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2.24四魌往事──致槐王樹的兒女 (湘靈中心) 外章-邪天御武(下之二)，217F

«
6
7
8
9
10
11
12
13
»
Pages: 9/22 Go

復制鏈接 | 瀏覽器收藏

曉風殘月

級別: 聖騎士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71380
精華: 0
發帖: 116
威望: 3 點
銀兩: 60042 兩
蓮花: 352 朵
本命:
王道: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問君能有幾副肝？恰似一串鞭炮爆不完！
注冊時間: 2010-12-06
最後登錄: 2014-10-08

鮮花(87)

80樓發表於: 2011-06-27 17:5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有點被期末考榨乾腦力了........

第十章

        依照往例，學聯會會在結業典禮上，縱合每個師長給學生的評價，在四個參與國的學子中各選四名最優秀者給予獎勵，同時也傳達給受獎者的母國，此人有重點關照的價值。

        自淇奧獲准參加學聯會以來，每屆碎島的代表都是他，所以當主持儀式的熾燄赤麟宣佈此屆的殺戮碎島受獎人是「禳命女」時，別說是殺戮碎島這邊，就連其他三國的學子都一臉不敢置信的望過來。

        湘靈本已被這個消息驚得腦袋一片空白，又同時被這麼多人注目，第一時間的反應竟是轉身就想跑，不料才剛回身左腕就被緊緊扣住，接著一隻手搭上她的左肩將她的身子扳回來，回首，淇奧看不出情緒的面容背著接近正午的陽光俯視著她，乍看之下十分陰沉。想想妳現在正在哪裡。他說。

        熾燄赤麟沒有叫錯，殺戮碎島此屆的榮譽學子的確是妳，這是師長們共同給予妳的認可。妳現在該做的，是抬頭挺胸，代表殺戮碎島接受這份榮耀。淇奧沉聲說完後猛然一掌將湘靈拍得向前踉蹌了數步，雖然還是覺得不知所措，但王兄的話也點醒了她，她現在正在學聯會，而她也是碎島的代表之一，無論如何都不能做出使碎島丟臉的事，包括剛才的舉動。

        所以她只能硬著頭皮上台堅持到整個典禮結束，期間到底發生的什麼事她一點印象也沒有，連寒煙翠向前跟迦陵道賀完順便恭喜她也毫無反應。韓煙翠盯著她已經走神到不知哪裡去的眼睛，忽然拿出一個黑色小珠在她鼻頭一晃，一股極其刺鼻的異味瞬間讓她摀著鼻子熱淚盈眶，不過拜其所賜，她終於不再恍神了。

        真是的，有沒有這麼誇張？要是我沒有來找妳，妳還真的想維持這副德性回碎島麼？

        授獎典禮結束後就是結業午宴，碎島與佛獄王女結伴用餐把握所剩不多的相處時光。面對好姐妹的調侃，湘靈只能苦笑以對。

        沒有啦，我只是……太驚訝了……湘靈以銀箸撥弄著餐盤裡的雞蛋，語氣裡充滿了漫無目標的迷茫。

        為什麼會是她？明明比她優秀的人有這麼多，至少她從不認為她能勝過王兄，那為什麼……

        瞧妳一臉「我不能接受」的樣子。寒煙翠猛然彈了一下湘靈的額頭，其實仔細想想，由妳勝出並不奇怪。

        無論是四魌武聯會還是學聯會，最高宗旨就是促進四國的和平，在這項前提下，任何有可能使國與國之間關係惡化的行為都會導致被大扣分。不然妳想想，要不是劍之初老喜歡在──寒煙翠說到這裡不自然的頓了一下，似乎要先凝聚力量才能接下去──那個人惹事生非的時候出面阻止，因此打了不少架，破壞了一堆公物又連累了一堆人，慈光之塔這屆的代表會被楚則伊那個路人搶走麼？

        為了公平起見，教師不得給同國的學員評分，可見那次的「脫褲事件」讓慈光之塔那幫偽君子公報私仇給他扣了不少分吧。

        寒煙翠的分析非但沒有讓湘靈的心情好起來，反而更加低落，要不是她太過冒失，淇奧就不會失去原本屬於他的榮耀……

        拜託，又不是妳教唆他去脫長孫的褲子，妳是在內疚什麼？寒煙翠見湘靈那副鬱悶的模樣實在看不下去了，乾脆像在搓麻糬一樣對著她的小臉又揉又捏的，弄得她暫時沒心情鑽牛角尖才繼續道：妳王兄是未來的殺戮之王，對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要負責，他當初既然決定這麼做，就該擁有相映的覺悟。我看他自己也是明白的，不然當下不會這麼快就阻止妳成為四魌界的笑柄。

        更重要的，想得到榮譽學子一位必然要有足夠出眾的成績，妳能夠獲得這項頭銜絕非僥倖，是眾多師長給妳的肯定，所以啊，別再妄自菲薄，對自己更有信心吧。

        寒煙翠都把話說到這了，湘靈也不好意思再繼續陰沉，抹了抹臉正要笑著對好友道謝時，淇奧走了過來。

王妹，該走了。

        短短五個字，象徵了別離時刻的來臨，湘靈怔怔的望向淇奧，後者一貫面無表情，只是微微的點一下頭。得到首肯後，湘靈轉身撲進寒煙翠的懷裡，用緊緊的擁抱表達她的不捨。

        傻瓜，我說過我會去找妳的啊。寒煙翠輕輕撫摸湘靈金色的柔髮笑道。我一定會去找妳，所以妳也要過得好好的，就像現在這樣，別讓我擔心，好麼？

        嗯。湘靈允諾，這時淇奧向前一步，寒煙翠收到暗示，輕推湘靈示意她該離開了，不料當湘靈走到淇奧身邊時，淇奧反而直接走向寒煙翠，然後將不知道從哪抓來的小狐遞給她。

        他這是什麼意思？摀住想要抗議的副體的嘴，寒煙翠不明所以的看著淇奧，但後者全然沒有解釋的打算，衣袍一甩就帶著湘靈大步離去。

        這個舉動讓寒煙翠對淇奧升起的一點好感又再次消失。真是莫名奇妙。她想。

        寒煙翠確實很努力想實現他對湘靈的承諾，不過反而是湘靈先來找她，時間是第二次學聯會，地點依然在詩意天城。

        因為第一次參加就帶回好成績，所以雅狄王保證會讓湘靈參予第二次學聯會。在等待的這六年內她也沒閒著，除了複習學習到的知識技能，還試著將它們延伸運用。例如她就花了將近三年研發改善土質的藥物，並請求雅狄王能引進蕃薯之類易於生長且營養充足的植物。

        本來是不需要花那麼多時間的，無奈湘靈手邊的材料不足，想補充也苦無門路，最後是太宮讓她把清單列出來，由他替她張羅，當然，一切都是私下進行的。過了一、二年，等測試傳來不錯的結果，有天淇奧發現她放在桌上的計畫表，問了句想不想知道最後的結果，見她點頭，隔天就以她的名義在朝議上提出引進外來植物種的方案。

        當然，在場眾臣一聽到是禳命女的建議有九成連內容都沒聽完就忍不住表示直接否決不必考慮了，雅狄王一個眼色過去，伐命太承立刻拍桌怒斥都沒規矩了，王還沒指示你們插什麼嘴！接著雅狄王要攝論太宮分析這項提議的好壞處，太宮回答好處是可以減少糧荒的問題，壞處是……沒有人做。

        由於土壤貧脊難以耕種，殺戮碎島的糧食來源主要是兇悍異常的巨大海獸，然而海獸獵捕不易，通常十條船出去只有兩條能帶著獵物平安歸來，有時廚子解剖到海獸的胃部還可以發現尚未消化完的人骨，這時除了另外找地方埋了也沒辦法做什麼。因為食物得來不易，所以碎島時常發生缺糧問題，嚴重時甚至得出動軍隊專職獵殺來屯糧。

        雖然在雅狄王努力下，碎島可以透過貿易以盛產的水晶寶石跟上層交換食物，但終究無法顧全到所有人。如果湘靈的提議行得通，至少許多人就不用冒著葬身海獸腹中的危險求得一絲溫飽，問題就在於，沒有人懂得這方面的技巧。

        身為計畫的創始人，湘靈當然懂，可是要那些心高氣傲的男人低頭向她請教如何耕作，他們寧願揮劍去跟海獸拼個你死我活。最後雅狄王乾脆釋放一些權限讓湘靈自己想辦法，在太宮的指引下，她又花了許多時間奔波，接觸、指導女人們種地養活自己。

        雖然沒有做任何表示，其實那些女子都很感激湘靈，畢竟在缺糧時，毫無生產力的她們是最先被放棄的，就這樣生生餓死在路邊沒人理會也見怪不怪了。而湘靈此舉讓她們有靠著自己活下去的可能，至少，不必再躲在角落乞求男人們的施捨。

        禳命女，不再只代表湘靈的天賦，而是真正，給許多人帶來救贖的福星。

        當寒煙翠與湘靈又在學聯會重逢後，對她這六年來的經歷相當讚歎，當初那個彷彿離不開她的怯懦少女，如今已經能笑著去面對周遭艱難的挑戰了。她忽然有種自己的小妹在一夜間長大成人的錯覺，對自己就這樣錯過了湘靈六年間的成長感到很可惜。

        湘靈先忙著應付小狐多年不見的熱情攻勢，然後轉頭對寒煙翠笑了笑說：翠姐姐，我有遵守諾言喔。

        是是是，湘靈最乖了，翠姐姐是食言而肥的大肥雞，答應要找妳都沒過來。

        才不是，妳只是來不及而已。

        又來了，就是這樣一個不懂責怪為何物的人，才會讓寒煙翠如此愛護有加。

        目光忍不住轉向遙遠處相似卻不同的身影，身為她的兄長，他對她又是抱著什麼想法？

        翠姐姐，父王說這次學聯會結束後，他要讓我加入碎島的祭司團成為祭司喔。

        那很好啊，至少他們終於知道妳很重要，不會再把妳當成空氣了。

        在象徵新生的春日朝陽的照耀下，新的學期，開始了。

頂端

寰海

級別: 聖騎士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61310
精華: 0
發帖: 259
威望: 3 點
銀兩: 60385 兩
蓮花: 352 朵
本命:
王道: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注冊時間: 2009-05-12
最後登錄: 2022-12-18

鮮花(15)

81樓發表於: 2011-06-27 18:5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6.27 四魌往事──致槐王樹的兒女 (湘靈中心) 第十章，80F

不愧是学湘灵啊~
竟然提议引进种植作物，虽然最后只在女人这个团体中普及，却也救了很多人命啊~
话说在行刑时镜头中在场的女性只有戢武三人，是感谢这对姐妹的功德吗？
看来寒烟翠对湘灵的感情又加深了哦~可喜可贺\(^o^)/~

頂端

dual110

級別: 聖騎士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15088
精華: 0
發帖: 274
威望: 4 點
銀兩: 60372 兩
蓮花: 352 朵
本命:
王道: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注冊時間: 2006-07-10
最後登錄: 2014-06-27

鮮花(8)

82樓發表於: 2011-06-27 21:4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6.27 四魌往事──致槐王樹的兒女 (湘靈中心) 第十章，80F

樓主期末考辛苦了，不過我看到實驗室的學弟妹認真準備考試的樣子
真是好不歡樂呀~(←幸災樂禍XD)

之所以會問了淇奧的性別主要是因為回憶文中提到了雅狄王在小戢小
時候就把人丟給符應，而符應又說了熬不熬的過這話，所以我就自己
幻想像著人體大改造的的故事(誤)

回到正文，本章主要透過學聯會的過程描述了湘靈整個心靈成長的過程。透過學聯去學習其它三界的優點、增廣見識，雖然在上一章中淇奧也提到過了，一但回到碎島湘靈便再也無法如此的無拘無束，而湘靈卻大膽的回應了淇奧，這也是一種慢慢覺醒的表現。
不能接受自己可以代表碎島接受表揚這段，還是帶出了生在碎島女人所接受的教育底下的一些對於本身自信不足的訊息，雖然如此，在後半經過父王、皇兄與太宮的斡旋，再加上自已的努力總算是有了成果，而且是給許多人帶來救贖的福星。比起淇奧無法選擇自己的運命，湘靈似乎有著某種越過王兄的幸福吧！

頂端

熒惑

級別: 天使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71781
精華: 0
發帖: 742
威望: 4 點
銀兩: 38460 兩
蓮花: 352 朵
本命: 四無君、北辰元凰、湘靈。
王道: 幽殤、吞色、棄曌。
牆頭: 色無極、曌雲裳。
配偶: 北辰元凰。
座右銘: 不要輕易說愛,許下的諾言就是欠下的債。
注冊時間: 2011-01-11
最後登錄: 2019-05-01

鮮花(65)

83樓發表於: 2011-06-28 12:5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6.27 四魌往事──致槐王樹的兒女 (湘靈中心) 第十章，80F

如果獎都是同一人得，那多無趣。

可在湘靈得獎時的反應對比到文後的發展，顯而易見地－－這是個湘靈在尋回自我的過程。雖然踏出的腳步十分渺小，但卻意義非凡。

頂端

楓綾

級別: 騎士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72435
精華: 0
發帖: 22
威望: 3 點
銀兩: 59607 兩
蓮花: 352 朵
本命: 楓岫主人
王道: 楓岫湘靈紀子焉左宛盈
牆頭: 紀子焉
配偶: 楓岫主人
座右銘: 努力抓住屬於自己的幸福
注冊時間: 2011-03-02
最後登錄: 2019-09-25

鮮花(0)

84樓發表於: 2011-08-22 02:2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6.27 四魌往事──致槐王樹的兒女 (湘靈中心) 第十章，80F

寫的真好  文筆好生動唷 ^^
真的很期待後續作品
更期待楓湘文章
感謝大大把湘靈寫的如此生動與活出自我我也喜愛湘靈  感謝你唷 ^^

擎天御雲舞飛絮靈山拂日弄風月

霜花飛舞靈山巔
枯木映雪枝相連
寒冰不改凌霄意
風月依舊掌雲天

頂端

曉風殘月

級別: 聖騎士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鮮花(87)

85樓發表於: 2011-08-26 14:3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6.27 四魌往事──致槐王樹的兒女 (湘靈中心) 第十章，80F

To寰海

刑場上只有雙姬和玉辭心，是不是在感念湘靈的功德我不清楚耶

畢竟改善農耕只是我自己腦捕的東西。不過如果是我絕對不會去了，平常看到男人就想躲了，何況現在還一群殺氣騰騰的
小翠和湘靈的感情越來越好事一定要的啦

To dual110

人體改造 ......符應就算會這招應該也狠不下心做這種事吧

至於王樹這對姐妹究竟誰比較幸福實在很難定義呢........要我說的話她們都不幸福，可是因為有彼此的存在，她們才可以繼續走下去
整篇文章主要就是在描寫湘靈的成長史以及她身邊的人的故事

To熒惑

如果得獎的都是同一人就表示有兩種可能：評審造假，或是那個人真的很強

我是覺得湘靈的自我一直沒有丟失，只是被外在環境埋沒，目前正努力把它挖掘還原中

To楓綾

沒想到這篇因作者偷懶不知道沉到哪裡去文居然還有道友在期待，看來我不努力不行了啊

我也喜歡湘靈啊，可惜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頂端

曉風殘月

級別: 聖騎士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鮮花(87)

86樓發表於: 2011-08-26 14:5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如果有人等更新等很久了，在下先對1000個不起，暑假因為很多亂七八糟的原因沒辦法更新，拖到快開學了好不容易才有時間更文

這篇感覺有點虐湘靈，希望符應的搞笑能給各位看倌一點安慰

第十一章

        第二次學聯會結束後，湘靈開始學習祭司的課程。

        殺戮碎島的祭司跟武人不同，如果將武人比喻為矛，那麼祭司便是盾。殺戮祭司不參與前線爭戰，多在後方給予輔助，專精的項目也是速度不夠及時但效果持久的術法。在沒有戰事時，則為各項祭典的主持者，平日也必須整理歸納國家重要的典籍，還要觀星以預測未來可能的方向。

        對於尚武的碎島人而言，祭司的工作沉悶無比又不能太過介入政事，就算資歷與功績足夠者就有機會成為影響力深遠的王樹殿的一份子，還是很少有人自願受訓加入祭司團，偏偏祭司又是必要的存在，因此，當人員短缺時就會由長老團介入選出適合的人選，強制將其編入祭司團。

        雖然成為祭司有種被打入冷宮的意味，不過湘靈並沒有這種感覺，她只是很高興有新事物可以學習，所以即使周遭充滿鬱悶的男子常常為了找樂子處處刁難她，她還是可以帶著笑容度過每一天。

        由於祭司要學習的東西範圍相當廣泛且艱澀乏味，湘靈漸漸的不太有空閒時間做自己的事情，但與淇奧相比還算小巫見大巫，湘靈至少每天都有時間替自己種的百合花澆水施肥，淇奧一忙起來經常燈火通霄，不然就是出差外地十天半月都不見人影。

        湘靈有時都懶得去數兄妹倆究竟多久沒有連繫了。不只彼此的作息不能配合，他們的身分也注定了即使身處同一個屋簷下，依然無法如同普通的家人一樣自然的交集。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當淇奧拖著和雅狄王激烈對持造成的滿身傷來給她治療時，趁機將自己偷偷準備的補品與信件塞給他，然後從他手中接過回信。雖然每次的內容不外乎他很好，一切都沒有問題，然後反問她的近況，公式化到有點敷衍的感覺，但，對她而言已經足夠了。

        憑著不懈的努力，湘靈很快就通過測試成為正式的祭司，更在現任祭司長退休前的繼任者選拔中，以有史以來最完美的成績取得祭司長的頭銜。此舉在殺戮碎島中可算數一數二的壯舉，至少到目前為止的記錄中，殺戮碎島從未有女性能夠獲得正式的官職。

        雖然有許多堅守舊習的人固值反對雅狄王授予湘靈祭司長一職，但其特的是，一向被戲稱為老頑固的王樹殿長老團卻沒有發表任何看法。因雅狄王此時正為了鞏固碎島與佛獄的和平而加強兩方的交流，偏偏咒世主派來交涉的人卻是佛獄王女、說服者寒煙翠。

        賤女之風甚重的碎島人根本不願與女性有太多來往，但於禮又不能隨便派個不夠格的人敷衍了事，於是給碎島王女湘靈一個夠分量的頭銜，由她應付寒煙翠倒不失為一個兩全其美的好方法。

        可惜，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看清大局，然後願意為此稍做忍讓。

        不願聽從女人指揮的祭司，每當湘靈開始主持祭祀時總會故意搗亂，若是小型祭典沒有太多大人物在場，在場所有人甚至會很有默契的當那些惡意行為不存在，湘靈也從不向兄長或太宮反應，就這樣過了好一陣子。

        直到那些得寸進尺的祭司不小心玩過頭，搞砸了一場重要的儀式，整件事才徹底曝光。

        湘靈一直記得，那時坐在高臺上的雅狄王臉色烏雲密佈，太宮偷偷揉著額角，太丞嘴角明顯在抽筋，王樹殿長老一副想當場將他們就地正法的樣子，淇奧乍看之下跟平常沒兩樣，但仔細一看就可以發現他的表情就像凝固了般，沒有變動到非常不自然。

        祭司團被收押，雅狄王給淇奧半個月察明一切。

        王統領著文武百官，對部屬的職責必須有一定的了解，因此淇奧的課程裡包含了在每個單位裡實習一段時間。現在的他不是碎島王儲，而是刑部判官。

        自禳命女任職祭司長以來已舉行了二十四場祭祀，其中違規抗令的次數共五十四，初春祈雨祭……

        半個月的期限已至，淇奧將祭司團以及相關人員集中到審判庭外的午門廣場，晴空萬里、金烏高照，在碎島是適合屋外遊玩的好天氣，與廣場上眾人低迷的氛圍相比格外諷刺。判官手捧一疊文書，以沒有溫度的嗓音細數他們三年來的罪狀，被點名者低垂著的頭顱掩飾了對判決的不安，更多的是對因此被定罪一事產生的不滿。

        「……在宣佈對你們的判決之前，吾有一事相詢。」將罪證交予一旁的隨官，淇奧冷眼掃視高台下的眾人：「身為祭司，當知祭祀為聯繫樹靈，祈求祂能祐我碎島，四海昇平，為何卻將關係著碎島命脈的儀式視同兒戲，任意胡鬧逾舉？」

        淇奧的詢問一時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是祭司團中曾經最有望成為祭司長的令島赤松長身而出，凜然無懼昂首直視高高在上的王儲，被風吹起的大紅鬍子頗有示威之意。「啟稟殿下，吾等之作為，是為導正謬誤。」

        「何謂謬誤？」淇奧臉色一沉問道。

        「禳命女。」令島赤松答得斬釘斬鐵。

        王樹生女本就是個錯誤，不會因為殿下您的存在而改變。就像身體偶然會出現的病變，此女本當立即被消滅，卻因王特意包庇，使她不只存活至今，更利用您和王的施捨壯大自己！您知道任命女子為祭司長一事惹來多少非議嗎？王的威信也因此受到威脅。無論出身何樹，卑賤女子就該呆在角落等待腐朽，而不是妄想有天能出人頭地！

        審判時，祭司長是獨立於祭司團前方的位置，因此令島赤松出來辯解時就站在湘靈身邊，前者乍聽之下大義凜然的一番話當然一字不漏的被她接收到，胸口悶悶的非常難受，不只是存在不被認同的委曲，還有對父王跟王兄因她一時之念承受的壓力感到的內疚。

        「嗯──」一聲長吟吸引在場眾人的注目，淇奧負手在背，隨著祭司代表的指責看向自己的王妹，與胞妹極為相似的藍瞳裡卻沒有面對罪犯時應有的凌厲，反而……有些許道歉的意味？

        湘靈還來不及確認所見是否為真實，身旁令島赤松的頭顱忽然伴隨一聲異響沖天而起，大量紅稠的血液漫無目的的飛噴，有不少落在她身上，那種帶著生命氣息、溫熱又沉重的觸感頓時令她臉色慘白。

        「做賊的最會喊捉賊。」不知何時隔空奪命的淇奧冷然道：「禳命女是通過正規試煉，經由雅狄聖王和王樹殿聯署提拔才成為祭司長。一者為槐王聖子，一者為王樹旨意的傾聽者，他們的決議即是王樹的想法，你們，有什麼資格去質疑。」

        殺戮碎島有句俗諺：天塌下來王樹擋著，由此可知王樹的權威是多麼至高無上，只要冠以王樹之名義，就連一國之君都可以隨意論罪處刑，何況是影響力不大的祭司。當下，被令島赤松慘死一幕嚇到的眾人立刻趴伏在地不敢吭聲。

         「破壞神聖祭祀，等同蓄意置碎島於險境，罪當可誅。念祭司功高勞苦培養不易，免死罪，凡違規抗命者。依輕重斬去一足至二足，未犯錯但知情不報者，於額黥上永世罪章，即刻，執行！」

        命獄卒將人帶去行刑後，淇奧走向等待判決的祭司長，嚴峻的神情沒有絲毫緩和的跡象。「禳命女，雖然事態至此非妳蓄意而為，但由於妳的放任、督導不周，才造成如今的局面，無論如何，妳都得為此負責。」

        聲音微頓，再開口便是無情的裁決。

        宣判，禠奪禳命女祭司長之位，即刻，生效。

        在判決過後的一個月間，湘靈沒有踏出湘月居半步，淇奧則是受命前往火宅佛獄做學術交流，有幾個月都不會回來。雖然明眼人一看便知，雅狄王打算先把他發配邊疆躲避接下來的官場風暴，王樹殿也開始苦惱要怎麼平息這次的民怨。

        刑場上血淋淋的畫面已深深烙印在腦海中，不時化為讓她在半夜驚醒的夢魘。

        ──由於妳的放任、督導不周，才造成如今的局面。

        他們被處刑，妳也有責任。

        湘靈覺得自己已經不知該如何做才是正確的了。

        歷經二次學聯會，得到師長與好友的肯定，她想自己或許多少可以做到一些事情，所以在王樹殿遴選祭司長時才抱著姑且一試的想法參加了試煉，但直到真正坐在這個位置上，她才明白殺戮碎島多年來的賤女風俗究竟多麼令人無奈與心碎。

        在祭司團內，她不認為自己技不如人，可顯然依靠能力不足以使應當是她手下的人聽令服從，反而因為必須屈居最瞧不起的女人之下引發惱羞成怒，在祭祀時搗亂給她難堪就算了，還會偷闖進她的居所搞破壞。對這些行為她選擇隱忍不說，不只投訴無效的可能非常高，她也不願讓王兄擔心，甚至涉入此事。

        沒想到最後仍然事與願違。

        如果當初沒有試著出頭，人民就不會質疑父王和王兄，祭司團的大家也可以一如既往的過活，也不會有如今的衝突了吧……

        就在湘靈又習慣抱著被子開始自責時，驀然吹來一陣涼風讓她下意識抬頭，立即跟一人的眼神對上。那人不知何時悄然無聲開啟窗子駕輕就熟的翻進來，被發現後先是愣了一下，接著乾笑幾聲扯掉夜行衣上的面罩，露出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容。

        「……符應！」她忍不入驚叫出來。

        來人正是曾跟湘靈聯手將淇奧拉出鬼門關的女醫者，符應女‧棘島玄荷。符應女比了個禁聲的手勢，環顧一下整個臥房，湘靈也趕緊起身盡地主之責招待來客。

        湘靈與符應女相處過的時間並不長，這個性格爽朗的醫者很喜歡到處亂跑，一年中見到她的次數比寒煙翠因公來到殺戮碎島的次數還少，不過她每次回來都會帶回許多土產與當地見聞，使湘靈的眼界更加開闊。

        來自重耳樹的兄妹，湘靈都很喜歡。她尊敬太宮為國為民的胸懷，對符應女的瀟灑不拘卻有一份嚮往。如飛鳥一樣不受拘束，自由自在到處旅行是什麼樣的感覺？曾經她問過醫者，後者說很難形容，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親身體驗過才能知曉，接著問當時閒散在家的她，想不想跟她出外闖蕩一回？

        後來她沒有答應，因為肥料的實驗需要有人長期觀察作紀錄，而她不知道有誰可以代替她。

        無論如何，能再見到符應女，湘靈是很高興的，只是前者那彷彿鍛鍊了很久、流暢度十足的翻窗技巧令她有點兒在意……

        「等等，王女殿下，您那是什麼眼神？我是優質國民，才不會做闖空門當梁上君子的勾當呢！只是每次出門都會玩到忘了回家所以下人記不得我，想從大門進去都不放行，最後乾脆直接翻進去比較省功夫。」

        「呃……妳不必解釋得那麼清楚沒關係……」

        湘靈拉了張椅子請符應女就座，找出茶葉正要沖泡時，才發現她今天忘記在熱水壺裡添水了。

        「啊，不用麻煩了沒關係。」符應女不知從哪變出一套慈光秀士賞景議論時必備的下午茶組，順便說出這是她前陣子混入慈光之塔幾間有名的館子偷學的，好孩子千萬不能模仿。她將茶水高點擺好後示意湘靈先嚐個鮮，接著直說自己的來意。

        「我一回來就聽到街頭巷尾都在討論前些日子發生的事，找兄哥問明白前因後果之後，想說半夜來這夜襲看看可不可以逮著一個想落井下石的痛毆一頓，結果被抓的反而是我啊。」

        聽到對方的危險宣言，湘靈乾笑之餘不禁猜想那句話裡有幾分的認真性；符應女拿起一個曇花凍丟進嘴裡，邊咀嚼邊盯著湘靈明顯消瘦憔悴的面容瞧，將口中的食物吞下去後繼續道：「俗話說醫者不自醫，套用在祭司身上似乎也一樣合適啊。王女殿下，判決日發生的一切應該對您的精神產生了很大的刺激，您最近常常精神恍惚、茶飯不思、展轉難眠吧？」

        得到肯定的答覆後，符應女再道：「這是典型的失魂症狀，不盡快作法將迷途的魂魄招回安置，時間一久會造成無可挽回的傷害，這點，身為祭司的您該在清楚不過了。」

        曾經幫好幾人安魂過的湘靈被這麼一提點很自然就想起了相關信息，也對自己竟然頹唐至此感到羞恥，「對不起……」這本該是她的職責，卻被她忘了。

        「欸，我不是在責備您啊，快把您的道歉收回去。」符應女反應誇張的將雙手向前伸直晃動手掌，「我是說如果您不在乎我是業餘人士，我可以幫您安魂。」

        「妳可以嗎？」湘靈很是驚訝。

        「以前冒充過一陣子的祭司，在那時學的。」

        對符應女的千面人屬性多少有了解的湘靈就不再跟某位明顯想複習技能的業餘祭司客套，讓她好好大顯身手，過不久，施完術對結果很滿意的某人恢復醫者的身分說她會抓幾帖安神補身的藥給她，請她務必按時服用。

        因為生活背景的關係，湘靈實在不習慣他人以下對上的口氣對她說話，先謝過符應女後，她希望醫者能以普通的語氣跟她交談，不料對方相當堅持的搖頭，說對她敬佩的人使用敬稱是她的習慣，不是喊改就改得掉的。

        敬佩？我？湘靈黯然的笑了笑，「妳過獎了，我才沒這個價值呢。」

        「不，您有。」符應女拿起銀叉在手指間把玩，「我有自信，我的醫術不管在四魌界的哪裡都是頂尖的，可我從來不想在殺戮碎島展現。只要我是女人，絕多數者就不會以公正的眼光去評論我的價值。」

        隨意叉起一塊鹹糕，醫者瞇起眼睛仔細端詳，似乎想藉此分辨構成它的材質為何物。「因為可預見的結果如此令人沮喪，所以我沒有勇氣去當注定失敗的出頭鳥，不只我，少數能力不輸男子的碎島女性也是如此。對當前的困境感到憤怒，卻不想為了改變而放棄較輕鬆的路，最後只能逃避，用眼不見為淨來麻痺自己，就像我。」

        「但您不同，您一直在這裡勇於面對這一切，甚至願意去挑戰令我們退縮的絕壁。即使結果不盡人意，至少有了開端，往後就有發展，甚至扭轉的機會。」

        「那是多虧了王兄和太宮，我才能堅持下去。」雙手輕捧茶杯，湘靈歛目搖首。「而且這只是證明了我的愚蠢而已，因為在行動前沒有考慮過可能的後果，最後害得許多人沒辦法抬頭挺胸的過活。」

        「王女殿下。」符應女忽然起身隔著茶几按著湘靈纖細的肩膀，由下往上的燭光將她的臉映照得有些陰沉，「那些人是因為公然破壞神聖儀式，蓄意忤逆上位者的指令，以及包庇這些行為而被定罪，法律擺在那兒還明知故犯，除了活該我找不出能有什麼形容可以送給他們。這一切都是他們咎由自取，跟您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如果真要追究您的責任，就像殿下所指的，您沒有管束好您的部下。

        您不能奢望每個人都能像您一樣嚴以律己、寬以待人，就因為多數者連自己都管不好，才需要法律去約束他們的行為，才需要領導者指明可行的方向。如果您做不到去要求別人，就沒辦法居於領導之位，這就是殿下剝奪您祭司長一職的理由。」

        一番長篇大論說完後，符應女回座靜待湘靈自己想通，期間將幾個不耐放的糕點吃完後，才見湘靈弱弱的點頭，只是精神依舊不太好。

        我應該沒有說什麼重話吧？剛才試著轉行當心理輔導師的醫者仔細回想自己說過的話，卻找不到問題的癥結。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她想。

        「其實無所謂啦，平民百姓一樣也可以做到很多事情，不一定要當祭司才能達到您的目的不是嗎？當然，如果您想趁此機會出去散散心，從前的約定一樣有效果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彷彿遭到雷擊，湘靈倏然感覺無比清醒，理清自己的思緒後，她還是婉拒了符應女的邀請。

        是啊，她一直只想試著去幫助王兄，想證明兄長對她的用心絕不是徒勞無功的，她是抱著這樣的想法才成為祭司，最後當上祭司長。就算已不再是祭司，她的能力沒有隨著職位被剝奪，就能以她的方式去協助他。

        「看來您已經過關了。」符應女看向窗外，不知不覺間天已微亮了，她起身收拾茶具，將剩下的茶點包好塞給湘靈。「符應先告辭了，兄哥委託我幫祭司團那些殘廢做義肢，所以這陣子我都在碎島，如果您想找我，可以到太宮府告訴守門人，說你要找『席應』。」說完又給湘靈一張卷軸。

        「席應？」湘靈打開捲軸，裡面畫了一個面貌陰沉、介於中老年間的鬍鬚男。

        「機關師席應，雖然您可能沒聽過，不過他在四魌界機關師的業界中名氣不小，因為他跟多數專注於製作工程器械、奇門遁甲的機關師不同，他擅長的是將機關術與醫術結合的『義體』技術。因為擅長此技的人不多，有風評的更少，就算這個人脾氣又臭又應還老是鬧失蹤找不到人，依然有高薪聘請的價值。」

        湘靈不太明白為何符應女會開始詳細介紹起這位機關師，難道要通過席應機關師才能找到她嗎？

        「您要這麼解釋也行啦，因為我就是席應。」符應女輕描淡寫的爆出驚人的內幕。「這您可千萬不能說出去喔，當初為了偽造這個身份可花了我兩百年的時間，要知道從無生有不被懷疑超級費工夫啊。」

        湘靈很快就立誓絕不透露出任何可供聯想的信息，得到保證的符應女端起茶具準備翻窗前還嘀咕幾聲：「說真的我很想讓他們跟輪椅相親相愛一輩子……算了，席應大師特製的義肢怎能跟隨處可見的地攤貨一樣，想跟以前一樣走路有風就給我拿錢來換吧！哼哼哼……」

        湘靈忽然覺得，符應女在某方面比男人還可怕。

打好的草稿在輸入電腦時全部都沒用到，那我幹麻還打啊........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