，儀態不凡。

一塊扇型龍紋織錦緞，俐落地繞過小腿肚，而後打結，讓犀角製成的圓珠垂落下來，英挺中猶帶幾分飄逸。

他望著鏡中的自己幾分苦笑，如此繁複的正宮裝，等等他還能順利移動嗎？

先祭祖，後宴客，他像是栩栩如生的傀儡，在禮官的指引下，逐一完成，不帶任何的個人思想。

宴客用的宮廳，為了等等即將到來四魌界另外三層的領導人，已然佈置地金碧輝煌，醇酒佳釀，鍾鼓饌玉，讓人目不暇給。

皇胤不對這樣奢華的鋪張排場發表任何意見，如果長老們堅持，那他從善如流。他只是翩然落坐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靜靜等候著王的到來。

笙樂起，天際瀰漫著一陣光彩奪目的繽紛雲煙，他恭敬起身，彎下自己直挺的腰桿，「皇胤恭迎王。」音調，不卑不亢。

王帶著侍衛率先邁步而來，後頭魚貫而來，是詩意天城以老賣老的權利干涉團體，長老團。他低垂斂下自己外放的眼神，不去看那些蹣跚的步伐，是如何苛待他新生的小弟…。

不久之後，禮官清亮高亢的嗓音，綠續宣布其他三界領導人的來訪。

三道截然不同的身影陸續被領入座位，各自獨領風騷，可最讓宮娥侍衛竊竊私語的，是慈光之塔的最高主事者。

竟非，珥界主。

「吾乃慈光之塔新任主事者‧無衣師尹，界主痼疾纏身不便長途跋涉，因此由吾代勞。」

龍驤虎視的傲然自信，寫在那對紫藍色猶如晶石一般燦亮的眼眸當中，搭配上泰然自若，談笑風生的從容態度，讓人難以置信，眼前紫衣而清俊顯貴不過二十出頭的華美青年，竟是慈光之塔新任的最高主事者。

可愜意手中晃漾，貨真價值的血魎之羽，卻又無言昭告天下，青年不可等閒視之的尊貴身分。

不管日後，血魎之羽基於什麼樣理由交給以盜驪弓在婆羅塹隻身擊退千軍萬馬，一戰成名的白衣年輕秀士，都不是詩意天城應該過問的。

視線在往旁邊拉一個座位，白髮英姿颯爽的沉穩雄渾男人，便是四魌界連續幾屆的武冠，殺戮碎島的雅迪王。

男人舉手頭足之間散發的王者氣度，讓人，不得不心神嚮往之。

最旁邊，是火宅佛獄的咒世主，即使慣見俊男美女的他，也不由得為咒世主玉樹臨風的英挺模樣暗自喝采，更不用提，一旁伺候的年輕宮娥們，投以如何的愛慕眼光。

這四魌界第一美男子的稱號，還真不是浪得虛名。

也許因為第一印象太過強烈，以致於皇胤怎麼也想不透，當年風流倜儻的咒世主，後來怎麼會變成三白眼又童山濯濯，人見人怕的鬼樣子…。

這場祝賀他冊封天尊的宴會沒有那麼單純，某種程度上，也代表著各方勢力的暗自較勁，扣除向來不管事的詩意天城以外，另外三界之間維持的恐怖平衡是否有任何的傾斜，才是壽宴背後不能言說的真正目的。

所謂宴無好宴，大概就是這樣的情況。

皇胤在逐一向各界的領導人敬酒過後，安靜落坐於自家王的身邊，他很清楚自己不過是一尊完美的花瓶，只是充分而稱職扮演好這樣的角色就可以。這樣的鴻門宴當中，他倒是可以學到一些權利鬥爭的手腕和長長見識，這才是詩意天城擴大慶祝他冊封的真正理由。

他其實不是很在意各家帶來的賀壽禮物是什麼，古董珍玩，珠寶玉石，他已經看過太多太多。不過，當慈光之塔紫衣主事者差人遣上一只精緻炫目的金色鳥籠時，他卻無法假裝自己沒有看到了…。

「此乃吾境精神象徵‧白羽單翼鳥，送給詩意天城的皇子，願兩境永世交好。」漂亮的場面話無懈可擊，無衣臉上親切和藹的笑容更是看不出半點虛假造作之意，可不知為何，他就是覺得那樣的平易近人十分刺目礙眼。

指拈玉盞，他舉杯向無衣示意，而後仰頭一飲而盡，用來逃避與無衣看似不帶任何惡意的目光交接。

不得不承認，慈光之塔的禮物相較於其他堆積如山，他連看一眼都嫌多餘的禮物而言，實在雅致許多。意識到這一點的他，顯得更鬱悶了，不斷拿起酒杯猛灌，卻阻止不了自己眼神飄移的落點。

那是，一只純白彷彿被聖潔光環圍繞的美麗巨型禽鳥，不帶任何混色雜質的白皙羽翮在窄小的空間中有一下沒一下拍擊著流暢的圓弧線，直叫人，目不轉睛，深怕錯過任何一個細微的小動作。

就在眾人觀賞得如癡如醉的片刻，白羽單翼鳥忽然發出了如同碎玉般清脆的響亮顫音，接著，讓人不敢置信的一幕，於焉發生──

像是失控一般，白與單翼鳥一頭猛烈撞上禁錮的牢龍，霎時，白色羽毛從鳥籠的縫隙中頑皮鑽了出來，在張燈結綵的雕樑畫棟之間，慢悠悠，輕盈靈動翔墜落地，畫面猶然詩情畫意。

然而，目光拉回，鮮紅的血液染腥了潔白的羽翅，受了傷被關在別緻鳥籠的脆弱禽鳥不住掙扎著，翅膀撞擊金屬欄杆發出了刺耳而尖銳的鈍物重擊聲，血跡斑斑，傷痕累累，卻不肯停下來，寧死不屈的場面鮮血淋漓，至死方休。

矛盾揉合成一種讓人不敢逼視的淒艷瑰麗。

觥觴交錯酒酣耳熱中，沒有人為了壯烈死亡的白羽單翼鳥停下自己的交談或是飲酒吃肉，彷彿死了隻畜生，稀鬆平常。

從來沒有見識過如此血腥場合的皇胤，不了這樣的衝擊而狼狽乾嘔了一地。

「哎呀，真不好意思，單翼鳥性烈如火，讓各位見笑了。之後，慈光之塔再補上一份大禮，聊表歉意。」無衣應該算是算忠實的目擊者，從頭到尾目不轉睛；他也是現場最滿不在乎的人，不皺一下眉頭，也不露出一絲一毫的愕然。

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內心中有什麼東西被徹底引爆了，間接埋下了未來，皇胤始終對於無衣師尹抱持深深敵意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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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冷寂寥的簡陋小院，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那是一處被時光所遺忘的偏宮，十分不協調地有層層重兵把守著，彷彿裡頭，正關著什麼重要人犯。

皇胤懷裡抱著一個織錦緞的小布包，信步而來。守衛見身分不同凡響的皇胤駕到，紛紛恭敬而有禮地向對方請安。

受命的侍衛長，客氣卻是為難，「皇胤皇子，這裡不該是像您千金之軀涉足的地方，請回吧。」

微微挑眉，「你的意思，是要阻攔我囉？還不通通下去！」他雖然不喜歡拿身分來壓人，但是為了見上自己緣淺的小弟一面，卻不得不為。

他的小弟‧熾燄赤麟，由於天生六爪被理所當然視為叛徒，一出生之後便受到軟禁，美其名也是皇子，實際上不過詩意天城御天龍族的囚徒。

皇胤相信人性本善，因此不管長老們如何耳提面命，要他和赤麟保持距離，他不過一笑置之，從來沒有當真過。

他絕對不相信，一個才五六歲，奶聲奶氣喊他皇兄的小娃娃，能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叛亂行為。

可惜關於這一點，皇胤錯得非常離譜，導致於後來的後來，赤麟假借三爪青龍之手，掀起了詩意天城史上最慘烈的宮廷鬥爭，血洗泰半宮闕勢力。

赤麟靠坐在雕花窗台前，眼神冷漠地望著皇胤為他與侍衛起了小小的衝突，一臉，事不關己。

從來不會有人給他好臉色，即便是宮娥下人，對他的態度都是囂張氣焰，更遑論在這偌大宮闕裡頭，稍微有點地位的人了。

他一向安靜忍受各種不公平的待遇，求知若渴地吸收著各種書本上頭的知識，不允許他練武也無妨，他還是能趁著月黑風高的夜晚，一遍又一遍演練自己親眼目睹的招勢。

唯有將權力核心緊緊握在自己手中，才不會被欺負，不會被看輕！

總有一天，他要曾經看不起他熾燄赤麟的所有人啊，都為此付出代價。想到這裡，冷然的小臉上頭浮現了小小的，可以稱之為笑花的情緒，天真的，彷彿一個不懂世事的孩童似的。

他對皇胤的態度向來乖巧，說是虛情假意也好，說是真情流露也無所謂，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皇胤啊，究竟是用什麼樣的心態，給予他微笑呢？

這個問題，直到赤麟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也要保護血脈相連的三個弟弟平安脫離火宅佛獄的無情追殺時，他才真正明白。

「赤麟，不好意思，我只能帶這些過來。」皇胤從小布包理掏出自己在宴會上暗扣下來的種種菜色，粉白色他叫不出名字的小糕點，魚翅燕窩，都是些他平常吃不到的東西。

而這些，對皇胤來說，不過家常便飯。

他不確定，自己心底正在悶燒的情緒代表了什麼，只是當銀戎和星痕雙雙受到皇胤相同的寵愛時，赤麟無法宣洩的不甘心，變相燃燒成熾烈的恨意。

這也讓他，從來無法對兩個年輕孩子和顏悅色。

小口小口斯理慢條地進食，皇胤只是坐在一旁微笑看著自己沒有機會受到比較好的照顧的皇弟。他的能力有限，只能趁空偷渡一些好吃的過來，或者，給赤麟帶幾本對方想看，卻無法輕易入手的文庫珍藏手抄本。

只要赤麟願意提出，他都會想辦法滿足，算是對赤麟無法和他共享榮耀的一點補償。

皇胤付出得一廂情願，卻忽略了他的好心好意，在赤麟幼小的眼底看來，只是姿態高高在上的施捨…。

你所擁有的一切，我會完完全全地搶過來！

「皇兄，你的臉色怎麼如此蒼白？還帶著隱隱約約的血腥氣息？你受傷了嗎？」善於察言觀色的赤麟，對他來說，一點點必要的偽裝恭謙不過是反掌之間，沒有絲毫的難度。

皇胤回給對方一個有點疲累的微笑，不知不覺間，無衣師尹那張太過牲畜無害的笑臉又闖入了腦海裡，讓他十分嫌惡，「沒什麼，剛剛在宴會上被現宰的禽鳥噴到而已。」

摸了摸赤麟深色的髮，他將悄悄藏起來的，白羽單翼鳥極其珍貴的羽毛放在赤麟還不到他半個手掌大小的掌心，「這是慈光之塔白羽單翼鳥身上落下的羽毛，聽說可以保佑佩帶者的平安，送給你。」

赤麟心底冷笑了下，仍是佯裝開懷地把羽毛收入懷裡，而在皇胤轉身的瞬間，棄之如敝屣，連正眼都不肯瞧一下。

那時候的他，還沒有察覺，他的一切不平衡心理，不過是一種報復心態；他的好勝不服輸，只是想要證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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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妝玉琢的漂亮娃娃，降生在細雪初飄的隆冬時節，取名，碧眼銀戎。

皇胤還是第一次看到年紀這麼小的孩童，軟乎乎的，抱在懷裡似乎隨時都會夭折，脆弱易碎得讓他小心翼翼呵護著。

少年時期被流放邊疆，而今已是弱冠之年俊逸青年的赤麟，戰功彪炳地讓人不敢輕易小覷，雙手抱胸冷眼橫陳這個美得不似男娃娃的，聽說是他小弟的四爪青龍。如果不小心，在那張白裡透紅的臉蛋上頭劃個幾刀，會不會帶來如同戰場上馳騁殺敵時的快感呢？

「赤麟，你要不要抱抱銀戎？他真可愛。」對於襁褓中的小娃娃愛不釋手，不時逗弄著，沒接觸過小小嬰孩的皇胤顯得興致勃勃，高舉著不怕生也不哭鬧的銀戎湊近赤麟眼前。

赤麟不屑哼了幾聲，「這種軟綿綿的小東西，麻煩死了，拿遠一點！」在條件更為嚴苛的西疆待過幾年之後，赤麟的態度與小時候產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帶刺的偽裝，冷嘲熱諷的不合群態度，屢屢使皇胤感到挫折。

他不明白，赤麟為什麼看起來這麼討厭他？

兩三年之後，銀戎越發地討人喜歡，又甜又軟的音調，搭配上嬌酣甜美的笑容，無往不利，不只皇胤把無法給予赤麟的手足之情全部轉嫁了過來，付出得毫不保留，連王，也三不五時把這個會撒嬌的小朋友抱坐在大腿上，或者，站在金鑾殿上，睥睨著詩意天城的景色。

小銀戎嘴巴很甜，每次聽到那孩子用特有的軟膩嗓音喊著自己皇兄，皇胤都覺得自己的骨頭要酥了，不管小傢伙有什麼要求，他幾乎有求必應。

「皇兄，紫龍弟弟什麼時候會誕生？」小傢伙每天的娛樂，大概就是跑去探望他的後母，又興奮又期待地摸著逐漸圓滾的下腹，滿心期待新生命的來到，那時候，他就可以很驕傲地說，自己是哥哥！

彎身抱起杏仁金髮，高度還不到他腰部的小傢伙，皇胤擱下自己正處理到一半的公文，「等到春回大地，紫龍就會來了。」

眼神，不經意瞥見奶娘恭敬地站在外頭，知曉差不多是銀戎午睡的時間，他耐心地哄著小傢伙，拉開嗓子輕輕唱起柔和的搖籃曲，直到銀戎眼皮沉重地闔了起來，他才依依不捨把小傢伙交了出去。

比起來，銀戎算是很好養的一個孩子，他記得自己偷偷摸摸去探望過年紀還很小的赤麟，那個倔強的孩子其實不易入眠，他暗自試過不少種辦法，發現赤麟似乎對排笛聲情有獨鍾。

衣袖暗袋當中，仍然隨身攜帶著為赤麟學的排笛，只可惜，他好久沒有機會吹奏了。

紫龍出生的晚上，滿室星斗猶如銀河碎琅璫，因此，那個孩子喚作紫芒星痕。

與銀戎相比，星痕相對地安靜很多，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年齡相仿又源出同父同母，兩個娃娃的感情好得不得了。

對於逐漸被詩意天城宮中瑣事煩身的他來說，他樂見其成。

不過赤麟的態度更讓他憂慮了，自從星痕出生之後，赤麟對銀戎的態度就更糟糕了，簡直是看到殺父仇人一般的分外眼紅…。

他不確定哪裡出了差錯，年歲漸增的銀戎，對於總不給自己好臉色的赤麟，敵意，也一點一點加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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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時代的銀戎，益發地斯文儒雅，個性卻還不若日後的溫吞壓抑，年少輕狂，恣意揮灑著青春燦爛的緋歌。

星痕只有和銀戎在一起的時候，話才稍顯多一些，不然的話，總是安靜地像是宮廷哪處的一株植物。

兩人相較於深沉的赤麟來說，還不懂得如何掩飾自己太過明顯的喜怒哀樂。

赤麟對待兩個同胞手足的態度越來越鄙夷輕蔑，動不動就是言詞凌辱，而年輕氣盛的銀戎，終於在某次演變成怒挑赤麟的火爆場面。

「碧眼銀戎，你都幾歲了？還老是皇兄長，皇兄短的，沒斷奶嗎？」狹路相逢，極盡譏諷之能事，惡狠狠踩著眼前小傢伙的痛處。他不巧曉得，長期和他爭吵，被他羞辱骨子裡其實很驕傲的銀戎小子，最忌諱被說長不大像個孩子之類的。

翠綠色比璧璽還要光彩奪目的眉眼之間，剎那驟然熠熠光火，很美，可惜他會在星星之火足以燎原之前，加以毀滅。

一言不合，率先出鞘的，是誰？

皇胤一聽到下人通報兩人私下械鬥時，嚇得顧不得自己還在和朝廷要臣商議國策，連忙飛奔過來。只見，有一定實力差距的兩位皇子，出現一面倒的戰局。銀白色的絲緞袍稠破破爛爛地掛在銀戎身上，只能慘不忍睹來形容；身上多處負傷，卻仍不屈不撓，一次又一次朝遊刃有餘的赤麟進行攻擊，死活都不肯低頭認輸！

「住手！」爆喝一聲同時跳入戰圈，憑藉著自己身材優勢強硬將酣戰的兩人分開。銀戎面如冠玉的臉龐被劃開了一道深深見紅的口子，而這個脾氣也很倔的孩子，仍執拗地不肯鬆開握著龍咬珠刀柄的指掌。

「赤麟，你怎麼同銀戎這般胡鬧？」不是很贊同地望向自己的兄弟，赤麟一臉你怪我囉？是銀戎那小子自己要挑釁，我不過是正當防衛，事不關己的表情。

「銀戎？」聲線溫煦了不少，銀戎血氣方剛歸血氣方剛，但絕對不是蠻不講理的孩子，大概又是被赤麟激怒了吧？

習慣性想要拍拍那顆有著柔軟髮絲的腦袋，卻被銀戎不著痕跡閃躲了開來。銀戎咬著毫無血色的慘白下唇，有點悶悶地，「天尊，請容許我先告退了。」

朝銀戎伸出去的那只溫暖大掌，剎那之間定格了，表情是一閃而逝的落寞繁花，快得幾乎讓人無法分辨，但銀戎還是看到了…。

銀戎覺得好像被人熱辣辣地摑了一個清脆的巴掌，耳畔嗡嗡作響著，想要開口道歉，卻在不經意瞥見赤麟一副等著看好戲的神情時，硬生生將所有即將吐出的字眼又吞落腹中，繃著一張臉轉頭就跑。

「怎麼樣，連銀戎都開始必恭必敬叫你天尊了，是不是很享受這種被眾星拱月高高在上的快感啊？」瞧皇胤陰晴不定的臉色，他自然不會笨到看不出來，有人現在心情很差，不過看皇胤吃鱉的模樣，就讓他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快感啊。

你還記得，我要把你一切都奪走嗎？這不過，是個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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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痕…。」銀戎俊美的臉孔半是埋在自己親身兄弟的懷抱裡頭，任由幾刻之前被星痕連拖帶拉拽過來給自己診療的紫龍醫官擺佈。

「銀戎皇子，這張俊雅的臉龐要識破相了，不是有點可惜嗎？」紫龍醫官笑得溫溫柔柔，鬆軟的棉球蘸著沁涼的膏藥緩緩塗抹著。

「我下次會注意的。」明白得罪這個看似沒有脾氣的醫官對自己沒有半點好處，銀戎溫順地回了一句。他可不想，養傷的過程中出什麼哭笑不得的意外。

一旁始終默不作聲的星痕，只是任由銀戎有些孩子氣地窩靠在自己的身上，他明白，銀戎其實很難過，所以他不介意把肩膀借給兄弟使用。

他不喚皇兄已經好一段時間了，或多或少，和赤麟脫不了關係。當銀戎拖著一身傷痕偎進他身上尋求溫暖時，就算沒有詢問當事人，依照宮廷裡消息不逕而走的飛快速度，他大概心底也猜到了七八分。

等到醫官離開，小院裡頭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銀戎才肯端坐起來，「其實我，不是故意要傷皇兄的心…。」看以來，銀戎有些垂頭喪氣的。

「我知道。」握著兄弟緊緊握成拳不肯鬆懈的掌，他一向都知道銀戎在想些什麼，銀戎很善良很柔軟，只是心高氣傲，只是不肯向赤麟認輸低頭。

然而，如此坦率的碧眼銀戎，卻只持續到沁策動叛變之前為止，等他的兄弟被冊封為詩意天城的統帥之後，他絕得自己越來越不了解銀戎。

銀戎總是笑得很漂亮很斯文，心事卻藏得很深很深，深到即使痛得鮮血淋漓，他的兄弟，也能雲淡風清地說自己沒事。

至於他，不肯再讓銀戎以外的任何人，輕易聽見他開口。

不是不傷心，正是因為痛不欲生，他們兩個才會各自選擇了不同的方式，來發洩自己不能抒發的悲慟。

小皇子，如果想要把幕後主使者揪出來，那麼你一定要笑，要開懷大笑，我的死，絕對不能影響你的任何情緒！

他們記下了沁最後的遺言，於是當血肉糢糊哭乾淚水的那夜過去，隔日的冊封，只見，神采奕奕，意氣飛揚的碧眼銀戎與紫芒星芒。

背後的痛，不曾癒合的傷，誓言，揪出幕後兇手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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旌旗飄揚，雲端透出了第一道金黃色的曙光，照在銀戎一身英挺戎裝上頭，光芒燦爛。

銀戎難得化出不怎麼喜歡展現的碧色龍犄角，圈帶透明水晶製成的流穗條，任勁風，吹拂一身衣帶飛揚。

沐浴在陽光下，照道理來說應該是很溫暖的一位皇子，卻帶著讓人不敢輕易靠近的肅殺感，銀戎雖然在笑，笑容裡卻沒有半點溫度，不寒而慄。

以速度著稱的銀戎，身披軟甲輕盔，由外表看上去不過是一般的貴族子弟，難以料想裡頭還穿戴尖硬而材質輕軟的戰甲。淺綠水紋綾羅外掛，以銀白綢緞層層疊疊捆繞，不繫弓腰帶妨礙移動，身上也沒有多餘的珠翠玉石，完全以輕便和兵貴神速作為考量。

相形之下，星痕半裸精瘦肩胛骨，單邊斜裁外袍，以獸骨裝飾盤繞腰際的簡便戰服，比起銀戎的斯文公子哥兒打扮，要英氣勃發多了。

不過，若因兩人不是重甲裝扮而小瞧了碧眼銀榮和紫芒星痕殺傷力的話，那肯定是要吃大虧的。別忘了，在最熟悉的心痛背叛之前，銀戎可是單槍匹馬戰到自己意識空茫為止，這其中血河飄櫓的程度，可是殘酷得叫人完全不敢足睹。鮮血染紅了大地，致使未來的幾百年間，腥甜氣味始終揮之不去。

「我不喜歡看你穿戰甲。」星痕按住了銀戎仍帶著傷裹著繃帶的瘦削肩頭，銀戎提刀上戰場的模樣，總給他一種對方正在揮霍自己殘餘生命的錯覺。也許因為，銀戎太過多情，所以總是強迫自己承擔一些根本不能負荷的東西。

一點一點將沁逐漸失溫的血肉拆吃入腹，需要多大的勇氣？浴血酣戰一張又一張熟悉到難以相忘的面容，又需要多少的決心？在他沒有注意到的時候，銀戎臉上真誠的笑，為什麼都變成了無奈？

錯的，是他們的信任？還是宮廷鬥爭，本來就殘酷得容不下半點天真？

他只能用力扣住銀戎的肩頭，無語問蒼天。而後，默默忘卻，其實他的心也受了傷，同樣不會癒合，只是看著銀戎在他面前不自覺流露的悽愴悲傷，讓他，拒絕坦白自己的軟弱。

「是啊，我也不喜歡看星痕披戰袍呢。一將功成萬古枯，星痕，我們今天的冊封，是由多少弟兄的風歌倒落，血肉糢糊換來的呢？」語氣單純的似乎是要尋求他的答覆，又好像是喃喃自語。

銀戎正在失去什麼，而他，無力力挽狂瀾。

星痕正在壓抑什麼，而銀戎，忘了去注意。

「你們兩個原來躲在這裡，典禮就快要開始了。」銀戎與星痕兩人無語憑眺著這片江山，高處不勝寒。他們能夠站在這個位置，是由多少的無悔犧牲交換的？而他們，又支付了什麼樣的代價？

皇胤遠遠望著兩個忽然一夜之間長大了不少的孩子，不，不能再把銀戎還有星痕當成孩子了，兩人平定叛亂一肩挑，已經是個堂堂而立，有為有守的好青年。

隱隱約約，他曉得三爪青龍的逝去，將他們之間的兄弟情誼推得更遠，更疏離，他，無力改寫已成定局的歷史走向，只能睜睜望著這看不見的巨大轉輪，將他們一個一個帶往未知的方向。

「抱歉讓天尊擔憂了，是銀戎還有星痕不該。」飄逸的美青年銀戎，拉著星痕一同彎下了完美的弧度，朝皇胤欠身，彬彬有禮卻不帶任何的抑揚頓挫。

皇胤一陣啞然，一陣難受，卻只能全部吞落腹中，藉由轉身，來逃避自己此刻的狼狽。

銀戎瞇起了一雙溫潤美目，他雖無意刺傷皇胤，越來越倔強的脾氣卻讓他總說出一些違心之論。看著皇胤孤單離去的背影，其實他心底同樣扎得好疼，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沁的死亡，改變了很多事情，而他們誰都不能阻止！

與星痕四目交接過後，他們一前一後邁向底下正迎接著他們的盛大典禮，既然要做，他們會扮演最完美的傀儡。

歡慶的典禮過後，後續接踵而來的是株連九族的殘忍殺伐，由他碧眼銀戎親自處決。他提著天刀踏上刑場的那一刻，不過朝著跪綁成一排，等候著被處決，瑟瑟顫抖的老弱婦孺露出微微一笑。

他的笑容，沒有任何悲憫，只有屬於皇子該有的霸氣，還有不該出現的，邪佞。

求情不能挽回什麼，即使他知道那些人都是無辜被牽連者。他刻意忽略自己內心幽微的隱痛，那顆千瘡百孔的心，還能夠更痛嗎？

同樣等候著身首分離，紫龍醫官的態度卻是從容不迫，早將個人死生置之度外，彷彿，只是一同看戲的群眾而已。

刑場上擠滿了黑壓壓的圍觀群眾，或低聲討論，或遮袖不忍見即將到來的冷酷畫面。

他將視線落到了遠處鶴立雞群的皇霸身影上頭，那是他的二皇兄，也是他恨之入骨的對象。即使他沒有明確的證據，偌大皇城中有足夠能力掀起滔天巨浪的，捨赤麟其誰？

當目光不經意對上，他不過，開眼露出了罕有的邪肆，那樣的眼神中，帶著輕漫，也帶著目空一切的狂妄。他只是收斂得很好，不代表他沒有御天龍族特有的皇族特徵。

你想看是嗎？那我將讓你看到一場你所期待的慘絕人寰！

這時，將目標鎖定在最後親臨的王身上的星痕忽然出現意想不到的大動作，快得讓他來不及阻止，那是，沁交托給星痕的最後遺願。

落地的驕傲雙膝，是星痕與他同樣不願低頭的傲骨，「王，星痕願用這一身功勳，討紫龍醫官‧繡不死。」語不驚人死不休，星痕出乎意表的說情一出，在場眾人無不嘩然，一時之間，竊竊私語不斷。

星痕的脫序演出，連他都愣在當場。眼神瞬間綻蹦出凌厲：你怎麼可以，沒有先和我商量？！

我不希望你做出更多讓良心譴責的事情！星痕對他的指責，無所畏懼，回應他一個傲氣十足的表情。

率先回神過來的，是陪著王一同蒞臨的皇胤，他簡直瞠目結舌，他的兩個弟弟，一個要用自己的戰績討下叛亂首領的親手足；一個笑得張狂，躍躍欲試要等著處刑，即使他明白，銀戎不過逢場做戲，正在自我凌遲。

「王，請原諒星痕的胡言亂語，他只是一時怒急攻心，才會胡言亂語。」皇胤不惜撩起自己貴重的衣袍下擺，單膝叩跪。兩個孩子和沁太過親密已經引來長老團那邊的流言蜚語，這時候，絕對不能再出什麼差錯了。

所有的視線，全部落在默不作聲的王身上，有看好戲的，也有暗自替星痕捏一把冷汗的，還有，暗處的不懷好意。

星痕抬頭挺胸，沒有絲毫畏懼之色，不管王的答覆如何，他絕對不辜負沁的最後委託！

按上漠刀的指掌，是不惜劫法場也要守住諾言的決心！

「好，星痕你敢討保，那王也不辜負你的一身瀝血肝膽，紫龍醫官‧繡，即刻官復原職，無罪開釋。另外，銀戎聽令，午時三刻已到，斬立決。」出乎眾人意表之外，王竟然獨排眾議釋放了紫龍醫官，並且，甩出了判官令牌，讓想要開口進諫的有心人士，無法見縫插針。

銀戎臉上，勾勒出神秘的笑容，而後白光一閃，連申辯求饒的機會都不給予，準確無誤斬斷每一條來不及哀吟的生命。

溫熱的鮮血，濺在他白淨如玉的臉龐上頭，潑在他質料上等的外掛，血跡斑斑，猶如一幅畫壞了的山水畫。

下一秒，他又做出了讓人不敢置信的行為：銀戎臉上掛著笑，將屍首一塊一塊徒手分屍拆解，而後一口一口塞進嘴裡，彷彿正大啖著什麼人間美味似的，竟還意由未盡伸舌舔掉自己臉上的血腥。

皇胤親眼目睹簡直都傻了，他心腸最軟的那一個弟弟，怎麼會出現這種令人髮指的行為…？龍神雖吞噬同類，卻只挑揀有能力三爪以上的龍族，理論上不該對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幼童動手的。

銀戎是不是，刺激過度？打擊過大？

雖然他笑得滿不在乎，縱然他進食的動作不曾停止，他自己心底卻正在無聲嚎泣，痛到他連喊痛都不能。

沁的血液，沁的骨肉，在他的零魂裡頭回滾動，再也分不開，揮之不去。今天，他殘殺了這麼多無辜性靈，來日，他該怎麼面對？

直到人潮散去，他仍蹲在刑台上頭，繼續檢食著散碎的肉沫，神態看在星痕眼底，是讓人不忍的強裝癲狂。

他走了上去，以不容抗拒的力量，箝制住銀戎的雙手，「銀戎，夠了！不要再演了，也不要再虐待你自己！」

當所有的偽裝都赤裸裸剝除，銀戎眼底的空白讓他難以自抑地泛起陣陣難受的漣漪，他的兄弟，怎麼可以如此作賤自己？！

他用力抱緊了銀戎，絲毫不顧忌銀戎身上讓人難以忍受的腥臭味，還有骯髒到看不出華服原本模樣的外袍，一下一下，拍著對方的清瘦背脊，「銀戎，以後不要再自己擔下這一切，以後一定要和我商量！」

一聲一聲銀戎，喊得他撕心裂肺，喚得他痛徹心扉。

銀戎反手擁抱了他，眼淚始終沒有掉下來，「星痕，星痕，星痕…。」重複著他的名字，銀戎卻什麼都沒有說。

難得的驟雨，落了下來，打在他們相擁的軀殼身上，身軀上的冰冷，遠遠比不上，碎裂一地，再難以修補的心。

皇胤，打著傘，站在兩人的視線範圍外，怔怔望著兩個孩子，卻沒有走近，卻沒有出聲安慰。

他已經，被排除在外，徹底的…。
★

「邪影白帝，你給老夫站住！」響遏行雲，中氣十足的怒吼聲回盪在清晨的宮闕當中，接著，一道五彩斑斕的迅捷身影輕鬆自在地穿梭在曲曲彎彎的簷廊上頭，不時停下自己的腳步，望著身後氣喘如牛的龍鍾身軀。

朝著對方，露出一個惡作劇得逞的頑皮笑容。

路過的宮娥們不時發出如同珠玉相撞的琅璫笑聲，哎呀呀，白帝皇子又惹了教書的禮官生氣了呢，不曉得，這是誰如同出谷黃鶯般的好聽嗓音？

「禮官，你動作要是這麼慢的話，要不要停下來喘口氣？我保證會乖乖的，不會亂跑。」得寸進尺的邪影白帝，翻身躍上屋樑，在年邁的禮官好不容易氣喘噓噓追到的時候，冷不防倒掛而下，背著光嚇唬對方。

年老不禁如此折騰捉弄的禮官，氣得又是一陣破口大罵。

「白帝，還不乖乖向老師傅道歉。」猶如江南煙雨般溫柔的輕輕嗓音適時插入，雖然沒有太明顯的情緒起伏，邪影白帝卻是立刻老老實實向禮官鞠躬哈腰，「對不起，是白帝放肆了。」

恭敬有餘，可惜誠意不足。

一見到是宮廷裡最溫柔最客氣的三皇子，禮官即使滿腹晦氣也不好當場發作出來，在銀戎皇子的跟前，又叨叨絮絮了白帝好一陣子，才扭頭離開。

從頭到尾，銀戎只是聽著，沒有改變過臉上溫潤如水的好看笑容。

「白帝，你今天又做了什麼惹老師傅生氣了？」自顧自地往前走，眼神沒有落在身後那個有點叛逆，有點愛捉弄他人的年輕皇子身上，他曉得，白帝會自己跟上來。

「我只是在禮官的茶水裡頭添加了一隻璧玉青蛙，沒有幹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哦。」白帝討好地蹭了上來，表情顯得一臉淳良無辜。

他也不發脾氣，只是懷抱著自己手中的卷宗，靜靜聆聽白帝得意洋洋的傑作。

「既然白帝有這麼多時間可以玩弄這些小把戲，等等來我行宮，讓我測驗一下你的讀書進度不為過吧？」猛然停下自己的步伐，朝著白帝咧開了意味不明的笑容，淡淡的，卻是魅惑地叫人別不開眼。

前一刻還神氣活現的白帝，立刻抱頭哀嚎了起來，一臉可憐兮兮地搖著他手臂，希望博取他的同情。

可惜，銀戎從來不吃這一套。

白帝絕望地應了聲好，含嗔帶怨地瞪著自家三皇兄離去的瀟灑背影，清清澈澈不帶走一片雲彩。

不過，鬼靈精怪的邪影白帝也沒有垂頭喪氣太久，銀戎的身影前腳消失在迴廊轉腳，他後腳就飛也似的跑到皇胤所在的御書房裡頭去搬救兵。

當御書房的檜木門扉被人大剌剌用力踹開時，皇胤不過是有些無奈有些頭疼地揉了揉自己隱隱發酸的額角，他的好皇弟啊，這回又給他捅了什麼簍子出來呢？

「我說白帝啊，你又做了什麼惹到你銀戎皇兄了？」他這個活潑好動的皇弟，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怕惹怒銀戎。

白帝一臉他什麼都沒有做，是老師傅又借題發揮，銀戎為了讓了老傢伙有台階下，才會故意找他麻煩的。

說唱俱佳，若不是他太清楚白帝那好玩的性子，恐怕是要被這個孩子唬弄過去了。有些無力地扶著自己的額心，「等等我陪你去給銀戎求情，這樣總行了吧？」他沒有說不的權利，不然白帝這小子肯定會鬧到他願意首肯為止。

再度認真檢討自家兄弟的教育到底是哪理出了偏差？怎麼常常會讓他覺得，白帝是個遊手好閒的紈褲子弟？

若說白帝是那種敗家的小王爺也不盡然，這孩子年紀輕歸輕，上場殺敵的時候，卻比誰都還要勇猛，敢於衝鋒陷陣，往往能在敵人錯不及防的時候，擱下對方將帥的首級，炫燿似的掛在自己的座騎後頭，挑釁意味十足濃厚。

銀戎不肯親上戰場已經頗長一段時間了，他情願選擇在後方帳幕指揮若定，卻死活不肯再披上那燦燦銀甲，再寫一段單槍匹馬的神話。

不過，星痕與銀戎默契無間，只要銀戎一個眼神，一個示意，星痕便能替對方準確無誤達成目標，這天衣無縫的配合程度，倒也讓銀戎親自訓練的騎兵暗殺隊，所向披靡。

正當白帝嫌棄皇胤慢吞吞，批個公文都批不完想要搶奪過來，直接把人拖走的時候，星痕正巧走了進來，差點，與想要作亂的白帝撞成一團。

「惹銀戎不悅了？」這是肯定句，對朝政漠不關心的白帝只有這種時候，才會如入無人之境般跑來找皇胤。

白帝皺了皺自己的鼻翼，「銀戎今天似乎特別小心眼，平常我作弄禮官，他也沒這麼大的反應，今天吃錯藥啦？」

略略思考了一會兒，而後告誡他這個有些口無遮攔的兄弟，「你這話，別讓銀戎聽見。」

時間雖然久了，他和銀戎只是學著讓傷口比較不痛，若是惡意揭開，那可不難瞧見，裡頭潰爛入骨的傷心。

一早他才和銀戎從沁的無名黃土小墳那邊回來，銀戎這種時候脾氣特別不穩定，雖然，外表看不出來，仍然是斯斯文文的好好先生一枚。

白帝垮了垮肩，「知道了，星痕你等等也得幫我說情。」既然星痕自動送上門來，他豈有不好好利用的道理呢？

星痕沒有抽回自己被白帝緊緊拽住的臂膀，他這唯一的小弟是調皮搗蛋了一些，不過秉性善良，沒幹過什麼傷天害理的勾當，也因此，年紀輕輕就受封為聖將。

美中不足的，大概是白帝不怎麼喜歡讀書，總能把教導的禮官弄得雞飛狗跳，希望這次的禮官，能夠撐久一點才好。

不然，太過頻繁的禮官遴選，都快變成民間茶餘飯後的笑話了。

「我還有部分雜務要處理，等等會直接過去銀戎那裡一趟。」不著痕跡抽開自己，白帝這個小麻煩精，還是暫時丟給他們共同的兄長皇胤來煩惱好了。

雖然不到落荒而逃的程度，不過看著皇胤有些欲哭無淚的神情，他不自覺地愉快輕鬆了起來。

生逢太平盛世的白帝，沒有經歷過那段他與銀戎不堪回首的共同記憶，個性其實有些天真無憂，不過，沒什麼不好。

皇胤很早就放棄了讓白帝知書達禮，當個上進用功的好青年，只是經常性哭笑不得的被白遞給拖下水，常常這邊陪不是，那邊向哪個王公貴族道歉，堪稱皇城裡頭最疲勞的冤大頭。

小弟的確啊，給這座死寂又冰冷的皇宮，捎來了絲絲暖意，也因此有意無意的，他們都挺縱容這無法無天的小子。

腳步不自覺地，移動到銀戎的院落來，抬首，便能瞧見那片艷紅的西府海棠花海。挾道兩旁垂絲、西府海棠雙雙林立，初如胭脂點點燃，開則漸成纈暈，落則有若宿妝淡粉。嫩紅綴滿了蔚藍的天穹，似是要與之爭艷般燦爛妍麗。惜而無香，引為一大憾事。

他不是很清楚，自家兄弟為什麼要種植西府海棠？據他所知，沁沒有特別偏好藝花蒔草。

不出所料，銀戎果然坐在正廳飲茶，見他踏入，不過笑著讓下人斟滿一杯清茶，擱在他的面前。

氤氳的熱氣，讓他的思緒開始飄遠，銀戎以前會自己泡茶，不過現在，很少有機會看到銀戎親自動手…。

「比起喝茶，飲酒更是痛快酣觴。」說是這麼說，他還是把銀戎的好意一飲而盡，翻掌，將見底的空杯遞上。

銀戎未差人再次給他斟茶，反而半拉起自己的襟袖，似乎正在思考著什麼，末了，衝著他又是柔柔一笑，「既然兄弟想喝，銀戎怎能不捨命陪君子？那挖幾罈慈光之塔的黃封酒來品嚐好了。」

「黃封酒不是沁的私藏，你捨得？」挑眉，對上自己笑語盈盈看不出明顯情緒的兄弟。

銀戎白皙漂亮的頸子，緩緩轉動著，帶起杏仁金色的長髮流轉，一點一點將後頸不易被察覺的騰龍刺青裸露出來，那是一條活靈活現的青龍，印象中只有三爪，是銀戎不知什麼時候私下找刺青師父刺上去的。

圖騰微微扎疼了他的眼，可讓他更痛的，是銀戎那種滿不在乎的表情，「我還有什麼東西能夠捨不得呢？星痕。」

他忽然想一拳揍向對方的笑臉，或是抓住那雙看起來太過清瘦的肩頭搖晃著吶喊：傷心的，不是只有你一個人！

拳頭幾次握了又鬆，鬆了又握，終究沒有對自己的兄弟暴力相向，正因為他們兩個承受的痛苦是一樣的，銀戎的假裝堅強，才會毫不保留地全部悶燒過來，讓他，跟著痛了。

「記得，沁對慈光的黃封酒情有獨鍾，可這由慈光秀士所釀造的官家酒，卻不是那麼容易到手的，就連皇胤，也不太捨得喝他那碩果僅存的兩三罈。」私底下，銀戎會稱呼他們的兄長皇胤，而非冰冷生疏的天尊，藉此拉開距離。

「皇胤的寶貝，都給赤麟砸了。」赤麟當著皇胤的面，糟蹋了皇胤一罈又一罈的醇酒佳釀，或摻了水，或戳破封條直接拋入蜿蜒繚繞的護城河當中，或浪擲，酒罈碎裂的聲響，清澈得讓人想忽略都做不到。

皇胤那時，臉上沒有心痛，也沒口開口喝阻赤麟惡質的行為，只是目光從頭到尾都鎖在自己的兄弟身上。

只是，輕輕問了一句，『這是赤麟你要的嗎？』

銀戎挖了一罈深埋地底的黃封酒出來，封條上頭，篆刻了一個小小的字眼，大概是哪個秀士的名字吧？

一揭封條，撲面而來的醉人清香立刻緊緊抓住了他的目光，他沒喝過黃封酒，這玩意兒，實在千金難求，不過那種宜人卻不過份強烈的香氣，讓他不由得好奇，當酒入愁腸，是否化作相思淚呢？

「耶，星痕你這惡虎撲狼的模樣還真是絕無僅有啊，倒讓我捨不得與你分享了。」不是很認真發表著自己的感想，不過當銀戎還有心情同他調笑，那就代表，他的兄弟應該不需要太擔心了。

「我想，你等等不會太過為難白帝的。」
★

白色晶花，一片一片自灰濛的天際旋舞落下，將詩意天城緩緩籠罩成銀白色的冰封。

狐裘輕披，銀戎提著酒壺仰躺在牢籠外圍，瞇縫的眉眼，欣賞著，一臉愜意。

「守牢這工作，還真是個閒差，真不曉得王怎麼突發奇想，把我調過來呢？」嘴裡雖然這麼說，銀戎雖然看起來對朝政漠不關心，心底頭卻雪亮得很。整天吟詩作對，風花雪月不代表，他不清楚時局的演變！

詩意天城邊疆的牢房，可不是隨隨便便的小雜碎進得來的，通常，是四魌界中了不得的大人物，比如說火宅佛獄野心勃勃的邪天禦武，比如說名滿天下的械子。

讓他比較好奇的，是一位無名無姓的老丈。老丈最初被關進來的時候，精悍的眼神中寫著憤恨不平，隨時時間的流逝，老丈的目光越來越平和，總不曉得再書寫什麼長篇大論，不過即使他不識得眼前人，他也明白老丈龍非池中物。

本來他以為，楔子是個擅長蠱惑人心的神棍，總是小心翼翼應對著。但出乎他預料的，楔子被關再這裡的時候，多半保持沉默。

皇胤對於楔子的態度也很值得玩味，說得經確一點，與其說是針對楔子，不如說是對於親自押解楔子過來的那名紫衣儒生。不難看出，很少對兄弟以外人事物起波瀾的皇胤，在看到那名笑得溫婉恭謙的青年時，突然繃緊了自己的神經。

後來啊，楔子狀似不經意的表示：那是慈光之塔的最高主事者‧無衣師尹，曾經也是與我巴山夜雨話秋池的對象。

隨著年歲增長，也逐漸慣看秋月春風的他，那時忽然想問楔子一句，知心好友背道而馳，是什麼樣的痛呢？

但，他不想懂。

「東城才開始下雪，這兒的雪已經積得這麼厚了？」星痕穿得一身繁重，看得出來是披星戴月兼程趕到他這裡來的。

「這裡離慈光之塔最近，無可厚非。」聳了聳肩，他斯里慢條收起了自己手中的油紙傘，任紛落的霜雪飄到他的身上，髮上，像是別了一枚雪作的小花苞似的嬌俏。

本來啊，這兒是不落雪的，可是隨著慈光之塔開始發生異變，出現了白晝黑夜的區別之後，也開始一年一度的冬季白色。

「皇城裡頭，情勢越來越緊繃了，王隨時有可能會把你召喚回去，你要有心理準備。」這回，不管你願不願意，你都不能只躲在背後，決勝千里之外了。

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下次啊，應該讓白帝也過來，這裡可以瞧見難得一見的雙日淚星呢。」

不著邊際開啟了其他的話題，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即可。

戰爭，即將要開始了，而這一次，他們絕對不會再縱放主謀者！
★

隔月，赤麟私放了邪天禦武以及楔子，三人個別來前往遙遠的苦境。

幾天後，皇胤率領三位手足乘坐天外之石，一同離鄉背井追殺到苦境來，誓拿縱逃人犯和赤麟歸案。

故事，從這裡開始，寫下了新的扉頁。

即將展開，日後刀龍傳說。

Free Talk：
新年快樂^^

這是龍重的最後一篇，從過年開始，最後在年節結束
我想，句點應該最適合畫在這裡了
謝謝各位曾經點進來或是與我交流的朋友們ovo

『ヒノト，不要拿我作為練習告白的對象。』

那時候的ヒノト不曉得的是，其實カノエ同樣喜歡他，只不過…。

噗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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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