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7【日月才子/長篇】恢恢【正文完結】待番外（原劇向）文后附宣調地址| 琅琊文庫|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7.27【日月才子/長篇】恢恢【正文完結】待番外（原劇向）文后附宣調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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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千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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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8)

60樓發表於: 2015-06-07 18:3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總覺得白阿姐始終擔憂，弟弟在苦境交了壞朋友壞朋友壞朋友，
再過不久是不是就要被拐跑了~~~(快夠)
然後很想拍拍天華肩膀說，不是你太天真了，而是你遇到的都是影帝級人物，
演起戲來都是不要命的逼真....
這次一連看了三回表示好過癮，尤其結尾在葉小釵那我還在這裡、我頭髮還在你們手裡...
忍不住拍案大笑啊！！

又名逄紫霙(主用)
落腳處紫鳶花上的霙 ☀ 噗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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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閑似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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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

61樓發表於: 2015-06-29 21:4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引用
引用第60樓雪千瑩于2015-06-07 18:32發表的 : 7Fx8&Z
總覺得白阿姐始終擔憂，弟弟在苦境交了壞朋友壞朋友壞朋友， iD~s,
再過不久是不是就要被拐跑了~~~(快夠) &R]G)f#w%*
然後很想拍拍天華肩膀說，不是你太天真了，而是你遇到的都是影帝級人物， K.SHY!U}
演起戲來都是不要命的逼真.... n1|%xQBU@
這次一連看了三回表示好過癮，尤其結尾在葉小釵那我還在這裡、我頭髮還在你們手裡... ]Yy Sf
....... p%_TbH3j`

阿姊的確會感慨弟弟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
拐跑是一定的嘛~XDDDDD
其實這裡感覺一直在欺負BOSS你們欺負人家單純啊嘿嘿嘿~
以及，小釵是好朋友~\(≧▽≦)/~啦啦啦好久沒更新了~~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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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閑似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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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

62樓發表於: 2015-06-29 21:4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第八章此情不由天

一、問

無數顆夜明珠，高懸於天穹形的禁地密室頂空，猶如滿天星辰般散出柔和的熒光，照亮了密室斑駁的青磚和無數巨大的木架。
談無欲便在一處書架邊席地而坐，迅速翻閱著一卷又一卷的緯編，腦中幾番思索，手上動作不停，搜尋著如同飛鴻雪泥般的隻字片語。
——昨日一場大戰，天華雖被暫時封印在正殿，但已然解開的兩道封印卻終究是個隱憂。遭逢如此佈局暗算尚且需要他與白重聯手借助陣法屬性之威勉強封印，若天華實力盡展，傾神域與苦境之力也未必能夠抵禦，況且……第三道封印存在太多變數危機，時間拖得越久就越危險。眼下當務之急，必須儘快找到穩妥的方式，將琴毀去或徹底控制，還有，需要尋找白靈的殘魂的修復之法……
此時，置於桌案上的絲軸和竹簡被翻閱之後被談無欲飛快的卷起，扔回到旁邊空了一半的木架上，很快便整齊地堆積了一定的高度。
隨後，由於談無欲忘情地讀著卷宗並不斷卷起讀完的卷軸往上堆……堆滿的卷軸便抗議般“嘩啦”一聲塌落下來，滾落到木架的另一旁去……
“……嗯？”待談無欲再抬眼時，意外地發現另半邊原本排列整齊的書脊因被壓上了倒塌的卷軸，竟奇怪地出現一格詭異的空缺。那空缺，恰好仿佛一個卷軸的位置。
談無欲疑惑的探手進入，在他的手探向空隙的那刻感到一絲靈力波動的異樣……遲疑之間，一隻卷軸竟已在他觸手時憑空顯現出來！
談無欲一把抽出卷軸端詳：普普通通，毫不起眼，卷軸一端繞出的緞帶松松的打了個結，就算扔到一堆卷宗裡，他也不會特別看上一眼，反倒是因為隱形而只要其他卷軸落上去就會被發現吧——所以，這到底是怕他找到還是怕他找不到的意思？
談無欲帶著些許莫名其妙的窘然拉開緞帶，展開卷軸時一陣道耀眼白芒瞬間將卷軸祭在空中，照得他目不能辨。
片刻，光華漸趨柔和，只見一株萬年果在卷軸上栩栩如生。
“……”好眼熟……
談無欲的神情透著些古怪，他挑了挑眉，不屑的偏過頭，最終還是認命的一展袖，現出自己的元身。
卷軸外的萬年果清香四溢散發出星星點點的光華，與卷軸中的萬年果形態相仿，然而，卷軸卻毫無反應。
“……”哪裡不對？
卷軸外的萬年果葉片僵硬了一瞬，隨即在點點光華中緩緩地轉了半圈，就在與卷軸中的那只互為鏡像的一瞬，卷軸中靈力豁然一漲，一個力道將談無欲向卷軸內一拉——
談無欲霎時重心一空，凝神間足下靈力一蕩，安安穩穩的踏上質地溫潤的白玉台。
低頭看去，其上細密的紋理隨著蕩開的氣息浮現後隱去，談無欲抬眼環視，四周的高架圍繞著白玉台環成圓形，高架之間不見縫隙與出口，高架上古拙質樸的竹制書簡整齊緻密的排列，談無欲靈力一掃，一卷竹簡瞬時飛至手中。
原來……這些皆是老神尊原本專門留給他這個下任神尊的書卷。那卷軸竟是空間法器，必須用他的元身靈光才能開啟進入，就連白重，也無能知悉。
氣息可以被利用，就如素還真拒不歸還的青玉簫，談無欲在素還真回轉苦境前，又打入了一道自己的氣息。但元身的光影，卻是任何人皆無法模仿。
那麼，這的確是留給他的東西，是神域最深的，只允許神尊一人知悉的秘密。
談無欲看著那些白玉書架的目光忽然變得熱切起來……
他看書速度極快，目光一掠，一卷書文即存入腦海，不多時便翻閱了大半書卷。
越看，談無欲的神情越發古怪起來。
——這些卷軸，實在有用的有限……除了他其實已經領悟的，對神域功法更進一步細化的注解或者說是心得外，便是對各類族人元身化形的法門研究。除此之外，一些日常的隨筆手記，幾千年來堆滿了整整半壁書架。
談無欲迅速翻閱著那久遠之前早已被遺忘卻又有些似曾相識的一點一滴，千年前腦海中早已遠去的記憶逐漸有了鬆動……忽然，談無欲翻閱的手一頓……
“神域紀元一百九十六載，即日，吾子皞二百歲生辰，德行尚可。乃將仙界秘法融于法器煉製成卷，錄其靈力以備。……茲事體大，唯恐有失，待來日便再煉儲物仙寶，錄其本命靈光，應為妥當。”
忽然便憶起久遠到無數年前的某日清晨，他剛睡醒還沒來得及梳洗，便見他的父尊一臉嚴肅的闖進房間，拿著一宗卷軸命他注入靈力，隨即神秘兮兮的說是送他的，只是要等將來成為神尊才能看……
——開玩笑，當年的他覺得歲月悠長，他的父親根本死不了，他更不稀罕什麼神尊，根本沒當回事好麼！
至於那卷卷宗，是圓是扁他都沒注意過……只不過，好歹證明有這東西，而且應該還放這裡等著他看？
隨後，便又是無數卷軸的挨個翻閱，龐大繁雜的信息中卻無需要的線索，直到……
談無欲運指取下新的一卷，驀然，只見金色光華伴著神域古雅繁複的符咒浮現！談無欲一瞬恍然，運轉靈力，看著符咒彙聚自眉心沖入神識中，面上的表情卻變得詭異——
沖入腦中的並不是什麼奇特的術法箴言，而是老神尊存留的聲音：
“欲展此卷，先立後嗣，以備神尊之位。”
談無欲一愣，後嗣？……難道他沒後嗣就不能看？就算他現在出去留個後嗣好像也有點晚吧……等等！真是忽然讀了太多書把腦子塞僵硬了才會跟著奇怪的要求胡思亂想！
“哼……”談無欲嗤笑一聲，果斷的展開了卷宗——
就是不留子嗣，神域還能因為他看了卷軸覆滅不成？即便他父尊喜歡故弄玄虛，卻也絕不會詛咒神域滅亡。
卷軸盡展，談無欲目中所見文字，如破雲鼓乍然在耳畔敲響，攜下萬道驚雷。
“恢恢天道，吾族依存……雨聚為雲，雲散成霧，無竭無盡……”
……
“奉靈者為犧牲，開混沌，合陰陽，攝心聚靈，破雲禦風……”
是禁術，近乎魔道的禁術！乾坤普中籠統一語，在此處記載詳盡。
談無欲驀然捏緊了手中的竹簡，指尖泛白，目光卻再也無法移開——
當年，他的父尊固執地將族人作為犧牲，甚至奉上自己的神魂，維持了神域一族原本便逆天而存于苦境的平衡。在天道嚴苛的因果下，以殘酷的近魔之道，爭得一線生機，令神域後裔終得以延續、傳承……
是聖是魔，存于一心方寸之間。
就如這威能無比卻殘酷得神魂俱消，十方俱滅的天界禁術，一旦施為，或血光漫天，以生為祭；或以身撼天，奉己神魂。只是，當災禍降臨，所有人皆無可倖免……又有誰會明哲保身而眼睜睜看著自己所珍視的一切毀滅殆盡？
那獻祭時近乎癡愚的虔誠，非是對天，而是源于對族人的愛護，對萬物生靈的仁慈和敬畏……那近乎殘絕的手段，也非對人，而是源於不能坐視悲劇的無可選擇！
而那權衡後做出最少的卻是必須的犧牲，已是那般情形下能夠付出的最善良的決絕。
就如他這一世，或耳聞或親歷了苦境的無數險些覆滅的困境……
就如素還真……無數次的輾轉權衡，定計應變，乃至賭命赴死……
他也早已勘破，懂的不能更懂。
談無欲壓抑著胸口莫名的悶痛，直將這卷禁術一掃到尾，一總裝入腦中，隨即，他解脫似得長舒了一口氣，卷起那卷宗抬手抹了一把不知何時已然浸透衣裳的冷汗，深深地覺得他的父尊開卷的要求越發無理取鬧：
他腦子既沒病，也無天命束縛，就連趕鴨子上架的神尊都推給了阿姊……就算修道又如何，人活著誰能真的會和死物一般萬事不為所動？是個人都會貪世間凡俗，會戀紅塵情愫，他差點散了三魂七魄的一次就夠傻了，如今活得好好的，他才不會想不開用什麼勞什子的禁術找死。
……
“小螻……外面……天亮了嗎？”
苗疆不見天日的沼澤秘洞，層層繁密的陣符的光暈內，一抹半透明的女子魂魄正倚靠著一隻巨大的四角尖牙的怪羊，正是天華曾經作為坐騎的土螻。而女子卻像對待家養的騎寵般，輕輕地撫著它的皮毛。
忽然她神色一凝，一揮袖，陣中半枯的君影草光華暴漲，周遭環繞的陣法所釋放的光華都頃刻收斂了幾分。那魂魄便帶著幾分期盼，望向山室內一處狹窄的通路。
下一時，蓮香清逸，淡青色的身影飄然而入。
那女子一愣，後退一步：“你是誰？身上怎會有我兄長的氣息？！”
言罷，她轉眼看了看站起身形如臨大敵的凶獸土螻，繼而再次轉臉探尋地看著面前的人：“是了，我見過你……你隨兄長來過此地，也見過天華，土螻說它認得你。”
“請恕素某冒昧。”素還真面色凝重，直接攤開掌中的青玉簫：“白姑娘，吾受託前來，是你兄長的朋友，清香白蓮素還真。”
白靈一怔，不禁凝了神情，問道：“素先生，是外面……出了事嗎？”
素還真點頭：“最近神域之事，還需告知。”言畢，素還真不由對方開口，便將天華魔化神域，控制應龍，致使神族死傷，後談無欲與白重聯手將天華封印之事挑挑揀揀地敘述了一番。
言罷半晌，不見白重回音，卻是素還真察覺到魂魄滿身的悽惶。
他輕咳一聲，不著痕跡地勸說道：“天華琴靈之過，並非姑娘本意，然天華畢竟曾是姑娘之本命神法器，姑娘應當最為瞭解。如今，天華琴雖被暫時封印于雷陣之下，卻非長久安穩之策。素某此來，便是尋求解決之法。”
“我不曾想……即便他殺戮苦境……卻也不至殘害族人，乃至威脅大姐和兄長的安危……父尊當年交我保管天華琴，本意命我引導琴靈摒棄惡念壓制凶性……終是我犯了大錯……”
魂魄滿眼悲意，神情卻堅定，仿佛已下了決心：“請素先生轉告兄長，天華琴靈識不滅，琴身難毀，皆是因琴中三道封印加持，封印之力本身在禁下天華關鍵之力時，本身也隔絕了外界的致命之傷，因此欲毀琴身，需設法先解封印。”
“果然如此。”素還真毫不驚訝的點了點頭：“只是如今第三道封印，並不知如何破解。何況誰也不知破解封印後，會有何種變數。”
“……”白靈搖了搖頭，回憶了半晌道：“吾曾通過天華琴靈之感，內視第三道封印，其上咒符冗繁卻並非吾神識可觸碰，只是……依稀咒符色澤乃是一金一墨，卻並無半絲聖魔之氣，仿佛凡物一般。”
“雙色……咒符？”素還真一怔：“姑娘確定嗎？”
“那金色與黑色的紋路……仿佛糾纏束縛而成，吾當年匆匆一眼，也不知其中玄機。如今盡言此事，還望先生轉告吾兄長，請他多加小心。”
……
============
以下為倆神經病作者的劇情討論實況。 }x!=F<Q!r
密室開啟之法怎麼弄？ r*_z<^d
雲：我們單位上班就刷個指紋啥的，還聽說有刷臉的，談無欲刷啥？刷萬年果？ Sp/t[\,'
風：萬年果，就是刷個影子對照到嗎？ %:Mi6sR|
雲：等等，影子對照的話，誰知道當初老神尊弄的是正面側面還背面，難不成轉個圈？ mWEaUi)Zz
風：哈哈哈哈哈叫他轉！一想起當年老神尊一臉嚴肅（興沖沖）拿著萬年果談去刷自己剛弄出的卷軸，簡直喪病！ OD{()E?1B
雲：2333333333333333快去寫 9BR/zQ2
（談無欲：吾仿佛感到來自宇宙的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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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樓發表於: 2015-06-29 2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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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雨夜

入夜，雲重月隱，八音複位後，靈氣不久便聚攏匯成一場極其細密的靈雨從天而降，仿佛要將擺脫魔氛後的神域徹底清洗。
精靈們享受著靈雨的滋潤，青青草原也在悄然恢復著生機……
草原邊上的竹林中，琉璃樹的枝幹恢復了赭色的晶瑩剔透，琉璃葉被靈雨拍打出清脆的響聲。
漆黑的竹屋內，談無欲兀自躺在床上，思緒紛亂。
一時間是滿腦子禁術的卷軸，一時間又是當年老神尊獻祭的情景……最後思緒兜兜轉轉，忽然便想起多年前在魔界的那戰，自己一身鮮血地望向身邊同樣狼狽的素還真，然後在他示意分明的眼神中，决然的弃他便走。那次，他們終是都沒能走出魔界，若不是聚神凝體功法特殊，只怕也早已死透了。
人心真是很奇怪啊……談無欲想。
就如有些想要維護的，一次次豁出性命都在所不惜；而有些明明是看得最重的，却能够毫不皺眉的捨弃。
如今的他，早已憶不起當年轉身躍出戰圈的那瞬想了什麽，却只曉得與他聯手的那人若不是素還真，哪怕換做其他任何一個朋友……他都絕不會那麽做。
也許，他竟已將素還真視作自己？否則那樣的生死關頭，除了己身性命，又有什麽的割捨能換來生機？如果他二人當時稍有推讓，只怕都活不到下一瞬。
但……爲何那一瞬，是他無愧于心地選擇了走，而素還真也毫不猶豫地選擇掩護了他？
他已然分不清。
只因早成自然——無所謂虧欠，也從無所謂維護，只有相互的認同感。
是了，自然……
多年來，他們總是自然地對一件事做出分擔地選擇，不曾重複，不曾猶疑，似乎有種融入骨髓、不可明說的玄妙，歷經數百年，早已沉澱在他二人的冥冥感知中。而這感覺除他二人，只怕無另外任何一人能懂，也做不來這樣的分擔。
思及此處，談無欲心裏涌起一點說不出的滋味，他在黑暗中，兀自笑了一聲。
……
稍微收攏思緒，談無欲便想起素還真大約已估料到他出了密室，已在等他的消息。
——是否要連夜去苦境一趟呢？
思量著，談無欲乾脆披衣起身打開窗子，微弱的光綫灑入屋內的同時，靈氣充沛細雨伴著神域草原上清新的氣息撲入鼻內，他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心中已有計較，迅速整理起衣衫，背上劍套、拂塵，披上斗篷，隨後談無欲步至門邊，伸手，拉門。
更多的風夾雜著雨點和竹林泥土的香氣呼嘯著闖進竹屋之內，却不僅僅是這些。
門外，蓮香不知何時悄然而至。
素還真一身紫袍便裝，鬢邊的少許髮絲用一根碧玉簪收攏在腦後，風把他身後及腰的雪發吹得飄起，竟有數根隨著蓮香拂上了竹門。
他幷未撑傘，大約也是在享受這潔淨雨水中充沛的靈氣，微微潮濕的袍子和髮絲早已被打濕過，却應是在方才到達竹屋之前運功蒸騰了水汽，如今的雨絲一直落在他周身三尺之外便被渾厚的內息排開，蓮花的清香却因內息的運轉而愈發濃郁。
此刻，談無欲仍保持著拉開竹門的姿勢，而素還真也猶自抬著那只準備敲門的手，幷未來得及收回。
四目相對，一時皆怔。
沉默中，只餘二人的衣衫和雪發，在微微冰凉的雨絲和黑夜裏，隨風而擺……
他們曾無數次對視，無需言語、動作，只需憑一瞬的眼神便能瞭解所有，即便是在談無欲失去記憶的那段時日，也不曾有多少茫然。
然而此時，或許是思緒還沉浸在方才，談無欲竟忽然有些心虛——因他第一次覺得摸不透眼前這雙帶著認真專注的眸中的更多的意味了。
于是，這一眼便看得异常久……
久到又一陣風拍響了琉璃樹葉，門外的那個忽然一驚回神，垂落眼眸輕笑著嘆了一聲：
“同梯啊……”素還真的聲音很輕，很清：“深夜至此是素還真的錯，可否勉爲其難，讓素某進屋叨擾一杯清茶麽？”
“素還真。”習慣的稱呼，不知是否算是回應。談無欲依舊看著他，神情不動，目光清澈，沒有要移開的意思。
素還真有些遲疑地僵住身形，他把表情放到無辜上，再次對上那雙漆黑的眸子，又從那眸子移向對方的臉，最後有些茫然地望著竹門內的整個身影……
他恍然道：“談兄也正要去找吾嗎？”
半晌，他笑了笑，言語仿佛有些生澀地輕聲道：“看來，吾之一魂前日見你時信口胡占的詩，也許……便是了。”
不肯言明的言語，却是許久的自欺和自問後，終于肯道出的最明瞭的情愫。
而此換來的，却是另一場沉默。
風中夾雜著絲絲密密的細雨一遍一遍的潤洗著神域的泥土，夜色中的雲層仍沒有散去的意思，那如紗幕籠罩的粘濕中略顯清冷的雨氣仿佛要混淆天與地的界限將一切都攪擾成一片朦朧……
有一個人却爲自己的一句話，從期待到煎熬，最後變作悔意沖入腦中時，氣血便一下都涌到了臉上。
罷了，權當沒說過吧……
素還真無奈地揉了揉有些發燙的臉，談無欲的面皮通常比他薄，性情比他倔，于是他便通常是先妥協的那個，自然也需他率先打破這尷尬的沉默。
于是他張開口……只不過，還未及出聲，却驚見一直深深看著他的人，嘴角竟忽然勾起一個笑！
“哼……”這笑起初從鼻子裏發出，很輕，輕到淹沒在細雨拍打竹葉和琉璃的聲音裏……
玄色的衣衫一動，談無欲笑著，輕輕張了張雙臂。
頃刻間，風又起，風送蓮香，蓮香多情撲滿懷！
……
胸口仍有些莫名的悶痛，對方心跳却如此清晰，彼此收緊的手臂也幷未即刻放鬆，他們却不約而同的閉上了眼，感受著這難得的，真正專注到暫時拋却所有責任和紛雜的接近。
百年相知，千年日月，競爭扶持，死死生生……
——只道風波難料，灾劫無常……誰可知這一刻面前的人，會不會在下一刻被江湖席捲而去，隨風而散？又豈料這遭相聚之後，他們之中會不會有人如無數故人好友一般，忽然便消失得無影無踪？
好在，此刻他們幷不孤單，仍可用一個擁抱，作爲難以預料的劫數之前的彼此慰藉……
今夕路上一知己，無謂明朝死與生。
……
“素還真……”
半晌，談無欲在感到眼睛開始濕潤前，率先放開了懷抱。他咳了一聲，不怎麽客氣地，順勢將已經被雨水淋濕了髮絲幷後襟的素還真扯進屋內，點亮蠟燭，自己往竹椅上落座，擺正臉色地道：“你來找我做什麽？”
“……”素還真還未回神，楞了楞，便撿了談無欲對面的椅子落座，拿著桌案上的茶壺茶杯，倒了兩杯已冷的凉茶，隨手拿起一杯：“局勢未定，靠神尊的法力來看守臨時封印，變數隨時皆有，吾自是來問談兄密室所得綫索啊。”
——茶不知味，也不至如此吧？談無欲見狀鄙夷地皺眉，手快奪下素還真心不在焉時已凑到唇邊的茶杯，幷自己面前杯中的殘茶一起倒了，在對方方回過神的尷尬中，起身自竹屋房檐外取下一個竹筒，裏面裝得正是滿滿收來的靈雨水。
“那你如何用了吾打入青玉簫的氣息？”談無欲一邊篤定地言畢，一邊重新準備泡茶：“苗疆那邊，吾妹……”拿茶葉的手一頓，有些不知如何開口。
“談兄大可不必憂心。令妹聞天華所爲，已不再念昔日情分……”素還真忙將南疆一行，簡單道出。
談無欲聽罷怔了怔，輕嘆：“她……懂得顧全大局，這很好。至于那封印，吾大約有些知道……”
“哦？”
“大約不是什麽雙色的符籙……”談無欲說了半句，便看見素還真眼睛裏寫著‘果然神域的秘密很多你快點說我很好奇’，可他的心却莫名的沉了沉，繼續板著臉道：“此爲鎖魂禁術。不論是神識還是元神，即便是再强大堅定的心魔和神魂，也會被此術禁錮。但……”談無欲抬起頭望向素還真：“實施封印之人，必須用自己的元神成爲‘魂鎖’，永生永世，一同被禁錮在封印之中。”
“唔……”素還真的表情凝住了，他習慣性地拿起茶杯，飲了一口剛沏的茶水，被燙的一激靈。
“你……”談無欲這次沒心顧上奪杯子，看他被燙只哼了一聲，別過頭打算眼不見爲淨。
素還真放下茶杯，一手揉了揉額頭：“你曾言，是天華琴的製造者用元神封印了天華琴的‘毀滅之力’，若此封印真的是‘鎖魂’，被封印的魂魄或者靈識，又會是何等人物？”
“那份造琴的手札，也只記錄到琴成之時，後來的變故和封印記載皆無，只有神域乾坤譜中籠統的記載。弃天帝曾寄望于此琴能够毀滅人界。”談無欲說得有些敷衍，他盯住身邊面色發白的人，二人的眼神觸碰的一瞬，素還真似乎有些無奈地，却幷未避開。
談無欲預感不妙：“素還真，封印若開，你預料的最壞結果是什麽？打算如何處置，還不快講？”言罷，他深深吸氣穩了穩情緒。方才相見時對死生的明悟，此時仿佛都合著那壺陳茶倒光了……
心亂。
琴與弃天帝相關，談無欲幷不知各中細節，可就算素還真不說，他難道不知當年是誰舍了梵蓮本體，險些魂飛魄散？
……
“我有表現得這麽明顯嗎？”素還真別開眼。
“你說呢？”談無欲挑眉。
“吾……只能依照多年前的弃天帝之禍，猜測弃天帝應當不至再臨苦境。但琴中的‘毀滅之力’所引爲何，也根本無法預測。”
“所以……？”
“所以素某還需先請教談兄所知的，封印破解或修復之法，才好做出應對。”
“素還真！”談無欲驀然心驚。
“談兄在密室所得了關節之處，想必驚天動地，說與素某有所爲難嗎？”素還真的聲音有些飄，聽在談無欲耳中却是另一回事。
“哈……”談無欲本是心虛，如今却暴躁得想掀桌子，“好好！隨你認爲怎樣，談無欲不送！”話說著，探手去收素還真面前的茶杯，不料只是想一想，這只手還未抬起便被素還真將手按下，談無欲瞪過去，隨即乾脆真將另一隻手要掀桌子。
“談無欲！”素還真抬眸對視，手脚幷不慢。
最後，由于不可知的原因，桌子安然無恙，茶具位置如初，就連兩人的位置也始終沒變過。
談無欲的臉色却開始向他斗篷的顔色靠攏……
“談無欲。”素還真無奈再喚，口中也不知是不是在玩笑：“你也知吾這個人不大好……別人不肯說的事情，吾便要不自覺地往壞處想，偏偏……”偏偏更糟的是，很多時候想得到的都發生了……
“非吾不說。神尊傳承，是只允吾一人知悉的秘密。你要知道嗎？”談無欲半真半假地道。
“……”素還真沉默了，漩眉幾乎與眉心的朱砂擰在了一處，半晌，他輕嘆一聲：“‘心如琉璃’嗎……不知喝了那門外那琉璃樹葉泡的茶，便能確定談無欲心中所想嗎？”
“胡說什麽？”談無欲挑眉。
不料，素還真却真的要起身。
“……你！”談無欲一把抓住素還真的手腕，素還真只好坐回座位，眉心却有一道光華沖出窗外。
談無欲：“……”
下一瞬，竹門大開，四智武童身形朦朧，瞬息已至素還真身側，將兩枚晶瑩的琉璃葉，放入素還真的掌心內。
素還真徑直將那葉片丟進茶杯，眼看那琉璃葉竟融在茶水中，便拿起茶杯將那茶水一飲而盡。
“……”談無欲幹瞪著眼，其實有點想問問是什麽味兒的。
素還真却心中有著落似得放下茶杯，轉身便走，小四緊隨其後。
“素還真！”談無欲氣結。
而正當他咬牙切齒考慮拔劍的時候……
淺紫色的身影却忽然停步，未回身，只微微轉頭看著身旁的孩童：“日月皆有明照之心，然日出月落，月升日隱，乃天道恒常，分擔有序……日月同天，終是無解嗎？”
“……”談無欲怔住，本能地張口反駁，却發覺心中苦澀地不知說什麽。
入耳却是小四稚氣的聲音，他答非所問地道：“世人皆知的日之光，也是荷塘內的一抹影，何况月之華，也非只在天上才有。”小四扭過頭，他看看談無欲，又看看他那本體素還真，一字一句道：“他還在荷塘裏，在吾身邊呀！”
“素還真……”談無欲的手驀地攥了衣袖，他低頭隱了神情，却隱不住聲音的微顫。他一步一步走到竹門邊，素還真的面前。
方才，從看到素還真發白的面色時，他便知已無更好辦法……最穩妥的應對，不過是被動地等。
——等一個契機，或一個劫數，在劫數中尋一個變數，爭一綫生路……就像曾經無數次那樣。可他們却皆無法在此時惜命，抽身而退。
不願說也罷，惱怒也好……只是害怕承認而已。
……
談無欲抬起眸。
“談……”小四不知何時消失了，素還真的眸中溫潤，連聲音也帶了些潮氣，似是被門外的靈雨濕潤，他張了張嘴，却什麽也沒有來得及說。
只因談無欲抱住了他，狠狠的。
風不知何時停了，天邊的明月安靜的升至半空。半窗月華溫柔地浮動著翠竹和新雨的氣息，糾纏著萬年果的清氣和蓮花的芳香，再難分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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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樓發表於: 2015-06-30 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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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臨劫

月華初上，琉璃仙境。
“素還真呐，素還真！”
叫喊聲打破寧靜，素還真即刻從沉思中回神，霍然站起：“秦假仙。”
“你看，事情交我老秦，准保搞定。”秦假仙指著背後被幾個人費力抬過的一塊湛藍色巨石：“我自收到你給的錦囊，一刻不停，千辛萬苦，才尋到這麽一塊萬年消音石，是生長在深海之內，僅此一塊，偶然才被人打撈上來，被我買到，給屈世途做陣眼簡直再沒更適合！”
素還真走進幾步，端詳之後露出一絲笑容：“真是太好了。秦假仙，素某替苦境百姓多謝你。”說罷，對秦假仙一禮。
“莫客氣！我老秦心憂天下，和你素還真是一模一樣！”秦假仙痛快地拍拍胸脯：“如今還有什麽事情需要我老秦的只管講。。”
“勞煩你……在公開亭中張貼告示，勸百姓暫弃家園，往翠環山脉延伸至雲渡山一帶，方圓十裏之內避難。”
“好,這就辦。”秦假仙招呼業途靈：“老小，我們走！”
……
待目送秦假仙去遠，素還真即刻雙手發力，扛起巨石，運起輕功脚下騰挪飛身而去。
不多時，快得虛晃的身影一頓，來至山腰一處平整地帶，其中複雜的玄鐵、消簧、靈器、符籙……皆以一種神秘的方式堆砌，屈世途一頭是汗地正在忙碌。
素還真徑自將巨石放入其中，巨石轟然落地時，原本毫無异狀的地面上，有數道暗紋一閃即逝，微光竟綿延整個山脉！
“好友，你看這陣眼如何？”素還真道。
“不用看，地上的陣樞被激，必然是好陣眼。”屈世途忙活著，嘴却忍不住埋怨：“素還真，你也是不要命……”
自那日談無欲來帶走了一柄拂塵，素還真之後便緊緊張張說什麽神域有事，丟下兩隻錦囊跟下去，再不多時又回來，至此便徹底“瘋”了。
“你說要怎樣，我倒是可以陪你瘋。但這麽大一個陣，布置了這麽多天……葉小釵方才來說，雲渡山那邊也快按我的圖紙布好……”
“好友辛苦了。”素還真方開口，却被打斷。
“少來嘍！我一想到時候要啓陣，整條山脉這麽大一個陣盤，莫說一個素還真，就算是三個，你豁去不要命也罷，若是這法子萬一不成……你……”屈世途冷汗連連的盯著素還真想瞧出個端倪，無奈什麽都看不出，再嘆一聲，他最怕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無奈就是個擔驚受怕的命！
“素某一人之能雖有限，却還仰仗前輩與衆朋友，還有屈大軍師的巧手啊。”
“莫誑我了！但凡這種術法與布置相結合的陣局，越是嚴密，便越是嚴格，多人操控如何才能達到一人所控的默契，保證五行平衡地將陣盤開啓？我做得再好，也只能减少消耗，支持更久一些。素還真，你倒是講，你講啊……！”
“好友！”素還真不願多言，只好把臉上的表情放到委屈上，看著原本氣勢汹汹地屈世途捂著額頭扭臉敗走，終是無奈笑了笑，輕聲道：“如今素某也是能多救一人，便是一人罷了……好友，還請抓緊布置，務必在明日……不，今夜，將陣樞貫通，拜托了。”
“你……”屈世途聞言楞了楞，心中莫名揪成一團，再次回過頭瞪著眼睛打量了素還真半天，才道：“你放心，我抓緊弄，你還有什麽吩咐叫吾便好。你可要……”——自己保重，別把命又玩丟了。
長嘆一聲，屈世途終是咽下了後半句話。只因方要囑咐的人早已在他面前匆匆化光而去。
……
某小鎮。
“你是誰？……什麽？你這瘋子，胡說八道什麽！快滾，不然打你啊！……還說，來啊，快來打瘋子！”
鶏蛋菜葉撲面而來，逼得紫衣人狼狽後退幾步。
“住手。”忽然火光一現，一人赤發白衣，翩然而立，氣勁排開所有雜物，落在一旁，他不曾理會，只是有些疑惑地打量紫衣人，道：“宵，汝爲何還在這裏？”
“他們不肯走，說我是瘋子。不相信我。”宵無辜地拉下腦袋上的一片菜葉：“那麽多村鎮，你如何做到？”
“……”吞佛童子默默凝視著宵，隨後他默默轉過身，一聲劍吟，朱厭出鞘，森然的殺意散出，頓時令一衆村民嚇得腿軟只想癱倒：“爾等聽著！如今，給你們半刻時間收拾，日落之前，速去素還真的翠環山方圓十裏內尋求庇護，若有一人磨蹭，吾便殺汝全村之人，一個不留！現在起，半刻之後，別讓吾見到爾等。”
轟地一聲，一處院墻轟然粉碎，吞佛稍斂殺氣，衆村民如夢方醒，一哄而散！
吞佛童子再轉頭時，便只見宵一臉崇拜地看著他和他身後空空的村鎮。
“太好了，我們還分頭行事！”說罷，宵化作一道冰淩，頗爲雀躍地去遠了。
……
是夜，景星出翼，貫月如虹。
“天生异象……非吉兆也。”
神域正殿外，一直鎮守幷再次施法穩固封印的白重憂心忡忡地仰望星空。
殿內，重重封印下，萬道符咒凝成的鎖鏈纏繞著琴身，被縛鎖著暗淡地無法流轉絲毫靈氣。天華琴的神識也仿佛置身另一個空間中，無法感知外界，也無法感應琴身，甚至無法思考，忘記了過往，仿佛便是一個死物。
幽暗中，仿佛連時間也凝固了。
就這樣過了許久，忽然，眼前有一個光亮……他不由自主地，追尋著。
他爲什麽要走過去？他是在期望什麽？
朦朧間，他面前出現了一條黑白交織的鎖鏈，望不到首尾。走近了，驚覺竟是一條黑龍，被等身粗的銀白色鎖鏈緊緊纏繞，一動不能動。但二者散發出的强大力量，却激起了內心深處某種异樣的情緒，這使得天華艱難地轉動了已經許久沒有流轉過的眼眸，恢復了一絲清明。他不由自主地，伸手觸碰……
眼前之境豁然變換，舉目竟是緩緩流過的前世今生。
他茫然而行，不知該去往何處，亦不知該在哪裏駐足。然而不待他思考，眼前之景再變，他便毫無防備地被捲入其中。
——尸山血海交迭著白雪皚皚，炙熱的朱厭穿身而過，劍鋒處滴落的鮮血染紅了飛瀑旁的桃木人像，連同片片書簡燃爲灰燼……再轉眼，清雅昳麗的笑顔片刻化作枯草，奄奄一息，天華方要伸手觸碰，乍見驚雷劈落，鼓聲乍響，便只得無能爲力的看著那株弱草化作齏粉……
錯亂的記憶中，景象交織著的幻境，輕易地令所有恨意都在一瞬之間積累爆發。
——可恨的談無欲，可恨的素還真！可恨自私弱小傲慢貪婪的人類，可恨那些心思狡詐詭譎的魔！
天華猛然握拳，怒火似要燃盡受傷沉重的靈識。附著在琴身上的符咒鎖鏈却仿佛被怒火點燃成爲光團，在一片幽暗中驟明瞬滅。
“痛苦嗎，怨恨嗎？看清這一切，將你的靈魂交吾，你將擁有强大的力量，去人間，一亂中土吧！那些污穢世間的人類，本不該存活，這是，天、意！”孤傲冷漠的聲音乍然響起，仿佛直攝靈魂深處。
“……！”天華又驚又怒，厲聲問道：“汝是何人？！”
“吾，是汝真正的主人。”
“你——”一絲不悅劃過心頭，隨即隱約印在靈魂深處的名字浮現：“弃天帝……”
“不，吾是他在你之琴身內，凝聚的一道靈識。”悠然睥睨的聲音轉而帶了幾分悲憫的嘲弄：“天華，被這污穢的世間所擾，汝，也污穢了！”
“哈！與爾何干？吾不會將神識交你。”天華語氣中怒意更盛。
“哦……汝是這琴中之靈，難道不想操縱琴身所有的威能，去完成你的執念嗎？”
“吾……”
“吾允諾你，可以助你，你也可隨時變更你的决定。”帶著輕蔑的笑意，仿若神魔俯瞰著螻蟻般的衆生，覆手定死生：“現在，將汝之雙手，覆于黑龍之首，給吾衝破‘鎖魂’的意念，靜待汝之天時罷！”
……
陣外，白重盤膝而守，心中莫名焦慮，好不容易看看天色有些泛白，正想著叫這幾日一直閉關的談無欲前來商談，神域尚清朗的天空倏然一晦，隨後，風動雲疾。
下一瞬,星辰隱,紫月懸！
白重驚見异象，感到無形威壓透出瀕死的危機感，忙從正殿疾奔而退！
“轟——！”整座正殿巨大的石柱化爲齏粉，陣法崩毀，即便破雲鼓高懸在空中有八音陣法加持，又有防護陣法，也被勁力震偏了一瞬！
目中可見，一道綠色的身影，手中捏著法訣，幻影瞬移，帶萬鈞之勢，排開墜落的石塊和塵土，不由分說地向她襲來！
縱然全神回避，天華的一擊之下，白重仍是結實地挨了一下，倒飛出去……
綠色身影却不糾纏，也不再殺，他只是微微抬頭看了一眼天邊的紫黑色的月，揚袖推掌，氣勁中帶著恢弘不容撼動的悍然之力，粉碎了神域的結界，化光絕塵而去。
這一日，昆侖神域現于世間，八音陣法護持雖在，附近的凡人却皆在仰望昆侖山巔時，發現山巔那卷著風雪的極寒之地，竟浮著一片廣闊地風景如春的神仙地域。
……
苗疆，死亡沼澤。
高冠束髮青衫廣袖的青年，腰間懸著蟠虺紋玉玦，以及睥睨的氣勢將一處洞穴前雜亂的草木揮開，飄然落在洞穴的陣法前。
立刻一手運掌結印，一手撫動九弦，看著金色的符咒自死澤深處被召喚，浮現在半空，逐漸清晰，緩緩盤旋流淌，仿若自地獄奪回的血液。原本紛亂的心緒在這一刻忽然平靜無瀾，只剩下——
“吾等的太久了，一刻都不能再等！”
天華靈力再催，淡綠色的流光從指間傾瀉而出，依照記憶，勾畫著將他自己與神女困鎖半生的陣法，一點點撥解著陣符，剔除一絲一縷的熟悉氣息，小心地收攏，凝聚……青玉般的眼眸中仿佛壓抑著深切的情緒，一瞬不移的凝視著那一綫生機。片刻，唇邊滲出血迹，又被他毫不在意的拭去。
直到——
從洞穴深處傳來轟然一響，陰陽流轉，兩儀契合，整個陣盤被靈力撥碎分解，只餘那絲絲縷縷的殘魂越發凝實……
清脆悅耳的鈴鐺聲叮噹響起，伴著天邊初升的旭日，散出清香地元神光暈。
天華的掌中小心翼翼地托著一株生機滿滿的君影草，他的神情也露出狂喜。
只見那君影草輕輕舒展了枝葉，化作一個光團落地，下一瞬，清麗溫婉的身影再現眼前，她看著他。
“天華……”
“神女。”天華此刻直想要微笑。意識却陡然一亂，識海中，一個强大的意識在叫囂：
——天華，汝答應過吾什麽？！
“你的封印……你……竟然救了我？”白靈仍沒有從忽然複生中回神，只是她不曾欣喜，仿佛死而復生根本不是她之所求。他只是有些急切地道：“封印皆破……你做下什麽禍事了嗎？”
隨即，她冷靜下來，一字一句道：“我分明在當年已弃生機，你爲何這般執意救我？！”
“我……”爲什麽要救？天華怔然無語，便聽白靈輕嘆道：
“罷……你若還認吾爲主，便將本體交吾重新封印，之後，隨吾回轉神域請罪吧。”
“……！”天華倒退一步，他抬頭默然看著白靈：“靈，吾主。在爾心中，天華……只是一把護身的兵器嗎？”
幾百年的不見天日，無數日夜交織的執念，如今活生生地在他面前。
可是，爲何一切偏偏不是他所想像的樣子？
“當然不是……”白靈清澈地眸中帶著一絲無奈的悲意：“吾曾當你是吾最好的夥伴，可……你爲我所爲，實非我之所願。吾只願你不要一錯再錯了，天華，隨我走吧。”
“你有何錯，要去請罪？”天華冷笑：“吾，又有何錯？”
白靈愕然：“殺戮生靈，禍及神域，汝不以爲然，汝之靈性本亦邪亦正，如今怎可如吾父所言，徹底失却人性，變得極端了……”
“人性？”天華眼中一抹厲色驟現，腦海中不可控的意識再次沖出，他脫口而出：“人性，難道不污穢嗎！”
“你……你竟然，還在恨嗎？我所做的一切，所惜的一切，你都不曾顧忌過嗎？”白靈眸中悲意更濃，神情中暖意也徹底褪去了，她冷然背轉身：“是我的錯。如果我當初不因愧疚而捨弃修爲爲你重塑化形之體，不因一己之情留你生機，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天華一怔，白靈自他身側走過，却在擦肩而過的一瞬澀聲道：“沒有天華的世界，會不會……一直都是安寧？”
原來……她愛的，只是這個世界嗎……
原來……我只是她用來維持世間安寧的手段嗎？！
那麽，這個世界……
還是毀掉好了！
天華思緒一片空白，萬籟俱寂，唇角不自覺勾起一抹笑意，却將手握得死緊，指尖泛白。
半晌，才分辨出一個孤傲有力的聲音:
“世間欺狡，無有例外，爾，悟了嗎？！”
“原……”——原來，你說得竟是對，弃天之帝，才是吾之主人！
天華的氣勁越過白靈，襲向四周，霎時，風雲色變，飛沙走石，天地崩摧之勢，直令鬼泣神嘆！
“哈，果真皆爲虛妄！……這污穢的世間，”清冽的聲音中，難以察覺的顫抖轉瞬被另一種狂傲淩然的聲音掩蓋，兩種聲綫交迭融合，變得沉穩睥睨。
“——本就不該存在，這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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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樓發表於: 2015-07-27 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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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危

天色將明時，素還真一步踏入神域。
“轟……！”忽聞一聲悶響，天地震顫。
素還真一驚停步，却轉瞬察覺不到任何狀况。他按下疑惑不安，且向前走不多時，只覺得臉上一凉……再看去，沿途諸多精靈皆呆呆地望著天空發楞。
“咦……方才是怎麽回事？天的顔色好像有不一樣？”
“快看！這是什麽？白白的凉絲絲的？”
“少見多怪，下雪啦，北邊的祝融神器邊上就有……咦，奇怪，我們這兒下雪了？這，這怎可能？”
——是了，這分明是來時昆侖山上落的雪。不好，方才是……結界！
素還真即刻化作一道流光，向西北急行而去。
……
苗疆。
毀滅的力量，自壓抑許久的琴首中涌出，召喚著天地間的妖獸怨靈。
天地間，無數被斬殺的妖獸骨骸，從地下爬出，搖動著沒有血肉的森森白骨，碾殺著所見到的一切……
天華絕塵而去，再沒有理睬白靈的呼喚。
此時，他低垂眼眸，負手伫立山巔。將最後的善念拋去，霎時睜眼，幽綠的眼眸竟早已轉爲一片兵戈殺戮般的暗紅！
只見他輕抬左手按在琴身獸頭上，獸口頓時大張，散出冰冷詭异的靈力，以南疆爲軸心，源源不斷地散向苦境各地……喚醒了，人性最深處的污穢——
惡、怨、憎、妒、貪……惡濁上而清澄下，陰陽顛倒，天地循序大亂，人心倒逆。
原本和顔悅色的鄰里忽然拿起棍棒鋤頭相互毆打殘殺，本來慈祥的父親忽然拿起一塊大石砸向自己的兒子，原本膽小的男人撲向暗中垂涎的女子……苦境各地開始了無端的爭鬥，瘋狂和血腥到處皆是。
天華只是立在高峰之上，負手蔑視著螻蟻般的衆生撕去了一派平和的僞裝……
……
就在苦境橫生變數的一瞬，剛沖進談無欲住處，還來不及道出神域結界破損的素還真猛然彎曲了身體，按著胸口膻中穴，毫無徵兆的吐出一口血來！
“素還真！”正打算前往正殿探望白重的談無欲面色一變，忙上前扶住查看。
——之前他閉關幾日，細思密室之中所得，直至這日將至破曉，一絲不安莫名涌上心頭，他這才抬手揮開閉關陣法。
不料，變故却來得如此之快。
“劫數……苦境……”素還真面露痛苦，幾乎不能言語，却顧不得冷汗順著額頭滾落，只閉目凝神，兩道靈光先後自眉心沖出，直奔苦境而去。
……
雲渡山。
一道靈光瞬息而至，光華盡處，一個銀髮跛足的少年手持玉晶杖，立于山壁之前。雲渡山上已然聚集了四人，除了此地主人一頁書，還有葉小釵，佛劍分說和淨琉璃菩薩。
“天踦爵，你來了。” 一頁書道。
天踦爵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平靜道：“前輩，人既到齊，準備啓陣吧。”
“天地靈氛驟變，人心蒙昧，大劫已至。”淨琉璃菩薩在旁，合掌閉目：“願我佛慈悲，留衆生一綫生機。”
……
與此同時，翠環山。
另一道靈光化作一名白衣拂塵的道者，落在陣眼之前的幾人面前。
屈世途嚇了一跳：“素……那個呃……鷇音子啊，你怎麽忽然回來了？”
鷇音子目光一掃，便向屈世途道：“好友，山下百姓情况怎樣？”
“又來了一批人，續緣在帶人替百姓扎帳篷……山內一切都好，只是聽說山外十裏範圍之間，方才忽然不知怎麽就亂做一團，秦假仙帶人去瞧了。”
“不能再等了。” 鷇音子一揮袖，拋出一枚信炮，道：“好友，你暫且回避陣眼吧。”
——翠環山內靈氣充裕，本也有護山陣法，故才不曾出現他一路來看見的百姓騷亂的景象，但是山外……
話音方落，便見三道流光分兩路而來，落地化作三人，正是劍子仙迹，疏樓龍宿，幷六弦之首蒼。
“鷇音子，苦境已亂，要啓陣嗎？”劍子劈頭便問。
“有勞諸位助吾一臂。”
頷首一禮，鷇音子不再遲疑，即刻化去拂塵，手上結印，拈起法决。
陣眼中，巨石開始爆出一道光華，激發了地面陣樞的光暈，那光暈逐漸蔓延開來，如葉脉一般延伸而下，遍布大片地界，鷇音子臉上的血色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
蒼見狀上前一步，以掌抵住鷇音子後丹田，將靈力送出……在他身後，劍子仙迹也以同樣方式幷指點向蒼的後丹田。一時間，六弦之首紫發翻飛，他不得不迅速融合劍子的內力，轉爲己用的同時支撑鷇音子的消耗，汗水不覺隨著時間的延伸而浸滿額頭，而疏樓龍宿則在劍子背後，劍子同樣負擔不輕……最前方主導陣法的鷇音子則覺得靈力在不斷迅速流失化爲運轉陣法的力量的同時，又迅速被不同源的靈力補充，來不及轉化便化爲己用，全身的經脉劇痛，被急速翻涌的靈力沖刷得仿佛快要爆裂了。
與此同時，雲渡山上的天踦爵與鷇音子動作重合，一頁書等三人也以同樣的方式相助。綿延兩地的龐大陣樞在以驚人的速度靠攏交匯……
……
神域。
素還真連分兩魂後，半晌才緩過痛楚，將手從膻中穴上鬆開，他定了定神，勉力穩住微顫的身形，只是冷汗仍不斷滾落，面色也越發不對，他勉强道：“談無欲……神尊那邊……”
“……住口。”談無欲面色難看到極點，想到白重那邊，再看看素還真模樣——
如今他不曾動作，只是因爲即便再急，該發生的怕是早已發生，目前先搞清素還真的狀况才是關鍵。
他想了一想，即刻發現端倪，不由道：“下雨那晚，我本是要去琉璃仙境尋你，你却先一步來神域尋我……你，在瞞我什麽？”
心緒紛亂，談無欲不經意却瞥見竹窗外，驚見那株原本雪白晶瑩的琉璃樹竟早已化爲血色——滿樹葉片，皆已是鮮血般鮮紅的顔色！
不由得低呼一聲，他上前一步走到素還真近前，滿腔急切轉爲怒火衝口而出：“琉璃樹示警了！素還真，好，你又瞞吾！既不肯說，現在便走！” 說話間，抬手一推。
不料這不算用力的一下，素還真却穩不住身形，頓時失去平衡。先一歪身撞上椅子，後又徑直倒下。
“你……”談無欲霎時怔住。此時想起素還真方才一直狀似隨意的撑在桌面上的那只胳膊，一直安靜不語的狀况，如今再看倒在地上的素還真掙扎了一下却沒爬起……
大驚之下，上前去扶，却驚覺素還真的身形幾乎沒有了肉身的重量！這分明是靈力散盡即將無法支撑化形的狀况！
明明方才搭脉只是察覺素還真的氣力流失，却無明顯异狀，怎會如此？
顧不得詢問，談無欲忙扶他盤膝坐了，連運法訣，幷指點上素還真眉心，在靈力的灌入與神域的功法護持之下，素還真的身形迅速穩定。而同一時間的苦境之內，鷇音子與天踦爵精神一振，催動僅餘的力量……
整個陣勢在下一瞬被全盤貫通，整條翠環山脉至雲渡山方圓十裏的狹長地域被嚴密的陣法全盤籠罩！
頓時，靈氣聚，濁氣消，避難而來的諸多平常百姓也只覺神識一清，之前不知何時已悄然布滿雙眼的血絲迅速褪去了，心中亦生出幾分寧靜之感。
……
“多謝談兄了。”
素還真睜開雙目，疲憊之態一閃而逝。
“這是怎麽一回事？”談無欲冷笑：“莫告訴吾，你急匆匆來神域，便是來叫吾看你如何死的。”
“……談兄宅心仁厚，斷不會見死不救。”
“素還真！” 談無欲後悔地想，他果然應該看著素還真變回一大朵蓮花，然後一片一片拆花瓣解恨。
“素某是在翠環山布置……”敏銳地察覺到談無欲幾乎爆發的怒意，素還真决定實言告知：“陣局……稍大。”
“……”懂，哪裏是稍大些？何况方才的情景怎麽想怎麽熟悉？
想明白的談無欲頓時氣得發抖：“好……好！你……見了幾次神域陣法？就敢偷學神域陣勢篡改護山大陣？！”怒然拂袖。
——不聲不響地學了個七七八八也罷，可這人居然預感危機將至，便直接來神域讓他幫忙保命？！
“咳……神域陣法精妙堅固，吾在布陣時一時所悟，便借用了這嚴密的手法和防禦力。”素還真一邊說，一邊不用靈力，只以手虛畫法訣，動作竟和談無欲和白重經常所用之勢有异曲同工之妙，他比劃了一番，見談無欲總算忍不住回頭盯著看，方繼續道：“何况，吾一魂幷本體仍在，最壞的結果，無非二魂融入陣眼之內……”也好守住苦境生機。
“……”很好，虧他還記得這陣局的缺陷！
素還真看談無欲臉色，咽下後半句話，轉言道：“陣法雖啓，也只是護住一部分人而已……吾方才來時，見神域結界崩毀，故匆忙至此……至于，吾方才狼狽，除了陣法開啓艱難，還因吾之本體……可察覺到弃天帝之禍……”
——昔日的神州大劫中，他以一死賭來一綫生機，膻中穴位，便是契合之處啊……
“是天華解開封印所至。”談無欲早有所料，此時想起正殿的狀况，心中發冷，他努力平靜了心緒，道：“天華已逃脫……吾姊不知狀况，走吧……”
言畢，便急著化光，將到門外時，才發現素還真幷未跟上。
“談兄先行。”素還真盤膝不動。
“……”
談無欲殺氣騰騰地回轉，素還真下意識的一避，却被一把抓了脉門，只好硬著頭皮忍耐。
不料談無欲只搭了一下，便默然去櫃內翻找，不多時，拿出兩個大號的瓷瓶，正是他之前大戰自爆雙臂經脉後，白重給他煉製的好藥。
此時將一瓶扔到素還真膝上，自手中的藥瓶倒出一把藥丸，惡意地全塞進素還真嘴裏，才道：“經脉重創，素還真，你的解釋呢？”
“……”素某，真的沒嘴解釋啊……
素還真鼓著腮費力咬著滿嘴的藥丸，默然回望。
正這時，一個急切的聲音自屋外傳來。
“少主，屬下不敢打擾少主閉關，只是，神尊受傷，還請少主速去！”
“……”素還真默默將眼睛閉合複睜開，示意分明。
“……”談無欲掉頭摔門而去。
……
正殿。
此時距離天亮之刻幷未過去多久，衆人也剛剛發現正殿的狀况。
寥落的巨大斷垣和坍塌的浮雕滿地的碎石粉末，夷爲平地的正殿，昭示著此地曾經遭受過的何種强大力量的洗禮。雪花紛紛飄落，將這一切都蒙上了薄薄的一層白色。
談無欲到時，衆護法讓開一條道路，讓談無欲近前。
“少主，您看神尊她……”藍護法扶著仍無意識的白重，只見她的鎧甲七零八落，面色慘白，所幸渾身多是擦傷，不似有性命之憂，却也喚不醒。
談無欲一查發現，白重的渾身穴道，竟是被在一瞬間全部封死。好在時間不長……
談無欲不敢耽擱，運起法訣替白重解穴。
待收了靈力，談無欲方才喚了一聲：“阿姊？”
“小弟！”白重猛睜開眼一把拉住談無欲，隨即方回過神，她平了平心緒，道：“你無事便好……天華，破封而去了。”
談無欲的目光動了動，他認真按下白重的手：“阿姊，他幷未下殺手，只是打破結界匆匆離去，應當是去了苗疆。”
“什麽！”白重掙扎著站起身：“那小妹……”
“……” 談無欲搖頭。弃天帝氣息的臨近，苦境的灾難……到底發生了如何的變故，實在不得而知。
“阿姊可知弃天帝？”
“那不是……？”白重悚然。
“當初他在琴中做得手脚，天華琴三道封印破除，與之必有聯繫。就在方才，苦境已然遭劫，神域……”談無欲想起那株幾欲滴血的琉璃樹：“只怕大禍不遠，需急做應對。”
“那如今可有時間準備？結界要修復嗎？”白重心中發冷，沒有人知道，天華破封而出之時，近在咫尺的她感受到的是何種威能，那種自身性命被人捏在掌中的無力感……如今想起，仍然心生寒意。
“結界？他能打破一次，便能破第二次，修來何用。”好在身邊談無欲十分冷靜，他腦子閃過一念，他環視四周：“八大護法何在？”
“在！”下屬們聞聽召喚，紛紛從變故中回過神，認真待命。
“青青草原，取八音陣正中位，你等先去，一人守住一方，按後天八卦之法依次埋下基陣，待吾凝成陣圖，便行布陣。”
“是！”
目送護法離去，談無欲微微一笑：“布陣，真是好主意啊……吾神域自天界傳承，陣法玄妙，如何護不住族人？”
四、危

天色將明時，素還真一步踏入神域。
“轟……！”忽聞一聲悶響，天地震顫。
素還真一驚停步，却轉瞬察覺不到任何狀况。他按下疑惑不安，且向前走不多時，只覺得臉上一凉……再看去，沿途諸多精靈皆呆呆地望著天空發楞。
“咦……方才是怎麽回事？天的顔色好像有不一樣？”
“快看！這是什麽？白白的凉絲絲的？”
“少見多怪，下雪啦，北邊的祝融神器邊上就有……咦，奇怪，我們這兒下雪了？這，這怎可能？”
——是了，這分明是來時昆侖山上落的雪。不好，方才是……結界！
素還真即刻化作一道流光，向西北急行而去。
……
苗疆。
毀滅的力量，自壓抑許久的琴首中涌出，召喚著天地間的妖獸怨靈。
天地間，無數被斬殺的妖獸骨骸，從地下爬出，搖動著沒有血肉的森森白骨，碾殺著所見到的一切……
天華絕塵而去，再沒有理睬白靈的呼喚。
此時，他低垂眼眸，負手伫立山巔。將最後的善念拋去，霎時睜眼，幽綠的眼眸竟早已轉爲一片兵戈殺戮般的暗紅！
只見他輕抬左手按在琴身獸頭上，獸口頓時大張，散出冰冷詭异的靈力，以南疆爲軸心，源源不斷地散向苦境各地……喚醒了，人性最深處的污穢——
惡、怨、憎、妒、貪……惡濁上而清澄下，陰陽顛倒，天地循序大亂，人心倒逆。
原本和顔悅色的鄰里忽然拿起棍棒鋤頭相互毆打殘殺，本來慈祥的父親忽然拿起一塊大石砸向自己的兒子，原本膽小的男人撲向暗中垂涎的女子……苦境各地開始了無端的爭鬥，瘋狂和血腥到處皆是。
天華只是立在高峰之上，負手蔑視著螻蟻般的衆生撕去了一派平和的僞裝……
……
就在苦境橫生變數的一瞬，剛沖進談無欲住處，還來不及道出神域結界破損的素還真猛然彎曲了身體，按著胸口膻中穴，毫無徵兆的吐出一口血來！
“素還真！”正打算前往正殿探望白重的談無欲面色一變，忙上前扶住查看。
——之前他閉關幾日，細思密室之中所得，直至這日將至破曉，一絲不安莫名涌上心頭，他這才抬手揮開閉關陣法。
不料，變故却來得如此之快。
“劫數……苦境……”素還真面露痛苦，幾乎不能言語，却顧不得冷汗順著額頭滾落，只閉目凝神，兩道靈光先後自眉心沖出，直奔苦境而去。
……
雲渡山。
一道靈光瞬息而至，光華盡處，一個銀髮跛足的少年手持玉晶杖，立于山壁之前。雲渡山上已然聚集了四人，除了此地主人一頁書，還有葉小釵，佛劍分說和淨琉璃菩薩。
“天踦爵，你來了。” 一頁書道。
天踦爵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平靜道：“前輩，人既到齊，準備啓陣吧。”
“天地靈氛驟變，人心蒙昧，大劫已至。”淨琉璃菩薩在旁，合掌閉目：“願我佛慈悲，留衆生一綫生機。”
……
與此同時，翠環山。
另一道靈光化作一名白衣拂塵的道者，落在陣眼之前的幾人面前。
屈世途嚇了一跳：“素……那個呃……鷇音子啊，你怎麽忽然回來了？”
鷇音子目光一掃，便向屈世途道：“好友，山下百姓情况怎樣？”
“又來了一批人，續緣在帶人替百姓扎帳篷……山內一切都好，只是聽說山外十裏範圍之間，方才忽然不知怎麽就亂做一團，秦假仙帶人去瞧了。”
“不能再等了。” 鷇音子一揮袖，拋出一枚信炮，道：“好友，你暫且回避陣眼吧。”
——翠環山內靈氣充裕，本也有護山陣法，故才不曾出現他一路來看見的百姓騷亂的景象，但是山外……
話音方落，便見三道流光分兩路而來，落地化作三人，正是劍子仙迹，疏樓龍宿，幷六弦之首蒼。
“鷇音子，苦境已亂，要啓陣嗎？”劍子劈頭便問。
“有勞諸位助吾一臂。”
頷首一禮，鷇音子不再遲疑，即刻化去拂塵，手上結印，拈起法决。
陣眼中，巨石開始爆出一道光華，激發了地面陣樞的光暈，那光暈逐漸蔓延開來，如葉脉一般延伸而下，遍布大片地界，鷇音子臉上的血色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
蒼見狀上前一步，以掌抵住鷇音子後丹田，將靈力送出……在他身後，劍子仙迹也以同樣方式幷指點向蒼的後丹田。一時間，六弦之首紫發翻飛，他不得不迅速融合劍子的內力，轉爲己用的同時支撑鷇音子的消耗，汗水不覺隨著時間的延伸而浸滿額頭，而疏樓龍宿則在劍子背後，劍子同樣負擔不輕……最前方主導陣法的鷇音子則覺得靈力在不斷迅速流失化爲運轉陣法的力量的同時，又迅速被不同源的靈力補充，來不及轉化便化爲己用，全身的經脉劇痛，被急速翻涌的靈力沖刷得仿佛快要爆裂了。
與此同時，雲渡山上的天踦爵與鷇音子動作重合，一頁書等三人也以同樣的方式相助。綿延兩地的龐大陣樞在以驚人的速度靠攏交匯……
……
神域。
素還真連分兩魂後，半晌才緩過痛楚，將手從膻中穴上鬆開，他定了定神，勉力穩住微顫的身形，只是冷汗仍不斷滾落，面色也越發不對，他勉强道：“談無欲……神尊那邊……”
“……住口。”談無欲面色難看到極點，想到白重那邊，再看看素還真模樣——
如今他不曾動作，只是因爲即便再急，該發生的怕是早已發生，目前先搞清素還真的狀况才是關鍵。
他想了一想，即刻發現端倪，不由道：“下雨那晚，我本是要去琉璃仙境尋你，你却先一步來神域尋我……你，在瞞我什麽？”
心緒紛亂，談無欲不經意却瞥見竹窗外，驚見那株原本雪白晶瑩的琉璃樹竟早已化爲血色——滿樹葉片，皆已是鮮血般鮮紅的顔色！
不由得低呼一聲，他上前一步走到素還真近前，滿腔急切轉爲怒火衝口而出：“琉璃樹示警了！素還真，好，你又瞞吾！既不肯說，現在便走！” 說話間，抬手一推。
不料這不算用力的一下，素還真却穩不住身形，頓時失去平衡。先一歪身撞上椅子，後又徑直倒下。
“你……”談無欲霎時怔住。此時想起素還真方才一直狀似隨意的撑在桌面上的那只胳膊，一直安靜不語的狀况，如今再看倒在地上的素還真掙扎了一下却沒爬起……
大驚之下，上前去扶，却驚覺素還真的身形幾乎沒有了肉身的重量！這分明是靈力散盡即將無法支撑化形的狀况！
明明方才搭脉只是察覺素還真的氣力流失，却無明顯异狀，怎會如此？
顧不得詢問，談無欲忙扶他盤膝坐了，連運法訣，幷指點上素還真眉心，在靈力的灌入與神域的功法護持之下，素還真的身形迅速穩定。而同一時間的苦境之內，鷇音子與天踦爵精神一振，催動僅餘的力量……
整個陣勢在下一瞬被全盤貫通，整條翠環山脉至雲渡山方圓十裏的狹長地域被嚴密的陣法全盤籠罩！
頓時，靈氣聚，濁氣消，避難而來的諸多平常百姓也只覺神識一清，之前不知何時已悄然布滿雙眼的血絲迅速褪去了，心中亦生出幾分寧靜之感。
……
“多謝談兄了。”
素還真睜開雙目，疲憊之態一閃而逝。
“這是怎麽一回事？”談無欲冷笑：“莫告訴吾，你急匆匆來神域，便是來叫吾看你如何死的。”
“……談兄宅心仁厚，斷不會見死不救。”
“素還真！” 談無欲後悔地想，他果然應該看著素還真變回一大朵蓮花，然後一片一片拆花瓣解恨。
“素某是在翠環山布置……”敏銳地察覺到談無欲幾乎爆發的怒意，素還真决定實言告知：“陣局……稍大。”
“……”懂，哪裏是稍大些？何况方才的情景怎麽想怎麽熟悉？
想明白的談無欲頓時氣得發抖：“好……好！你……見了幾次神域陣法？就敢偷學神域陣勢篡改護山大陣？！”怒然拂袖。
——不聲不響地學了個七七八八也罷，可這人居然預感危機將至，便直接來神域讓他幫忙保命？！
“咳……神域陣法精妙堅固，吾在布陣時一時所悟，便借用了這嚴密的手法和防禦力。”素還真一邊說，一邊不用靈力，只以手虛畫法訣，動作竟和談無欲和白重經常所用之勢有异曲同工之妙，他比劃了一番，見談無欲總算忍不住回頭盯著看，方繼續道：“何况，吾一魂幷本體仍在，最壞的結果，無非二魂融入陣眼之內……”也好守住苦境生機。
“……”很好，虧他還記得這陣局的缺陷！
素還真看談無欲臉色，咽下後半句話，轉言道：“陣法雖啓，也只是護住一部分人而已……吾方才來時，見神域結界崩毀，故匆忙至此……至于，吾方才狼狽，除了陣法開啓艱難，還因吾之本體……可察覺到弃天帝之禍……”
——昔日的神州大劫中，他以一死賭來一綫生機，膻中穴位，便是契合之處啊……
“是天華解開封印所至。”談無欲早有所料，此時想起正殿的狀况，心中發冷，他努力平靜了心緒，道：“天華已逃脫……吾姊不知狀况，走吧……”
言畢，便急著化光，將到門外時，才發現素還真幷未跟上。
“談兄先行。”素還真盤膝不動。
“……”
談無欲殺氣騰騰地回轉，素還真下意識的一避，却被一把抓了脉門，只好硬著頭皮忍耐。
不料談無欲只搭了一下，便默然去櫃內翻找，不多時，拿出兩個大號的瓷瓶，正是他之前大戰自爆雙臂經脉後，白重給他煉製的好藥。
此時將一瓶扔到素還真膝上，自手中的藥瓶倒出一把藥丸，惡意地全塞進素還真嘴裏，才道：“經脉重創，素還真，你的解釋呢？”
“……”素某，真的沒嘴解釋啊……
素還真鼓著腮費力咬著滿嘴的藥丸，默然回望。
正這時，一個急切的聲音自屋外傳來。
“少主，屬下不敢打擾少主閉關，只是，神尊受傷，還請少主速去！”
“……”素還真默默將眼睛閉合複睜開，示意分明。
“……”談無欲掉頭摔門而去。
……
正殿。
此時距離天亮之刻幷未過去多久，衆人也剛剛發現正殿的狀况。
寥落的巨大斷垣和坍塌的浮雕滿地的碎石粉末，夷爲平地的正殿，昭示著此地曾經遭受過的何種强大力量的洗禮。雪花紛紛飄落，將這一切都蒙上了薄薄的一層白色。
談無欲到時，衆護法讓開一條道路，讓談無欲近前。
“少主，您看神尊她……”藍護法扶著仍無意識的白重，只見她的鎧甲七零八落，面色慘白，所幸渾身多是擦傷，不似有性命之憂，却也喚不醒。
談無欲一查發現，白重的渾身穴道，竟是被在一瞬間全部封死。好在時間不長……
談無欲不敢耽擱，運起法訣替白重解穴。
待收了靈力，談無欲方才喚了一聲：“阿姊？”
“小弟！”白重猛睜開眼一把拉住談無欲，隨即方回過神，她平了平心緒，道：“你無事便好……天華，破封而去了。”
談無欲的目光動了動，他認真按下白重的手：“阿姊，他幷未下殺手，只是打破結界匆匆離去，應當是去了苗疆。”
“什麽！”白重掙扎著站起身：“那小妹……”
“……” 談無欲搖頭。弃天帝氣息的臨近，苦境的灾難……到底發生了如何的變故，實在不得而知。
“阿姊可知弃天帝？”
“那不是……？”白重悚然。
“當初他在琴中做得手脚，天華琴三道封印破除，與之必有聯繫。就在方才，苦境已然遭劫，神域……”談無欲想起那株幾欲滴血的琉璃樹：“只怕大禍不遠，需急做應對。”
“那如今可有時間準備？結界要修復嗎？”白重心中發冷，沒有人知道，天華破封而出之時，近在咫尺的她感受到的是何種威能，那種自身性命被人捏在掌中的無力感……如今想起，仍然心生寒意。
“結界？他能打破一次，便能破第二次，修來何用。”好在身邊談無欲十分冷靜，他腦子閃過一念，他環視四周：“八大護法何在？”
“在！”下屬們聞聽召喚，紛紛從變故中回過神，認真待命。
“青青草原，取八音陣正中位，你等先去，一人守住一方，按後天八卦之法依次埋下基陣，待吾凝成陣圖，便行布陣。”
“是！”
目送護法離去，談無欲微微一笑：“布陣，真是好主意啊……吾神域自天界傳承，陣法玄妙，如何護不住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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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樓發表於: 2015-07-27 1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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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絕

“兄長！……阿姊！”
就在談無欲安排衆人準備之時，一聲呼喚傳來，白重和談無欲心中震動，聞聲望去。
潔白身影帶著幾分惶然的上前幾步，却在將至近前時頓住身形。
在她的面前，已成廢墟的正殿，狼狽的親姊，凜然而立的兄長，無不提醒著釀成這場灾禍的源頭……
幾百年的離別，一朝重聚，竟是無顔相對。
白靈盯著白重打量一陣，最終將目光定在談無欲身上，她輕輕跪在地上，埋頭道：“兄長，白靈釀成大禍，天華……救吾之後，性情大變了……”
談無欲一抬手：“不必言了。吾已知曉此事，如今你既回來，便留下幫忙布陣吧。”
“不！吾前來只是不放心神域，既然兄姊無恙，吾便要去阻他，血禍已起，皆因吾之過錯……吾不能……”
“不可。天華已今非昔比，你以爲他還認你這個主人嗎？”說話間，談無欲的眼中已布上一層冷色，身上的氣息令白重側目，更令白靈打了個寒顫：“你釀下大禍，吾不暫懲戒于你，但你即日起，留在神域阿姊身邊，若……吾發現你走出神域，不用你去送死，吾親手殺你便是！”
“啊……”白靈身形一顫，泪水涌出。
“無欲……”白重輕聲責怪，却被談無欲用眼神制止。
只見白靈叩首再拜：“白靈，遵命。”
……
這一日，混沌之磬渾厚地聲音牽動八音齊奏，引得神域的族人住步聆聽。
“這曲是……啊！神尊召喚，大家快走。”一隻蓮花精靈的族長招呼過後，提著花裙出了涇河河灣。
“一下、兩下……五下，神尊要我們所有人去神域中央的青青草原。”其他種類的精靈，也同樣在招呼族人。
“族長，可是我剛出生的孩子們怎麽辦？”一隻薔薇指著地上還不曾化形的一片薔薇幼苗。
“管不了啦，快走。”說話間，另一隻精靈將她拖走了。
“不！我不要離開赤炎神器往北走！外面太冷了！”一隻渾身長刺的仙人掌無視族人的拖拽，死死抱住一棵巨大的胡楊樹。
下一刻，那一棵胡楊化出手脚，夾起仙人掌便走：“走吧，冷一點而已，八音神器千年都沒奏過這曲了，神域要有大事啦！”
……
“素還真你怎樣了？”
草原上的陣法既成，談無欲奏響八音後，便順道回轉了竹屋。
一進門，便感到素還真的周身的氣息恢復，想來已收回了分出的兩魂。
“多謝談兄贈藥，素某已然無礙。”素還真睜開雙目，自床榻上緩緩舒展了膝蓋，下地站穩。
“既然如此，便在竹屋待上半刻……”看到素還真詢問的眼神，談無欲哼了一聲，只掉頭便走，一邊道：“凝神別動，若不告而走，日後不要後悔。”
“談無欲？”素還真叫不回轉，心中不安。
正沉吟著不如偷偷去看個究竟時，只覺有一股熟悉的氣息驟然籠罩己身，却不似談無欲平時在身邊之感——那是一種四面八方，天地之內，無處不在，無處不窺的博大浩瀚……
素還真心驚，他急忙奔向竹窗，一把推開。
半空之上，談無欲踏風而舞，古老的步法踏出星斗乾坤，虛晃變動的身形中顯化出元身的虛影，那萬年果的葉片伴著元神的光暈散向天地，又驟然收攏……這一刻，萬物仿佛靜止，只餘低緩清晰的吟唱：
“……伏羲之天，女媧之地，鏡花之實，水月之虛，天地生滅皆有時，引吾元身映今夕……”
素還真忽然覺得自己的整個神魂皆被萬年果的氣息一攝，只一瞬後，他的身體又得回了自由，便不由自主地沖出門去。
“談無欲！”
“……”被喚之人這時將收了術法，待那光暈散盡，猛睜雙目時，整個神域之內，所有事物，在一瞬之內自那雙睛中飛逝而過，最後定格在素還真的面容上……談無欲回過神時，素還真已至近前，正一臉擔憂地盯著他看。
“你方才做了什麽？”
“施神域秘法，以防萬一。”談無欲道。
“但……”那術法逆了天地靈氣，絕不尋常……
未待素還真開言，談無欲已不耐煩道：“吾要查看族人，苦境那邊的，吾也不送了。”
“同梯的，大難臨頭，這樣趕吾合適嗎？吾剛收回二魂，你不想知道苦境的情况嗎？”
素還真說著，果然見談無欲有意在聽，便繼續道：“四方皆是白骨妖獸，人心蒙昧，吾已拜托劍子等人四處尋找幸存者，帶回護山陣法之內保護。吾却在另旁窺見天華渾身氣息轉變，不復以往，却也與弃天帝幷不完全相同。”
“哦？”
“吾猜測，真正的弃天帝幷未藉此降臨，而這轉變，應該只是源于第三道封印的力量。”
“所以，我們要對付的，仍是天華嗎。既如此……” 談無欲道。
“既如此……”素還真也點點頭。
二人目光相觸，已有計較。
……
苦境。
冷峰之上不染塵囂,勁風吹過，綠色的衣袍獵獵勾畫出鋒利的棱角，身後的飛瀑楊柳，繁花桃木，仿佛飄渺的幻影一般。祇
風中，時不時彌散開血腥的氣息。天華猶如傲視九天的神祇俯瞰著大地,極目所見，尸山紅海，血霧烽烟。
極遠處，有一道明顯的分界，陣法的光華隔開了血腥與殺戮，使得滿目瘡痍的畫卷豁然一清。
天華眯起眼睛，掩住眸中躍動的火光。
——便是容爾等掙扎片刻又何妨？
心思一轉，天華徑直拂袖破開瀑布旁的陣法，來到曾經停留過的石室之內。
天華席地而坐，一把古琴飛至手中，信手彈撥，而後挑眉按弦，琴雖是凡物，音色却是極佳。
心念再動，六根琴弦自琴身脫落，雙手勾出繁雜的圖騰，天華的目光中不辨喜怒，强大的內力卷集著四時之氣似要將天地壓摧，借勢將熔煉後的琴弦一絲一縷地化入體中。
他自脫出封印，還未來得及處置與他氣息不合的玄火琴弦便趕去了南疆。原本他亦可借助封印初解後的强大力量使玄火琴的琴弦完全適合他的屬性，却仍然任性的選擇了凡物。
——只手握生死，乾坤可倒逆，即便本是凡物，又豈有妨礙？
不可一世的目光落在不染塵埃的墓碑之上：“寂寞侯，吾以一曲謝汝當初書簡解惑，琴弦，本座留下紀念了。”
言畢，天華隨意的自袖中取出先前雕刻的桃木雕，信手丟在滿地廢弃的桃木中。
“智者如汝，亦窺不破這世間之執念虛妄，去做無謂的寄托。如今，便奉還汝一片清明，權作還汝指點之恩罷！”
天華言畢，轉身而行。他身後，驟然而起的火光自桃木燃起，將地上所有的桃木雕悉數吞噬，而後，在整個冷峰殘月瘋狂蔓延，火勢滔天……
“吾，有千種方法蕩平這世間的污穢，以螻蟻們所信奉的因果，便從汝羈絆最深的此地開始，毀滅罷！”
話語落，天華一掌舉，一掌按，蘊足靈力游走周身，四周景象霎時變幻，一時間天色晦暗隱見繁星紫月，下一秒却烈日高懸！
樹葉由翠綠變爲枯黃，雕落後又變爲翠綠，簌簌返回樹上……朝暮枯榮竟只在一瞬。
“哈……”天華踏步輕笑，琴弦修復後的靈力比之前更爲融合，他輕輕點出一指，身後被烈火焚燒過的整座山峰便在瞬間轟然塌陷！
不曾再回頭看上一眼，天華單手抱琴，一手背後，閉目感知著天地景象，舉重若輕的操縱著浩瀚的盡在自我掌控中的力量……
熟悉的地界正在他的靈力的運轉下接近，而後他一睜眼，已至昆侖之巔。
……

竹林內。
談無欲再次回轉時，手中多了個布包：“交你了。”說話間遞于素還真。
“這是？”素還真伸手去接時遲疑一瞬，抬頭却見談無欲眸中一抹戲謔，當下倒退一步，將那包裹輕輕推回：“此事素某能力不足，事關重大，談兄切莫推辭。”
談無欲輕哼一聲：“素還真，你的能力足不足，你自己心裏有數，推三阻四，非男兒作爲。此事你來，吾伺機而動，豈不正好？”
“不可啊。”素還真一口拒絕：“届時談兄得計，素某也可伺機而動，談兄請。”
“素還真！”談無欲不耐煩時，視綫正好落在素還真身後不遠處的那株已是通體血色的琉璃樹上，心念一轉：“吾來出題，你若答錯，便是你來。”
“一言爲定。”
“素還真，你可觀那琉璃樹，如今是何顔色？”
素還真回眸而望，只見滿樹琉璃殷紅如血，如示血劫紅禍，不由得心中一沉。
“血色。”素還真道。
“錯！”
“錯？”素還真萬分訝异。方才談無欲問的突然，却不似只有一問，如何答了一句便說是錯？
却不料身後的談無欲忽猛然運開力道，一拂長袖！
“嘩——！”令人心驚的破碎之音，整株琉璃樹應聲碎裂，化作點點晶瑩的紅芒，瞬間散落了滿天滿地！
“談無欲你……” 那是你的觀運樹啊……
素還真怔然看著那點點碎屑散落，心中忽然難以節制地涌起酸澀，却聽那人的聲音自耳邊響起，猶是固執堅定：
“既無勝算，運關幾何？既赴此劫，示警何用！素還真……世間幷無這琉璃樹，便也無色可言。你輸了，你認是不認？”
“是素某錯了……”素還真伸手拿過談無欲手中的布包裹，他閉了閉眼，將情緒掩好，輕聲道：“此事交我，交我吧。”
……
五、絕

“兄長！……阿姊！”
就在談無欲安排衆人準備之時，一聲呼喚傳來，白重和談無欲心中震動，聞聲望去。
潔白身影帶著幾分惶然的上前幾步，却在將至近前時頓住身形。
在她的面前，已成廢墟的正殿，狼狽的親姊，凜然而立的兄長，無不提醒著釀成這場灾禍的源頭……
幾百年的離別，一朝重聚，竟是無顔相對。
白靈盯著白重打量一陣，最終將目光定在談無欲身上，她輕輕跪在地上，埋頭道：“兄長，白靈釀成大禍，天華……救吾之後，性情大變了……”
談無欲一抬手：“不必言了。吾已知曉此事，如今你既回來，便留下幫忙布陣吧。”
“不！吾前來只是不放心神域，既然兄姊無恙，吾便要去阻他，血禍已起，皆因吾之過錯……吾不能……”
“不可。天華已今非昔比，你以爲他還認你這個主人嗎？”說話間，談無欲的眼中已布上一層冷色，身上的氣息令白重側目，更令白靈打了個寒顫：“你釀下大禍，吾不暫懲戒于你，但你即日起，留在神域阿姊身邊，若……吾發現你走出神域，不用你去送死，吾親手殺你便是！”
“啊……”白靈身形一顫，泪水涌出。
“無欲……”白重輕聲責怪，却被談無欲用眼神制止。
只見白靈叩首再拜：“白靈，遵命。”
……
這一日，混沌之磬渾厚地聲音牽動八音齊奏，引得神域的族人住步聆聽。
“這曲是……啊！神尊召喚，大家快走。”一隻蓮花精靈的族長招呼過後，提著花裙出了涇河河灣。
“一下、兩下……五下，神尊要我們所有人去神域中央的青青草原。”其他種類的精靈，也同樣在招呼族人。
“族長，可是我剛出生的孩子們怎麽辦？”一隻薔薇指著地上還不曾化形的一片薔薇幼苗。
“管不了啦，快走。”說話間，另一隻精靈將她拖走了。
“不！我不要離開赤炎神器往北走！外面太冷了！”一隻渾身長刺的仙人掌無視族人的拖拽，死死抱住一棵巨大的胡楊樹。
下一刻，那一棵胡楊化出手脚，夾起仙人掌便走：“走吧，冷一點而已，八音神器千年都沒奏過這曲了，神域要有大事啦！”
……
“素還真你怎樣了？”
草原上的陣法既成，談無欲奏響八音後，便順道回轉了竹屋。
一進門，便感到素還真的周身的氣息恢復，想來已收回了分出的兩魂。
“多謝談兄贈藥，素某已然無礙。”素還真睜開雙目，自床榻上緩緩舒展了膝蓋，下地站穩。
“既然如此，便在竹屋待上半刻……”看到素還真詢問的眼神，談無欲哼了一聲，只掉頭便走，一邊道：“凝神別動，若不告而走，日後不要後悔。”
“談無欲？”素還真叫不回轉，心中不安。
正沉吟著不如偷偷去看個究竟時，只覺有一股熟悉的氣息驟然籠罩己身，却不似談無欲平時在身邊之感——那是一種四面八方，天地之內，無處不在，無處不窺的博大浩瀚……
素還真心驚，他急忙奔向竹窗，一把推開。
半空之上，談無欲踏風而舞，古老的步法踏出星斗乾坤，虛晃變動的身形中顯化出元身的虛影，那萬年果的葉片伴著元神的光暈散向天地，又驟然收攏……這一刻，萬物仿佛靜止，只餘低緩清晰的吟唱：
“……伏羲之天，女媧之地，鏡花之實，水月之虛，天地生滅皆有時，引吾元身映今夕……”
素還真忽然覺得自己的整個神魂皆被萬年果的氣息一攝，只一瞬後，他的身體又得回了自由，便不由自主地沖出門去。
“談無欲！”
“……”被喚之人這時將收了術法，待那光暈散盡，猛睜雙目時，整個神域之內，所有事物，在一瞬之內自那雙睛中飛逝而過，最後定格在素還真的面容上……談無欲回過神時，素還真已至近前，正一臉擔憂地盯著他看。
“你方才做了什麽？”
“施神域秘法，以防萬一。”談無欲道。
“但……”那術法逆了天地靈氣，絕不尋常……
未待素還真開言，談無欲已不耐煩道：“吾要查看族人，苦境那邊的，吾也不送了。”
“同梯的，大難臨頭，這樣趕吾合適嗎？吾剛收回二魂，你不想知道苦境的情况嗎？”
素還真說著，果然見談無欲有意在聽，便繼續道：“四方皆是白骨妖獸，人心蒙昧，吾已拜托劍子等人四處尋找幸存者，帶回護山陣法之內保護。吾却在另旁窺見天華渾身氣息轉變，不復以往，却也與弃天帝幷不完全相同。”
“哦？”
“吾猜測，真正的弃天帝幷未藉此降臨，而這轉變，應該只是源于第三道封印的力量。”
“所以，我們要對付的，仍是天華嗎。既如此……” 談無欲道。
“既如此……”素還真也點點頭。
二人目光相觸，已有計較。
……
苦境。
冷峰之上不染塵囂,勁風吹過，綠色的衣袍獵獵勾畫出鋒利的棱角，身後的飛瀑楊柳，繁花桃木，仿佛飄渺的幻影一般。祇
風中，時不時彌散開血腥的氣息。天華猶如傲視九天的神祇俯瞰著大地,極目所見，尸山紅海，血霧烽烟。
極遠處，有一道明顯的分界，陣法的光華隔開了血腥與殺戮，使得滿目瘡痍的畫卷豁然一清。
天華眯起眼睛，掩住眸中躍動的火光。
——便是容爾等掙扎片刻又何妨？
心思一轉，天華徑直拂袖破開瀑布旁的陣法，來到曾經停留過的石室之內。
天華席地而坐，一把古琴飛至手中，信手彈撥，而後挑眉按弦，琴雖是凡物，音色却是極佳。
心念再動，六根琴弦自琴身脫落，雙手勾出繁雜的圖騰，天華的目光中不辨喜怒，强大的內力卷集著四時之氣似要將天地壓摧，借勢將熔煉後的琴弦一絲一縷地化入體中。
他自脫出封印，還未來得及處置與他氣息不合的玄火琴弦便趕去了南疆。原本他亦可借助封印初解後的强大力量使玄火琴的琴弦完全適合他的屬性，却仍然任性的選擇了凡物。
——只手握生死，乾坤可倒逆，即便本是凡物，又豈有妨礙？
不可一世的目光落在不染塵埃的墓碑之上：“寂寞侯，吾以一曲謝汝當初書簡解惑，琴弦，本座留下紀念了。”
言畢，天華隨意的自袖中取出先前雕刻的桃木雕，信手丟在滿地廢弃的桃木中。
“智者如汝，亦窺不破這世間之執念虛妄，去做無謂的寄托。如今，便奉還汝一片清明，權作還汝指點之恩罷！”
天華言畢，轉身而行。他身後，驟然而起的火光自桃木燃起，將地上所有的桃木雕悉數吞噬，而後，在整個冷峰殘月瘋狂蔓延，火勢滔天……
“吾，有千種方法蕩平這世間的污穢，以螻蟻們所信奉的因果，便從汝羈絆最深的此地開始，毀滅罷！”
話語落，天華一掌舉，一掌按，蘊足靈力游走周身，四周景象霎時變幻，一時間天色晦暗隱見繁星紫月，下一秒却烈日高懸！
樹葉由翠綠變爲枯黃，雕落後又變爲翠綠，簌簌返回樹上……朝暮枯榮竟只在一瞬。
“哈……”天華踏步輕笑，琴弦修復後的靈力比之前更爲融合，他輕輕點出一指，身後被烈火焚燒過的整座山峰便在瞬間轟然塌陷！
不曾再回頭看上一眼，天華單手抱琴，一手背後，閉目感知著天地景象，舉重若輕的操縱著浩瀚的盡在自我掌控中的力量……
熟悉的地界正在他的靈力的運轉下接近，而後他一睜眼，已至昆侖之巔。
……

竹林內。
談無欲再次回轉時，手中多了個布包：“交你了。”說話間遞于素還真。
“這是？”素還真伸手去接時遲疑一瞬，抬頭却見談無欲眸中一抹戲謔，當下倒退一步，將那包裹輕輕推回：“此事素某能力不足，事關重大，談兄切莫推辭。”
談無欲輕哼一聲：“素還真，你的能力足不足，你自己心裏有數，推三阻四，非男兒作爲。此事你來，吾伺機而動，豈不正好？”
“不可啊。”素還真一口拒絕：“届時談兄得計，素某也可伺機而動，談兄請。”
“素還真！”談無欲不耐煩時，視綫正好落在素還真身後不遠處的那株已是通體血色的琉璃樹上，心念一轉：“吾來出題，你若答錯，便是你來。”
“一言爲定。”
“素還真，你可觀那琉璃樹，如今是何顔色？”
素還真回眸而望，只見滿樹琉璃殷紅如血，如示血劫紅禍，不由得心中一沉。
“血色。”素還真道。
“錯！”
“錯？”素還真萬分訝异。方才談無欲問的突然，却不似只有一問，如何答了一句便說是錯？
却不料身後的談無欲忽猛然運開力道，一拂長袖！
“嘩——！”令人心驚的破碎之音，整株琉璃樹應聲碎裂，化作點點晶瑩的紅芒，瞬間散落了滿天滿地！
“談無欲你……” 那是你的觀運樹啊……
素還真怔然看著那點點碎屑散落，心中忽然難以節制地涌起酸澀，却聽那人的聲音自耳邊響起，猶是固執堅定：
“既無勝算，運關幾何？既赴此劫，示警何用！素還真……世間幷無這琉璃樹，便也無色可言。你輸了，你認是不認？”
“是素某錯了……”素還真伸手拿過談無欲手中的布包裹，他閉了閉眼，將情緒掩好，輕聲道：“此事交我，交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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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

67樓發表於: 2015-07-27 1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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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賭

昆侖之巔，聚天地靈氣自成一界的神仙境地，在不期然之時，遭逢毀滅之灾。
四周驟然一暗，沒有一絲光亮，空間仿佛在被無形的巨力向四面八方撕扯, 而後被黑暗吞噬于無形。
這一瞬，靈氣消散！
談無欲只覺胸口氣息一滯,脚下懸空,直直的墜入萬丈深淵！
心臟霎時漏跳了一個節拍，下意識的將劍出鞘：
“萬點金星——！”
劍氣發出的一瞬，身邊一個聲音同時響起：
“旋空斬！”
劍意激起萬重白雪，化作萬點金色星芒,緩下二人下墜力道,談無欲借勢調整姿勢。
“砰——！”漫天冰雪飛灑而後紛然落下，談無欲望向身側不遠處，素還真也恰揮開了冰雪望過來……
一瞬之前，他們的四周所在還是茂密的竹林，熟悉的竹屋，濃郁靈氣聚集的神域……
如今，四周皆是冰雪，向遠處望去，可見連綿起伏的山勢，他們自高空落下後，便落在了這龐大的昆侖山脉之中的一處山頂上。
“八音崩毀，神域無存。”談無欲聽見自己的聲音平靜地將事實道出，內心竟是意料之外的冷靜。就在他的眼前，漫山白雪如此的刺眼，崩毀後的神域化作虛無，竟連劫灰都尋不見……
“該來的總會來，談無欲……”靜默一瞬，素還真走向談無欲，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幸好……”談無欲舉目眺望，就在極目可見的天空之上，懸空的地界，如同覆巢之下的危卵，無所依憑的懸在半空。那熟悉的綠意，是不到十裏的陣法護持之下曾經的青青草原。神尊白重帶領著白靈與八大護法，合力維持著陣法，護持著神域僅存的族民。
“會有辦法的。”素還真道：“天華奪走八音，匆匆而去，只怕不簡單。”
“嗯……事不宜遲，夜長生變，各自行動吧。”沒錯，若爲報復，如何能不理會那懸在半空滿是神域族人的陣法？
“……談無欲。”素還真將談無欲正拈了一半法訣的手按下。
——走是要走的，只是，他有話却也忍不住要問。
見談無欲定睛瞧過來，素還真略一沉默，言道：“吾不曾問過，當年你所悟《觀雲相》之所指。”
“……嗯？”談無欲的眸中一抹驚訝閃過，“不可說。”
“不可說嗎……”輕輕地嘆息著鬆開手指，顯然已有所料：“天命所難，無可掙脫，衆生皆苦，終不忍弃，這也許正是素還真與談無欲的悲哀。”
“哈！掙不脫又如何？無非也只是身由天，魂由天，運由天，劫由天。但，心自不必由天，情也必不由天！弃天之帝，天亦可弃之，即便他真是天，我談無欲，也必不會由天便是！而你素還真，又可曾真正認命由天？不然，又豈會是談無欲比肩之人？”
“哈……素還真所走的路，從來都是自己所選。”清朗的笑意，是欣慰，是坦然，或者，是一種溫柔的惜別與情愫，如同他聽到談無欲的言語時手腕上傳來的溫度和力道，堅定，真實……
“如此，素某明白了。”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他素還真，早也習慣了在必死之局中，待一息變數，遁一綫生路。
也許，只是這次有了談無欲，才有了些許不同的心境……
其實他早應明瞭，雲隨風動，正如命隨運轉；風無相，雲無常，雲相萬變的瞬息，又何嘗不是要觀出那一綫的轉機？
只是，明知生機可遁，他的心裏……爲何還是會苦的無可壓抑？
一瞬的思緒涌起，道不明時便被强壓下，素還真不再耽擱，互道一聲“保重”，他猶帶了一個笑容，揮動拂塵，化在了白色蓮花的光影裏。
待素還真去遠，談無欲却再次望向半空中。
忽然間，他動用全部功體徑直拔地而起，踏空飛至陣法上方。
傾注靈力的法咒將陣法忽然加持，使得白重等人壓力一减，衆人還未回神時，耳畔響起冷冽如月的聲音：
“阿姊，小妹，爾等護住族人，顧好陣法。吾以神魂作保，必要尋回八音，還吾族一個完全的神域！”
……
半空之中。
天華閉目凝神，撥動琴弦，牽引八音，踏雲而行。
琴樂如清泉自九天奔流而下，寒如冰，炙如火，應天地山澤，引風雷水火，八音依循，與之共鳴，九樂齊奏，音如天籟。
聞者，不覺沉溺，神魂失守，化歸天地！天華漸漸察覺到，他的本體與八音越來越强烈的契合。
“嗯……？”忽覺靈力一窒，天華抬首，却見九獸玄火琴缺少琴弦，聲音低緩悲戚，離火位氣息薄弱，微微一笑，將袖中已換下的琴弦拋出：“去！”
玄乎琴弦被送向本體自行接續，至此，天華琴周圍八音神器結成的樂陣終于完整，自靈力運轉之下，結成一道屏障，宛如氣罩護住天華周身。而八音起初還顯現在四周，漸漸地竟化作八道流光，只餘下化作金色流光的混沌之磬，依稀可辨出牽引其他神器運轉所留下的虛影。
于是，試探著將雙手緩緩緊握而後鬆開，看到周身的雲層驟然翻滾，日光忽然暗淡而後再次恢復明亮……感受到的，是源源不絕的力量流轉。
天華低頭望去，又至苗疆，不覺便脚踏塵寰。
只一步踏出，周遭十丈之內，泥土成沙，草木盡絕；
再輕輕拂袖，便在目力可見的速度下，沙變沃土，草長花開！
天華眸色暗沉，醞釀著淡淡的殺意，却又因萬物生死皆在掌控而很快變得索然……
“生與死，榮與枯，一朝盡在掌握，却原來……如此無趣。”低低的嘆息，天華將琴一轉，修長手指劃過琴弦，音波隨著意念蔓延開去……所過之處，是比煉獄更詭异的死一般的沉寂，連飛禽走獸的哀鳴也無。
瞬息，南疆萬里，生機盡絕。
“哈！”天華輕蔑的抬了眉梢，而後一揚袖袍，前方一座擋路的山丘，頓時化作細碎的塵土，又被氣勁吹散，化作飛灰。前方再無障礙，天華繼續撥動琴弦，禦氣緩步，向東而行。
……
苦境，半日之內，琴音過處，生機不留，阻礙之物，皆成齏粉。
天華且彈且走，不覺已距翠環山千里之外。
翠環山脉綿延至雲渡山的龐大護山陣法撑起屏障，阻擋著一波强過一波的攻勢……
只是，那攻勢越强，護山屏障愈危，那些被天華化出的渾身白骨毫無血肉的巨型妖獸在各處肆虐之後，便尋到了護山陣法之外，在四周敲打著屏障。那一雙雙死氣森然的骷髏眼眶內幽綠的熒光，仿佛醞滿了仇恨，貪婪地窺視著結界之內鮮活的血肉和生機。
忽然。
“天華，止步吧！”
拔高的一聲呵斥，伴著梵音聖光，悍然擋下琴勢。
天華停步化解霸道掌力，不由得按弦而望。在他面前，佛者端然而立，阻住前路。
“一頁書，憑你便想阻吾？”天華冷笑，便要發招。
忽然，蓮香浮動，天降白蓮。
“天華，還認得素還真嗎？素某該稱汝爲天華，或者，弃天帝？！” 素還真邊道，邊自佛者身後緩緩步出。
“天華已死，吾亦非弃天帝。”天華牽起嘴角，目無下塵的姿態映襯著他唇角的笑意，竟令人覺得殺意更甚：“吾，是將這一方污穢化歸虛無的天意！”
天華話音落，琴音起，死氣生，周遭泥土成沙，草木盡枯，氣勁卷起黃沙直向一頁書與素還真襲來！
二人知是試探，謹慎接招，避開死氣，正這時，素還真身側光華一落，儒道釋三教先天化開琴音餘威，再阻前路。
“汝這‘天意’，今日便到此爲止吧！”疏樓龍宿雍然將珠光團扇從面上移開。
“送爾去見弃天帝，也算替天行道！”劍子仙迹甩開拂塵。
“哼，自不量力！”輕蔑的笑意，天華再挑起一根琴弦待戰，望向跟隨而來幷未說話的佛者：“汝呢？”
“殺生爲護生，斬業非斬人。”佛劍分說周身氣勁暴起，佛碟應聲而開，正這時——
“倚箏天波觀浩渺，蒼音掀濤洗星辰。白虹貫日蕩魔寇，明玥當空照古今。”紫衣道者應聲而至，六弦之首白虹出鞘，只待戰機。

“哈哈哈哈——”天華張狂而笑：“以爲如此便能阻吾嗎？且看你等身後吧！”
衆人驚而回望。
四周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聚集了無數頭白骨妖獸，它們竟全然無聲地合圍而來，已至百丈之外。這些妖物毫無生息，不能令人憑氣息察覺，却竟還如此迅速！
這時，忽覺刀劍之氣一凜，葉小釵現身于素還真身前，臉上猶有驚色。
眼神互換，素還真面色凝重，那深深嵌入眸中多時的焦急却悄然褪去：“葉小釵說他是追踪妖物至此。之前護山陣法外的數百妖物，如今皆在吾等周圍了。”
琴弦錚然一響，殺機驟臨，天華拂過九弦，飄然後撤：“素還真，爾等既已來此，便有足够的覺悟吧！”
白骨森然的妖物嘶吼著，應聲攻擊！
霎時，佛光劍芒各展神通，衆人合力各守一邊打退妖物，天華則繼續抱琴而立，偶爾一拂琴弦，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態。
另一邊，素還真亦不曾動手，他手中拂塵輕揚，化開再臨的殺機，朗聲叫道：“天華，爾既自忖天意，可敢與素某一賭？”
“哦？”天華眸中殺意更甚：“便賭本座一曲之內取爾性命如何？”
素還真聞言淡然頷首：“若一曲彈罷，素某性命仍在，爾十日之內，不得開殺。”
“退！”十指再拂，白骨妖物停下攻勢與衆先天各自退開，天華抱琴冷笑：“素還真，汝想好要聽哪一曲了嗎？”
“素還真。”一頁書在素還真身後喚道。
“前輩，請相信素某，退後吧。”素還真言罷，邁前一步，嚴陣以待：“花期惹起歸期念，前事從頭忖遍。凝想水遙山遠，空結相思怨。素某，便聽‘憶故人’。”
“死來吧——！”
話音落，九弦吟哦，琴曲幽然。仿佛綿綿繚繞的相思，空茫無助地盤旋，令人聽之思念，沉溺悵然。
素還真固守靈台，凝神以待，竟覺殺機自琴弦散出，如烟霧繚繞盤旋，越聚攏越濃烈，最後凝成無數利刃，鋪天蓋地，一瞬之間向他刺來！
雪發輕揚，素還真幷指運力，般若出鞘，一勢‘劍破天光’擋下攻勢，不料，琴曲糾纏，散而再聚，劍勢已老，殺機未盡！
素還真口中嘔紅，强打精神，體內龍氣調動，‘龍氣劍’化作巨龍盤旋呼嘯，悍然沖散迎面而來的殺機，即便如此，依舊被餘勁逼得再退半步，勉力站穩。
琴曲中意深情切，彈琴的好似漫不經心，晚霽波聲帶雨，潤物細無聲，聽去是訴不盡的離別情，相思意，沉浸時頃刻化作冰寒殺意，神魂俱碎。
“問,風波干戈何時停;恨,朱雀泣血吐丹志。”
生死一綫，已無可保留。素還真騰身禦劍，吸納浩瀚之力，撥見朗朗乾坤，聖氣化作漫天蓮華，蓮影綻放，天問勢出，二誓向地,妖氛滌盡靈岳起！
琴曲不絕，音節未亂，殺意再聚，阻擋白蓮强悍殺招，待招式盡去，恰逢曲過大半，真正的殺劫臨身！
素還真覺得靈力一滯，濃重的殺機帶著死氣森然盤旋繚繞，幾乎將靈力凍結，素還真周身霎時被凝成的利刃掃過，割得渾身血口，衣衫破損，鮮血淋漓；與此同時，那殺機自血肉侵入臟腑，運走周身，素還真一口血噴出，搖搖欲墜。
“素還真！”身後衆人皆驚。
正待施救時，忽聞一聲龍吟！
巨大的應龍舒展雙翼自琉璃仙境方向瞬息而至，應龍背上，一人盤膝而坐，正是談無欲，他手中拎著一隻大布袋。
“嗯……？”九轉乾坤袋？一頁書擺手按下衆人，一面緊盯素還真的同時留意起談無欲的動作。
“真神真聖亦真仙。”詩號響起，應龍轟然落地，談無欲一揮袖打開乾坤袋。
“通儒通道是通賢。”乾坤袋中，自神域崩毀散落在昆侖山上的三十六件神域仙器，包括鐘鼓蕭瑟琴笛磬塤等物，被談無欲指間的靈力牽引而出，遵循三十六天罡陣法勢，瞬間定位！
天華對陣之間，不由得疑惑觀望——神域仙器不少，却是十件也比不上一件神器之威，如今素還真生死一綫，談無欲如此布置，輔以陣法，意欲何爲？
“腦中玄機用不盡。”
應龍低吟，一口龍息噴卷而出，刻意糾纏了天華一周，歸于陣法，天華只覺周身靈氣被奪，曲中殺意驟减，素還真意識一清，得以喘息。
“應龍，汝還敢來！”天華怒然撫弦。
“小子，你在叫我嗎？聽不見聽不見……”應龍噴罷龍息，晃晃腦袋：“少主怕老人家耳根軟，用靈力封上啦。”
“統轄文武半邊天！”詩號念罷，陣勢已成。
“龍息陣法？”從傳承自弃天帝的意識中得知陣局，天華不解地盯著瞧了一眼陣眼之上的談無欲，一曲未終，再看看仍在勉力支撑的素還真，指尖之音如瀉下清泉源源不絕：“素還真，智者如汝，也終要爲一群螻蟻螳臂當車。汝只好注定，有死，無生！”
說話之時，分散爲利刃的殺意驟然聚攏，凝成一把巨刃，不待最後一節彈出，便要斬落！
“天華！”鈴鐺般清澈的呼喚，仿佛帶著焦急和情愫，一道清麗的身影乍然出現，竟不顧殺機，沖入對局！
那是？！心緒驟然波動，只一瞬，自指尖流出的原本緩慢沉穩的音調陡然一顫，淹沒在綿長的餘音裏，天華在這一瞬本能地失神……
——天華！心神中，一個聲音不滿地呵斥，驚醒天華。
衆人只見那道利刃威勢驟减，却依舊堅决地，斬落！
而在此時，那分明是白靈的女子，在殺劫臨身的瞬間，竟祭出一柄彎刀！
“轟！”日光雲影，撞上冰冷殺刃，女子終于支持不住，在瞬間連同寶刀一道崩毀，化爲點點魂魄的熒光，只餘一縷蓮香帶著濃重血氣悄然盤旋……
在這瞬，女子身後，素還真同時如受重擊，猛地再噴鮮血，此時他渾身已被鮮血浸透，額頭上的冷汗混著血液大滴滾落，他往後倒退一步，一頭栽倒。
在這瞬，天華，猶怔在女子消散的情景裏。
在這瞬，談無欲却動了！
仙器固然威能有限，談無欲實力也遠不及天華，但，龍息陣法做輔，倒吸靈氣運轉，談無欲雙掌起落間，三十六把仙器之內的千年器靈所蘊潜力被全然吸出……
“不……那……不是白靈！素還真，汝敢使詐！”
待天華恍然時，陣法中的器魂卷著龍息靈力，已嗚咽著凝成一股巨大旋風，帶著撼天威勢，徑直朝天華周身那運轉不息的一點金芒席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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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

68樓發表於: 2015-07-27 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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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曲終

“嗡——”
陣法之威，撼動混沌之磬，引八音齊鳴，混沌之磬受陣力牽引，幾乎偏離天華周身。
只一瞬，天華徹底回神，直覺周身護持驟减，氣息一滯。在他周身，已受牽制的混沌之磬金芒大作，照得其餘神器也在這瞬乍然現形，周圍風沙混沌，如鬼哭神嚎，天地變色。
一聲龍吟，穿透九霄，應龍煽動翅膀，單爪撈起昏迷的素還真，瞬息退後化作人形，躲入龍息陣中。
“哼！”天華怒而一指，便要點向應龍救下之人。
“轟——！”不料業火躥動，紅蓮大開，金字梵文自四方升騰而起包圍天華。佛光萬千，魔氛激蕩，竟交融彙集，牽制瓦解這毀天滅地之力。
——這阻魔之地，事先竟早已布下‘七佛滅罪降魔陣’。
“天華，指教了！”操陣之人現身而出，紅發張揚，朱厭在握，一道劍芒直取離火位上神器。
伴著一頁書高亢的聲音：“動手！”
一頁書，葉小釵，三先天與蒼等衆人在這一瞬各取一方神器，同時發力。
天地轟然乍響，八方神器各自落下塵埃，未及被天華牽引回歸，已被談無欲操控的龍息法陣瞬間收取，納于陣眼之位。
——護身氣罩，破。
天華周身威勢頓减，龍息陣內則光芒全盛，脚下的陣樞擴大開來，延至天華幷衆人脚下，乃至籠罩幾百妖物。
衆人再次默契退守，他們所站之地恰是陣法“生門”所在，脚踏實地時便覺氣溫一降，周遭驟然安靜，雜音消弭，耳畔只餘八音齊奏的渾然之樂，細碎微凉的霧氣籠罩起周身，脚下陣樞閃現，周身力量越發凝聚，仿佛生生不息。
霧氣彌散中，依稀傳來妖物嚎叫掙扎之聲，却被鎮壓下去，再難動彈。
以龍息陣爲基，將隱含的陣法轉換爲牽制樂器神兵的‘息音之陣’，談無欲暗鬆口氣，抹去額角流淌而下的汗水，往嘴裏塞了一把丹藥補充幾乎乾涸的靈力。
忽然，天華的冷笑之聲竟透過重重陣樞傳至耳邊：“談無欲，果然，神域傳承之人依然是汝。‘龍息陣’遇仙助仙，遇魔扶魔，吾道憑爾區區之力，如何于本座面前排下此陣，哈……難怪汝與素還真使詐破吾八音。”
“身處死門之位，琴之本體，尚能運轉自如傳音與吾，汝也果然是能弃天滅地之人。” 談無欲冷笑應道：“今日‘文武冠冕’若在，此局恐還難料，可惜，汝空得寂寞侯之計，却無他之智，敗局難脫。何况他若知汝之所爲，必悔臨終未燒盡藏書，先焚冷峰殘月，以免，助紂爲虐！”
話音方落，果然聽見天華怒吼：“談無欲，汝找死！”
霎時，陣中八音嗚咽，霧氣裊裊飄散，似被琴弦撥動流轉，漸漸，八音漸弱，一曲廣陵帶著怒意和肅殺壓下周遭所有餘音，戈矛縱橫，勢如破竹，陣樞運轉停滯，靈氣凝結，濃霧飛逝，竟起反噬！談無欲氣息一滯，直接弃下陣眼，向後方的應龍身邊撤去。
轟然一聲巨響，陣法粉碎，神器再次散落。談無欲踉蹌一步，將涌到喉嚨的瘀血咽下，應龍在旁揮開陣法餘勁和天華琴音的攻擊，談無欲則俯身將自身與素還真護持。
不及喘息，天華琴席捲著恐怖的死氣瞬息而至，殺意凜冽如刀，脫出陣法衆人雖全力護持，却仍被氣勁割裂皮膚，置身其中猶如淩遲！
脚下一陷，土地竟也開始沙化，天色昏暗，萬物皆摧！
生死之刻，茫然之間，不知還能不能撑過，下一時是否天地仍在，神州仍存？
……
忽然，一切驟止，仿佛時間凝滯，光芒乍現！
衆人動作受阻，氣息難轉，艱難以余光瞥見談無欲手拈法訣，指尖凝成一個古體“息”字。那字光芒微弱，却在談無欲修長的指尖微微浮動，映得那雙眸子异常明澈，冥冥之中，仿佛牽引萬物。而天華竟在這一刻，受制于此。
“各位前輩、朋友，今日收回八音神器，談無欲代神域承情了。天華强破陣法，消耗不少，吾今再設法損其本源，後續一戰，偏勞諸位。”
談無欲言語之間，身形緩緩飛入半空，他面色平靜，衣袂翻飛，指尖咒文流轉，淩空踏出步法玄機：“伏羲之天，女媧之地，六道恒常，神人往復……今誓逆天，奉吾神魂，化歸天道，雖死無怨。息音，止殺，歸元，喝——！”
話音落，談無欲的眉心燃起一簇火焰，法訣牽引的圖文一閃而逝，只余魂魄焚燒時散出的清冽靈光，萬年果彌散著清香的氣息，將周遭殺機暫時化消，他伸出二指，向天華琴點去。
天華周身動作一滯，懷中琴身獸口之中，有一縷黑氣如絲，被極其艱難地緩緩牽引抽出。天華神情變了幾變，忽然一個踉蹌，那黑絲便被完全抽離琴身，隨著談無欲指尖的牽動化作一條黑龍，談無欲的身軀開始顫抖不已，天空中忽然乍現一道光亮，天界通道暫開，一股大力牽引著那條氣息形成的黑龍，瞬息沒入天光之中。
再看談無欲，佩劍拂塵落地，身形已經只餘虛影，一株萬年果被籠罩在虛影之中散出的神光漸弱。
忽然，萬年果葉片開始脫落，一片……
迅速的落下的葉片虛影，忽然牽引了八音神器重新飛起，與談無欲的元身的光暈緩緩應和！
又一葉片晃了晃，落下時……八音化作八道流光，向昆侖神域飛去。
地上，素還真的身軀上的傷口却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虛空中，蓮香清逸，又一葉片脫落，那點點魂芒竟是一凝，成了一個黑髮紅衣的女子模樣，迅速沒入素還真眉心之中。
這時，萬年果再落一葉，素還真猛睜雙目，翻身而起。
龍氣激蕩，蒼耳長刀祭出，應和素還真體內龍氣凝成戰甲，素還真提刀而立，他尋著氣息望向半空……
猶記得那日竹林之中。
——凝神別動，若不告而走，日後不要後悔。
——談無欲？……你方才做了什麽？
——施神域秘法，以防萬一。
曾經無論如何也聽不清的咒術，此時也因神魂受到牽引而在耳邊回蕩：“……天地生滅皆有時，引吾元身映今夕，待來日，元身滅盡，萬物如今……”
素還真知道，當萬年果的葉片落盡，談無欲以本體元身施下的咒術便會將已毀的神域恢復如初，甚至一草一木，都是那日的樣子，他也會完全恢復當日竹林中的實力。
《觀雲相》到底能將天機預測到何種地步，他幷不得而知，但琉璃樹鮮紅如血的葉片，却早已將結局昭示。
“談無欲啊……！” 右拳緊握，泪水不知何時簌簌落下，他看不清，却能清楚的感覺到談無欲的神魂和氣息在迅速消散，很快，咒法消弭，連應龍都已逐神器離開，只餘他一人心口撕裂的痛著，呼吸一窒，此時方醒一直以來這心頭壓著的疼痛到底爲何。
——皆知生機可遁，但這一綫生機的代價，何嘗不是沉重！
太清楚，故不敢想；寧可糊塗，却到底自欺而已。
他曾經肯爲一局破綻舍去本體，如今的談無欲又何嘗能眼睜睜看著苦境覆滅，神域無存？天命也罷，執念也好，他們都有不惜性命所要保全的東西……
而他，又豈會不知？
……
半空之上，談無欲最後一抹神魂即將融入天地。微微低頭，對上素還真的眸子，他牽起嘴角，眼眸中閃過一抹智慧的期待，仿佛期待著一場好局將收。
——素還真，一綫生機與爾，當不會令談無欲失望。
“雲裏浮生真實義,天光魂影去來身……” 最後一眼，俯仰天地，輕如烟雲的聲音很快在風中消弭，這一瞬，神魂散，元身無。
一枚水晶蓮花吊墜自半空墜落，素還真抬手一收，握于掌中。
天華脫出壓制，只覺得神識一清，忙動心神，却已無法感到弃天帝的那一抹靈識所帶來的毀滅之力，方恍然談無欲將一己之魂祭天所爲，正是爲此。
實力大减的天華竟有一瞬釋然，他仰天而笑：“哈……素還真，汝設得好局！不惜冒險與吾做賭，逼談無欲不得不用神魂來引渡弃天帝一道神識，真是設得好局啊！”
不著痕迹地挑釁，笑聲雖狂，眼中却幷無笑意，睥睨冷然的目光帶著顯而易見的嘲諷掃視著結成圍殺陣局的衆人。
素還真則沉默了一瞬，猛然怒將蒼耳橫劈。
“轟——！”龍氣驚萬里，蒼耳破乾坤，“天華！今日一戰，有死方休！”
衆人猛然驚醒，依計圍攻而來。
“哈哈哈……”天華扯開琴弦，仰天長笑：“痛快一戰，吾之願也！來吧！”
凜冽冷光交織著滔天怒火席捲而來，只見綠色的衣角翩然而動，第三道封印解開之力已失，封印却解，天華琴已非不能損毀，妖物也可殺滅，素還真與一頁書聯手，天華謹慎應敵。
戰局漸漸膠著，白骨妖物將被殺盡，天華三人却渾身浴血陷入苦戰。大梵聖掌再次劈下，天華化開迎面而來的力道，忽覺後方殺機已至，忙閃過突襲而來的心劍，低頭便見蒼耳刀透膻中穴而出。
“哈……”鮮血自口鼻中溢出，滴落在懷中的本體上，低頭只見天華琴已從中間裂開一道深痕。
“千年一夢空執妄……原來，吾終歸要……天地無存……”將目光投向最初思緒被强行喚回的那一刻所凝視的方向，薄霧中，鈴鐺聲依稀尚可聞……
天華閉目，無意思量過往，也不願刻意相忘，終是疏朗的一笑。
皆是虛妄，何妨虛妄？
閉目翻掌，自琴弦開始化作齏粉，隨著劫灰，在漸息的風中消散，天地無存。
……
一月後，神域入口。
“這……”素還真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手上的蓮花墜。戰後他將談無欲一魂交于白重，如今却被原物返還？
素還真艱難地抬起頭看著面前的應龍：“龍神，神尊說要解開禁制，這一魂豈能不散？她……”
“哎哎，吾老人家也不知神尊丫頭怎麽忽然大方了，她說這不比當初和你在苦境時候……咳……他這次連施禁咒，逆天而爲，元身已失，魂魄哪那麽容易重聚？這一魂就算收著，也是絲絲縷縷地散在蓮花墜裏，根本不成個形！只是，白皞那小子不知最後對她說了什麽，她傷心的很，却不著急？”
應龍暴躁的化成原型咆哮一圈，又垂頭喪氣的落在素還真面前：“素還真，白皞那小子叫吾帶話給你：世間生靈，輪轉不滅，他得神尊之傳，自有歸來之日，他說，你若信他，解開禁制便是！”
……
苦境，昆侖之巔。
一抹淡青的身影迎著冷風孑然而立，良久……
素還真抬起右掌，遲疑地顫了顫，終于自左手托著的蓮花吊墜上拂過，絲絲縷縷的殘魂帶著萬年果的清氣迅速在風中逸散開來，又迅速消散無痕……
——素還真，這陣拼過，我要與你拆夥。
——談無欲說，他去退隱了。
——神尊說，百年前，吾魂魄將散，被她救回……
托著蓮花墜的手猛然一顫，幾乎將墜子摔落！
“……談無欲！”用力將蓮花墜握緊，却無法阻止那絲絲縷縷的魂片的逸散，素還真面色慘白，好半天方平復了呼吸。
“啪！”一滴泪水，落在晶瑩的蓮花吊墜上。
“此番……素某信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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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閑似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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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

69樓發表於: 2015-07-27 20:2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正文完結— K/MIDH
5U1@wfKE3>
求不追殺作者！因爲有番外！番外！ _<t3~{qUT
((.PPOdJV
以下預告： ]PUyX8'~
爲複神域，動用禁術，元身已滅；兩魂祭天，一魂再散，談無欲何日魂歸？ .]r[0U
那一魂，散歸天地流轉，是否夢過昆侖？到過恒河？ ik&loM_
是否無處不在，盡得自在？ 'd(}bYr)
是否回首之時，故人已還？ ]NTHit^EX
是否一直……在身邊？ K<|b>PI.s
欲知後事，請繼續支持： gkBat(Uc
《恢恢》接正文劇情HE番外篇——歸去來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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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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