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22【素釵】子衿 1~39(完)，52F 作者：sin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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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weiy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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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樓發表於: 2009-09-16 09:0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9.15【素釵】子衿 1~30，39F 作者：sindy

天啊~~花了一晚上的時間把這篇看完，真的是好看到說不出話了，謝謝樓主大大的貼文！

怎麼說呢...這裡的素素感覺令人心驚膽顫，甚至到了可怕的地步，他的愛太深沉了，
簡直深沉到看不出任何一點他真正的心思，也看不出他的愛是不是光明的(呃...不太會說，只是感覺黑暗的性質很重，像要把兩人一同吞噬了)，
小釵面對這樣的素素，也實在夠虐心的啊~素素真的太反覆無常了，像個瘋子一樣，小釵的心思又那麼單純正直，
面對這樣的素素，感覺小釵也是無奈又無力，可是又愛得要死，哎~~我都不知道這兩位要怎樣發展下去了~
總而言之，從文中可以體會素釵的心境被描寫得很深刻，千迴百轉的~看得我有夠揪心，可是又覺得精采萬分，
很特別又很經典的文，令人很期待接下來的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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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樓發表於: 2009-09-17 20:4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Re:09.15【素釵】子衿 1~30，39F 作者：sindy

引用
引用第40樓dweiying于2009-09-16 09:09發表的 Re:09.15【素釵】子衿 1~30，39F 作者：sindy : ;$>wuc'L
天啊~~花了一晚上的時間把這篇看完，真的是好看到說不出話了，謝謝樓主大大的貼文！ ?7CHHk
r(ufyC&
怎麼說呢...這裡的素素感覺令人心驚膽顫，甚至到了可怕的地步，他的愛太深沉了， 2=p"%YSn
簡直深沉到看不出任何一點他真正的心思，也看不出他的愛是不是光明的(呃...不太會說，只是感覺黑暗的性質很重，像要把兩人一同吞噬了)， >HlQ+bl$xw
小釵面對這樣的素素，也實在夠虐心的啊~素素真的太反覆無常了，像個瘋子一樣，小釵的心思又那麼單純正直， [tY+P7j9)
....... <=7N2t)s4

感謝道友的回覆賞文^^恭喜妳一個晚上看完這篇，這樣妳就不會遺憾終生了（在說啥？）
不客氣啊！秉持著對素釵的熱愛推廣素釵，與同好一起感受分享交流，推廣喜愛的《子衿》給大家，甚感欣慰，
所以希望大家也能夠喜歡素釵。

初次看得時候也許會被素素的愛所震撼，因為他的愛是如此近似瘋狂的深沉震懾；
愛得特別深沉，等於將小釵埋到了心底深處，溶進血裡刻進骨裡。
他的愛太濃烈了，愛的太多太濃，始終懷有一種強烈的不安害怕及怕失去的佔有慾。

小釵面對如此的素素只能給予他一份深沉寬廣的寬容，需要更多耐心和包容去遷就體諒配合，調適彼此，
去學著如何習慣適應那個屬於原本「真正的他」、「真正的自我」。

文中素釵的心境描寫得細膩深刻，剖析深入，也是《子衿》另一個吸引人的地方，令人低迴不已。
放心！這兩位會沒事的，別擔憂揪心喔，雖然經歷了許多曲折與磨礪，但最後還是有一個圓滿美好的結局。

頂端

lovec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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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樓發表於: 2009-09-17 20:4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三十一)

他一個人緩緩的走著，想著也不知想什麼的事。
其實他不是沒有目的。他離開素還真，就是希望能獲得寧靜。可是，天不從人願，
金小開的事又接踵而來。

「他目前武功被廢，你不去看看嗎？」

他自己仔細的想過了。當然他關心他，愛他，但是，他一天不諒解他，他就會一
天恨他。他這樣冒然前往，不知是不是又會激怒他？

他不禁慘然一笑。連想要見自己的孫子一眼，都要擔心惹他不高興……

「葉小釵……可惡！葉啊小釵……去死吧！」

明明不想來的，卻在聽到他那熟悉的叫囂聲後，乍然醒悟，原來他人已經站在他
的不遠處，靜靜的凝視著他。

「哼，哼，我恨……」金小開懷恨似的喃喃，又放聲大叫。「葉小釵，你死去那
裡了？」

他忙站出來，一種類似「近鄉情怯」的感覺油然而生。
他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他。
沈靜低迴著，他的灼然逼視和他不安的關愛眼神，恰成對比。

「哼！」

金小開冷淡的看他一眼，就掙扎著爬到一邊去，他立刻擋在他面前，他又爬向另
一邊。他不肯放棄，急忙上前去攙扶。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就被擁進一個溫
暖的懷抱裡，他暫時閉上眼，在那裡，卻是個飄著白蓮暗香的陷阱！

「素還真！」他咬著牙叫著。「你走開，你有那賤人就夠了，你找我做什麼！」

他搖頭，忙抓著抗拒的他的手。他推著，抓起一根尖銳的樹枝就往他身上刺。他
放手，眼眸中盡是無法置信的悲慟。

「你這個爛人！我最討厭你！」他大叫著，逼得他晶瑩珠淚幾乎要決堤。

「回去找你的素還真啊！叫他安慰你！」他明瞠著的雙眼目光如炬，隱約有水芒
閃爍。「你就甘心被他吃掉嘛！」

他看向他，他就抬高臉驕傲的回瞪。

「你瞪我啊！我就用跟你一樣的眼睛鄙視你！」

他的心彷彿被刺了穿，痛心的撇過臉。

「你哭啊！」他笑了，很刺耳的。「你以為沒人管得了你嗎？哈哈……你想，我要
是跟你一樣，你們葉家不就斷後了嗎？哈哈……我看你怎麼跟你的列祖列宗交
待！」

他的眼中盡是痛苦，靜靜的瞅著他。

「哼，我是不是該去掃掃墓……哈哈……我忘了，那些人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哈哈……」

看著他大笑著離去，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對不起他、對不起他嗎？他說話的樣子，好像他是骯髒的、是可恥的、是該死
的……愛上素還真是錯的嗎？跟他在一起是不可原諒的嗎？如果他假裝不愛他、不
理他了，金小開就會接受他了嗎？不，應該不是這樣……那些陳年往事，
又開始回到他腦海中。

回想往事，他憶起蕭竹盈的臉。不，他似乎突然沒有臉見她了，因為他最對不起
的人，就是她。想當初，一個他從沒好好憐愛過的妻子，卻苦苦追隨了他一生。
他曾經為了自己的缺憾絕然而去，以為所有過錯都可以一個人承擔、一個人揹。
他以為自己是偉大的、驕傲的，是為她好。到頭來，自己只剩可笑的空名而已。
這個他早該摒棄的不完美的肉體，卻又愛上別人，也為別人所愛，這又是什麼命
運！一個被迫去勢的男人，早已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非人啊……他一直這麼
想……可是，世界上，為什麼有那樣的人？那樣，是男人，也是女人的人。他們
是可笑的兩個，空有性別的虛名，卻什麼都不是的人。

她的死，才真正教會他什麼叫愛──那種就算他對不起她，仍然會被愛、被原諒
的感情。好笑的又是，這也是素還真告訴他的。

那時，他放逐了她，也放逐了自己，連她的最後一面，最後一刻，都毫不知情。
為她收殮的人是素還真，他也是從他口中，才知道她臨死前還念念不忘他的真感
情。就算她以前再怎麼說恨他，怎麼想殺他，他都可以原諒。只有她最後的愛，
才是最不可原諒、最不容置疑的──他的錯。天啊！原來真正可惡的人是他，可
鄙的人也是他……赦免她的人，變成該求她寬恕的惡魔，多可笑……命運雖然把
人傷得好重好重，可是在彼此的傷口上抹鹽的卻是自己！怨得了天嗎？怨得了
誰……

也許因為他的孑然一身，無罣無礙，他幾乎忘記別人的牽絆。真正跟素還真在一
起，已經是離那些傷痛的過往一段日子以後的事了。他沒有想太多，或是也許因
為他也寂寞，所以輕易的就和他發生感情，讓他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真的是好
快。他掩面嘆息。其實也不能只怪他，怪他性急。因為他也必須為兩個人的關係
負責，為自己的需要他而承受罪責。否則，就算他得到他的身體，他還是可以走。
因為他沒有，所以他也是錯的，也是世人眼中的罪人。

他為之恍然，素還真是不是也陷入這樣的痛苦？他的桎梏比他深、比他重，又身
受世人目光的關注。何況，他也有孩子的。還記得他第一次遇見素續緣時的情景，
是好久好久以前，他還不知道素還真的真心之前的事了。

當時他在琉璃仙境的後山，獨自一人坐臥在竹林裡，幽然靜觀本心。草木蕭蕭，
白雲悠悠，他深邃平靜、一如春潭般的眼眸，明亮的凝望著天空。

停佇的時空裡，來了個人。雖然沒有殺氣，但是卻也挑釁。他只有站起，想離開
這裡，那人卻擋在他面前。那是個英姿煥發的少年，手搖著大羽扇，有著他說不
出的、很熟悉似的神情。

「打擾你嗎？」他一笑，眼眸中竟有激烈的狂意。「有緣，就聊聊吧！」

他不語，但是好像也走不開。

「我沒有父親，只有母親。」他說著。「因為我父親是個很壞的人。」

他沒有看他，也不想注意。他想起自己的兒子金少爺，他更是一個沒有父親、沒
有母親的人──他恨父母沒有好好養育過他。這個少年也這樣吧……

「我父親，我不知道他是為了什麼……是命數也好，是責任也罷，他是這樣才和
我母親生下我。」他自顧自的說。「我一出生，他就送我去拜師，表面上好像很
照顧我，事實上他從沒來看過我。他安排我的生活、安排我的人，冷冷的，一點
親情、一點母親的溫暖，也不留給我。」他嘆口氣。「母親才是真正愛我的人，
他啊，他只是需要我而已。如果他讓我母親過得好一點也就罷了，他沒有。也許
他有那麼一點點關心過我母親，或是愛我母親，因為畢竟他選擇了她。可是，他
的真心，並不在我母親身上。太多事瓜分了我母親的地位，還有，某一個人也佔
去了我母親該有的一切。」

他不作反應，因為他也無言以對。他不確定他是誰，又不知道他指的是誰。不然，
也許他會說，這一切不是孩子可以理解，在父母，也就是男女之間，很多事不能
只看表面。他又想起金少爺，他也很想這麼告訴他……

「我要為我母親報仇。」他看著他說。

他平靜的直視著他，沒有一絲波動，或是懷疑。
他狂妄的眼神變得脆弱，怒火似乎延燒了起來。
他不懂，也還是如水如石。

「可惡！」他叫著，用力的揮揮扇子。

他只是看著他。
他快步上前，出乎他意料的，他竟然吻他。因為他把自己當成活死人，要是沒有
殺氣的刺激，就常常反應遲頓。他不是很在乎身體上的事，但是他訝異於他這個
人，奇怪的方式。

「做什麼！」

他側首，看見一臉穆然的素還真。少年看見他含慍忍怒的臉，似乎開心了起來，
笑個不停。他微斂眉，沒有表情，打算離去，他卻悄悄拍一下他的肩膀，要他留
下。

「快走！」素還真對少年命令著。

「哼，遵命啊，『父親』！」他大笑著，搖著羽扇傲然而行，頭也不回。

兩個人看著少年的背影，他慢慢的明白了一點點。但是，當時，他還不知道素續
緣為什麼找上他，還有那奇怪的報仇。

「小孩子不懂事，你別見怪。」素還真平靜下來，溫和的說。

他搖搖頭。

「你別看他那樣，他不到三歲。」他又解釋。「是『挫骨法』的關係，也許對他
而言，有點不好吧！」

他沒有回答，只是幽然在地上寫著。風采玲好嗎？

「她沒事。」他回答，停了一下。「那孩子……剛才跟你說了什麼？」

他搖搖頭，輕輕的拍一下他的肩。

他看著他，淡淡一笑。「我們回去吧！」

也許你接她回來比較好。

「我會考慮。」他說著。

他點頭。我搬去原來的地方好了。

「上次我們不是說好了，你住下來啊！」

他想起那一天，是剛知道他和風采玲的事的日子──尤其，是她竟然已經為他生
了一個兒子。他不知道他的事，竟然會神祕到這種地步。而且，要不是那天，替
他換藥的小僮恰好受傷，來了另一個小孩，和以往不同的跟他說話聊天，他也不
會知道這件好像大家都知道的事。他要走，他竟然流淚了，任性的說著不愛她的
話，拼命挽留。

我只是回去以前住的地方，還是在琉璃仙境啊！

「何必呢？」

我只是不想給你們一家人帶來麻煩。

「不會啊！」

我是外人，不必住聽蓮居也沒關係。

「她和續緣的事，我已經安排好了。你不必聽孩子的氣話。」他說。「他怪我沒
好好照顧他，可是，你也知道，我總不能天天哄著他吧！」

他只有點點頭。

「好了，走吧！」

他微微喟然，跟著他走出竹林。
也許他也有困擾吧！他只能這麼想，這麼理解了……
相愛，變得好像不是兩個人之間的事，而是很多人的遊戲。素續緣，他一陣子沒
見過了。那之後，他就再也不曾針對過他，也不曾再私下跟他說過話。他好像變
得像素還真，是個好孩子。也許素還真跟他也走過一段甘苦路吧……可是，為什
麼他的金小開，卻依舊如昔呢……

想不透，就暫時，當做一場夢……

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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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樓發表於: 2009-09-17 2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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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一陣寂寞狠狠的湧上眉間。
大雨下著，風吹著。他有點擔心有點怕，那應該早已逝去的一切，彷彿又回到他
身邊。如果必須重來，又該怎麼辦？他捨得下嗎？

夜晚變得更加可怕，更加叫人不堪。他好想素還真，好想他的溫存他的吻，好想
回到他身邊，不顧一切擁抱他，和他依偎。他終於明白他的感受，終於明白他的
苦痛。他已經把他變得和他一樣，一樣沈淪在寂寞的魔魘中。

他突然又開始想像以前，他也曾經那麼單純；如今，因為他的關係，連自己也被
那片陰霾當頭罩住，怎麼都無法解脫。他恨他，深深的懷恨著。就像一頁書說的，
他的問題，已經不是他個人的事了；它已經坐大成兩人之間的陰謀者，狠狠的折
磨他們。那是多麼幽深晦暗的無底洞。

從他在他面前，堅定的吃下那口「蓮葉相隨」之後，他才真正驟然明白，他的祕
密竟真的可以造成兩個人生命的傷害。可怕、邪惡、令人恐慌。那是怎樣的祕密？
這麼叫人心惶。它正在緩緩蠶食兩個人的心，直到兩個人靈魂全空。獨自一個人
承受，是多麼的寂寞。

但是，就算他現在明白，也不能為他分擔什麼，反而只會怪他，帶給他無端的災
禍。愛是這麼自私又可憎，他要他的愛，卻不想承受他的錯。他面對自己的良心，
他才恍然驚覺，原來自己是如此可鄙的傢伙。他搖搖頭，否認那些。也許是因為
他身體的空虛寂寞，才胡思亂想。如果他在就好了……

他要的，只是有個人在旁邊，親暱的抱著他，愛他，讓他覺得自己並不孤獨。雖
然，自少年起，他就嚐盡苦頭及無助，但是在他心中，卻少有寂寞。當然，一些
應有的，人世滄桑的變化，一定會造成他心理上的落寞；但是那種痛，和現在這
種惶惶不安的窒息感，卻是截然不同。他總覺得，要是沒有他，他就會被那件陰
謀撕碎，就會被它毀滅。至於為什麼一定要他，也許是因為，他一定要他的關係。

因為他曾經做過的種種，也都是對他的一種慰留……

他反覆細思，再也想不出自己還有什麼可以給他。難道他真的是要他的命嗎？他
不這麼認為。一頁書說他一定做過對不起他的事，可是，以他時而優柔的個性，
他對不起的人可多了。他常常覺得，這種事，他要是不肯明講，那他是永遠無法
猜透。不過，正是因為他無法猜透，而它的可怕又是那麼多，他才會感到窒人的
沈默。

好寂寞！

素還真落陷在自己的心魔而孤單，他卻在他的陰影下發抖。他不怕會死，怕得是
毫無理由。

他的寂寞惹得他也連帶落魄。

渴望回到他身邊，也知道他一定會在醒來時，見不到他而更加寂寞。以前他的驕
縱他想走，現在他的驕縱卻反而叫他淚流。他做的種種，都是只為在他身邊慰
留……

他是多麼想跟他一起，就算有傷口，也是兩人共同擁有。可是，互相慰藉不是他
理想中最好的結果。

好寂寞。

曾經，他為他的驕縱而走，如今，卻為他的驕縱淚流。一旦他醒來，卻見不到他
的人，他可能會更加孤單，也更加落魄。

好寂寞。

曾經，他的心魔叫他無法承受，如今，他的心魔也開始叫他發抖。恐懼已經來到
生命的盡頭，一切均是徒勞無功。

早在他侵犯他時，傷口就已經存在著痛。但是這種痛會習慣，慢慢的也會變成一
種生活。那種痛像鴆酒，在一次次的啜飲後，而至一仰而空。等他發現時，他自
己已然變成毒物，再也無法回頭。

恨啊，他對他懷恨著啊。但是懷恨又有什麼用？

他想念起以前，他也曾經那麼單純的直視這世界，而現在卻無論如何做不到。

好寂寞。

想回去，和他一起，起碼傷口不會那麼痛。但是互相慰藉，在他心中，卻又不是
最後的結果。

寂寞、落魄、沈默。

漸漸擴大、占據、沈沒。

倉倉、惶惶、懵懂。

緩緩進駐、充滿、撐破……

他從惡夢中醒來。一身的冷汗，他不時心驚。
夢中，他和他的生活變成血紅交錯，黑色的陰影殘酷的遮蔽著，他看不見他了……
啊！多可怕。他以前不曾做過這樣的夢。難道，這是他常常嚇醒的那種？
這裡有人，他警覺而起。

「怎麼？不想看見儂？」

他的人和聲音一樣快的投入他懷中。他又驚又喜，趕忙抱緊他的身軀。

「儂想你嘛！」他笑著，親吻他的唇。

「別亂跑，儂不想浪費時間找你。」

他在他手心寫著。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嗯，嘻，你在那裡，儂都知道啊！」他抓著他，笑了。

他的心一緊。難道，他得感謝他以前對他的「寬容」？

「大家都知道我們是好朋友嘛，多的是人告訴儂你在那裡。」他第一次解釋給他
聽。

「你不見儂啊？」他不平的叫著。

他忙搖頭，握緊他的手。這麼晚不睡覺，身體會搞壞。

「儂跟你一樣嘛，要是不在你身邊，儂就作惡夢。」他靠在他胸膛上。

「你是不是跟儂一樣，覺得好寂寞？」

他點點頭，他就笑著倚向他，輕輕撫著他的身體。

「不在你身邊的儂，好可憐……」他撒嬌似的嚷著。

一頁書前輩呢？

「你要是再提起他的名字一次，儂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喔！」映著冷凝的月光，
他的笑容自然純美。

他的心一痛，強自忍下來。

「儂想，你一定也很不想跟儂分開，對不對？儂來找你，你不覺得，儂是為了什
麼，千里迢迢來會你？儂愛你嘛！」

他點頭，他笑著摟住他的頸項。「儂好辛苦，你要補償儂！」

你要什麼？

「儂要你啊，當然，還要你跟儂回去。」

現在武林有很多事，你忘了啊？

「儂怎麼會忘？」他微笑。

「儂沒說不管啊，可是儂要你回家，要你天天在我看得見的地方，儂要隨時擁有
你。」

你也很忙，我也有些事得做，過幾天我就回去。

「不要，儂不要！」他任性的說。

「沒有你在儂身邊，儂真的好可憐，你不疼儂了嗎？」

他忙抱緊他，憐惜的撫著他瑩白的臉龐。我有不能回去的理由。

「你要是說得出，那儂就聽。」

我認為我們太依賴對方……

「哈哈！」他的笑聲打斷他的意見。

「嗯，是你真正的想法嗎？儂不覺得有什麼不好。人的一生本來就孤獨，所以每
個人都是急於尋找一個可以依賴的對象而忙碌。我們比別人幸運，因為我們找到
了。」他笑著看他的眼睛。「何況依賴本身也不盡然正確，人都是需要另一個人
相輔相成的。」

他不再發表意見，因為他無法反駁他──即使他也不太贊同他。

「怎麼不說話？」他撫著他的臉。

「不說話，就當你是聽儂的喔！」他一笑。

「你這不良，真真會把儂害……」他笑著吻他，將他壓下，巧手探入他的衣襟。

他一把抓住他的手，急急寫著。不要在這裡！

「那你說，怎麼辦？」他含著笑問。

現在不要。你先回去，我很快就跟你走。

「不行，儂想了很久，好想你。」

聽話，我不會騙你。

「儂不要聽話，儂又不是你的寵物，你聽儂的才對嘛！」

愛人是互相的，你這次聽我的，下次我補償你。

「哼，儂不稀罕！」他抬高鼻子。

「不管，你究竟聽不聽儂的？儂又不會害你，儂還不是想愛你而已？儂還能從你
身上得到什麼？」

就算早已習慣他的任性，但是他還是有點受不了。你從來不聽我的話！

「因為你老是講一些沒有道理的事。」他的語氣強硬，但是表情很溫柔，雙手也
緊密的擁住他全身。

「不要胡思亂想。」他輕吻他。

「一直以來，你都完全的相信儂，所以儂也不想和你爭辯。你就是聽儂的，要是
你的理由夠充分，儂也會聽你的。」

你只會用你的聰明才智來騙我而已！

「哈，我的寶貝怎麼說出這種話？也許我得考慮把你關起來喔！」他笑著，撫著
他倔強的臉。「儂什麼時候騙過你？也許有些事是先斬後奏，沒有經過大人你的
批准，但是，事情的結果，大人你不滿意嗎？其實你也喜歡吧？」

他皺眉，推開他。

「你又在耍什麼脾氣？儂沒跟你生氣，你倒怪起儂來了。」他又將他拉回來。

「你只是一時迷惑，儂原諒你。現在聽儂的好不好？跟儂回去，以後不可以再離
家出走了喔！」

他看著他。他是這麼的漂亮、純真、清聖，而且是他的愛人。如果可以的話，他
真想帶他走，隱居起來一輩子算了！但是彼此又有負擔，那麼重……

我們找個地方，一輩子平平淡淡的過了吧！

「好啊！琉璃仙境你不喜歡，那我們再蓋一間更大更好的，一定讓你高興為止。」

他開心的說著。

什麼都別管了。

「那，等我們的理想完成了嘛！」

你想心懷社稷，又想面對自己的陰影，太難了吧？

「胡說什麼啊？你這不良，我們的約定你忘了嗎？還有那個陰影，儂已經告訴你
了，你會陪儂一起的，不是嗎？」他賴在他身上。

你對我，根本不是那麼誠實。

「儂對你不誠實？」他又笑了。

「那你告訴儂，什麼叫誠實。每個人心中多少會有祕密的。」

那你為什麼不讓我有一點自我呢？

「啊，你這笨蛋，你是你啊，儂又沒有叫你變成別人。」他笑著抱他。「你自己
就是你的自我，儂愛的，也是你的全部啊。你好傻，為什麼跟儂說這個？」

你給我一點點自由的時間好不好？

「你很自由啊，儂又沒有鎖住你。」他撫著他微慍的臉，溫柔的親吻他。「儂只
是說說而已，儂怎麼忍心殘酷的對你？」他看著他的眼睛。「何況，如果你真的
愛儂，你應該會在乎儂的感受，你應該關心儂，陪伴儂。自由是藉口，你要是真
愛儂，你根本不會想離開儂，讓儂一個人寂寞。」

他不想再爭些什麼了。

「你愛儂嗎？」他問。

「那為什麼你又很愛離開儂？你想在外面找一個比儂更好的人嗎？」

你認為我是這種人嗎？他生氣的寫著。

「你不是最好。」他笑著抱他。

「你一直對儂最好，你不是會三心二意的人，所以儂才這麼愛你。」

他閉上眼，微側過臉去。

「你今天說的話，儂會全部忘記，可是你不准再胡鬧了喔！」他笑著親親他。「儂
不想當天天抓老鼠的貓。」他撫著他。「幾家夫婦同羅帳，幾家飄散在他州。你
說，我們是不是應該成為在一起的那一對？」

他點頭，他就笑著壓住他。「我們只是沒有結婚而已。」他親親他的臉。「有時候
儂會想，如果能有個儀式可以永遠套牢你，不知有多好。可惜，這世界還不是我
們的。」

你不必想套牢我，我也不想被你套牢。你要是一直這麼不講理，我就不知道將來

會做出什麼事。

「哼，你這是在威脅儂嗎？」他笑著，撫著他的秀髮。

我學你的。

「儂？」他一笑。「儂可沒教你這種事。」他撫平他微蹙的眉頭。「怎麼好的不學，
淨學些奇怪的。你愈來愈愛跟儂唱反調了。你一向很沈默的。」

我只是不想再當木娃娃了。

「你那是木娃娃，你是人啊！」

你拿我當人看嗎？

「儂不當你是人，難道是禽獸嗎？」

你對我，根本就是像小主人和他的奶娘一樣，說是愛我，還不是頤指氣使的囂張。

他笑了出來。「嘻，儂不知道你這麼有思想。」

他的臉一紅，生氣的草草寫著。反正在你面前我是笨蛋，我不懂什麼高深的學問，

也說不過你，但是你不能連我的感覺也一起嘲笑吧？

「儂不是嘲笑你，儂覺得你的比喻很有趣。」他笑著抱住他。

「你的心真細，你對我們的關係倒是看得挺透徹。」他又笑了起來。

「不過，我們是真心相愛的，你別忘了。」他抬頭親親他的臉。

「儂想有個人可以撒嬌依賴，儂也只能對你撒嬌依賴。儂也許真的把你當成一輩
子的港灣。」他的臉依靠在他的胸口上。「儂愛你，愛你的笑容，儂第一次看見
你，就想擁有你的一切。」他摸摸他的臉。

「儂希望你只對儂好，只放縱儂。因為儂是你的心肝寶貝，你難道不該對儂特別？」

我不夠寵你嗎？

「哼，怎麼會夠？」他的笑容中有點惹人憐惜的真摯清媚。「你又不聽儂的話，

又想離開儂，你還敢說你沒有對不起儂！」

我們難道必須一輩子連在一起你才安心嗎？

「如果儂說是呢？」

他一氣，側過臉去。

「有什麼好生氣？」他撫摸著他的臉。「儂只是愛你，無法自拔而已。」他抱緊
他，親膩的貼靠在他身上。「你覺得，儂很惹人厭是不是？」

他微微皺眉，只有安撫他。我永遠不會討厭你。

「儂可以相信你嗎？」

當然。我愛你啊。

「那，是不是我們的愛不一樣，所以你才會跟儂吵架？」

我不想跟你吵。

「那，我們就跟平常一樣，好不好？」

你說什麼都好。

「喂！」他輕聲叫著。「你還是生氣了？」

你還在乎我嗎？

「你是怎麼了？突然不愛儂了！」

他在這段日子裡第一次出現生氣的表情。笑容不見了，代之而起的是受傷、不信
任的嚴厲，比之以往，更有壓迫性。

你要是愛我，為什麼不肯好好聽我的話？不肯好好跟我說？你口口聲聲愛我愛
我，你愛自己最多！

「小釵！」他叫了出來。

他痛苦的側過臉，他也不想這樣。可是壓抑在他內心深處的念頭，卻無法再隱瞞。
他的迷惘、無助，他又幫了他什麼？他只會把他往無底洞推！他為什麼還可以想
著愛情、自私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歐陽上智復出的消息，難道他一點都不顧及
他面對舊主的矛盾？他大可以慷慨直言，就算要他再一次殺了他口中的魔頭也無
所謂！但是他呢？他如何處理這些？

「你是真的不愛我了？」他冷冷的問。

你可不可以不要在這個時候問我這個？

「你愛不愛我？」他依然故我的問。

他的眼神不耐似的掃過他，那樣凌厲而直接，傳達出清楚的意念：你不要再問了！

他想也不想就揚手打他一巴掌。「不准你這麼對我！」

他咬緊唇瓣，第一次有了不甘心的表情──很生氣、憤怒、甚至是傷心。
他究竟還是拿他當「戰利品」而已！
他只是他的附屬、他的擺飾、他的玩伴，他可曾好好愛過？

他聽話，他才愛他；要是他有了自己的想法，他就不再憐惜他了！愛情是騙他的，
他一定是做了什麼事對不起他，他才非要他不可！可是他想不出他還能對他怎
樣，他究竟有什麼樣的過去？他不懂！愛情不是利益交換，不是各取所需！一旦
變成這樣，那愛都成了泡影！他好恨他，好恨，恨得想殺他，可是他的手卻不聽
使喚，僵硬的垂在身旁。

「乖，不要那樣看我。」他竟然還可以上前擁住他，像安慰被處罰後的孩子似的，
柔柔的撫著他。

「我從來不曾打你，可是你太壞了，我不希望你這樣。聽話，你只是一時迷惑，
慢慢你會了解我的。」

他推開他，拼命的躲開他的追逐。

「小釵！」他叫著。

「我愛你，也許我打你是我太過分了，可是你不應該這麼對我。我不是別人，我
是你的愛人啊，你一定只是在埋怨我而已。回到我這邊，快點！」

他搖頭，轉身想奪門而出。

他衝得比他快，一把抱住他吻著，他抗拒著，在他唇瓣用力一咬。

「你不可能不愛我。你只是氣我打你，我跟你道歉。」

他的唇瓣淌著血，卻還是不生氣，自若的抿抿唇，吞下那傷痕造成的傷害。

「你不要以為我不愛你，我不愛你要愛誰？在這世界上，最愛你的人一定是我而
已。我只是一時昏了頭，我不喜歡你這樣，好像一付不再愛我似的，所以我才會
生氣，才會打你。我們不是外人，什麼事都可以好好談，你想說什麼，我都願意
聽。」

他不想說話，只想推開他，跑得遠遠的。

「愛你這麼久了，你要是以為可以隨便甩開我，那你就太天真了。我們好好談一
談，你說，你要我怎麼做，這是我最大的讓步了。」

你不必這麼委屈！

「我怎麼會委屈？為了你啊！」他笑了，緊緊的抓住他。

「你啊……就是愛我吧？我對你這麼好，你全都知道。從好久好久以前，我就愛
你了，你在我身邊的日子也不短，那些風風雨雨也都過來了，我們沒什麼好爭吵，
也沒什麼好互相埋怨。你摸著良心想一想，我愛你，你那裡覺得不夠？不夠我可
以再給，可是你得讓我知道，讓我準備。我不會讓你覺得不夠。但是，我說過，
你不可以這麼自私任性，你也得回報我才行。我不要求你像我愛你一樣的愛我，
但最少你陪在我身邊，讓我愛你、寵你，我希望你心甘情願的留下來，別再讓我
等。」

他的話是那麼令人感動，但是他又怕。我做不到你要的。

「怎麼會？」他一笑。

「沒關係，反正，我只要你，別人做的，我也不要。」

他擁住他，親密的靠在他身上。

「你不是做不到，是不想而已。沒關係，你不必擔心，我來想辦法。」

你連這個也可以替我想？他又是微微一怒。

「我只是想想而已，何況以前，我們也一起解決不少問題啊！」

你做事從來不曾問過我！

「怎麼會？」

那是「我」的事啊！

「難道不是我的事嗎？」

你這樣逼我，你知道我很為難嗎？

「我逼你？」他笑了。「我逼你什麼？」

他沈默不語，只是低頭。

他明白了，這輩子，除非是他願意、承認，否則他是永遠無法贏他的了。

「不要說連自己都接不下去的話，那會暴露你的弱點，讓人緊抓不放。」他說著。

「你說得愈多，思慮不周的缺失就愈多。我不是故意要讓你難堪。」他還溫柔似
的緊緊抱住他。

「你是很聰明的人，只是想太多了。我們在一起那麼久了，什麼問題都沒有，不
是嗎？為什麼別人說個幾句話，你就變心了？為什麼不聽我的話？我這麼愛你，
我不會害你。要是連你都不信任我，那我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我還不如死了算
了！」

他說得那麼急，那麼氣，他忙抬起他的臉，端詳他的表情。他只是穆然，靜靜的
瞅著他，雙手卻激動的扭絞著他的手。

「我說得到做得到，你要不要試試？」他問得那麼認真，他的心一下子跳漏了一
拍。

「你捨得我嗎？」他的淚水淙淙滑落，看得他一陣心驚。

「你真的捨得我嗎？」

他忙立刻抱緊他，深怕一放手，他就會消失不見。

「你捨不得我……」他靠在他身上，淚水濡溼他的衣襟。

「你知道嗎？我好怕。你抱我緊一點。」他更是擁緊他。

「你給我的感覺，很不安全。」他細細說著。「為什麼？」

他不語，仔細想著他話中的深意。

「你在想什麼？不要這樣，好像我們的距離好遠。」

他看著他，微微喟然。

他就是無法抗拒他一臉情殤，聲淚俱下的溫柔。看著他這樣，心痛的人可是他
啊……

「你不要離開我。」他抱著他，很緊很緊。

「不要吵架，不要生氣，好不好？」

他點點頭，回應著他。

「回去之後，你不要聽別人胡說，不要懷疑我。我沒有什麼對你不好。」

他又開始陷入思考。

「愛情是我們兩個的事，為什麼要因為別人而破壞？你為什麼不肯再相信我？我
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更美好的將來啊！」

什麼叫更美好的將來？

「我們可以永遠廝守在一起，不必怕外人的眼光，我們的世界會很自由自在，輕
鬆無憂。」他說。

「那裡沒有陰霾沈鬱，只有你我，是不是很好？」

那得等多久？

他不語，淺淺一笑。「何必等？現在跟我走。」

他皺眉，又是一嘆。

「為什麼嘆息？你愛我的。」他笑了。「愛我嘛！」

他的手輕柔的撫著他的臉，神情又是一派純美無瑕，他看得心都碎了。

「不管，你一定得抱儂，抱得緊緊的，不然儂不放心。」

他收緊雙手，他在他懷中笑著。

「嗯，你抱著儂，抱儂回去。」

回去？

「對啊！回翠環山。那裡比較近。」

你自己走！

「不要！」他摟緊他的頸項。

會被人看見的！

「不管！」他任性的說。

「儂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你是儂的，看誰敢來搶！」

不要

他未寫完他就笑了。「你說不要在這裡，所以儂聽你的，你要是不走，那我們就
在這裡，儂不介意讓別人看見我們。儂想要你嘛！」

我不想讓別人看見我們這樣！

他的身體一僵，他立刻後悔。

沈默在兩個人之間擴散到最大，橫行四溢，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哼，你就是這麼想。」他說著，走開兩步。

「我知道，我明白了。」

他想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口。他其實不想傷害他，可是，莫名其妙的事，就接
二連三的發生。

「我們又回到當初的原點。」他空洞的聲音迴盪著。

「你仍然是那個純白無瑕、聖潔似的偶像，我還是一個人在地獄，污穢骯髒！」

他的心已經痛到失落，可恨的自己卻啞口無言。

「在雲路天宮，我強迫你就是我的不對。我硬是把自己最醜惡的慾望，玷污在你
身上。因為我以為你也愛我，我還高興著我們之間的感情沒有那麼不堪入目。到
最後，白玉依舊是白玉，不管我再怎麼對你，你這個人，就是可以理直氣壯、健
康明朗的、對我控訴！」他的語氣流宕到冰點，甚至有點生氣，隱約的山雨之勢
叫人心驚。

「因為事實上，你是對的！」他叫出這幾個字，尖銳的刺在兩個人心上。

他衝上前，一把抱住他。

「錯的人是我，一切都是我的罪過！」他的情緒失控，發瘋似的囈語著。

「奢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本來就不可原諒，天譴、自作孽、悔恨，原本就只能
自己去承受！」他的臉色蒼白，手冰冷得厲害。「我難道不能擁有一點我想要的？」
他的臉頰又潮紅起來。

「是老天忘了給我的！既然祂不給，那又為什麼要給我這顆心，讓我在掙扎、在
害怕、後悔？為什麼沒有心的人不是我……」

他低低的呢喃聲卻比春雷更刺耳……沉重的，他的淚水流了下來，緊緊的抱著
他，沾溼他的衣襟。

他很少哭，尤其是，他是個早已忘記、不肯承認、自己還有完整的真心的人。
他僅有的，已經幾乎全部拿來愛他了，為什麼兩個人之間還會這樣？

「你在哀悼我嗎？」他看著他，沒有哭。「你是該好好哭一場。」

我不懂。他迷濛的明眸瞅著他。

「因為，我已經哭得太多。」他冷靜似的看著他。「你現在才真正明白，跟我在
一起，只有萬劫不復而已，不是嗎？如果你真的要甩開我，我只有、只有、讓你
走。」

他搖頭，他皺眉，推開他，他又上前。

「我只有這時候願意放手，你還不走嗎？」他微恚著說。

他的淚水又滴落，表情是令人不捨的迷惘痛苦。

「快走！」

他側首，在他要轉身前上去抱住他，淚水染溼他胸前衣襟的顏色。

「笨蛋！」

他抬頭看他，他已經淚水潸然。

「笨蛋……」

他打著他，卻又抓緊他。他哭著，可是表情卻是溫柔的，笑意漸漸漾出。他擁緊
他，慶幸著兩個人的溫暖，及一種不可言喻的幸福。

「可惡，以後你不許走了喔……傻瓜……」

他淺淺的笑容，透過淚光閃耀著。

「你這不良、笨蛋、傻瓜、白痴……走不了了喔……」

他靠在他肩上，輕輕在他背上寫著。笨蛋。

「你罵我？」他淚中帶笑。

笨蛋、笨蛋、笨蛋。

「那麼，誰是聰明的？」他一笑。「沒有人！」

他回以笑顏。

「笨蛋！」他笑著，親膩的吻他。

他順著他，兩個人抱著，依靠著。

「我知道你的意思。」他靜靜的說。「我會改。」

他一笑，情誼不喻自明。

「我的神經線都快要因為你而斷裂。要是連理智線也斷了，你會不會來救我？」

他細細的問著。

他笑著捏捏他的手。

「我從小就很敏感，我看得出別人心裡真正在想什麼。」他靠在他懷中，幽幽的
說。「那不是上天的恩寵，相反的，那是一件很可怕的報復。我不相信人。」他
看著他，他一笑。「相信人是訓練出來的，你知道嗎？」他牽起他的手親著。「你
啊，你是第一個，我看不透真心的人。」

他淺淺一笑，在他手心寫著。也許我是石頭？

「也許！」他笑了，在他胸口輕吻。「我猜錯你了。第一次見你，我感受到的，
卻正好和你實際的情形完全相反。可是我不信。我想為你找回幸福。你是世界上
最幸福的人才對。」

我現在很幸福。

「我要為你找的，是永遠的幸福。」

沒有那種東西吧？他淡淡一笑。

「為什麼？我第一次見你，就是看到你的笑！那是擁有純然永恆的幸福的笑
容！」他立刻說。

他一怔，微微斂眉。

是嗎？是那樣嗎？他幾乎要忘了那種感覺。那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當初，他好
像真的曾經那麼輕鬆自然過。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幸不幸福，但是，他已經有一陣
子不曾再那樣了。自從跟他在一起，也不是不幸，只是，不再輕鬆。他不想怪他，
愛本來如此。

「是因為我嗎？我的愛，不是你真正要的？」他又開始淚流。「幸福這種東西，
好像在我們身邊，卻又離我們愈來愈遠……」

不是這樣的。

「真的？」他淚眼相詢。

幸福有很多種，我們只是錯過其中一種。

「真的？」

他點頭，抱緊他。

「小釵，幸福是建立在信任上的。」他認真虔誠的看著他。

他點點頭，吻著他的唇。

「有件事……」他的語音嘎然停止。

他的眼神詢問著。

「有急事找我。」他說，像往常一樣起身。

「最近可能有很複雜的行動，你只要安心相信我就好。」

他看著他。

「我一處理完這些，我們就退隱，不要再管人間的事了。」他平靜的說。

他一時愕然。

「所以，再辛苦一下子就好。我已經沒有那麼多心力達成我們的理想了。」他摸
著他的臉。「你也這麼想吧？」

他沒有回應。

「相信我，下一次見面，我要再跟你聊聊，說很多彼此的事。」他淡淡一笑。

「我決定要和你一起，連一些瑣碎的、私密的事，都要跟你分享。」

他撫著他的髮，輕吻他的唇。

「我也相信你，你會願意看看真正的我的樣子。」

他看著他的眼眸，知道他是用了多少的決心才說出這種話。

我等你。

「我……」他微笑點頭，眼中隱含淚光。「我相信你。」

他一笑，抱緊他。也許我們兩個一點都不完美，我也希望你聽聽我的。

他笑著點頭。「下次見。」

他點頭，微笑著，默默目送他輕盈、靈活，他深愛著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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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樓發表於: 2009-09-18 20:5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三十三)

事情就是這樣了。
長久以來，一直橫亙在兩個人之間的問題浮出檯面了。
竟是如此難堪……

那一天，天氣很好，一點也感覺不出是會讓人心驚的大日子。甚至，他還覺得幸
福。因為他的愛人答應了他，一起共赴美好的未來，一起面對真實的自己。這段
玫瑰荊棘舖成的愛戀，終於要完整、要重生。他真的是好高興。

「葉小釵。」

他回首，看見一名衣著華美的老者，正站立在他倚著的涼亭下。他不認識他，但
是那人知道他，而且看起來並沒有惡意，於是他忙站起，邀請他入內。

「你好嗎？」他清朗矍爍的眼眸定定的瞧著他。
他點頭。事實上他比能表示的好太多。

「我很高興你這麼好。」他一笑。
他沒有回應，只是微微頷首，打算離開此地。

「我都叫你了，你不覺得我想跟你聊聊嗎？」
他微斂眉，留了下來。只是他真的不認識他，不禁有些奇怪。

「你不認得我了。」他一嘆。

「也難怪，都這麼多年了。更何況，我的臉也已經不一樣。」
他一震。

他所在的這個世界彷彿開始崩壞，一片片、一段段，都在驚叫吶喊。

「坐！」他淺淺一笑，微一抬手示意。

他的臉色刷得變白，僵硬也似的坐下來。

「我今天是來跟你敘舊的。」他自若的說。

「順便，也跟你打個招呼。」

他只是靜靜的瞅著他。

「這些年來，我不曾忘了你。」他微笑。

「所以，我一回來，第一個想見的，就是你。」

他低頭，不敢直視他的目光。

「我不怪你，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他清笑了聲。

他開始如坐針氈起來，短暫的沈默比毀滅更難過。

「我把賬，全都記在素還真頭上。」他淡淡的說。

他一驚，抬頭看他，他笑了起來。

「那小子，不能看輕他。」他說著。「也許我以前忘了提醒你多一點。」

他搖搖頭。事情真相是，他也必須為以前的事負責。雖然素還真說過，他要一個
人揹，但是既然他知道了，就無法坐視不管。

「我知道你跟他在一起，很久了。」他直視著他。

「沒關係，你不必擔心。」他一笑。

「你還是那麼純潔，像孩子一樣幸福。」

他不解的看著他。

「素還真只會玷汙你而已。他是個惡魔。」
他立刻搖頭。

「你今天還是這麼純真，是因為他騙你。可是，欺騙、陰霾下的幸福，是假相！」
他認真的說。

「偽善者的好意，永遠只是污蔑而已！」
他緊皺雙眉，側首不語。也許他已經知道了，那他還怪他們嗎？他不可能拋下他
啊！可是，這叫他如何開口？

「不管他跟你說過什麼，不要相信他。」他說。

「只有我會告訴你真相。」他頓了會兒。

「因為素還真不敢！」

他沒有回應，但是也不想相信。雖然在他和素還真之間擺盪，但是，他的私心裡
卻還是偏袒著後者。

「我也是想了很久，才弄清楚整件事。」他幽幽的說。

「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要是連我也不注意，也就沒有人知道了。」

他低斂眼眉，不願多想。

「你想知道我死時的事嗎？」他一笑。

他倏地看向他。為什麼要提他最痛苦的事之一？他不想再回首傷悲的過往，他只
想和素還真一起，迎向新的、美好的將來。

「我不是要讓你難堪，也不是要告訴你當時的我多痛心。」他喟然一笑。

「我要說的是我死後聽到的話。半駝廢對素還真的一句話。」

他一怔。他知道半駝廢和素還真等人聯手，一起逼殺了他，當時他還因此而任性
鬧脾氣──而那也是他這輩子，唯一一次胡鬧任性。痛苦的回憶……

「我死了之後，他們要散了。半駝廢臨走之前對素還真說：『別忘了你我的約
定！』」他看著他。「他們之間有什麼約定？」

他愕然搖頭。他不知道這件事！

「我也不知道。」他無奈的笑著。

「後來，我想了又想，我明白了。」他看著他。

「半駝廢的後半生，可以說就是奉獻給你。他真正一直想爭、想要的，就是你的
自由。他以前入九曲迷魂窩見我，談的條件就是這個。他要我放了你。」他嘆息
著笑。

「他會感興趣，會交易的約定，除了你之外，別無其他。」

他的眼中噙著滿盈的淚，怎麼也不讓它滑落。

「我還記得，素還真肯定的說：『我答應！』」他說。

「可是，他沒有。他真正的目的，只是把你從我這邊搶過去。」
他的語氣很平靜，眼神卻很激烈。

「他利用半駝廢，利用他絆住你，然後殺死我。之後不久，半駝廢也死了，你無
依無靠……」

他的淚水滾落，眼中光芒風暴似的掃過他。

「世人都說我是魔頭，我不否認。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做法，我只是和別人不一樣。
可是，我從沒騙過你。雖然素還真的評價高我太多，他是正道的代表，可是，他
唯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他平靜的語氣說著強烈的話。

「他用在你身上的陰謀太多了！」
他幾乎無法承受。

「敲鳳羽半月鐘，他大可叫別人去踏進那明目張膽的陷阱，為什麼偏偏要叫你？
因為他已經安排好黑白郎君學成『綿指十八扣』來救你，讓你欠他一分情，補償
他殺死半駝廢的仇怨，而這件事也就此化消。蕭竹盈的死就算他來不及救好了，
反正他們之間還有舊怨心結；可是金少爺是死在冷劍白狐手中，你難道不是因為
他才放棄弒子之仇？他對你很好，我也知道。可是，你不覺得有點矯揉嗎？你對
他的好，才是更有實質幫助的，因為你是他最重要的護身符。」

他的淚水灑在衣襟上，滴滴打在心口最痛的地方。
風依舊和煦的吹，草木依舊蕭蕭，景物卻已非。
幸福碎了，他親耳聽見琉璃破裂的尖銳，穿過靈魂的薄膜。連輕煙都無法挽留……
騙人的，一個已然不存在的靈魂，是不可能和另一個融合的了。
血腥織起的玫瑰花網是可怖而惡臭的，荊棘也是罪責。而陷溺其中的人，除去愛
情的幻影，看見的只是髒污的身體，醜陋的、扭曲的臉。
仙境毀滅了，分崩離析了，蕩然無存。
輕輕的腳步聲傳來，猛一抬頭，他就看見那個人站在階下，立在徐風裡。
素還真確確實實的來到此地。

他看著他，腦中已然一片空白。熟悉的味道、感覺、身影，一下子變得模糊、遙
遠、疏離。

「來，我告訴你。」素還真出乎意料的冷靜。

「不必去，他在騙你。」

「歐陽上智！」素還真淡漠卻嚴厲的制止。

「素還真！」歐陽上智也出聲挑釁。

「沒親自確定你死是我的不對。」素還真冷然說著。

「我還得感謝你？」歐陽上智一笑。

素還真面色一沈，如冰雙眸中透露些許寒意。在他的手要動之前，葉小釵就動了
──想也不想的撲在歐陽上智身前，硬是擋下前者的殺著。

「小釵！」

素還真衝口而出，收勢不足，葉小釵即刻應氣昏厥。他連忙抱起他，激烈狂野的
眸子急切的審視著那蒼白的容顏、緊閉的唇，毫無生氣的心血。天啊……

「哈哈……」歐陽上智近乎驕狂的大笑著。

「你親手殺了自己的愛人啊，素還真。真是叫老夫大開眼界！」
素還真咬著唇，狠狠的瞪他一眼。

「死在你手中，葉小釵也該滿足了。」歐陽上智說著，語氣中微微飄盪著一絲哀
怨一絲慨嘆。

「終是死得其所。」
素還真不發一語，靜靜的抱著葉小釵的軀體離去。

天氣還是很好，風微涼，草木蕭蕭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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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樓發表於: 2009-09-20 21:0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三十四)

沒有光，沒有外界的鳥語花香，但是這裡一樣溫暖，一樣明亮。
不是仙境嗎？這裡啊……
葉小釵沈重的眼瞼揚了揚，大夢初醒似的坐起僵硬的身體。那雙翦水明眸依舊清
澈純淨，粉雕玉琢似的容顏仍然有著無瑕美麗的神情。
為什麼他總是能有輕鬆的表情？即使傷心、即使陷入卑鄙？
他看向一旁，靜立已久的素還真忙想開口，卻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定定的瞅著他一會兒，後者完全無法掌握他的想法是什麼。他開始急躁、憤怒、
羞愧。

「不要看我！」

他衝口說出這句話。要是以前，他打死也不會這麼痛絕的說出這種話。
他一怔，一側首，他整個人又像孩子似的撲上來，抱得他緊緊的。他摸摸他的臉，
感覺著溫潤的淚水、暖暖的容顏，及他特有的白蓮香味。他是活的……

「你沒有死，我也沒有死。我不會再做那種事了。」他微微笑著對他說。
他又是一愣。摸摸自己的身體，他愈來愈確定自己的存活，臉色卻黯了下來。

「你聽我說……」

是不是真的？他直接的看著他，眼神中冷洌的就是這個疑問。
他看著他，眼眸中的溫暖漸漸冷靜，神情也緩緩回到彼此剛認識時的樣子。
一切都回到原點，回到他冰冷的眸子看著他這陰謀家的一舉一動的起初。

「是的。」他平和的說。

他的眉眼之間只在一瞬有痛苦的表情，快得不及細看。冷不防的一巴掌就朝他打
過去，他不避不躲，只有他側過去的瑩白臉上有著豔紅的指印，及那清脆的響聲，
證明他怒氣的確實存在。

「我不怪你……」他幽幽的說。

他起身，毫不容情的拂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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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樓發表於: 2009-09-20 23:5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三十五)

葉小釵決定的事，就是決定了。
當初他可以決定一輩子奉獻給他，現在也有權利收回。雖然他這一生還不曾做過
「收回」這種不堪的事，但是他相信這次是對的。
痛楚之下的他的心有個角落，叮呤叮呤的敲擊著他的胸口。
他的手按上那個地方，皺著眉閉上眼。

好脆弱啊……

可是他不後悔。事實上是他也不能後悔。否則，那些血腥的罪，能洗清救贖的又
有誰？

在他清醒的片刻，曾有那樣的一剎那，他好害怕──他從來不曾這樣怕死過。
怕的是，半駝廢的追問、蕭竹盈的淚水、金少爺的不諒解……無言以對……
該恨的人是誰？肯定的是，他已經開始恨自己了。真的好恨。
不知所措的他第一次深深懷恨自己的笨、的傻、的痴。
他竟然錯得這麼離譜……像…金小開說的一樣……
他真是世上最笨最傻的可憐虫……
為什麼會接受素還真？

他忘了，說不上來。可是半駝廢簡短的話語卻清楚的想了起來。
半駝廢很少說別人什麼，也很少關心別人怎樣。他是個很自我的人，很護己。
要不是葉小釵生生闖進他的生命，他還是一付不聞不問、不冷不熱的樣子。
但是葉小釵來了，他也收留他了──收留這個被嫉妒的師父轟出去，被天下唾棄
的重傷少年──他就打算好好照顧他。這種感情渾然天成、不需矯揉，他也安於
這種孺慕。

那是他一生中最自由、最快樂的時候。
雖然練功很苦，雖然恩師很兇，但是他知道會有所回報，知道他對他的好。
和冰冷鋒銳怎麼都不一樣。
半駝廢總是什麼也不多說，卻保護他一如幼雛一樣。他是他一生中，唯一一個，
可以任性依靠的人。
可以隨時回家、可以隨便坐臥、可以不問就拿──他的感情對他從不吝嗇。他從
沒想過沒有他的日子該怎麼過。他以為他是世上最強的──就算又老又駝，他還
是名滿天下、讓他贏過那個從沒教過他的師父。他不曾看他敗過──即使最後那
次，他也不在他身邊。

以為他不會死是不是他的錯？因為他的笨，因為他從沒為他想過，他會老，他會
累，他會無力再身形靈動的和年輕的對手閃躲。
他的淚水滑過臉畔，消散在衣襟上。衣服溼了，滲到纖維內裡，變成深深的綠色。
春華一年一綠，已逝者卻只有松柏常青。

以前半駝廢曾經提醒他，小心素還真的。他卻現在才又想起來。
那時他還在為欠下歐陽上智的二十年之約而賣命，半駝廢仍只是默默守護他。
素還真是對抗歐陽世家的最大主力，面對這樣的對手，他只能靜觀主人的謀略而
後動。歐陽上智號稱天下第一智，他當然相信主人。只是那樣不明來歷的白髮少
年，能夠挑起江湖浪濤洶湧，倒也不容小覤。

「就算他點醒你『隻手之聲』的禪意，你也不欠他二十年。那是他自己決定的。」
那一天，半駝廢突然的說著。

「你自己可以做到的事，他只是早你一步。」

他沒有回應，垂首斂眉。

「情義，是你的優點和缺點。」他嘆氣。「算了。」

他抬頭看他，他拍拍他的肩，讓他坐下。

「我弄麵給你。」

就算他不說，他也知道他為他擔心。不管世事的他總是為他著想，同為歐陽世家
一員的他也總是照顧他。

兩個人沈默了會兒，他才說出思考已久的話。

「你覺得素還真怎樣？」

他不知道。素還真是「正道」，可是歐陽上智對他不薄。何況他又不曾正面跟他
招呼過。

「他很聰明，可能比歐陽上智可怕。」他幽幽的說。

「要是你遇見他，不要相信他，也不要看他的眼睛。他是天生的騙子，很容易拉
攏別人。」

他只是直直的看著他，想著以前少數幾次對素還真驚鴻一瞥的印象。也許他說得
沒錯。

「也就是說，你不可以在他面前有『心』。」他叮嚀。

「把自己丟掉，把心藏在刀劍裡。這樣你才能公平的看著他，不被他矇蔽。」
他點點頭，相信他的話。

「好了，休息一會兒吧，我再叫你。」
他點頭微笑，收好桌子，就回房裡。

在那裡，總是睡得很穩，很舒服。

現在他卻睡不著。

多糟糕……

有人踏進這個他棲身的山洞，立刻警覺而起。

「葉小釵。」
一頁書靜立在他面前。

他立刻側首，不想聽他說。

一頁書輕輕嘆口氣，但是又繼續勸說。
「我說過，你是個非常純潔的人，我很羨慕你。」

他只是像木娃娃的坐著，面無表情。

「你曾經有過一段很苦的日子。」他說著。

「你自小沒有享受過天倫之樂，父親滿天紅將你送給一劍萬生當劍僮，他卻沒有
好好調教乖巧懂事的你，還為了蕭竹盈殘害你。那般痛苦、哀怨的歲月，你有最
多的藉口責怪天，可是你卻沒有。半駝廢猝死、金少爺的誤解、愛人的逝去，你
的一生充滿悲苦。上天給人們的種種悽絕試煉，幾乎你都一個人承受了，可是你
卻仍然守正不阿、毫無怨言。想一想，或許是因為上天知道你葉小釵有這般大度
能容的輝弘氣節，所以才這麼對你，以你彰顯天地聖人的美德。也就是你這種純
潔天真，造就你成為世上最幸福的人。」

他猛然抬頭，眸子中的迷惑、憤怒，在在聲明著他一點也不純潔，一點也不幸福！
他只覺得自己全身一片髒污，陷在苦海無邊的黑暗中沈浮。

「你是幸福的，葉小釵。」一頁書再次重申。

「因為有很多人關心你，保護你，你從來不曾孤獨。」

他搖著頭，拒絕著。

「蕭竹盈是第一個對你好的人。就算曾經風風雨雨，但是你們之間的真心卻是無
可取代。世上能有幾人享有這般不渝的愛？你對她的感情始終不曾終止，即使和
素還真在一起，也是藉由她和你的愛，來愛上其他人。這兩個人，你誰也不能否
認。半駝廢是第一個讓你享有親情的人。他像老鷹，保護幼雛的你在他寬闊的羽
翼中。你想一想，在他的守候中，你除了自己情感上的糾葛之外，還煩惱過其他
事嗎？所以，你事實上是一個一直被保護的小孩，也因此我說你是幸福的。」

他些微慍怒，第一次有人說他這樣！

「你自有你很高尚純潔的美德，但是，有因有果，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在你身邊
的人，都忍不住會想保護你、照顧你，無怨無悔。這樣的事是互為表裡的。」一
頁書懇切的解釋。

「歐陽上智待你不薄，他對不起天下人，可是卻不曾虧待你，也不曾讓你陷入卑
鄙的陰謀裡。如果你是他的影子，那你是一個單純的影子，完全不因主體而髒污。
只是半駝廢還是不願意你為虎作倀，而且也不希望你的二十年青春耗費在別人手
中，所以他積極的為你尋找自由。這些事，他如何跟歐陽上智周旋，你可能也不
知道吧？」

他無語，他停了會兒，才又繼續。

「再來說說素還真。」

他一怒，又側首。

「他也許對不起你，可是，在你們曾有的日子裡，他一直最愛、最照顧你。他想
要給你幸福，而且認真得痴狂，他沒有一刻不在補償。」一頁書看著他。

「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告訴我，他給過你多少快樂、多少幸福？夠不夠他的罪？
他保護你，比自己的孩子更甚；他愛你，幾乎超出他自己生命的負荷。為了你高
興，他什麼都好，連金小開這個小惡霸，他也常常為他做事而吃力不討好。我不
是在褒貶任何人，你應該明白得很才對。」一頁書微微嘆息。

「你這個人，就是有種純然無邪的氣質，讓人自然的將塵世的醜惡、現實，隔絕
在你面前那層若有似無的淺白薄紗。我也想保護你。」

他微斂眉，看向他。

「我羨慕你，真的。」一頁書輕聲說著。

「也許別人曾說，你這大半生都在別人掌控之中，但是，聰慧的你一直不這樣認
為的，因為不管你選的是什麼，你一直是為自己的選擇而活。所以你才能這麼安
心的在素還真的安排保護之下，一步步向理想邁進。前不久，素還真不得不讓你
的存在明顯化的日子裡，多少陰謀指向你？你在天機湖，素還真擔心你，又將身
邊得力愛將秦假仙派去陪你。為什麼？以你的能力自保有餘，可是，你對陰謀的
感應力卻比秦假仙這個老江湖差太多了。你出了事，就算素還真一時不在，我也
會義不容辭的幫你。大家是朋友，雖然我們很少真正談過。」

他看著這位高人前輩，一頁書也看著他，難得的溫柔神情流露在他清秀的臉上，
看起來不像不世出的佛門聖僧，反而像相交多年的知己好友。他的眼眸微微迷濛
閃亮起來。

「我羨慕你，我想，很多人也很羨慕你。可是，卻沒有人會嫉妒你。」一頁書淺
淺笑著。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別人大概也不知道吧！這種幸福，不是每個人都有的，這
是極其珍貴的天賦。」他對他一笑，誠懇而婉約。

「這些日子以來，我勸說你們分開，是為了保護你。可是現在，我希望你回去，
卻是為了不想看你自我毀滅。」

他搖頭，他微微頷首阻止。

「當初我也曾對素還真說過同樣的話，現在我說給你聽。你正在往一條類似黃泉
的路上而行，而你要是以為這樣就能得到救贖，那你就錯了。走入這樣的死巷，
最後你會發現，半駝廢也不會在那裡，蕭竹盈也是，任何人都是。你將會體驗真
正的孤寂跟毀滅。」他認真的看著他。

「我不知道事情的始末，但是素還真他走出來了，我相信他可以面對你。回去找
他，他一定可以給你一個答案，甚至出路。身為好友的我，也只能說到這裡。」

他看著他的眼神中有著空洞，他只能喟然一笑，輕柔的撫慰這個即將失心的人。

「我走了。」
一頁書說完，身形一動想離去。

他在那瞬間突然覺得害怕，好像要是沒有了他，他的日子將會變成一片混沌的亂
象。

「你真正想找的人不是我。」
他平靜的說著，不再回首的離開。

留他一個人，在原地緩緩天人交戰著，自問，他離開的出口，卻又是在什麼樣的
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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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樓發表於: 2009-09-21 01:2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9.20【素釵】子衿 1~35，46F 作者：sindy

隐隐已经猜到素素当年做了啥米……但小钗还是被打击到了啊，现在素素终于走出来了，念在那么多年风雨同路莲叶相随，小钗原谅他吧~
话说，书书真是……好“前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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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樓發表於: 2009-09-22 21:0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Re:09.20【素釵】子衿 1~35，46F 作者：sindy

引用
引用第47樓神澈于2009-09-21 01:28發表的 Re:09.20【素釵】子衿 1~35，46F 作者：sindy : ~ 2Hw\fx
隐隐已经猜到素素当年做了啥米……但小钗还是被打击到了啊，现在素素终于走出来了，念在那么多年风雨同路莲叶相随，小钗原谅他吧~ !Ltx2CB2]
话说，书书真是……好“前辈”啊~ >e/>@ J*

感謝道友的回覆賞文^^畢竟小釵好不容易才放下害死恩人的罪惡感，亦不想再提起、回首往日傷悲，
然而在歐陽上智對小釵所說的真相話語卻像真實的傷痛一樣，令他悲痛欲絕而無法不感到愧疚，
事實的真相往往是殘酷的，在付出真心後才知道更讓小釵痛得無法承受，也因此不免被打擊了。
放心！小釵會原諒素素的，會回到素還真身邊的。
書書還是很疼愛小釵的，書書及時拉了小釵一把，只希望他能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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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樓發表於: 2009-09-22 21:0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三十六)

葉小釵很明白他這一生，幾乎都活在別人的陰影下。所以能這麼單純？他又不是
孩子。

以前也想過脫離歐陽上智，可是他的想法中一直是簡單的拖過二十年──恩義兩
清。他有思想，不是傀儡。然而，素還真給他的感覺，已經不只「傀儡」。他控
制了他的生活，限制了他的自由，用的卻是最驚心動魄的愛情，令人想都想不到。
他的確是庇蔭他良多，但是，這種保護也間接的抹煞他這個人的存在意義。回想
前些時候，因為他不得不將他放在明顯的地方，引起許多陰謀家將矛頭指向他，
也因此讓他陷入險境。那次他因為受制於邪刀，不由自主的在七彩雲天開殺，事
後他想回去負責，可是卻沒人肯聽他說，看他說，放他一人孤立在淒涼的荒野之
中，面對緊閉的門扉。

難道他葉小釵就是一個毫無行為能力的人？什麼事情一發生，他就是得靜待素還
真的來援？非得等到素還真來了，元老們和他已然商定，再徵詢他的意見。他還
能怎樣？他又不是他的監護人，為什麼大家以為是呢？他就算笨，也不是小孩，
可是，他的生活就必須是毫無自主的陰影。

他知道素還真對他好，一頁書一直以來對他也很照顧，但是，自己的單純愈來愈
像空洞的幻影，愈來愈不實際。人不可能永遠這樣下去，更何況，素還真又已經
親手打破鏡花水月的泡影。

素還真的情愛有幾分真假？他的補償有幾分誠意？他強勢的介入他的生活領
域，為的難道真是他的幸福甜蜜？事實的真相是，他求的是他自己，他自己的快
意平靜。

多麼可悲啊……

往日的回憶愈瑰麗，罪惡的鞭笞只會愈嚴厲。這個不肯誠實、不肯坦白、不肯放
他自由的可惡的人，他竟然對他有最深的愛恨怨尤。他早該不理、不管了才對──
他無法再承受。可是蹣跚的腳步卻走回那個他印象最深刻、已經融入他生命中的
角落。

停佇在「聽蓮居」的蓮池滂，他早已分不清，他想做的，究竟是要問他，為什麼
要騙他？還是，為什麼要讓他知道這種事？為什麼不讓他無知？啊，這問題，才
是最難堪、最痛楚……

他打開那扇雕刻精美的房門，素還真一如初見時的純美清聖，靜靜的等著他。
兩個人都沒說話，也沒有多餘的動作。他就是坐在窗下臥榻，等待他一如往常的
勸說。

以前他們一吵架，他就是這樣。可是，這次他不會再有親密的舉動，不會再耍賴，
不會再哭著、笑著求他原諒。

他只是靜靜轉身，一瞬就跪在他面前。

他眼神微動，冷靜的雙眸暈染上淚水，潸潸流下來，打溼他的衣襟，渲開一片深
綠。

他沒有動，沒有說話，但是他的懺悔，比什麼都令他心痛。如果他像以前一樣，
或許他還可以想像事實不是那樣嚴重。然而他沒有。他默默承認了，而且可能到
了他也不想再說的地步。那還來做什麼……

他抬頭，沒有哭，沒有笑，沒有幸福的表情。他只是凝望著他潸然的容顏，愛和
恨，全部揉成深刻的呼吸，和虔誠的話語。

「我愛你。」
他憤然側首，淚水更是不可扼抑。

難堪的窒息，逼得他不能呼吸；心亂的感覺，無理取鬧的滾沸燥急。他頹然倒下，
壓住他在地上。

「小釵……」他清澈的眼眸明白的看著身上的他。

他的淚水直直的滴落，滲透他胸口。一顆晶瑩剔透的血紅珠淚滾出他的衣袖，滑
過他的心頭，沈鬱的跌入他心口，好重好重。

「這……」他一驚，心口霎時一陣痛。

他感覺得到那滴淚，深刻的烙印在他生命跳動的地方，從此和他休戚與共。
那滴微涼，好像珍珠似的小鈴鐺，輕輕敲擊胸口，叮叮呤呤。

不知是悲亦喜，不知該哭亦嘻……

「對不起，因為我太愛你，我不知道，會造成你的不幸……」
他搖頭，起身離去。

「人的生命，存亡只在一瞬。」
他的話絆住他的腳步。

「因為我曾遲疑，所以我必須付出可怕的悔恨一世，只為這須臾。」他說著。

「面對半駝廢和蕭竹盈，決定他們的死其實只是曇花一現的短促。」他站起，走
到他身前。「不是我有意害人。」他沈靜的說。「可是在那時，我唯一想的，卻只
有『我愛你』而已。」

「人是自私的，我在愛情面前也是一樣卑鄙。以前我安慰你的話，也許你現在想
來會覺得那只是一場騙局，但是，我是真心的。就算現在，我還是可以這麼誠心
誠意的告訴你同樣的話，因為面對這樣的變故，我的心跟你的一樣痛。」
他絮絮的說。「人生在世，生老病死之外，主宰人的就是命運。世人永遠也不懂，
那樣的註定是怎麼的不可變易。你也不想有悲苦的人生，我也不想有。但是命運
的乖戾不是你我可以反駁抗拒。抗爭到最後，才會發現，原來自己又陷入命定的、
可悲的蛛網裡。人們自古以來最想擺脫的，莫過於這種無來由的束縛。可是，就
算得知天命又有什麼幫助？只是更加痛苦。因為終將知道，原來在天地自然的設
定中，人對天，本來就鬥不過。」他看著他，平靜的眼中出現一抹傷心的神色。

「如果你知道半駝廢會死，你就不會走。如果你知道蕭竹盈會死，你也就不會走
嗎？世人誰能知道，死又豈是你能挽留？」　　

當初他初聞他說出這樣的話，也曾黯然接受。

命運對他的捉弄，他感受最深，所以遺憾也最多。

「如果」本來就很令人傷感，因為那是對那種既定的、不可挽回的事情的假設。
當時他氣半駝廢和素還真聯手逼死歐陽上智，因此對他無法諒解。短暫的離去卻
換來一生的悲劇。而蕭竹盈更是不可能──他已經無法給她幸福，已經決定離去。
除了向天吶喊不平，他也只能默然承受。這是他一直以為的解脫。但是，事實不
是這樣，他為什麼還要提當年的話語？

「你曾經安慰過我，你說我們是共犯。」他認真的說。

「你知道我可以仰觀天命，我可以犧牲別人，換取新的佈局。你還告訴我，因為
我也會心痛，所以你也會陪我。你只是一直不知道我也犧牲了你而已。」

他一怔，定定的看著他。

「我知道自己的雙手沾滿血腥，可是我一直認為自己還是個好人，還是個有理
想、善良的人。我目送靈魂離去時的眼光，也絕對和任何人一樣真誠無欺。所以
我明白，就算我常常還是譴責自己而無法成眠，但是，還是有人肯交心相信，像
你。所以，當我知道半駝廢的事，我只是在剎那間遲疑了一會兒。他跟我要你的
自由，我答應了，但是，我覺得還不是時候。我只是這麼想而已。」他的表情沈
靜如昔，一點也沒有雜訊。

「我想去救時，他已經死了，我也很怪我自己。蕭竹盈也是，我真的曾經很努力
趕去幫忙，但，慢一瞬就是慢全部。我也曾經想過違反天命，就救了他們吧，但
是，多思慮，就多悲劇。時間，竟然是如此殘酷。你說，這樣的我，還能怎麼做？」

他看向他，而情緒緩緩冷靜下來的他只是凝神望著他。
如果，因為他的遲疑，他還可以對他生氣──這短短片刻，也足夠兩人一輩子的
折磨。但是，他總覺得他的話還沒完。

「歐陽上智說我對你使了不少陰謀，我很難否認。我不知道因為愛你而遲疑、或
是愛你而想得到你，算不算是陰謀的一種。但是，我最怕的，不是這件事。」

他愕然，目光凌利的掃向他。

「也許你會希望，在你剛知道這件事時，替歐陽上智擋下那一掌，就讓你死。」
他自若的說。

「我一直很怕你會知道真相。」他走向他，緊緊握住他的手。

「因為我違反了天命，就是因為你。」

他一臉怔忡，他緩緩摸著他的臉。

「你應該死兩次了，可是你沒有。我不讓你死。」他抱住他。

「我要你陪我。」

他的臉色一白，用力的推著他，可是他不放手。

「你一直游走在死亡邊緣，你受過的苦痛像別人一輩子受的那麼多。你記不記得
很久以前，你曾經為歐陽上智工作，而陷身十里迷霧林？那是我在南山見過你之
後不久的事。你一時誤闖，進入毒障之中，你是不是以為自己會寂寞的死在那
裡？」他淺淺一笑。

「你要是真的就那麼寂寞的死在那裡，那一切的一切都會完全不一樣。這麼美好
的你，就會無言早逝在塵土裡，沒有人記得你。可是，你沒有死。」他看著他說。

「因為我要你活著，所以才有這樣的結果。我不管什麼天命人命，那是上天忘了
給我的，我只是跟祂要回來而已。」他撫著他微顫的容顏。

「你知道我是個精通醫術的人，可是你不知道，這世上還沒有我續不整的身體，
救不活的生命。我不，是因為我知道天命。所以，面對其他的指控，我也許還有
人性、天命，為我做辯護。可是，面對你，我沒有什麼可以自圓其說。我一生中，
唯一真正對不起的，就只有你而已。」

他奮力掙開他，轉身向外飛奔。

他是個怪物，現在連他也是了！

說什麼把生命託付給他，不准他比他早死……騙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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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Re:09.15【素釵】子衿 1~30，39F 作者：sindy

Re:Re:09.15【素釵】子衿 1~30，39F 作者：sin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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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9.20【素釵】子衿 1~35，46F 作者：sindy

Re:Re:09.20【素釵】子衿 1~35，46F 作者：sin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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