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雪燄】序~18(終) 外章：幻滅、如果 (吞/禪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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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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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6-03-08 09:23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雪燄】序~18(終) 外章：幻滅、如果 (吞/禪雪)

【序】　血咒

渾沌未明的黑暗世界，混亂無序，佔據各地的魔族之主，競以攻伐為能，相互掠奪，爭戰不休……

數百年以來，魔界的土地酡飲血酒，啃噬屍骸，久而久之，空間結構逐漸產生轉化，宛若樹根的血管，驟然蔓延開來，盤據所有的土地，魔界儼然成為一個活體空間。

一名身著黑衫的魔族少年魆魊，手持十斤重的巨劍，身邊跟著的數名貼身部眾，皆是奇人異士，為了保有西域的魔族作為未來長期戰力，一開始便不興血腥殺戮，而是憑著戰術，配合天時地利，在短短十年內，殺不足百人，逐一併吞各自為政的部族，不費吹灰之力，統合了素有「喋血之域」稱號的西域。

接著魆魊動作頻頻，先拉攏鄰近的南域，其中佔據沼澤的魔族，再藉他們的力量，瓦解濕地、陰林的聚落，一一蠶食南域，逼得南域各族之主，不得不聯合起來，欲以合戰力保既得主權，殊不知他們的計謀卻正中魆魊下懷。

迎戰當日，魆魊率領數名部眾，孤身應戰，巨劍一出，銀光一閃，黑色旋風席捲南域，一瞬，諸王首級落地……瞪大的眼、微張的口，死前的驚悸佈滿面容。

驚駭畏懼的氣息，隨著飛濺的鮮血與揚起的萬丈塵沙，震懾了所有在場的南域魔兵，須臾，只聞落地兵器，如雷震響，眾魔兵跪拜在地，異口同聲的宣誓效忠。這塊被稱為「蠻荒之域」的南域，也納入了魆魊的霸業版圖裡。

東域「貪婪之域」不似其他三域各族自立為王，而是經過一番統合，奉一族之長為君王，東域都城的地勢龍盤虎踞，易守難攻，又傳聞魆魊率眾攻伐北域，所以東域王安逸度日，依舊縱情聲色。

後來都城裡出現了一名妖魅美豔的舞姬，腰身若蛇，膚如凝脂，狹長金眸裡透著魅惑，隨著節拍翩然起舞，猶似黑火鳳蝶，旋動的舞步彷彿燄火在風裡生姿，驀地，婀娜多姿的舞姬，踩著蓮步，金眸微瞇，霎時手上的彩緞猶如利刃直逼東域王，東域王翻手擊出一掌抵擋，殊不知危機早已藏在身後，旋即毫無知覺的，連一句「為什麼」還來不及說出，首級滾落，血濺紅毯。

一身黑衫，手持巨劍，無聲無息出現，秒殺東域王的，竟然是令人聞名喪膽的魆魊！在場的其他魔官魔將，無不驚懼，率兵北伐竟然是個幌子，就在他們企圖以卵擊石的當口，東域都城的將領們已團團包圍整座宮城，他們以為能夠順利脫身，然而弓箭射向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們自己。他們萬萬想不到魆魊早已收買了都城內的眾將領，東域順利取下，不費一兵一卒，魆魊儼然即將成為一統魔界天下的王者。

北域如同其稱「詭詐之域」，各族族王皆是心機深沉、陰險狡詐之輩，在一次戰役中，讓魆魊腹背受敵而亡，然而就在北域魔族志得意滿，以為魆魊殘存的部眾不足為懼，率兵南攻之際，突地，地獄來的黑色旋風，招來死神的禮讚，哀鴻遍野，同時魔界空間起了巨大變動，四域之中的地殼活動起來，造出一道天險河流環繞，冰冽藍光迸發，闢出獨立四域的中域。

統一魔界天下的王者，坐擁江山，魆魊建都西域是為西京，為他立下許多汗馬功勞的貼身部眾，分封東南北中的四域諸侯。

其中受封中域的戰王，功績赫赫，不但驍勇善戰，卻也足智多謀，術法雖不是諸侯王裡最頂尖的，不過擅長將所學的術法變化，創出許多前所未有的術法來，當初魆魊在北域遇害，戰王眼見他只剩一口氣在，下一秒就承蒙主寵召，情急之下，將咒術與法術兩相結合，構成重生血咒，順利救回魆魊一命，後來戰王將血咒的使用方式記載於卷軸而流傳後世，血咒卷軸所記載的內容是這樣的：

君王主星晦暗未滅，鼻息尚存一氣，吾於君王周身，施以時空凍結結界，暫護其氣不失。一手舉刃於心口處，以吾質性主水，劃下水流之形，解除結界當下，以血於其額繪水形，基於氣遇水聚之理，灌注吾身能力，配合共生共死之咒，結印水形血咒。待觀君王主星復明，爾等昏迷未醒，其間爾等失氣，眾人以為已亡，為主守靈七日，而後吾與君王復甦。

然數十載過後，凡嘗試血咒者，至今無一生還，往往兩命同赴黃泉，細察施咒情況，或是爾等功體相當，或是恰合天時地利，或是王乃天命所歸，未敢輕易斷言。

於是血咒卷軸裡的咒術，無須明令禁止使用，也鮮少魔膽敢輕易嘗試，況且魔與魔之間，幾乎沒有肝膽相照、以性命交陪的朋友，即使有血緣關係的，敢放手一搏嘗試血咒的也是極少數，直到幾百年過後，依舊沒有使用成功的例子，是故「禁忌血咒」之名，便是由此而來。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渾沌之初的魔界紛亂，結束在魆魊始皇手中，儘管魔界一統的光景維持了五百多年，但其間有的諸侯國內部戰亂，有的諸侯國互相爭戰，後來在有心人士的計謀之下，殺了幼主，天下又陷入攻伐相爭的階段，數百年間曾有短暫的統一，旋即又陷入分裂，直到這樣的亂世又過了三百多年，魔界天下的共主應世而生。

西京一支突出的勁旅，打著魆魊之後的口號，力平亂世，成功取回西域的主權，進一步奪下南域之後，並且建立一手打造了火焰之城，作為將來統治魔界的根據地之一。

野心甚大的魔帝，為了取得魔界天下，暫養西南兩域生息，力求耕戰並重，緊鑼密鼓的訓練魔兵，並積極培養有勇有謀的魔將，以待日後收復其他三域，完成一統魔界的大業。

[ 此貼被煙嵐在2007-10-08 20:2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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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6-03-08 09:2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雪燄　【十七】戰神

暖暖暈黃的柔光，似水般流瀉了一室，感受著裹在身軀的源源暖意，睡意漸淺的劍雪，無意識地眨了眨迷茫的碧眸，清泠柔和的光芒中，他只見到一雙深幽的金眸，彷彿正專注地凝睇著他……

猛地睜眼看清楚，赫然發覺自己偎躺在吞佛童子的懷裡，一股溫暖的體溫熨燙著他，透著淺淺微醺的氣息。在這過份親昵的氛圍，與過於契合的懷抱下，他的神智猛然清醒過來，清醒得連藏在溫暖血肉下的心跳聲，都聽得一清二楚，而那縈繞在耳畔的旋律，卻熟悉得令人眷戀。

感受到聚匯在身上的熾熱目光，劍雪不著痕跡的，逃避著這抹灼燙的炯亮，但是他彷彿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一陣又一陣的，跳得很急很快的，那是一種連他都無法自抑的心慌，可是不知怎麼地，又有著難以言喻的心安。

忽而昨夜的記憶一下子灌進了腦海，無法否認的，他無法不去在意吞佛童子的心情，然而存在他倆間異樣的情愫，像是一道無形的枷鎖，牢牢地困住了他，讓他再也無法輕易地轉身離開。

吞佛童子貪戀地看著懷中的劍雪，很想摟著他再多睡一下，可是遠方響起的號角聲，已經在催促著他……

「吾不打擾汝休息了。」似風拂過般的低喃，在劍雪的耳畔滑過，有一種暖融融的溫柔。

劍雪轉身側首看著他的背影，一頭披散的長髮，猶似熾盛的耀眼紅焰，彷彿燃燒著緊抑已久的熱情，釋放了說不出口的熾熱情感，看著他舉止優雅地穿上雪白衣衫，將火焰般的紅髮整束在後，也將真實的性情壓抑到最深處，換上冷傲自信的神情，一旦踏出這裡，他的身份就是魔界的不敗戰神，更是貫徹魔界紀律，寧可為組織犧牲，也絕不反叛的魔者。

只是在他那屠戮無情的背後，絕對的冷靜與理智底下，這種斷絕情緒、封閉心門的自我禁錮，究竟掩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壓抑與忍耐，才能讓自己心中毫無波瀾地應對所有挑戰。儘管劍雪明白這是吞佛童子自己所選擇的道路，無人可以阻擋，可是不知怎地，他卻覺得這樣的吞佛童子很不真實。

突然他想到了陪伴著他賞景的吞佛童子，更直接聯想到一劍封禪，驀地一個念頭竄進腦海……吞佛童子所壓抑的真實自我，正是曾經存在的一劍封禪。

看到他拿起一旁的朱厭，一股強烈的不安感襲來，劍雪猛地起身，突然開口喚住了他：「吞佛童子……」

吞佛童子一怔，轉身直視著他，心頭突然緊縮了下，覺得微緊的咽喉深處，有幾分灼熱的感覺。

那種感覺劍雪說不上來，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只是強烈地不想讓吞佛童子離開，再度投身到腥風血雨的殺戮戰場上，但是他說不出口，可是在這尷尬的情況下，他又不得不說些什麼，而後他稍稍側過臉去，語氣略顯僵硬地道：「我的衣衫……」

吞佛童子將朱厭擱在一旁，取來他的衣衫，不待他開口說話，動作熟稔且溫柔的，一件一件為他穿上，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未有半點突兀，吞佛童子抬起頭後，正好迎上他的眸光，並且敏銳的捕捉到他那欲言又止的神情。

「汝是不是想要說什麼？」吞佛童子低首直視著他的水眸，低沉的嗓音輕聲問著。

無論他在想些什麼，都逃不出吞佛童子的眼，那雙總是能夠輕易看穿人的眼眸，彷彿正一寸寸地探尋著他藏在眼底的話語，溫柔而且深切的眼神，一時間，讓他捨不得移開眼睛。

曾經深深烙在心頭的過去，有著永不抹滅的痕跡，那份曾經擁有過的情感，始終都是心裡的最痛，他知道他的想法很自私，但是他不想再繼續逃避，繼續自欺欺人下去，儘管他知道吞佛童子在極力維持著他們之間的關係，是多麼的如履薄冰，可是他不得不去觸碰他的禁忌，不再逃避地選擇緘默。

因為他希望吞佛童子能夠正視真實的自我，不必隱藏任何情緒，也不必一再苦苦壓抑，能夠自在地做他自己，然後明白他自己真正想要的什麼……

劍雪屏著氣息，默然地看著他，緊縛在心頭的悶痛，狠狠壓迫著呼吸，很勉強地扯出聲線來，沒想到連要把話說出口，竟也成了一種心酸。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你曾經是一劍封禪？」

吞佛童子怔了怔，倏地面色一換，堅定不過的語氣，冷聲地道：「吾不是他！」

「你還在否認一劍封禪的存在。」劍雪的眼底閃過一絲失望，聲音聽起來有些急切。

一種突如其來的撕裂痛楚，幾乎從吞佛童子的心底深處迸裂開來……

「為什麼汝對一劍封禪還抱著妄想？」他暗暗地將拳心緊握，面無表情地反問，緊抑著情緒的聲音，隱約藏著一絲幾不可聞的痛苦。

察覺到他極力掩飾傷痛的模樣，劍雪深深屏斂著呼吸，微微側首，眸底泛滿了無奈與苦澀，說道：「曾經的存在，不代表永遠消失，只是存在的型態不同，你為什麼不願正視他的存在對你的意義？」他所說的話語，一字一句都真誠懇切的，沒有一絲虛假。

「他不過是個侵略者，撂奪了原本就屬於吾的汝！」吞佛童子神情冷峻地道。

「你還悟不出嗎？」劍雪的眼中蓄滿失望，語重心長地幽幽輕嘆。

吞佛童子捕捉到他眼底一閃而逝的情緒，一陣劇烈的疼痛，霎時自胸坎蔓延至全身，千針萬縷的，尖銳地刺痛了他。

他面色一沉，凝著一張冷肅，淡漠的眸鎖著怒芒，他試著將緊縮在聲音裡的痛苦淡化，毫無情緒的語調，寒著聲說道：「對於原本就不存在的人格，汝還在殷殷期盼著什麼？」

儘管吞佛童子臉上無絲毫波瀾，不過他的聲音卻洩露了他刻意壓抑的情緒，劍雪知道他的話已經傷到了他，忽而一股撕裂的疼痛，在他的心坎上，迅速蔓延開來，然而他必須將這些擱置在心中已久的話語，全都說出來，即使他並不想傷他一分一毫。

「我要的是什麼，你知道嗎？」劍雪仰首望著他，優美得似乎悲泣的聲音，藏著一種令人心疼的旋律，帶著些許期望的語調裡，有著濃濃的不確定。

吞佛童子神情複雜地瞧了他一會兒，而後像是在強忍著什麼，突然低啞地道：「吾給汝的，不夠嗎？」

吞佛童子的聲音彷彿在瞬間奪去了他的呼吸，讓他無法動彈，他沒想到他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陣刺骨椎心的痛，狠狠地紮在他的心頭，讓他聽到藏在這句話背後的另一道聲音，清脆的心碎聲……

他逃避的別開了臉，神情幽遠地看著遠方，說得雲淡風清的語氣，像極了來自遠方的嘆息：「我要的不是現在的你。」

過去的記憶瞬間湧進了腦海，同樣的話語在耳畔低迴，不斷地鞭笞著他血跡斑斑的傷口，靈魂嘶喊出來的悲泣，在胸坎中來回翻滾，幾乎讓他痛得痙攣起來，痛得什麼都思考不了……

無論過去還是現在，無論他選擇的是退讓或是強求，他始終都不被需要，可是他只是單單想要他而已……

「待在這裡很痛苦嗎？」吞佛童子眉宇間閃過一絲異樣的複雜，蒙上一層黯色的金眸，再也隱藏不住他的痛苦，一種濃得化不開的悲傷。

劍雪心頭猛然一窒，止不住的痛楚攫住了他，像是被緊緊掐住般的難受，他遲遲說不出話來，很難相信吞佛童子會把所隱藏的痛苦表露得這麼明顯，因為他總是將所有的痛苦與傷口，不斷地壓抑，再不斷地埋藏，不願承認他也有受傷的時候。

劍雪垂下眼睫，喉際有些苦澀，令他出聲有些困難：「這不是我要的生活，我不想永遠留在這裡。」他想要的其實很簡單，儘管再也回不到過去也無所謂，他只想要遠離江湖塵囂，過著平凡的生活而已。

「汝就這麼想要再次逃離吾嗎？」強烈的窒息感縮緊他的喉嚨，極度壓抑的聲音，有著幾不可聞的嘶啞，沉沉的，一聲聲迴盪在沉寂的空間裡墜落。

無論他再怎麼小心翼翼，再怎麼苦苦守候，依然還是什麼都留不住嗎？

劍雪瞬也不瞬地凝望著他，將他深藏在瞳仁深處的傷心，清楚地盡收眼底後，陣陣蔓延至胸臆的疼痛，猶似藤蔓般地纏住他的血液，讓他同感其痛。

「你能明白一劍封禪，對我的意義是什麼嗎？」劍雪刻意迴避他的問題，儘管他知道他所說的話，對吞佛童子來說，不啻是一種極大的傷害，可是他不希望吞佛童子在永無止盡的殺戮中迷失了自我，而遺忘了最真實的自己，但是他知道吞佛童子不會承認一劍封禪的存在，所以他只能透過這樣的方式來表達他的想法。

見他遲遲沒有說話，劍雪由衷地道：「他是無可取代的存在。」

誓言般的話語，聽在吞佛童子的耳裡，不僅僅是蝕心刺骨的語言，更是無數荊棘鞭笞過他傷口的聲音，一道道結痂又撕裂開的血縫，像被數以萬計的針，狠狠戳刺過般，連心碎的聲響都被嘶吼的血液給全然掩蓋……

「說了這麼多，汝還是執意要一劍封禪嗎？」吞佛童子俊逸的面容，冰冷的，沒有溫度，平心靜氣的語氣裡，迴盪著空洞的心音。

沈默在他倆間僵持了一會，劍雪深深屏住氣息，未曾避開吞佛童子的視線，因為他知道這雙壓抑了太多傷痛的眼眸裡，還緊抑著幾乎心碎欲絕的痛。

「思考他的存在對你的意義，你就會明白我要的是什麼。」平穩似水的語調，說出極為殘酷的字句，然而凝睇著吞佛童子的眼眸，卻是那麼專注誠摯的，那是一種複雜得連說也說不出口的心意。

吞佛童子怔怔地看著他，即使他的話語不帶半點情緒，可是他眼底盛滿的真誠，忽然撼動內心深處最堅固的一隅，如果這是唯一留下他的方式，那麼他願意去審視一劍封禪這個存在，對他所代表的意義，只是他還需要一段時間……

而後，他沉沉地開口：「吾不會讓汝離開。」

「我知道。」劍雪不假思索地回道，神態優雅從容，已沒有當初那種非離開不可的決絕。

「汝不逃嗎？」他的呼吸一緊，喉際中勉強竄出的聲音，有著不易察覺的嘶啞。

劍雪不得不承認他無法毫無牽掛地選擇離開，因為那些深藏在心底的感情，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與吞佛童子相互呼應，無法抑止地緊密纏繞起來，像是一張密密麻麻的網，縛住了他，更悄無聲息地沒入四肢百骸之中，滲透到全身的血脈裡，讓他怎麼也割捨不下……

沉吟了半晌後，幾不可聞的輕嘆，自他的唇邊逸出，他深切地直望進吞佛童子的眼瞳，一字字地向他坦率表明：「你困住了我。」

同時再度鳴起的號角聲隆隆作響，聲聲震天的戰鼓，重重震蕩著天地，也淹沒了他的聲音，然而時間緊迫，不得不走的吞佛童子，連他的話都沒來得及細聽，隨即化作一道紅光，迅速飛離而去。

就在吞佛童子離開後沒多久，一道紅影倏地竄入宮殿，一場醞釀甚久的陰謀，已經靜悄悄地朝著目標伸出毒手……

* * * * * *

為了取回魔殿之主遺落的兵器閻魔荒神斬，魔界大將圍攻了無之境，苦境正道施以混戰之術，使得戰況一時僵化，分成了五個戰場……

吞佛童子朱厭一揮，焚火由天而來，漫地延燒的魔焰，宛如無盡洪燄流火，直攻擋在了無之境外圍的葉小釵，只見葉小釵手中劍癡化解天之火，隨後刀狂背後一迴，化解了地之焰。

一聲沉喝，吞佛童子朱厭旋舞一掃，玄之又玄的身法，身態瀟灑如風，變化靈動無端的劍招，勁似燎火橫掃平原，形如風馳電掣，刀鋒劍鋒不斷交擊，擦出點點殘星，聲聲鏗然。

纏鬥數十招之後，雙方依舊僵持不下，吞佛童子語氣沉穩地道：「不能一招取命的敵人最是麻煩，刀狂劍癡葉小釵，汝是這種層次的！」

劍鋒再次交擊，鳴聲鏗然，劍招揮掃瞬間，吞佛童子一時心緒受到波動，劍光影動的剎那，銳利劍氣劃傷了他的手腕，瞬間鮮血滴落在地，雙方暫時停下戰火……

「為什麼斷根的草葉會使吾分神？」空中飄下的草葉恰恰落在吞佛童子的掌心，他凝睇著手中的草葉，緊緊揪鎖著眉心，沒來由地心頭掠過一絲異樣的情緒，一陣狂風驟然吹起，他忽地想起待在魔界的劍雪，一股無法抑止的強烈不安，隱隱的泛滿了整個胸臆，下一刻，一陣千針萬縷的刺痛，在他的胸口細密地戳刺著。

吞佛童子強壓下不穩定的情緒，刻意忽略胸坎傳來的痛感，即刻收斂心神，維持著一慣的平靜無波，面容透著殘酷無情的冷意，語調平穩自若的，好似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沒有乘隙追擊，汝是君子，但吾是魔物，始終不會手下留情。」

忠於達成任務的吞佛童子，眼神一變，眼睛迸發一股震懾心神的殺意，冷冷殺氣蔓延周身，朱厭再出，招式連環交替，熾烈火流升竄，火焰如濤如浪，葉小釵瞬動閃招，同時雙手一運，刀劍流轉周身，招式流暢而出。

旗鼓相當的僵持，使得雙方纏戰不休，而後雙方勢鈞力敵的驚世絕招，同時擊出，霎時氣勁餘波撼天震地，捲動漫漫塵煙……

忽而一道紫光倏地劃過天際，眼見赦生童子已經得手，吞佛童子不再戀戰，橫野劍勢一掃，竟是虛晃一招，迅速化為一道光影，快如電掣雷奔，疾速朝著火焰之城而去。這時一陣陣細如針縷的疼痛，清清楚楚地貫穿胸口，瞬間整個泛漫開來，莫來由的，一種惶然不安的感覺，密密地籠罩著他，在他的腦海中頻頻催促著他的腳步……

* * * * * *

魔界血池之內，鮮血騰騰翻滾，不斷傳出陣陣剝剝的聲響，血池中央鑲嵌著一座血紅色的龍首，兩支犄角穩穩地將魔殿之主的魔心，固定在龍首之上，數十道豔紅的血線，黏附在魔心之中。

一滴滴散發著清聖佛氣的鮮血，漸漸洗褪魔心的封印，一滴滴純淨的上古純魔之血，慢慢灌注在魔心之中，魔心周圍環繞著詭異的妖紅，不停流轉著薄黃金紅的光芒，被佛魔之心的鮮血洗化的魔心，隱隱傳來心臟鼓動的聲響。

四肢被固定在龍首正前方牆壁的劍雪，穿透他胸口的數十道血線，像是兇狠殘暴的毒蛇般，不斷地嚙咬著他的心臟，並且毫不留情地吸取他的血液，這種幾近剜心般的痛楚，沒有停止過的，一直淩遲著他，然而即使倍受折磨，他依舊傲骨嶙峋的，將這股劇痛緊緊的鎖在咽喉深處，連一絲痛苦的聲音，都不曾從他的口中逸出……

痛到幾乎快失去感覺的劍雪，依舊緊咬著不斷流血的唇瓣，儘管身體早已虛弱不堪，他仍然極力保持神智清醒，拼命用他的意志抵抗著，扣在牆壁的雙手，握得死緊，指甲深深地嵌入肉裡，不斷滴落的鮮血，在地面灑滿點點血花。

他還不能死，他不能就這樣離開，一想到極端壓抑自我的吞佛童子，說什麼他也不能倒下，他不知道若是他就這麼死去，那麼吞佛童子往後的日子會怎麼走下去，是牢牢封住自己的心，直到壓抑到不能再壓抑的地步，還是繼續縱橫沙場，在永無止盡的殺戮裡，用血腥來換取不敗的生存……

因為他知道那種失去過後的絕望，是會讓人痛不欲生的，甚至連痛都痛到失去感覺，只有無止盡的空虛，不斷地深入骨髓之中，浸透所有的血脈，直到將生命全然掏盡……

九禍狹長的金眸微瞇，語氣裡沒有半點情緒，聲音低沉地問：「既然最後終是一死，為何汝還執意受苦？」如果他不執意保持意識清醒而昏厥過去，就不必承受這種慘忍酷刑所帶來的痛楚，既然最後都逃不過一死，這種無謂的抵抗，不過是一種自我折磨，讓他在痛苦的煎熬中慢慢死去。

陣陣難以抵禦的劇痛，細細密密的鑽刺著心，貼在胸口的衣衫，蔓著一大片殷紅，緊咬著牙的劍雪，緊緊撐著身子，繃住僅存的力量，不讓黑暗侵略了他的意識，然而這股不堪忍受的痛楚，讓他的身體頻頻發顫，點點血花，不斷地灑落在地，不過那雙碧湖般的眼眸，依然冷傲而堅毅，流露出一種永不放棄的意念。

「汝在盼望吞佛童子嗎？」九禍不以為然地揚眉問道，而後淡淡地瞥了魔心一眼，側首看向他，不帶任何情緒的表情，冷冷地道：「不過真可惜，汝恐怕要失望了。」

「我相信他……」勉強從齒縫間迸出虛弱的聲音，有著難以察覺的顫抖。

吞佛童子的面容，靜靜地浮映在他的腦海，清晰得如在眼前一般，倏地吞佛童子的一切，猶如波濤洶湧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翻飛而來，在心頭不斷翻滾奔騰，像是在呼喚著他，要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他不能讓吞佛童子在付出這麼多後，最終得到的只有失去……

「汝的堅持真是使魔動容……但是為了魔界的龍圖霸業，汝註定抱憾而亡。」九禍輕嘆一聲，語氣淡淡地陳述著殘酷的事實。

而後，纏繞在魔心上的封印，細絲般的佛光，漸漸被洗化殆盡，封印解除已至最後階段，九禍沉喝一聲，再度催動魔法，紅色魔力灌入血線之中，血線受到牽引，產生陣陣波動，霎時魔心周圍閃動著妖紅般的光芒。

此時一陣裂痛，倏然間自胸口爆發出來，劍雪承受不住地嘔出鮮血，全身筋脈像在瞬間被撕裂開來。

他知道這個身體已經快到極限，恐怕無法再撐下去了，可是他還不想死，他不能讓吞佛童子再次被孤零零的留下來，因為他會捨不得，捨不得讓他再將自己困在無止盡的幽夜裡，然後細細數落自己的罪愆……

* * * * * *

趕回魔界的吞佛童子，遍尋不到劍雪的蹤跡，而那股愈來愈鮮明的疼痛，緊緊攫住他的心臟，讓他感到劇烈不安，直覺劍雪一定出了什麼事，忽而，一個念頭竄進腦海，霎時所有的疑問都被串連起來…

魔殿之主的復活！

他努力壓下心底那股幾乎要將他掏空的恐懼，連一刻也不敢擔擱地直奔血池，緊緊握拳的手，止不住地顫抖著，不停加快的腳步，急急奔馳。

然而趕到血池之後所見到的景象，一時間他只感世界整個崩解……數十道血線猛地從劍雪的胸口抽出，燙熱的血液瞬間噴射出來，濺落在地面一大片的血漬裡，同時也染紅吞佛童子的視線。

他無法置信地睜大眼，淒厲地大喊：「劍雪！」

吞佛童子迅速地砍下劍雪身上的桎梏，顫抖著手將他抱在懷中，一見到他那染滿鮮血的衣衫，失去光彩的眼眸，四肢毫無生氣地垂下，感覺到他的生命在手中迅速的流逝，吞佛童子當下方寸已亂，無暇思考那麼多，不停地灌注真氣想要護住他的心脈，然而已經耗盡氣力、失血過多的劍雪，卻已是奄奄一息，無論他再怎麼想要挽救，都只是白費功夫。

在模糊一片的視線裡，他隱約看到了吞佛童子的臉龐，朦朦不清的，可是他卻清晰地看見了他的傷心，想要抬起手安撫他，然而卻怎麼也抬不起來，想要開口說話，但是卻怎麼都發不出聲來，胸口陣陣撕絞的疼痛，一點一滴地掏空著他，讓他漸漸的什麼都感覺不到……

一縷縷鮮血不斷順著劍雪的唇角流下，一股銷魂蝕骨之痛，瞬間將吞佛童子淹沒，咽喉像是硬生生被掐住似的，痛得無法喘息，讀著劍雪微張的唇，沈默無聲的字句，一字字都敲打在他的心坎上，倏地他如遭天際落雷擊中一般，身體大大地顫動了下，全身血液彷彿都凝結在這一刻，胸口緊窒得幾乎讓他無法呼吸。

請你不要悲傷……

一陣陣猶如波濤般洶湧襲來的懊悔，在胸腔中無邊無際地奔騰，漫天漫地的蔓延，深切入體，在血液裡紮了無數歉疚的根，鞭笞得他無處躲藏。

該受這些的不是他！他從來就沒有欠魔界什麼……

如果一開始他沒刺鳩槃那一劍，沒奪回自己的意識，沒將劍雪強留在魔界，或許他們根本不會走到這一步——一再輪迴的生離死別。

一種很輕很輕的感覺，漸漸籠罩著劍雪，一股莫來由的力量，侵蝕了他的意識，使得他的視線愈來愈模糊，模糊到只能看見晃動的光影，可是他卻捨不得閤上眼睛，因為他還想將眼前的容顏看得再清楚些，然而下一刻刺眼的白色光線，從胸口的縫隙中湧了出來，瞬間淹沒了他的所有……

眼睛隱隱刺痛，燙熱而濕潤的感覺，由他低垂的臉滑下，同時緊抱在懷中的人，卻在瞬間化為點點白光，整個煙消雲散。

一計清脆的心碎聲，瞬間將一切都淹沒了。

一大片一大片的虛無，在雙手泛漫著，他的視線被空蕩蕩的一切給撕裂了，碎了一地的心，碎得無法拼湊齊全，碎得再也無法縫補。

腦際空洞一片，已經什麼都思考不了，被掏空殆盡的胸口，痛到連知覺都幾乎麻痺了，生命裡最重要的一部份已被整個剜了出來，心裡空了一個大洞，像是無底無邊的深淵，流轉著鮮血淋漓的傷悲，是一種連心都滅絕的空洞。

此後，他再也不會完整。

木然地看著一顆落在手中的水珠，他忽地深深握緊掌心，指尖更深陷掌心一分，一股強烈的震盪在體內洶湧著，他狠狠壓下滿心的悲痛，竭力穩住所有的情緒，只是靜靜地感覺掌心所傳來的濕熱……

原來，他也有眼淚。

「為了魔界霸業，犧牲在所難免，況且大局為重，汝應該比誰都清楚這其中的輕重，畢竟汝是魔帝最看重的臣下，更是魔界最忠心耿耿的戰將，即使汝曾經捨不下，不過現在汝也必須捨下，因為這是汝選擇的道路，魔將之路。」看著他極力忍痛的模樣，九禍這才明白為什麼魔帝不讓他有選擇的機會，因為鳩槃神子的存在對他來說，幾乎是等同於魔界對他的重要性。

誠如女后所說的，正因他比誰都清楚這其中的輕重，所以他才更不能原諒自己，因為他不該將劍雪牽扯進來，他應該還他自由的，可是他卻為了一己之私，再度將最重視的人，親手送上黃泉路……

突然他質疑了，質疑他所追求的理想，突然間他覺得一切都失去意義了。

士為知己者死，他生命裡唯一的知己，並不是魔帝的知人善任，而是鳩槃神子，可是為什麼他所選擇的道路，卻反而讓他最重視的那個唯一，一再地在他的面前死去，而他卻無能為力。可是背負在他肩上的職責，卻讓他再也無法回頭，因為他是魔界的不敗戰神，而這也是他最初的選擇……

吞佛童子極力將自己壓抑到極限，強自鎮定下所有的情緒，再把所有的情感強壓到靈魂的最深處，面無表情的話語，平靜的再也不能平靜，說道：「多謝女后提醒，吞佛童子謹記在心。」

「魔殿之主即將復活，汝的任務已經正式結束，汝就暫時先回『六欲天地』覆命！」九禍語調不疾不徐地道。

「吞佛童子告退。」

* * * * * *

散逸在魔界的點點白光，紛紛飄飛到九峰蓮滫的蓮池裡，沒入一朵含苞的黑蓮之中，九峰蓮滫內的清聖佛氣，漸漸籠罩著它，閃動一縷縷金色流光……

每一回凋落，必有每一回新生，耗盡所有魔氣的元靈，魔胎的宿命也就此終止，重新孕化的生命，將不再是魔胎，而是最純粹的新生，了無罣礙。在下一段因果開始，可期待的未來，將在觸手可及之處。

* * * * * *

自從魔殿之主復活之後，魔界正式展開大舉侵略苦境的行動，屢次重創中原正道，然而隨著魔禍再現，道教先天萍山練峨眉再渡紅塵，道境玄宗之人也動作頻頻，不過閻魔旱魃並非易與之輩，數次交手，無不遊刃有餘……

魔界佔據苦境的戰事，展開得如火如荼，然而駐守在「六欲天地」的吞佛童子，卻感覺不到戰況的激烈，時間對他來說，不過是無止盡的反覆，像是一張張不斷飛走的白紙，填不進任何字句，也留不下任何畫面，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時間不停地擺蕩著一聲聲空洞的回音，以極度緩慢的速度，不斷地熬磨著意識，而那些以為早已遺忘的記憶，隨之在腦海裡翻騰又墜落，猶如滾滾的浪濤，一波波急湧而來，又一波波退了下去。

雜亂飛掠的種種景象，猶如浮光掠影般翻飛而來，一幕幕清晰光亮的攤在眼前，隱約又透染著層層看不清的迷霧，直覺這其中藏了鳩槃神子遺留的訊息，可是他卻連一個輪廓都摸不著邊際。

曾經遙遠到不復記憶的聲音，驀地在耳畔幽幽迴響，一句句說過的話，在他的腦海裡載沉載浮，像是許多纏在一起的絲線，千絲萬縷的難以拆解，隱約卻又像是只有一個結，而那結裡似乎埋藏著鳩槃神子心底最深處的一句話，一句既簡單又複雜的話。

這一片迷迷濛濛的虛無，將他困在過往的時空裡，也將他暫時自現實裡抽離出來，像是一股殘存在絕望中的絲絲微光，讓他不至於永遠自囚在幽夜的黑暗裡，只能靜靜地感受著同等死去的自己……

* * * * * *

忽地天外強撼一掌，勢如排山倒海直樸魔界，毀天滅地的掌氣引動魔界天搖地動，霎時轟然一響，沉重掌勁衝破空間縫隙，直擊「六欲天地」而來，魔帝同時翻掌而出，一道石破天驚的雄渾掌勁，挾帶山崩地裂般的龐大力量，朝著天外反擊而去。

魔界的氣流受到劇烈波動，魔氣頻頻竄動，魔帝提起真元，掌力直撲地底心樞，隱隱可聽見漫流在地底的鬼嘯。

忽而吞佛童子的腦海像被雷電貫穿，耳畔呼嘯而過的地鳴，轉化為千軍萬馬的嘶吼，瞬間他被一波波猶如巨浪般的混亂聲音淹沒，鳩槃神子背叛魔界的種種記憶，被揉混在隆隆作響的聲音裡，不斷纏繞著他的思緒，一聲一聲地像是要敲出什麼字句來。

只見魔帝催動魔力，地底傳來一聲巨響，頓時地動山搖，整個魔界為之震動，地脈中竄出熾盛魔光，瞬間受損的空間裂縫，已經修復完成……

怔看著眼前的景象，突地所有的聲音彷彿都在瞬間退了下去，記憶停格在魔界真正完成統一的那幕，看不清的層層迷霧漸漸散盡，時光忽然在腦海中倒轉，所有與鳩槃神子相關的一切，如此清晰而且切近的，全都聚攏起來。

留在千年的遙遠往事，總是歷歷在目的，恍如昨日剛發生一般，鮮明地烙印在他的心坎上，一句遺忘已久的話語，一聲聲懇切地鐫刻在血液裡，轟轟在他的體內奔流……你的理想、你的執著，還有比你生命還要重要的事物，你說的這些說服了我，我想參與你所說的理想，還有我想知道對我來說，有什麼會比生命還重要。

鳩槃神子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他實現魔界霸業的理想，甚至不顧性命的，採取最極端的方式，將殺星魔氣移轉到朱厭身上，讓朱厭恢復到最佳狀況！繞了這麼一大圈，經過了千年的時間，他才恍然醒悟過來，在這不可解的重重疑問背後，藏著鳩槃神子最真摯的情感。

鮮明地映在眼底的魔界，瞬間在他的天地裡崩毀，曾經堅定不移的信念，突然間整個瓦解了，突地直竄而來的苦澀，緊窒得讓他喉際發疼，他只能極力地將它壓下去，儘管他的心底已是波濤洶湧，可是他卻不得不耗盡力氣，將這些不能有的情緒，一再地壓到最深最深的地方。

此刻胸坎的紅色傷疤，像是被烈火熊熊灼燒著，陣陣錐心刺骨的疼痛，在血液裡蔓延開來，他不知道當初鳩槃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對他刀劍相向，他更不知道為什麼鳩槃要為他做到這種地步，他只知道在不知不覺中，魔界霸業不過是身為魔將一身卸不下的終極職責，而鳩槃神子對他的意義，才是淩駕在一切之上的唯一，可是已經太遲了，因為他已經選擇了無法回頭的魔將之路，同時這也是灑滿鳩槃神子鮮血的道路……

他暗暗握緊了手，掌心依舊只有空蕩蕩的一片虛無，然而無論過去還是現在，即使他握得再怎麼用緊，再怎麼用力，可是到頭來，他依然什麼都留不住。

這時他想起鳩槃神子所說的理想，他突然很想知道他所要的自由到底是什麼？是擺脫命運、卸下職責的自由，抑或是無拘無束、無罣無礙的自由，還是還有更多？

魔將之路的理想，他並沒有感到後悔，只是他明白他真正想追隨的，是鳩槃神子的腳步，而不是殺戮無盡的血路，隱隱血液裡的某種東西正蠢蠢軟動，彷彿在催促著他必須去做些什麼似的，忽而他清楚的聽見，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那根弦所發出的聲音……

他很想給自己一個機會，一個能夠徹底體悟鳩槃神子所追求的理想自由，以及能夠不再繼續壓抑著心志的機會。

突地，看到不遠處女后派遣來的傳令兵，他的腦海瞬間竄過許多想法，而且迅速地凝聚起來，在他的心中掀起絲絲波瀾，但他旋即將它壓下，面容仍是一慣的風平浪靜。

「稟告魔帝，火焰之城告急，女后請調吞佛童子前往支援。」魔殿之主率領魔界大將在嘯陽谷與苦境中原正道周旋，玄宗與聖域之人即將攻破通道，趁機直闖魔界而來。

吞佛童子表情很鎮定自若地向前請示：「魔帝……」

「速去支援。」就在魔帝下達命令後，吞佛童子即刻領命趕往火焰之城支援女后。

* * * * * *

狂嘯的風聲掠過耳際，滾滾黃沙在空中飛騰，像是一聲聲轟隆震天的戰鼓擂響，在旋繞的風聲中，揉混了騰騰殺氣，在耳畔流竄不去，可是他的內心深處，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平靜。

最初的開始也是最終的結束，結束之後的另一個開始，終將只有生命裡的那個唯一，無論經過幾次輪迴，他的生命只為那個人而存在，純粹的，再也容不下其他……

吞佛童子面無表情的直視前方，心情平靜的再也不能平靜，此刻在他的腦海裡，僅剩一個念頭，誓死效忠——魔將之路是生於沙場，死也沙場的魔者榮耀。

一聲轟然巨響，魔界空間被擊出一道狹窄的黑色隧道，守關而來的吞佛童子，冷意襲上唇角，說道：「異度魔界恭候汝等大駕！魔之焰！」話語方落，手中朱厭一揮，烈焰魔威勢如驚濤駭浪，往通道直襲而去。

玄宗六絃之一的白雪飄，冷劍一掃，「千雪凝鋒」擋招而來，吞佛童子從容應戰，劍招俐落流暢，快如奔雷，旋即剋住陣陣冰雪。

隨後而來的翠山行，捉準時機，劍光影動瞬間，破空旋出之招，竟是與白雪飄雙式合流的破魔之招。

冰剋火、雷生水，吞佛童子擋道暗計生殺招，快得不及眨眼的劍芒，一招「風火雷擊」瞬間擊出，騰如暴風燎原，形如風馳電掣，威勁濤濤。

突地，通道深處，九禍掌氣破空擊出，雷霆魔威擊向火焰山脈，隧道驟然崩毀，隨之亂石飛雲、山崩地裂，通道之內，闖入魔界的眾人，急忙閃避，雙道子生路被斷，眾人被困在通道之中。

「此乃禍從天降。」吞佛童子囂魅一笑，沉著平靜的語氣，冷得猶如寒霜，驀地邪魘霸氣如狂瀾，劍一旋，絕式再出，烈焰怒熾，燃起火海翻騰。

吞佛童子單身戰雙道子，朱厭劍發揮前所未有的戰力，儘管魔界戰神威能難擋，不過雙道子早已是有備而來，近身之戰，只見雙方劍鋒交擊，殺出萬點洪焰，劍影頻頻閃爍，聲聲鏗然。

面對敵手綿密不絕的攻勢，吞佛童子猶見沉穩姿態，身態瀟灑，玄之又玄的身法，配合玄奇之招，疾速連環，劍招變化靈動無端，攻勢凌厲橫野，戰得雙道子難以喘息……

「只派汝等前來，六絃之首真是罔顧道友性命。」吞佛童子的攻勢未休，言辭更是意在擾亂雙道子的心緒。

「休想動搖吾等心志。」翠山行身挪騰掃，出招落式，猶如行雲流水，接二連三地擋下吞佛童子的攻勢。

「眾人準備應戰這班鼠輩吧！」九禍一聲令下之後，再度運起魔功，催動燄城烈火，一道道異世洪燄，引動連連驚爆，就在眾人竄出隧道之際，九禍同時發掌，眾人一擋魔界女后之威。

聖域的光明、無垢兩位尊者，掌波藏勁納流，氣勁剛烈如濤，一一襲向九禍，只見九禍雙掌攤開，強勁掌氣連環擊出。

不斷翻騰的燎原洪燄，猶似鋒火蔓延，再度交戰已成混亂戰局，忽而隧道傳來轟然巨響，突破重圍而來的，竟是日月才子，同時雙道子攻勢忽變，驟然殺向九禍，說道：「你是我們真正的目標。」

「吞佛童子，率領眾將剷除其他餘黨。」九禍當機立斷，即刻下令。

魔界先鋒以寡敵眾，身處劣境仍不見懼色，反而越戰越勇，反觀眾人身處異度火海，重重魔燄頻頻吞噬元功。

雙道雙尊力戰魔界女后，九禍再展實力，掌風一動，「破神掌」應運而出，極限魔威，勢如雷轟電掣，猶有氣吞山河之能，抵擋不住的雙道雙尊，同時負傷，口嘔朱血。

日月才子對上魔界不敗戰神，素還真、談無慾背後寶劍雙雙出鞘，默契絕佳的兩人，一進一退、一攻一守，配合綿密無間，出手便是不容喘息的攻擊，吞佛童子身影瞬動之間，迴招伶俐，挾帶如濤之威，勁似燎原之火，連環襲向素還真與談無慾。

日月才子劍式已變數十回，招招無盡、變化萬千，高手過招，逼命就在一瞬，生死近在刀劍咫尺之間，要是稍露破綻，便是步上黃泉。

談無慾攻勢再轉，千鋒流轉似銀瀑飛瀉，素還真利鋒助威而來，雙劍齊步，雙鋒攻守變化默契無間，竟使吞佛童子雙手見紅，緊握朱厭的手，不斷滴落點點血花。

血腥的味道使吞佛童子更加瘋狂，邪氣盛如狂瀾，竄流於身，殺氣不斷騰湧，吞佛童子絕招再出，劍招挾以朱厭之利，驚天燄流襲向談無慾，談無慾勉強以劍身抵擋，瞬間被震退數步，口嘔朱紅。

吞佛童子身迴劍轉，掃起盪盪威流，強猛凌厲的攻勢，也讓日月才子再度見紅，而後雙方絕招再出，只見劍氣互沖、劍流迸射，三人雙雙負傷，日月才子不禁口嘔鮮血，而多處受傷的吞佛童子，衣衫早已染滿血紅，可是冷酷無情的面容，未見絲毫疲態。

魔界之內激鬥不止，混亂的戰局僵持不下，吞佛童子與日月才子的戰況，隨著不斷增加的傷勢，越見膠著。

「玄宗、聖域，今日葬身異度魔界。」九禍再發魔掌，身凝魔焰洪濤，欲意一舉殺之，就在此時，瞬間光影急旋，聖域的聖尊者一步蓮華現身，一掌擋下九禍殺招，同時絕招應運而出，毀天滅地的掌氣，勢如排山倒海直襲九禍，掌勁引動火焰之山震爆，轟隆巨響不絕於耳，整個魔界為之震動。

九禍受創，蝕元火海失效，玄宗、聖域之人即時反撲，魔界數名戰將乍時殞命，任沉浮亦隨後受創。

纏鬥未休，吞佛童子見狀，為求脫身，一運全身元功，手中朱厭戟旋舞而起，致命絕招再出，魔燄爆衝的強勢，直取素還真而去，同時談無慾利鋒已到，一劍貫穿吞佛童子左肩，吞佛童子化出氣勁震出身上之劍，虛晃一招之後，旋即退出戰圈。

一步蓮華沉喝一聲，翻手再贊一掌，宏大渾厚掌氣直逼九禍而來，吞佛童子護主心切，不顧自身傷勢，硬是接下沉重之招，瞬間胸口血氣翻騰，一道鮮紅的血液順著唇角溢出，踉蹌地倒退數步，並對任沉浮說道：「保護女后退關。」

見魔界已失安全，渾身浴血的吞佛童子，即刻催動魔源，火焰之城機關啟動，空間急速異變……

「汝等竟能將吾逼至如斯地步，吞佛童子豈能讓汝等如願，喝！」吞佛童子冷峻沉著的面容，透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深沉。

一步蓮華察覺情況有異，旋即做出判斷：「空間異變，眾人不可戀戰，速速退離。」

眾人迅速離開現場，奔往隧道深處，而九禍眾魔急逃，背後雙道子急急而追，九禍怒極攻心，回手一掌擊出，白雪飄率先受難，飛向魔界空間亂流，同時火焰之城沉入地下消失。

吞佛童子不停催動魔氣，唇邊不斷流出鮮血，火焰之山一帶的空間，瞬間產生陣陣亂流，欲取玉石俱焚的吞佛童子，唇角揚起冷笑，高傲冷然地道：「異度魔界不容佛徒褻瀆魔威。」

只聞吞佛童子沉喝一聲，空間頓時天搖地蕩，濛濛煙塵之中，魔光大盛，紅色魔氣挾帶撼天之威，摧毀整個空間……

「好個魔界守關者，吞佛童子！」一步蓮華意味深長地道，而後在千鈞一髮之際，化為一道光影，離開整個崩毀的空間。

一股難以抵禦的劇痛，自身體裡倏地爆發出來，散盡自身魔元、也耗盡朱厭所有魔氣的吞佛童子，承受不住地頻頻嘔血，發出幾不可聞的喃語，氣若游絲地道：「朱厭……今後吾的道路至少還有汝的跟隨……」

隨著體力不斷流失，吞佛童子搖搖欲墜的軀體，再也支持不住，倒落在血泊之中，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他忽然想起了鳩槃神子的笑靨，那一彎漣漪般的淺笑，溫柔而且絕俗的，好似連風都會被醺醉一般……

崩落碎裂的空間，化為片片煙塵，在漫天塵沙之中，魔界的不敗戰神，最終也歸於塵埃，隨後一道火苗竄升而起，急速地蔓燒成燎原大火，忽而熊熊火海之中，一抹微弱的光影閃動了下，瞬間便已消失無蹤。

魔將之路，是生於沙場，死也沙場的無盡血路，而魔界戰神的傳說，也終有落幕的一朝，世間再無吞佛童子，魔劍朱厭下落不明……

[ 此貼被煙嵐在2007-10-08 20:3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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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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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6-03-08 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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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燄【十八】回首

在吞佛童子的協助之下，女后九禍得以全身而退，火焰之城也退至魔界空間，而後九禍刻不容緩地來到「六欲天地」，向魔帝稟告火焰之城一役戰敗的情況……

「吞佛童子戰亡？」魔帝語調平穩似水，冷淡得像是在確認一件最稀疏平常的事般，聽不出任何情緒，也讓人揣測不出他的想法。

九禍繼續說道：「為了保住火焰之城，吞佛童子散盡魔元、耗盡朱厭魔氣，催動空間異變，並且摧毀火焰山脈一帶的空間，阻止一步蓮華等人再瀆魔威。」

魔帝沉吟了會兒，一抹隱微難察的激賞，掠過他的眼眸，語意不明地道：「散盡自身魔元，好個極端又激烈的方式！能在極短的時間內，想出這般心思縝密的計畫，真不愧是文武兼備的魔界戰神。」

儘管數個時辰前，在九禍派來傳令兵要求吞佛童子支援之際，他便察覺到吞佛童子身上輕微的情緒波動，只是他沒有料想到吞佛童子竟然能在這麼短時間內，想到如此一勞永逸的良策，並且做得毫無破綻，甚至連九禍也被他蒙騙過去。

「魔帝？」九禍聽出魔帝的話中話，暗忖難不成吞佛童子此舉是故意要戰死沙場？

魔帝意有所指地道：「吞佛童子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九禍面色一凜，旋即推測出朱厭下落不明的理由，連忙請示：「需要即刻尋回朱厭嗎？」

「朱厭已失魔氣，難以追蹤，而耗盡魔元的吞佛童子，也已經不再是魔。」而後，魔帝直接表明地道：「魔界戰神的傳說已經落幕了……」

雖然他不喜歡輸，不過他不得不承認，在他與鳩槃神子的賭局裡，其實他們誰也沒有輸，只是最終贏的是鳩槃神子……

「九禍，你認為魔是沒有感情的嗎？」魔帝淡淡的問道。

「魔不須要多餘的感情。」九禍答來毫不猶豫。

魔帝有感而發地道：「魔不是不須要多餘的感情，而是感情對魔來說，是一種既簡單又複雜的存在，它純粹的容不下其他，更是極端偏執的堅持。」吞佛童子與鳩槃神子的關係，並不只是生死與共的知己，更是靈魂相依並存的牽絆，在他們身上，他看到了一種超越，超越了魔的感情，也超越了凡塵的情愛。

「只是這種感情沉重到沒有多少魔能夠做到，所以便產生了魔沒有感情的誤解。」魔帝最後下了結論。

忽而，地底傳來一陣騷動，沉沉鼓響的脈動，在魔界四處低鳴，附著在各處的魔界活體血脈，產生劇烈收縮，魔界空間所塑成的黑龍形態，不受控制地頻頻蠕動……

頓時魔帝面容一凜，連忙問道：「閻魔旱魃所率領的魔將魔兵，何時能夠回轉魔界？」

「根據探子回報，已在回程的路途中，一刻鐘後便會抵達魔界。」

魔帝沉喝一聲，提起真元，催動魔力，掌力直撲地底心樞，陣陣哀鳴不斷從地底傳來，網般密佈在牆壁的血脈，漫出濃濃的血腥味，過了好一會，魔界空間的異狀，才被魔帝壓制下來，同時閻魔旱魃等魔也已回到魔界……

「魔帝，方才的異變究竟是？」甫回到魔界的閻魔旱魃，連忙問道。

魔帝面色凝重的說道：「該來的還是避不過，千年魔劫即將再臨魔界。」

「千年魔劫是指地底妖魔將會再度亂世？」九禍神色凝重地問。

閻魔旱魃接著問道：「可是當初現世的地底妖魔，不是已經被消滅殆盡了？」

「只要魔界存在一日，地底妖魔就無法殲滅，魔界是一個活體空間，透過經年累月的殺戮，土地不斷啃噬屍骸、鮮血，空氣不斷吸收亡靈、怨魂，這些物質漸漸凝成魔界地氣與蝕元魔焰，不過這也是魔界必須付出的代價，因為地底妖魔也是靠著這些物質而形成，而且這次地底妖魔所凝聚的力量，更勝以往。」

九禍眉頭緊鎖，說道：「不過魔界五大兵器已經失了朱厭。」

「恐怕連五大兵器也擋不住千年魔劫……」魔帝默然了一會兒，看著面容凝重的兩位部屬，分別拍了拍他們的肩膀，很快作出決定：「魔界必須徹離苦境，回到異度空間，全力應對千年魔劫，攻佔人界一事，不得不暫且按下。」

「吾等謹聽魔帝吩咐。」

魔帝滿意地點點頭，淡淡一笑，難掩深沉地道：「不過異度魔界的魔威，不容任何人褻瀆。」

而後，一股源源不絕的魔氣，迅速在魔帝掌中凝聚，地底激烈的鬼嘯，衝破魔界空間縫隙，同時魔帝朝天贊出一掌，毀天滅地的掌氣，霎時轟然一響，掀起層層疊疊的氣浪，暴動的魔氣衝出魔界，以雷霆萬鈞之勢，急吞苦境天際。

魔界遽變不斷，魔帝再動真元，說道：「魔界即將回歸異空間！」

一道偌大的黑洞，在天空頻頻旋轉，發出一股強大的引力，魔帝手結法印，施展法術，瞬間浮動的魔龍活動起來，引得苦境氣流併竄，天地變色，乾坤倒轉。

同時魔光竄流黑洞，通往異空間的通道終於出現，魔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奔異空間的黑洞，乍時，天搖地蕩，魔光大盛，時空產生劇變……

苦境受到魔氣侵襲，魔氣行經之處開始產生崩毀，而聖域萬聖巖受到引力變化，也已崩塌離析，地面朝著四方八方裂開，崩毀異常劇烈，後來竟被一分為二，這時天際忽現異象，受到陰陽之氣的強烈衝擊，形成黑白雙分之景，日分雙陽、災星出現，三星繞金烏，宛如淚陽高懸。

就在魔界黑洞消失之後，詭怪雙陽，似乎受到莫名引力所拉，漸漸分離，就在雙陽完全脫離的瞬間，轟然巨日猶似離弦弩箭，燄燄火球疾墜苦境，瞬間黑夜再臨，忽見炎流爆發，自地底爆衝而出，頓時血腥匯聚，地湧潮流，形成詭譎血海，血海當中，升起血紅之月。

苦境地脈產生嚴重異動，造成多處山脈出現走山的情況，而且範圍不斷擴大，魔界開啟異空間造成淚陽、血月的異象，牽動整個天下，日月兩分之景，陰陽之氣產生失衡，萬物難生，中原苦境浩劫再生……

* * * * * *

時光荏苒，眨眼間百年已過，淚陽、血月的災害，在苦境正道人士的力挽狂瀾之下，透過破壞三處凝聚魔氣的地氣，終於解除了魔界所帶來的異象浩劫……

杳無人跡的雪山冰塹，終年覆蓋著白皚皚的一片銀澤，綿密的雪花不斷飄落，薄薄的凝結在樹梢。

忽而，一朵耀眼燦亮的火焰在雪地綻開，漸漸地延燒開來，縷縷雪花隨風飄飛，點點火星迎風旋舞，淒豔的紅，浸透著潔白的雪，更顯得妖魅耀眼，雪地被映照得瑩瑩發亮，紅蓮般的火焰，靜靜地燦開在雪白的地面，一柄猶如戟般的長劍，緩緩現出形貌，閃耀著熾焰般紅豔的光澤。

只見朱厭凌空騰起，數以萬計的紅光，自朱厭身上迸射而出，猶似一張細細密密的紅網，緊緊纏繞著紅蓮烈焰，過了半晌，紅光旋入朱厭劍身之後，一抹雪白的身影，在焰流裡朦朧著，彷彿是自火焰裡誕生，漸漸的，烈焰化為點點火光，猶似漫飛的紅色雪花，逐漸被風給吹散……

高澄清亮的天空，灑著薄如蟬翼的雪絮，冷冽的風還持續吹著，飄飛著冬日的純淨氣息，耀眼如瀑流般的髮絲，在風中飛揚如焰，閃耀著明燦透亮的光澤，俊逸沉靜的臉龐凝著淡漠，凝望著漫天飛雪的金眸，透著異常的溫柔。

一片落在掌心的雪花，薄薄瑩亮，一會兒，融為一滴清澈的雪水，在掌中圓圓滾動，他看到了自己的眼眸，清楚地映在澄亮的水珠中，突然一陣強烈的揪心，無法遏止的心痛，像是被無數蟲蟻啃噬般，在血液裡不斷竄流，衝擊著生命裡最深層的悲哀。

他稍稍傾手，沉默地看著水珠從掌心滑落，沒入雪地的淺灰水漬，眨眼間轉為銀白，融入了潔白的雪色之中，而後只見他優雅地高舉一手，懸在半空的朱厭，便在下一刻回到他的手中，他慨然地道：「朱厭，這段日子多虧汝了。」

在火焰之城的戰役中，他是刻意擋下一步蓮華襲向女后九禍的掌氣，藉著傷重難以全身而退的窘迫，疾速將火焰之城推回魔界空間，並且不得不散盡自身魔元、耗盡朱厭魔氣，採取玉石俱焚的極端，摧毀火焰山脈一帶的空間，最後他將一線生機託付給了朱厭。

這一連串不得不為的犧牲，卻是經過一番縝密謀略，即使魔帝有所察覺，也已是無力回天，最後反而會順水推舟，昭告魔界眾魔，魔界戰神壯烈犧牲的至高榮譽，因為戰死沙場的千秋英名，是所有魔將最終的歸宿。

他語氣很平淡地問著：「吾沉眠多久了？」朱厭劍身的紅光瞬間閃動了下，而後他輕仰著頭，怔怔地看著飛花般的雪，低嘆般的聲調，在他的唇邊縈繞：「再回首竟已是時隔百年……」

「他……會再出現嗎？」他不確定鳩槃神子是否進入輪迴，然而在缺乏魔氣的感應下，他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找到他。

平穩低醇的嗓音，幽幽地道：「朱厭，多謝汝的安慰，不過無論結果是如何，吾都不會放棄尋找他的念頭。」即便最終只能在他走過的地方，捕捉到一丁點他遺留下來的殘影，也是甘之如飴。

絮絮飄飛的雪花，款款飛過他的眼前，他的目光不自覺地追逐著飛雪，突然一陣強風驟起，如顛似狂的飛雪，瞬間眩暈了他的眼眸，迷迷濛濛的，他彷彿置身在旋舞狂飛的雪陣中，一雙溫潤似水般的碧眸，潔淨澄澈的眸光，靜靜地流了過來。在那一刻，他的思緒全都凝結住了，記憶靜止在紛紛揚揚的雪裡，很安靜的，一片片翻飛而來，不知不覺中，一點一點地填補了遺落的空缺，那抹噙在唇邊的漣漪，很快的，一朵朵在胸口綻放開來，美得令人眷戀……

他一慌，連忙伸手一捉，一切像是退潮的海水，瞬間全都退了回去，掌心空蕩蕩的，冬風還淒淒地吹著，柔細的雪花依舊靜靜飄飛，似乎什麼也未發生過一般，然而飛竄至腦海的記憶，卻清晰的如在眼前。

他來過這裡嗎？為什麼他的記憶模模糊糊的，這種似有若無的感覺，不禁讓他疑惑了。

潺潺流水聲遠遠地傳了過來，像是一種莫名的呼喚，牽引著他的腳步，愈是往河流的方向走去，他愈能感覺到心底那股澎湃洶湧的鼓動，彷彿在期待著什麼。

瑩瑩銀冰似的結晶，凝成一串串銀晶似的碎花，晶瑩透澈的，綴滿了整片瓊枝玉樹，在寒風的撩撥下，翩翩如蝶的，細碎的飄落下來，幾分淒美的，像是銀河落在人間的碎淚。

一幕幕禁錮在記憶最深處的畫面，不斷湧了出來，曾經染成一張張白紙的過去，漸漸塗上了鮮明的色彩，也慢慢填入了清楚的聲音，恍惚的影像不斷變化著，熟悉的、不能遺忘的身影，深深地鐫刻在眸底，失落的片段記憶彷彿透過另一雙眼睛，慢慢拾回遺留在這裡的殘影，連帶的也將心情，傳遞到他的思緒裡。

「既然世俗的天不容你，那從此刻起，我便是你的天，你入世的名字由我給你……」低沉的嗓音，豪邁不羈地沉澱在咽喉裡，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唇邊如此重覆著：「你給我的感覺很像雪，叫你劍雪如何？」

突地內心深處最堅固的一隅，在一瞬間動搖，一種無法忽視的感覺在心中扶搖直上，他緊屏著氣息，視線被河面漫溢的薄薄寒煙所佔據，一瓣雪花恰恰滑過眼睫，悄無聲息地滑落地面，天地安靜得聽不見一絲聲響，只有落雪的輕淺低吟，一聲聲敲在心坎，讓藏封已久的音律，慢慢地流瀉出來……我的自由裡有你。

「汝要的究竟是什麼？」為什麼經過這麼久，他還是找不到鳩槃神子這句話背後的暗示。

劍雪曾經說過的話，在這時突然在思緒裡低迴，優美純淨的嗓音，誠摯得說著令人心碎的話語……

「我要的不是現在的你。」

「思考他的存在對你的意義，你就會明白我要的是什麼。」

在耳畔流連的字句，像是難以計數的針鏤，尖銳的刺痛心扉，他強壓下那份劇烈的痛楚，細究著腦海裡一一浮掠而過的話，漸漸凝聚出一個模糊的輪廓，逼得他不得不正視一再否認的曾經，一劍封禪的存在對他的意義，這是他欠劍雪的承諾。只是他多麼自私的渴望，這世間從來沒有一劍封禪的存在，那麼他便能與他相遇，讓他們能夠重新開始。

從今以後，他將在遺落的空白裡，尋訪雪的蹤跡，儘管每一步都是一劍封禪曾經走過的過去，他也將在流浪的步履裡，踏著一個個步印，一片一片的，掬起碎落的影，再一點一滴地細細拼湊完整……

* * * * * *

荒野獨行的飄流，綴著清冷的溫度，風遺忘了時間，反覆在季節裡混沌著，萬丈紅塵在漫漫煙塵裡忽幻忽滅，物換星移在重重足印裡翻滾不去，虛無的寒光映照著一身荒涼，他的喜怒哀樂猶如乾枯已久的落葉，被歲月的風沙蝕入塵土之中。

在不斷被時光洪流一絲一縷抽空的生命，還有什麼是無法被奪走的，唯有一頁頁深藏在心底的，永不褪色的記憶，而他的心則已冰封沉眠，深埋在冬日的飛雪裡，他的靈魂隨著風的呼嘯，探尋遺失的蹤跡……

踏尋著落在崇山峻嶺的足跡，頹陽丹霞染得山顛一片火紅，粼粼金緞在片片雲霞中浮飛，閃著優雅的金芒，猶似一尾悠遊自在的飛龍，忽而金燦飛霞繾綣相應，透著七彩流光，紫墨傾灑一片，如浪如潮般的迅速蔓延開來，夜幕透著一道道薄輝，靜靜地流著朦朧清光，這時他不禁憶起待在中域的日子，那段生命中最美好的過去，一直都停泊在心坎上，始終在記憶裡流連不去。

冬季失去蹤跡，櫻花吹雪的淒美，在風中不停飛旋，撩拂起喟嘆的聲息，飄落在掌心的櫻瓣，猶似冬雪裡盛綻的白梅，轉身過去的剎那間，一抹如煙似霧般的身影，在眼底虛幻的飄動著，一股強烈的震盪襲上心頭，洶湧如潮般的情感，瞬間在喉間漫溢，隱約他聽到了一劍封禪的一聲低喚，有些驚訝，有些急切，這種欣喜若狂的心情，攫住了他的心臟，讓他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

在無止盡的等待裡，歲月在反覆的無聊裡消磨，像是心口被鑿了個洞，空空的，什麼都不能填滿，也什麼都填不進去，因為那裡蓋了一張網，一張以相思為線所織成的情網。在梅飛雪舞的迷濛中，清晰的一枚火焰，攥碎了心，怒把劍鋒橫指的痛苦，灼痛難當的蜷縮在咽喉裡，依稀他在溫潤的水眸裡，看到盛滿悲傷的自己，兩相映照的眼眸中流轉著彼此的傷悲。

生死與共的盟誓是無須言說的默契，在劍鋒不斷揮灑裡，急切焦灼的心情，是分身乏術的怒意，落在雪地的滴滴鮮血，像是一朵朵紅色的雪花，紅豔的刺痛了眼。忽地血濺如雨的一幕，幾乎在瞬間奪走了心跳，然而朱厭卻依舊沒有出鞘，一股心痛如絞的自責，明顯的在他的心底蔓延，像是一條條鞭笞而來的荊棘，緊緊纏繞著每一寸經脈。

一股幾乎要撕裂頭顱的痛，在記憶的夾縫裡嘶吼而出，苦苦追尋的執著，不過是荒謬的鬧劇，什麼是存在，什麼是虛妄，一瞬間，漫天蓋地延燒而來的虛無，吞噬所有的思緒，一切彷彿成了死灰，相濡以沫的纏綿，靈魂相熨的繾綣難捨，剎那的溫暖是沒有永恆的餘溫，近在咫尺卻遙不可及的未來，他的胸口泛滿了濃濃的悲愴，同時椎心刺骨的鑽入四肢百骸，緊緊的纏住了他，讓他身感其痛。

苦苦堅持的意識，只為守住心底的小小願望，未曾止歇的抵抗，即便痛苦難當，即便難以負荷，也都是必須堅持的堅持，最終沒入黑暗的剎那，依舊惦念著心中的唯一……在濛濛如霧般的前塵裡，他聽見了所有的聲音，看見了如出一轍的情感，一種很痛很痛的感覺，如同網般縛住了心。

這種至死不渝的情感，他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那是烙印在靈魂的羈絆，是生生世世都割捨不下的重量，更是無論經過幾次輪迴都無法抹滅的痕跡，因為這是根植在靈魂裡的盟誓，少了任何一方，生命都會是一種殘缺，只有相依並存，方是完整，也方是一種圓滿。

一聲聲幾不可聞的低語，從靈魂深處幽幽地釋放出來，這時他才恍然明白，他追尋的不是失落的記憶，而是他遺忘已久的，最真實的自己。為什麼連這麼簡單的道理，要在失去所有之後，他才真正的參透……

走了這麼一大圈，讓恨意蒙蔽了視線，不願正視的人格，不斷否定的存在，是他頻頻壓抑、一再深埋的部份，回首馳騁沙場的那段過去，他不得不承認他的靈魂是空洞而且陌生的。

在無止盡的殺戮裡，與鳩槃神子在一起的那個自己，漸漸在刀光劍影中，被消滅殆盡了，他以為那個自己已經死在過去，其實只是被遺忘了，被他掩埋在心底的最深處，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如今他才明白劍雪的用心良苦，才真正了解鳩槃神子所要的自由是什麼，可是這一切似乎都太遲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去，在心裡剜出一個大洞，那洞像是無底無邊的深淵，永遠都難以填滿，絲絲線線纏繞滿身血脈的歉疚與心痛，一直都不曾離開，像是情與罪織成的一座鐵牢，將他終生監禁。

殘缺不全的靈魂，活在失心的痛苦裡，其餘的感覺都已經離他遠去，他只能拖著一副行屍走肉般的皮囊，繼續探尋冬日的初雪。

在沒有盡頭的追尋中，他在時間的洪流裡迷失了感覺，歲月像是死在年復一年的年復一年之中，一條條灑滿過客腳印的道路上，填滿了失去的、無從追回的昨日，一切都已無法回頭。在踽踽獨行的空白裡，棄他而去的昨日，是凋敗在泥濘上的殘葉枯骨，不再回來，而且再也回不來，如風吹過一般，過眼終已成空。

可是他的跫音還孤單單留在道路的凍土上，靜默的向每一處吹來的風，低問第一片落雪的方向，呼嘯而來的回響，是陣陣悲涼的輓歌，而他只能在歲月的荒土裡，反覆在夢與醒之間，過著一種混沌日子——現在迷失在過去的回憶裡，未來沉埋在泥地的死絕中。

* * * * * *

綴著繽紛瑰色的纖雲，泛著縷縷豔色流光，紅綢似的霞彩，透著爍爍燦耀的暮輝，忽而冰冷綿密的初雪，款款迎面而來。

一陣熟悉的心悸竄上他的胸口，凝望著遠方猶似鮮血染成的霞濤，流漫出淒豔的紅光，同時也焚燃了他的心。

一股撕心裂肺的痛，如同一陷不覆的流沙般，急速拉扯著他的思緒，眼前如遭鮮血染紅的天際，像是點點滴落心頭的豔血，層疊的凝在眼簾，一瞬間，他深深地陷入遠久前的記憶裡……

濺滿眼眸的斑斑血跡，染滿雙手的淋漓鮮血，有著灼熱得連心都幾乎熔燬的溫度，這種熟識不已的痛感，不斷竄入心底穿戳擊刺，如泉般湧出的血，泛滿了他的腦海，耳際灌滿了轟隆隆的血流聲，隱約他還清晰的聽到那一聲氣若游絲的低語……請你不要悲傷。

他低首看著滑落指縫的雪絮，空蕩蕩的掌心，是什麼都捉不住的空虛，更是一種深入心坎的，無邊無際的虛無。

無論他握得再怎麼緊，再怎麼不顧一切的想要擁有，後來卻什麼都留不住，一幕幕渾身浴血的景象，蝕心徹骨的，一點一滴的鐫刻在眼底。

突然間他疑惑了，他不知道在他們相識相逢的背後，究竟躲藏了什麼樣的宿命，是否不管經過多久的時間，相逢過後必然的生離死別，將依然緊緊鎖住他們的未來……

天際靜靜飄落的片片初雪，如蟬翼似柳絮般的輕柔薄軟，透過飄飛的雪花，一抹再熟悉不過的感覺在心中扶搖直上，他的呼吸倏地一窒，難以抑制的心悸，撩動塵封已久的心弦。

在不遠處的前方，一雙澄澈似水的碧眸，潔淨而且溫潤的，像是春日的融雪般，不經意地靜靜流淌了過來，耳畔隨風輕揚的淺綠銀絲，被霞光襯得燦燦流亮，猶似飄飛在夜幕的銀河。

在這刻，他忘了眨眼，定定地凝視著，突然間風停了，天地安靜的聽不到一絲聲響，時間也在瞬間凍結了，只有漫天紛揚飛舞的雪絮，不經意擾動了空間的寂靜，湃然洶湧的波濤，在心底不斷翻湧迭起，轉眼間幾乎將他淹沒，那是一種連說都說不出來的情感……

就在擦肩而過的一剎那，他幾乎無法動彈的怔立在原地。

那一瞬間，眼前的一切像是倏地退潮的海浪，一下子退得很遙遠，無盡的空白模糊了視線。

他緩緩轉過頭，手還低懸在半空，沒有伸出去，漸行漸遠的人影，已經融入血紅的霞輝中。

收回懸在半空的手，他悲痛地閤上眼睛，緊緊握著拳心，記憶猶如一波波翻飛而來的白浪，一波又一波的，湧了上來，鮮紅刺眼的色澤，幾乎撕裂了他的視線，如此清晰鮮明，一個個畫面，轉眼間佈滿他的心頭……

如果他們相逢的另一必然，註定是不斷輪迴的生離死別，是否他該學著放手……

再睜開眼，他毅然地回過頭去，天際流麗的霞彩，依然綴著燃燒般的紅光，片片雪花不停灑落下來，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如同他所追尋的與曾經擁有的，不過像是握在掌心的雪，過一會兒便融化了，再悄無聲息地從指縫間滑落，最後什麼都沒有留住。

淡淡的夕陽餘暉，將他的影子孤單的釘在地上，他的步履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選擇將所有的悲傷與痛苦，都埋藏在身後的一個個足印，並讓落雪一點一滴的將它掩覆……

次次輪迴的相遇相離，都將在他轉身離去的背影裡，斷結生離死別的因果，不再相識。

一切，終將回到最初的原點。

(終)
適用：悲劇主義者請就此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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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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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06-03-08 0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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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燄【十八】原點

在漫無目的的旅程裡，他的腳步總是隨心所至，沒有特定的歸處，也沒有既定的方向。

早冬的初雪迎著天際的彤霞翩翩落下，柔細如絮的飛霜，紛紛撲面而來，透著微寒的冰涼，可是卻不怎麼冷。

透過隨風款款飛舞的雪花，在那一瞬間，耀眼如焰般的紅髮，襯著薄暮霞暉，閃爍著瑩瑩流燦的虹光，宛如雪地上燃燒的火焰，漾著一種溫暖的氣息，很熟悉的靜靜竄入他的心底，驀地一雙深邃的金眸，透著流輝似的光澤，毫無預警的，烙在他的瞳仁深處。

在這靜默相視的片刻裡，他只聽到雪花飄落地面的音律，在擦肩而過的一瞬，似曾相識的感覺，急湧如泉的泛滿心頭，一股不能解釋的情緒，不可遏止的深深在心底騰湧波動。

他沒有回過頭去，凝望著猶被火焰焚燃的雲霞，一種乍然的落空，襲至心坎，他下意識地抬起左手，看著空蕩蕩的掌心，一股細細密密的疼痛，一下又一下地衝擊著胸口。

突然覺得眼睛微微刺痛著，隱隱有些燙熱且濕潤，視線頓時濛上一層薄薄霧氣，他不知道這些莫名的感覺是從何而來，他只知道他的掌心還惦念著遺落已久的溫熱，落在他身後的細碎跫音，恰若一聲聲無言的嘆息……

* * * * * *

天色已亮，朝曦灑落片片璀璨的金紅霞暉，遠處覆滿皚皚白雪的山頭，籠罩在銀銀流光瀰漫的薄霧裡，透著晶亮澤輝。

天際細細密密地落下雪花，步入隆冬的銀白世界，漫無邊際地鋪滿細白綿密的厚雪，陣陣颯冷的北風，吹舞著飄揚的雪花，恰似翩翩飛舞的白蝶。

飄逸的淡淡清香，瀰漫著整片梅花林，霜雪在枝頭綴上一層薄白，一朵朵潔白晶瑩的花瓣，冷豔而純淨的，孤傲的兀自綻放，忽而一陣狂風吹來，經不起撩撥的雪白，簇擁著灑落下來，霎時落雪如蝶，飛花似雪，一片片沾著衣衫，拂了一身的清雅。

隱約在無聲的落雪裡，他聽到一曲撩動心湖的旋律，餘韻悠長的，在心底淡淡淺吟，像是在呼喚著什麼似的，一種微妙的感覺驟然蔓延開來，不知為何他的胸口有些微麻刺痛，一股莫來由的騷動，在心底波濤洶湧著，彷彿在催促著他的腳步，讓他不由自主地朝著笛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片片銀白的細雪，飄飛如絮，瓣瓣皓白的梅花，紛落如雪，朵朵雪白隨風翩翩旋舞，踏出陣陣漩渦似的舞步，漾出一陣又一陣清冽淡雅的香氣，一抹頎長逸挺的身影，卓立在皓皓流燦的銀澤中。

一縷縷火焰似的紅髮，在淡淡流散閃爍的朝暉下，更如款款飛舞的火炎，揚起優美的弧線，渾身散發出一股異乎尋常的詭魅，那雙流溢著璀璨晶光的深邃金眸，靜的不起一絲漣漪，卻在驀地迎視的片刻裡，閃過一抹複雜的光彩，未曾中斷的笛音，在飛雪落花的舞步裡徘徊，柔和綿長。

他很自然的坐在一旁，靜靜地聆聽著笛曲，一縷又一縷的，像是雨韻中的泠泠水流，音韻清然而悠遠，悠暢清幽的旋律，忽如湖面落雨的低吟，忽如泉水奔騰的明快，旋律驟地一轉，柔柔的淺聲低吟，恰若梅飛雪舞的迷離，逸雅的悠揚笛音，蘊藏溫柔而深厚的感情，還有更多無法形容的複雜情緒，那是一種連說都說不出口的心情……

可是一聲聲卻無端撩動了他沉寂已久的心弦，直至曲終，繚繞在耳畔的餘音，還在他的思緒裡低迴不去。

一雙澄靜純澈的水眸，燦如銀星，直直地凝睇著紅髮男子，沉默片刻後，他緩緩地開了口：「為什麼我對你，還有你的笛聲，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的身體猛地一僵，想要離開而離不開的腳步，霎時被困在原地，胸口乍然悶痛起來，他暗暗握緊掌心，將所有迅速湧來的種種情緒，緊縮在咽喉裡，極為幽遠的語氣，像是一聲聲隱沒在遙遠彼方的嘆息：「也許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們曾經見過面……」

「你是不是有很多過去？」在方才的笛聲裡，他彷彿看到一縷背負著千斤重擔的靈魂。

「為什麼汝會這麼想？」他緊屏住呼吸，怔怔地看著他，而後在那雙碧眸的示意下，他不由自主地在他的身旁坐下，而胸口的火焰無法抑制地燃燒著。

「你的笛聲裡，有一種洗練過的滄桑，蘊藏在其中的感情，很深很濃也很複雜，好像用盡千言萬語，都無法一一說清。」優美得像是清泉咽石般的泠泠之音，輕柔的如在低語。

一種沉重的沉默懸宕了許久後，他才輕描淡寫地道：「它的背後有一段很長的故事。」

「背負這麼多的過去，你不會覺得沉重嗎？」不知怎地，那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話，突然讓他有些心酸。

「吾沒有想過它是否沉重，因為吾無法將它遺忘。」他神情幽遠地看著遠方，過了半晌，側首凝視身旁的人，輕聲問道：「汝呢？汝是否也有無法遺忘的事？」

他搖搖頭，答得很直接：「我不知道。」

「汝之前沒有遇過讓汝印象特別深刻的人事物嗎？」為什麼經過輪迴轉世，他給他的感覺還是如同過往一般，好似萬丈紅塵都與他無關，他不過是天地間自由來去的遊人，難道他根本沒有轉世？

「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都待在九峰蓮滫。」

「九峰蓮滫？」難不成是留在黑蓮裡的元胎重新孕化？可是一蓮托生已死，那麼是誰接續了一蓮托生孕化黑蓮的事？而且他身上純淨的佛氣裡，沒有攙雜一絲魔氣，這是不是意謂著他已經脫離魔胎的宿命？

「你也知道九峰蓮滫？」他訝異地問。

「吾只是曾經聽聞，不過在苦境歷經淚陽血月的異象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找得到九峰蓮滫的位置。」或許是異象造成的走山，更或許是有人刻意封印的緣故。

而後，他注意到他背在身後的劍，開口問道：「汝是劍客嗎？」

他沉吟了會兒，說道：「也許是吧！你的疑問是因我背後之劍而起的吧！」

「可以借吾一觀嗎？」那把劍給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當然可以。」他不假思索地取下背後的劍。

在他拔出劍的那刻，他便知道它是那把曾經斷裂的殺誡，輕撫著殺誡的手，似乎有著難以察覺的顫動，一股幾乎要將他的心臟給剜出的痛楚，從指尖猛地竄入心頭，後來他將殺誡收入劍鞘，也壓下他受到波動的情緒。

「多謝。」他將殺誡遞了回去。

「你識得殺誡？」他敏銳的捕捉到金眸裡閃動的複雜情緒。

「它曾經陪伴過吾一段時日，汝在九峰蓮滫的日子裡，也是它陪伴著汝嗎？」他避重就輕地答道。

他也沒有窮追不捨地繼續詢問，只是輕輕地應了一聲：「嗯！」

縮緊的咽喉深處，無比灼熱，他有些困難地開口問道：「汝不執著汝的過去嗎？」

「過去與現在不過是一線之隔，既然如此又何須執著？」一朵清濂似的笑容，自他的唇邊徐徐綻開，答來毫不猶豫，語氣真切的沒有一絲虛假。

「看得開，對汝是好的。」他誠摯地道。

「其實我只是想要重新開始。」抬頭看著飄落的雪絮、梅瓣，生滅的自然定律，不是他們所能掌握的範圍，過去已經逝去，誰都沒有能力阻止時間的離去，既然如此，只有當下才是最真實的存在，而他能掌握的也只有屬於自己的每一個現在。

他的心頭一窒，頓時掀起陣陣波瀾，喉際緊緊縮窒著，讓他遲遲說不出話來。

直覺眼前的人被困在被無法遺忘的過去裡，他忍不住開口提醒：「你有沒有想過自己一個從頭來過的機會？」

「從頭來過？」他真的可以從頭來過嗎？無庸置疑的，他希望他們能夠重新開始，可是歷歷在目的往事，卻像是一把把利刃，不時挑起他心底的最痛。

「我不知道你的過去，對你的意義到有多深有多重要，只是你是否想過，這樣繼續過去下，只會讓你錯過更多，也失去更多。」他語重心長的說著，而後沉吟了會兒，純澈似水的眼眸，定定地鎖著那雙金眸，由衷地道：「雖然我也不清楚怎麼樣才算從頭來過，不過你願意跟我一起重新開始嗎？」

他的咽喉有些灼熱，溫醇的嗓音帶上幾分低沉，低喃似的輕柔語調，問道：「汝為什麼……」他動搖了，他被這一句句誠摯的話語給說動了，他想起鳩槃神子所說的話，突然讓他很想給自己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實現他們千百年來的理想……

清亮如水的碧眸，含著溫潤的眸光，說道：「我不想讓你繼續孤單下去，而且我想我會很喜歡有你陪伴的感覺。」

遺忘已久的笑容，躍上他的唇角，他伸出手來，輕輕地拂去沾在綠絲的梅瓣，聲音溫柔的像是春日拂面的東風，說道：「天涯海角，吾都會陪著汝。」

忽然他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站起身來，拂落沾滿綠衫的梅花，而後朝著坐在樹下的人伸出手來，在雙手相握的瞬間，一股熟悉的暖流悄悄地流至心底，那是一種溫柔得令人眷戀的溫度……

「既然這樣，天涯海角任吾行！」一彎噙在唇邊的淺笑，有著真正純真的孩子氣。

地面的皚皚白雪，透著瑩瑩金光，落在雪地的影子，緊緊相依相偎著，落後身後的印子，一個捱著一個，深淺不一，漸漸被無聲落下的雪花，一一掩蓋。

(終)HAPPY EN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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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06-03-08 0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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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章】幻滅

暗戀，是夜裡的爍爍星芒，距離測量出的不可逆反的美感，迷濛昏暗的光線下綴著一襲魅惑的偽裝，在迷離的視線裡逐漸渲染開來，於是心動的聲息悄地溜進了門縫……

殘酷的事實，是夜裡的一彎緋月猛地刺入咽喉，啞口無言的辯駁，墜在泥地的尊嚴猶如碎淚春泥的深埋，是無顏見江東父老的極度慚愧，舉刀自刎猶不能抹滅的畢生恥辱。

是故，當幻想所勾勒出的美麗，偏偏遇到現實所呈現出的反差，幻滅於焉誕生。

* * * * * *

數徑焚火迷濛在溟溟夜色裡，昏暗不明，散落的星點迤邐出一襲的寒澤銀輝，夜涼如水。

少年閤上案頭的書籍，捻熄了燈，準備就寢，窗外透進的薄輝，恰恰落在枕邊，他還未閤眼，端視著映射在髮梢的微光，腦海想起了許多往事，一彎笑靨隱沒在唇角，突地緩然起身，執起擱置在身旁的邪刀，俐落整裝之後，大步邁出房門，為了排遣難得而來的興致。
　
修羅院北方的陰林，林蔭密佈，地形難辨，更惶論深夜時候亦有暗藏的妖物發出如鬼魅般的低鳴，所以陰林雖為修羅院的一部份，卻是魔跡杳杳，不過今夜詭譎的妖鳴聲裡，卻間雜著刀鳴震震。

咻咻！刀風薄如蟬刃，輕挑、回旋，手中刀勢流轉，剛強難擋，柔綿難攻，自恣揮灑之間，剛柔交替變化，難測萬千……

一個多時辰過去，額際的汗水還來不及流下，便被陣陣夜風吹乾，螣邪郎收起邪刀，在雲幕撥開的微光下，只見他的髮梢微微潤著柔亮的水澤。

他深吸了口氣，覺得舒暢不已，隱約好似聽到泠泠的水聲，他閉上眼睛，將專注集中在聽覺，而後便往流水的方向奔去。

雖然光線昏昧，螣邪郎還是來到流水的準確位置，察覺到不遠處一抹倚岸而坐的身影，起初他並沒有多加注意，雙手掬水拂面，清新透涼。

忽而，墨雲忽散，雲隙透出焰光，瀲灩水光裡映照著一襲純白，他猛然一抬頭，驚見不遠處的身影，如瀑丹緞傾瀉而下，星輝襯著面容的一隅，頗見白玉之質，遊走的纖纖細指梳整著髮，銀光漸移灑落在髮絲，細指如蔥，膚如凝脂，舉手投足之間，盡現優雅氣質……

突地，螣邪郎好似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紅影映在他的瞳仁深處，他彷彿墜在一抹豔紅的魅惑裡，就在他要上前探問的同時，雲霧濃聚吞沒焰火的光芒，風驟然旋起，他還來不及反應，便已不見芳跡，愁悵不知不覺的爬上金眸。

回到寢室的螣邪郎，已是輾轉難眠，腦海裡迴蕩的身影，無端糾纏著他的思緒，他彷彿能夠一一勾勒出她的模樣來，如斯佳人好似只應天上有，美得勾魂攝魄。

凌晨的鐘鼓初響，一夜未眠的螣邪郎依舊精神抖擻，想著或許他能從修羅院的眾多院生裡找到她的芳蹤，卻怎奈事與願違，反害了一身相思無盡……

* * * * * *

如夢似幻的身影，尋不到探不著，朦朦朧朧的猶如虛幻泡影，只能在記憶的畫格裡兀自盤旋，螣邪郎在這樣的情緒裡載浮載沉，心情時好時壞的結果，反使尖銳的舌鋒愈磨愈利，頗有「毒不死魔死不修」的趨勢。

螣邪郎枕著雙臂，倚靠著樹，腦海想著夜裡河畔的身影，這時閻屍缸正巧從眼前經過……

美感頓時被破壞的蕩然無存！猛地一根神經斷裂，金眸挾藏著怒氣，冷冷斜睨，舌鋒寒刺一出，謿諷地道：「把頭砍下來當浴缸用，還是渾身髒兮兮的，少了頭裡的內容物也不必這樣表現！」沒腦子沒長相，還敢出來嚇人，是當魔界裡的魔眼睛都瞎了嗎？

「你說什麼？」閻屍缸雖然一向表現平庸，但還不至於聽不懂這般淺顯易懂的言外之意。

「真臭！」他嫌惡的撇撇嘴。

「螣、邪、郎……」閻屍缸氣得牙癢癢的。

螣邪郎捉緊時機，彈了顆藥丸進閻屍缸的嘴裡，閻屍缸突地一陣錯愕，而後臉色逐漸轉青，涼意痛得直衝整個頭部，讓他連話都說不出口。

「嘖嘖，本大爺都已經跟你說過很臭了，還開口說話是怎樣！愛用臭水溝梳洗的癖好不是什麼光榮的事，還敢弄臭本大爺呼吸的空氣。」螣邪郎一副出自不得已的搖搖頭，唇角卻嵌著沒有情緒的嘲謔。

「嗚嗯……嗯……」遭受無妄之災的閻屍缸只能勉強發出單音，儘管眼睛被不斷騰湧的嗆涼味道逼出淚水，還是難掩氣憤。

「解藥？哈，本大爺身上沒這種東西。」螣邪郎話甫說完，縱身一躍，旋即離開。

閻屍缸遂被驚嚇過度，一陣氣息突地翻騰，直衝腦門，再也承受不住的暈眩了過去，缸身倒落在地，渾身出現龜裂的紋路，缸吐白沬。

忽聞背後一聲巨響，螣邪郎頭也沒回的，一派從容自在，頗不以為意。

畢竟塞進閻屍缸嘴裡的不過是以前用來騙他家小鬼的薄荷芥茉糖，想不到閻屍缸竟然如此不濟，連這點味道都承受不住，想當初赦生小鬼被拐騙吃下之後，眼眶泛紅，看起來多麼楚楚可憐，雙手還緊握著拳，吭也不敢吭一聲的，硬是隱忍的倔強模樣，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有弟弟的樂趣就是該這麼欺負來享受的。

這些日子以來，螣邪郎的牙尖嘴利愈顯鋒銳，許多魔對他無不能避就避，畢竟毒舌一出猶有萬箭穿心的威力，實在不容小覷。也正因如此，後來螣邪郎的唇槍舌劍無英雄用武之地，只能直接槓上同是箇中翹楚的吞佛童子，彼此針鋒相對的程度，猶如天降寒冰，凍然徹骨。

* * * * * *

受鬼剎修羅之命來到形略閣的螣邪郎，瞥向緩步走進門來的吞佛童子，忍不住傒落幾句：「火山仔！你的腳程也未免太慢了，是說頂著一座火山走路應該很吃力吧？」

「怎麼也好過身著皮草的野生獸類，只知橫衝直撞，野放食草，而不知何謂走路的藝術。」吞佛童子也不遑多讓。

「你們的感情真好！」修羅院的副主事鬼剎修羅朗聲笑道。

「誰跟他感情好！」異口同聲的冷哼，對視了眼，旋即撇過頭去。

鬼剎修羅唇邊噙著笑意，將手邊的報告書分別遞給他們，說道：「這是魔醫所寄來的報告書，是你們三個月前的身體檢查報告，看看有沒有什麼地方有問題的，再到魔醫所複檢。」

螣邪郎大致瀏覽一下，眼角餘光瞥到吞佛童子的報告書上，臉色驟變，即刻提出質疑，說道：「不公平，你灌水！」

吞佛童子瞧了一眼螣邪郎身高欄上的一百七十，挑高著眉，平穩和緩的語氣裡，挾著如利刃般的針鋒，說道：「矮人一截，就別自曝其短。」

「你作弊！你用火山頭灌水灌到二百公分，這分明就是欺騙！」螣邪郎義正嚴辭地道，擺明了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吞佛童子聳聳肩，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鬼剎修羅安慰地拍拍螣邪郎的肩膀，說道：「身高不是距離，你還有長高的空間。」

螣邪郎聽了差點沒昏過去，這是什麼情況？問題的根源不在這裡吧？

他趕緊解釋道：「重點是吞佛童子他的火山頭！」

「既然你喜歡火山頭，也可以弄個這樣的造型來，說不定會跟吞佛童子一樣帥氣才是，而且你的頭型應該也很適合火山頭，不錯不錯！」鬼剎修羅一副要他釋懷地笑道。

什麼鬼啊？這樣的雞同鴨講讓螣邪郎愣得說不出話來，遲遲不知道該從何反駁起。

吞佛童子饒富興味地看著他難得吃鱉的蠢相，唇邊揚著一彎自信的弧度。

而後他們一踏出形略閣，螣邪郎便毫不客氣地反譏：「會走路的活火山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哪天要是本大爺不小心讓你火山爆發，屆時不僅是寸草難生的死火山，你也可以直接改名叫做『禿驢童子』！」

「失了語言的藝術，口不擇言的妒忌只會顯得面目可憎。」吞佛童子話鋒一轉，語調平鋪直述的，未有起伏，讓人察覺不出語意裡暗藏的情緒為何。

「你自欺欺人！」螣邪郎還是很不滿。

「這個問題沒什麼好爭執的。」在無意義的爭端上起舌戰並沒有什麼意思。

螣邪郎繼續言語相激，道：「哼！你心虛所以不敢面對。」

「是嗎？不敢面對的可不是吾。」吞佛童子自得意滿的反問一句，而後露出難得的笑容，在他耳邊說道：「聽說胸肌練得太早可是會長不高的！」

吞佛童子興災樂禍的拋下一句話後，便一派從容的邁步離開，含著笑容聽著身後的螣邪郎幾乎失去理智的咆哮聲，真是難得的快意！

這座火山難道不知道什麼叫做非禮勿視嗎？竟然還無恥到偷瞄到他的三圍尺寸！

螣邪郎怒不可遏，直覺被嚴重嘲笑，私人領域被侵犯，頓時火冒三丈，難得失去冷靜，對著吞佛童子離去的背影怒道：「死沒品的活火山，本大爺跟你誓不兩立。」

灰幕斜墜，染著焚天的焰紅，螣邪郎的視線受到光線的干擾，有些朦朧起來，隱約他好似看到夜裡的那抹身影，他的心跳猛地一顫，就在他舉步向前奔去，視線卻清楚的映入了吞佛童子的背影……

他只好以氣憤掩蓋心虛，對著吞佛童子的背影吼道：「總有一天本大爺會打爆你的火山頭，讓你再也笑不出來！」不知怎地，他看著眼前的背影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好像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

* * * * * *

一彎緋色月牙，掛在夜幕，螣邪郎踏著月色，緩步來到陰林，坐在河流一旁的樹旁，他還在期待一個美麗的邂逅……

夜風稍來流水的清涼，就在月華逐漸被雲幕的黑簾遮掩，他聽到心跳的聲音伴隨著不遠處的步履而來。

雲縫裡篩落微光，昏暗迷濛的視線裡，螣邪郎屏著氣息覷著不遠處的一抹紅影，急促的心跳彷彿催促著他的行動。他慢慢的向前走去，深恐唐突了對方，才正要開口說話，驀地雲撥月現，一張再熟悉不過的素白面容，清楚映在螣邪郎的眸裡，笑意還僵在唇邊，睜得銅鈴大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瞪著，這時他感覺到一股巨大的碎裂聲響在體內猛地散開……

「螣邪郎汝無事吧？」吞佛童子見他神色不對，才正要伸手向他的額際探去。

螣邪郎臉色一變，想著那雙纖纖玉手，然後愣愣地看向吞佛童子的手，他無法接受事實的猛地閃避，說道：「你別過來……」說著說著便往後退了幾步，吞佛童子還來不及出聲示警，噗通一聲，螣邪郎便摔進河水裡，毫無預警的情況，讓他連吃了幾口水，頭腦有點昏沉。

吞佛童子作勢要將他拉上來，螣邪郎看著眼前傾瀉下來的紅髮，腦海裡浮現那抹令他魂牽夢縈的背影，他像是驚嚇過度的猛地將頭埋入水裡，拒絕面對！

吞佛童子收回了手，雙手交疊在胸前，坐在岸邊，觀看他到底在耍什麼花樣，直到螣邪郎再也承受不住，呈現一具浮屍狀態，吞佛童子還戲謔地道：「汝現在是在表演水母飄嗎？」浮屍沒有回應，飄了幾公尺後，吞佛童子這才驚覺事情不妙，連忙將他打撈上來。

螣邪郎意識早已是模糊不清，迷濛的雙眼還能勉強迸出一股強力的怨念，頗似為情投河自盡的女鬼般，口裡還喃喃地道：「你欺騙我……還我的感情來……」

在將他送至魔醫所的途中，螣邪郎還不斷地喃語：「火山仔……你騙我……」

他的眉一揚，著實不懂螣邪郎所指為何，騙過太多次了，也記不得螣邪郎說的是哪一次。

經過了一夜的折騰，螣邪郎還躺在魔醫所的病床上，眼眸覆了一層暗淡，一旁的吞佛童子見他清醒，便開口問道：「汝說吾騙汝是什麼意思？」

「你心裡有數！」螣邪郎冷哼一聲，便撇過頭去。

吞佛童子雖然不明究理，也沒打算繼續追問，反正應該不是什麼好事，而後將話題帶開說道：「等汝身體好轉之後，記得向閻屍缸說謝。」

「為什麼？」螣邪郎將頭轉回來，睨了他一眼，口氣不佳地問。

「昨夜是他幫汝做人工呼吸。」吞佛童子據實以告。

「你——」有一種被推落谷底的錯覺，他彷彿感覺到眼前一片黑暗，頭腦無法順利運轉。

誰來告訴他，這個世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螣邪郎趕緊閉上眼睛，一直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只要他一覺醒來，一切就會不同了，然而待他瞇了一會兒之後再睜開眼，事實還是眼睜睜的擺在面前。

這不是真的！螣邪郎的內心深處發出最深切的吶喊。

目光接觸到吞佛童子的火山頭後，接著是猶如白玉般的膚質，以及流瀉而下的猶如瀑布般的紅髮……驀地他聽到神經一根根斷裂的聲音，眼神微瞇，雙拳握得死緊，隱忍著將對方碎屍萬段的念頭，硬是吞下咬牙切齒的語調，表情盡可能的柔和，語氣盡可能的平穩，說道：「我累了，吞佛童子你可以離開了。」

就在吞佛童子轉過身去，他的背影跟螣邪郎腦海裡的影像驀地重疊……

螣邪郎感傷的閉上眼睛，含恨的以一招邪風掌終結半路夭折的畸戀，猛然強悍的一掌往吞佛童子背後擊去。

同時吞佛童子警覺到不對，下意識轉身出掌回擋，一時半刻忘了控制力量，轟然一聲巨響之後，只見煙霧瀰漫，棉絮四散，木塊散落一地，以及騰空飛起又重重摔落的衰尾兼失魂落魄病人的……

* * * * * *

幻想破滅之後，緊接而來的便是災禍不斷，螣邪郎身上不僅多處骨折，還傷及五臟六腑，被迫留在魔醫所接受診療，與他同一寢室的是缸身龜裂尚未復原的閻屍缸。

由於吞佛童子一句「正當防衛」的說詞，使得螣邪郎即使日後出院，還得執行為期一個月的勞動服務，果然是禍不單行，再衰也不過這樣。

病房裡瀰漫著濁氣，窗外透進的銀輝潤著他的眸光，眸裡閃爍的一層晶亮水澤，是一滴清淚的悼念與傷逝，以及倍受屈辱的悔恨——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他的初戀還來不及開始，暗戀的朦朧便恰與幻滅巧然邂逅，少年的純情是不容許被欺騙的，於是樑子就此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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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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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2)

5樓發表於: 2006-03-08 09:3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外章】如果

【外章】如果

如果，一個轉變性的假設，是否能夠將似海般深沉的悲傷，轉化為如風似雲般的輕盈笑靨。

回首前塵的慨然，在咽喉裡自動消音……

遺憾，如同影子一般，時時提醒著它的存在。

悔恨，彷彿是烙在心裡的一道焦痕，痛也只有自己知道。

選擇過後的結果，指向命運既定的軌道，生命的一步步，踏出跫然的無限變數……

一杯杯灼痛記憶的酒香，在午夜夢迴的醉意裡，尋找名為「如果」的夢。

* * * * * *

他困在迷障裡，塵世茫茫，他彷彿是墜在滄海裡的一葉孤舟，看不到未來，也尋不著方向。自己的面貌還來不及認清，仇敵的魔焰卻已在他的眸裡灼灼躍動……

生命的選擇是否念頭一轉，就能尋得消解。他是誰，是一劍封禪還是吞佛童子，名字的意義之於他該是外在的表徵，重要的是他是否知道他是誰？

行至鴻蓮寺，佛堂裡裊裊檀香，瀰漫著靜穆莊嚴的氣息，緩和了紊亂的思緒，他不懂這樣的問佛尋佛，尋到的能是什麼，終究會是一個殘酷至極卻不能逃避的真相嗎？

不絕於耳的誦經聲，沉澱了過往的種種……執著的步履追逐著另一個自己，勘不破的迷障，是作繭自縛的苦。

曙光傾瀉，跪坐在佛前的一劍封禪，一夜頓悟，他彷彿從一個枷鎖裡走了出來。心，寂靜無聲，他從來沒有這麼平靜過，連一根根髮絲落下的聲音都能聽得如此清楚。

一切世間之現象不過是無，執著並沒有意義，萬事萬象都只是心識表現，心識虛妄，現象自然虛妄。

時間在等待裡走過，數個春去冬來，他的生命在暮鼓晨鐘的佛寺裡擺渡，口誦佛經的聲音，成了生命裡的另一種旋律，斷棄了紅塵俗擾。

曾經灼痛記憶的身影，已然褪了色，記憶裡邪魅的豔火，在佛前化為一朵朵的紅蓮……

冬日梅香踏雪而來，一抹佇立在佛堂門前的人影，愣了好一會兒，就在他以為一劍封禪已不在鴻蓮寺的時候，轉過身去，遠遠一群身著袈裟的僧侶們風塵僕僕的走了進來，好似才剛完成一場超渡法事不久。

就在他的目光投射到最後一名僧侶身上，擦肩而過的瞬間，兩相面對面的視線交接，這張他永遠都不會忘記的面容——如此鐵青到能夠嚇死惡鬼而造成二度殺害的臉色，這種僅此一家絕無分號的防偽標誌，就算是化成灰燼也是認得的。

「一劍封禪！」劍雪難以置信，驚訝不已地喚著他的名字。

「劍雪！」一劍封禪笑逐顏開，難掩欣喜的喚道。

「一劍封禪你為什麼……」一雙碧眸裡盛著疑惑，想開口問個清楚，話語塞在咽喉，卻連一句完整的問句也都無法說清。

一劍封禪看了看穿在身上的袈裟，說道：「你說我這身打扮嗎？唉，這一切說來話長。」

劍雪搖搖頭，仔細打量著一劍封禪的頭型，認真觀察之後，才說道：「我不是問這個，我要問的是你的頭什麼時候禿成了和尚頭？」

這種沒有剃刀削過的痕跡，頭皮光滑猶如凝脂，幾乎看不到任何毛細孔的光頭，應該是禿掉的，不過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掉光，難不成是傳說中的「鬼剃頭」！

一陣雷鳴剎時打在一劍封禪的心裡，受創的幼小心靈倍受打擊，他不著痕跡的撫著悶痛的心窩處，然後深深地吸了口氣，儼然一副講道者的口吻，論理說道：「世間現象有得必有失，當下頓悟之後，三千髮絲還諸天地，了卻我執，當下吞佛童子也已成了過去。」
　
劍雪拍拍他的肩膀，緩緩閉上眼睛，然後深吸了口氣，回道：「你教過我，說謊是劍者最慘烈的自辱！」
　
一劍封禪頓時瞠目結舌，無從辯駁，這種被自己的話給堵死的感覺，真是五味雜陳。
　
「老實說沒關係，我不會笑你。」劍雪真誠地道。

一劍封禪沉思了會兒，然後看向劍雪如此誠摯的表情，最後還是開口說了，數句耳語盡可能雲淡風清的將事情草草帶過。

「什麼？用腦過度，一夜落髮成禿？」劍雪錯愕地重覆著。

也難怪一劍封禪以前常常坐在篝火邊發呆，畢竟思考得太深入、想得太多會造成髮量減少的困擾，不過這下連這種困擾也都甭擔心了。

「小聲一點。」一劍封禪羞愧的想找個地洞鑽，堂堂七尺男子漢，不是悲愴過度而一夜白髮，竟是苦思過度而一夜無髮，這件事傳出去他這個北域三大傳說之一的人邪，還能在江湖立足嗎？沒被指著叫禿邪就該偷笑了。

劍雪即刻聯想到困擾一劍封禪已久的難題，趕緊問道：「那吞佛童子呢？」

「他不會再出現了。」一劍封禪篤定地道。

「為什麼？」就劍雪所認知的吞佛童子，不僅縱火成性，而且意志艱定難摧，怎有可能這麼輕易就不會再出現？

一劍封禪還記得那夜，黑沉沉的，不見半點月華星輝，思緒也沉沉的，隱約他看到一個透著燭火般光亮的圓燈在闃黑的空間裡閃爍，一襲白衫在風裡招搖，透著似星點般的金眸，盛載著屈辱的微光，他聽不清楚那抹模糊身影的低喃，隱約他好似聽到一個不斷重覆的關鍵詞，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吞佛童子的任何消息。

他搔搔頭，楞頭楞腦的答道：「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好像跟他不想被叫做『禿驢童子』有關。」

他永遠都忘不了吞佛童子向他告別時的模樣，活脫是一支點燃的白色蠟燭，彷彿在悼念著什麼的逝去，充滿了濃濃的哀傷感。

「禿驢童子？」劍雪將字詞咀嚼了會兒，而後看了看一劍封禪的頭，忍不住噗嗤笑了出聲，這也難怪吞佛童子不敢出來縱火了，因為有固定爆發周期的活火山，已經變成一座禿山！果真是有得必有失，一劍封禪這下倒是因禍得福了。

劍雪平復了笑意之後，繼續問道：「未來你有什麼打算？」

「一起退隱江湖如何？」一劍封禪笑著回問。

劍雪微偏著頭，不甚明白的表情，再認真不過的語氣問道：「你不是要繼續待在寺院嗎？」

一劍封禪差點沒昏倒，這是什麼情況？當初不是說好解決了吞佛童子就要一起去退隱的嗎？劍雪現在又是哪根神經接錯線？

「吾之前待在鴻蓮寺是因為你要我在這裡等你三天，可是你卻讓我一等就是等了三年！」

迷路迷了三年，讓他等了三年也就算了，重點是在寺院裡，對著一大群頭型發光體，不僅刺眼而且有礙觀瞻，他還因此差點得了青光眼。要他參與誦經念佛也無所謂，反正就當牙齒在癢隨便亂念，但是提到吃齋他就很有怨言，三年素食下來他幾乎快跟牛羊同等級，在路上看到牛吃草，還被投以防備性的敵視，這根本就沒有天理嘛！

「難怪我會覺得我好像一直在走路。」劍雪一點也沒有意識到問題的癥結，只是就事論事地說出他的感覺，而後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問道：「咦？等了三年跟你要繼續待在寺院有關嗎？」

一根理智神經斷裂，一劍封禪突然有種想掐死他的衝動，怒道：「我沒有要繼續待在寺院！」

「你不是出家了嗎？」劍雪不懂為什麼一劍封禪會生氣，事實不是鐵睜睜的擺在眼前嗎？

一劍封禪眼神微瞇，雙手緊握，咬牙切齒的語氣說道：「誰跟你說我出家了？」

劍雪一聽，才恍然大悟，笑著說道：「你不說我還差點忘了，你的頭髮是禿光的不是剃度剃掉的。」

「最後一句不必特別強調！」

「既然你沒出家，為什麼你會跟著他們去做法事？」劍雪想著想著，還是覺得奇怪。

「不跟著去做法事，他們早就把我趕出寺院。」況且鴻蓮寺又特別窮，附近也沒有什麼村莊，荒郊野外的，難不成真要他割草來吃嗎？不跟著做法事而賴著當菜蟲，沒被鴻蓮十八金人圍毆就該萬幸了。

「既然這樣為什麼你要繼續待在寺院？」劍雪皺眉，顯然不懂一劍封禪到底在堅持什麼。

「待在寺院是因為你要我在這裡等你！」劍雪總有將問題又扯回原點的能耐，不過這點程度的問題對他一劍封禪來說，不過是雕蟲小技，不費吹灰之力，反正只要將劍雪的注意力移開，話鋒一轉，就能順利化解，而後他對著劍雪說道：「既然等到你了，就走吧！」

「去哪？」

「天涯海角任我行！」一劍封禪朗聲笑著，便邁開步伐，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好提議。」劍雪贊同地道。

夕陽將他們身影拉長，落在潔白雪地的兩道影子，相偕相行，離開江湖，從此不再過問紅塵俗事。

佛寺的暮鐘敲響了未來，曾經遙不可及的未來，曾經窮其心追求的不可知的未來，如今就在觸手可及之處。

[ 此貼被煙嵐在2007-10-08 20:4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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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r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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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9)

6樓發表於: 2006-03-08 09:5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神子您雖身為戰王之後，可平常卻完全看不出來
不知您是花了多久的時間才接受這個身份
而且您為了吞佛真是盡心盡力了
如果他知道真相不知會有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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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痕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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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7樓發表於: 2006-03-08 17:3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看了大人的文,心里一直在猜想,鸠盘的赌是不是输了?
吞佛对魔界的忠心是不是间接或是直接的伤了鸠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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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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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2)

8樓發表於: 2006-03-09 05:2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TO Andrea：
關於這幾個問題，就讓鳩槃神子來現身說法：
誰不是人生父母養，所以魔也絕不會從石頭裡蹦出來，身為戰王之後的王族身份，這應該很難不接受吧，
畢竟誰小時候不是靠人吃穿的，直到上一任戰王掛點之後，只要理所當然的接任戰王之位，
雖說平常是黑矸裝醬油看不出來，不過久了久之也接受這樣自己這樣的身份。
至於對阿吞的盡心盡力，當然是為了日後美好的未來啊>//////<

TO 天痕重景：
無論鳩槃神子是不是賭輸，這樣情況下的吞佛童子，就我的感覺來說應該是最痛苦的，
至於是不是會賭輸，就很難說，畢竟阿吞變成過一劍封禪，所以這場賭注裡決定輸贏的還是阿吞，
不過阿吞會不會醒悟恐怕還有很長一段路呵！
阿吞對魔界的忠心，鳩槃一直都很清楚，所以應該沒有直接或間接的傷害到他，
因為他們兩個要的東西並不同，阿吞要的是理想與情感並存，而鳩槃要的是自由與情感同在，
只不過鳩槃又更貪心一點，他要的是完成理想後沒有任何牽絆的，只屬於他的阿吞吶！^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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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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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9樓發表於: 2006-03-13 06:0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哈~~一下子看這麼多篇
還得喘口氣啦..

大大文筆真是好阿~
一景一物都描述的生動優美...

鳩槃神子在與人打鬥時都變的好可怕阿
彷彿死神的化身這難道是因為承繼戰王的身分麼?
吞佛最大的弱點確實是鳩盤呵...
每次遇到鳩槃時就會溫柔許多
他的一言一行經常叫我噴鼻血..XDD

這對以命換命的知己..羨煞旁人
但為何..兩人又要刀鋒相對呢?
鳩槃的賭局勝算幾乎是滄海一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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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雪燄】序~18(終) 外章：幻滅、如果 (吞/禪雪)

雪燄　【十七】戰神

雪燄【十八】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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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章】幻滅

【外章】如果

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雪燄】 序~18(終) 外章：幻滅、如果 (吞/禪 雪)

雪燄 【十七】戰神

雪燄 【十八】回首

雪燄 【十八】原點

【外章】幻滅

【外章】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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