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1.02【史镝】云海青莲（史艳文x解锋镝，史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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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nita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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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4-01-02 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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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2【史镝】云海青莲（史艳文x解锋镝，史all）

解释一下标题的配对，所见即所得，是史艳文和解锋镝的故事。在Lof上发过，想了一下在这里试试能不能也发一下。如果有不合适请告知我缘由，感谢。

•和原作冲突之处请全当架空，ooc烦请自避。

•本质上可能是史all，再次警告。

•更新中，接下来有两种可能性：

①连续写，出现一堆满含bug的内容（大体故事是想好了的，比较简陋直白）；

②哈哈坑掉啦！

[ 此帖被kanitako在2024-01-02 22:4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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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4-01-02 22:0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太宇境内，天气不和，地气郁结，六气不调，四时不节。
人有处混冥之中，神气不荡于外，然万物不得恬漠愉静，有搀抢衡杓之气，莫不猖狂而为害。*
今芬陀利华合六气之精以育群生，汇聚盘旋。于虚无凝有形，渐呈太极乾坤。囷旋焉浮空，莲香暗浮动。
是名般若，是名微尘。芙蕖芳华随风散，飘渺中虚影显现。

水中花影乱，天上月当空。
无主无着无所处之境界，屹起一勾峰。其上一人孑立，清俊非凡。

极目远眺，不见天下。
折扇徐展，半面掩去，“天其高，无日月星辰，不成神话。地其阔，无万物百态，不成人间。”

罡风乍起，衣袂翻飞。四下寂然唯有风声，突然远天一团流火，挟带庞然火气，雷霆飒至。

兽之鸗怒火不休、怒吼不已，流火似要直坠于地。
却见折扇一拍，拾足乘风而起，莲花座托人翩至半空，竟是位于火球必经之处。

抬扇前送，口中梵语呢喃，四周真言环绕，
【唵，钵啰末邻陀宁，娑婆诃*】

异咒伏降，万兽之灵受其感召，化作河图龙驾，受异人乘教。

青莲人影翻身跃上，
“便带吾前往人间不平之处吧。”

河图龙马昂首嘶啸，腾起踏空急奔而去。
足下身后业火逶迤，速成燎原之势，焚尽身后劣土勾峰，焚尽太虚中镜花水月。

天陷地裂，火光映天，洪荒罅隙岌岌欲合。龙马蹄影疾风，赶赴黝黑裂缝上方，凌空点地，催动千斤坠的威能，在地缝聚拢之前，如闪电似流星，没入其中。

莫测神渊下，裂缝开合，列缺间各显时空当下。耳边风声作响，瞢暗里唯有一裂缝中刀剑声浩瀚如海，兵戈相交，魔气横飞，战意铿锵。

初生之莲宏愿已立，缔约神兽掠过百千尘世，直向刀光剑影之中而去。

——————————————

辉光一现，已踏足凡间大地，乘主抛来的询问眼神，河图龙马只作不顾，灵气渐远。

暮夜暗沉，交织鬼影重重，林间一人独步。

琉璃衣衫书生弱冠，诡异蓝月高悬，隐隐不详之意弥漫。

抬头一藐月色，掌中扇柄轻敲，足下徐行不驻，脑中暗自思忖，
“奇也怪哉，不见生人影踪，唯有杀气浓重。尚需小心行事。”

遽然，破空之声击碎寂静，由洞察之刻极尽眼前不过一息之间。
书生反应丝毫不逊，一挑眉一挥手，折扇一展。

功体催动，扇面白莲首现内力浩光。
举扇格挡，檀骨纸面坚韧如铁，挡下无数邪簇暗箭。
反手一扫，真气浩瀚如浪如波，直捣暗处急流涌动。

青年初入人世，遽遭敌意暗算，内力充沛意气满盈，击中之处土崩石碎，余一地残骸。

不及收手走近一探究竟，青年有所感应，手中蓄势向周身拍出，变化迅疾残影频现，已用上混元掌之要义。
原来是同一时间，又有更多利刃自四面八方袭来。

一击不成，再不掩藏。
邪祟魔息倾巢而出，口中嘶嘶荷荷，声浪如海。

四周暗影凝结汇聚成实体，亦是藏魔纳邪，此番现形隐有浩荡之势。

几招试探下来，并无太出意料。
魔兵并没有高超的招式，亦似乎多以本能行事，自然也非是有生之莲的对手。
奈何敌人似不畏生死一拥而上，又数目无穷，源源不见尽头。

似乎他们正在不断聚集，
不止的挥招格挡间疑惑更深。
魔兵自四面八方不断涌来，在此地长留只怕无济于事。
何况成为众矢之的，不知会不会引动更未知的存在，诡异蓝月下一切陌生而反常，此时打草惊蛇实非上策。

无意虚耗内元，挽袖起势，周身莲影一现，震开魔兵无数。
衣袂翻飞，顿生残影，有生之莲欲提轻功远遁。

岂料变故骤生，重山叠嶂之外，一声鸟鸣长啸，远跨万里，竟分毫不衰，挟威能横扫，来到此地已如天际一线逼近。

尚在天边已显露红紫雷光，所过之处地动山摧，有如天阙倾倒，坠地闷声已先行而至，引动胸腔共鸣。

劲道不容小觑，躲避已然无用，有生之莲面露正色，双足踏开，手中疾催内元，化作紫华莲护，一抗威能。

正面相对刹那，林木摧折，狂风大起。邪音怪力同时抵达，闻之毛发直竖，悚然发骇，竟至惊魂丧魄。
神情恍惚间破绽已生，莲华顿碎，饶是早有准备，迎上冲击依旧趔趄几步直撞上身后山体。

心神大乱尚未平复，喘息间嘴角淌下血来。
脏腑隐隐作痛，心道若不及时打坐运功，恐成内伤。
可血迹无暇擦拭，旋即侧身避让，下一秒原先所倚靠的巨石已经刻下两道深痕。

兵刃再度袭来。

怎有可能？
自己早有感应尚且勉力抵挡，看似修为平平的魔族兵将何以恢复如此迅速？

心知蹊跷有意观察，遂化攻为守，避让躲闪。

风声作响，感应到四周来势汹汹，一时无暇他顾，掌风与扇威同起，一招退百敌。

后至之兵补上空缺，因此有了短暂的闲暇。
抬头环顾，只见魔气冲天，刀戈映照出头顶蓝月冷光，毫发无损。
不论是兵刃之利还是异族魔元，反似受之加持，气力大盛。

林中视野受阻，不知对方底细，是也先落半成下风。
心念一动，双手撑开，徐徐画圆归一，足踏八卦迷踪，身形鬼魅难辨。
魔兵迷茫之时，提气踏步，悄无声息立于树巅。
树梢枝弱叶密，此处不知力场是否有异，踏空时只觉地重极大。
绕是如此，此刻仍稳稳当当踩一片叶尖稳于高处，足以彰显青年不凡修为。

先前身处平地未能远观，如今再看，林区诡密且广阔，四处环山。
一眼望去却隐约觉得仍有哪里并不合理。

恰逢一昔风停，而叶间窸窣未止，地面上的魔兵彼此碰撞或是发出低吼，让人心烦意乱。
正当月圆，月华大盛，林间投影却无风自动，凝神注意片刻，忽然暗道不好，原来凡林木间皆是人头攒动，数量只比心中所料更加不妙。
四面八方不断聚集，只怕杀之不绝，若方才选择肃清敌兵，必定陷入久战，内元大耗。

此时应当是走为上策，欲从树冠悄然离去，然蓝月之下情况似唯有不断恶化，树枝猛然摇动，转瞬已为刀斧劈开。
足下轻点，换过旁边一处站稳，方才枝条已经落入魔气之中。

低头只见魔族竟攀附在树干之上，看似仅在起初为迷踪所扰乱方向，之后便一直在树下虎视眈眈，直至彼此如叠罗汉般一路来到自己脚下，刀锋不断自树丛中刺出。

不禁讶异，既然行踪已经暴露，干脆一跃而下，直踢群魔头顶，欲以魔海为礁，一步百尺，提气遁走。

运功之际，心下更沉，此地绝非寻常人间，内力损耗竟远超预估。
不仅一招一式更费气力，似乎这片地界本身就有汲取自身真气之嫌。

回想方才于高处所见，一时不知在内力消耗殆尽之前，是否能走出这片林区。

困于此处便是坐以待毙，足下不停，脑中飞转，欲寻解法。
前后困顿之时，头顶光芒却是再次闪动。

蓝月当空，实乃夜色重心，无人忽略。而蓝月之下又有低云涛涛，一点弧光在云层中穿过，因而闪烁不已。
弧光迫近，即将突破云海时化作一道人影从云层中飞纵而下。

远远只见，素影飘飘，似遗世谪仙，羽扇轻挥，胜蓬莱居客。
劈开迷雾重重，月下云开雾散。

弧光散去，夜色归拢，而白衣琳琅，映亮此间清芒。

明越诗号朗朗响起，
梦锁琼楼枕无忧，千古流芳别寒秋。
夕照云舟恨归晚，几度争锋几度休。

那人已在不远处，剑眉直入鬓，柳叶纳凡俗。氅领白裘微微轻颤，青丝高束气度不凡。

落地瞬间青兰内力蓬勃震开，肃清方圆数百尺。
此处眼下只余苍翠茂盛、月色拓影、残风削叶摇摆悠然，以及他与自己。

片叶徐徐旋落，触地之刻那人对上自己视线。
瞬息包含意象万千，片刻好似无数日月。

未等解锋镝有所反应，那人却是快步来到他的跟前，
“得罪了，请跟我走。”

诸葛羽扇一抚，光芒浮现笼盖两人。
浑厚的内力包裹起自己，随后感到背后传来推力，自己被带动着随他向前，一秒已在数丈外，两边景色化作线条疾速后退。

半路出现未经苦战，内力充沛满盈，不仅自己通行无碍，更有余力再携一人。

不过须臾，两人已来到山脚，其人又带解锋镝踏轻功沿峭壁而行，掀起藤蔓缠绕，其下原来别有洞天，足以容纳两人休息。

意欲在此暂落，环抱两人的内力乍收。
解锋镝借势落下，浅送灵力探知周围实无威胁。
同时借机折扇回转，遮去半边面容，双眸微阖饶有兴致。

已知来者并无敌意，更是对自己施以援手。又是甫入世间所遇的第一个人，不由得心生亲近好感。
魔族嘶吼，邪音轰鸣，衬得诗号悦耳静心，厮杀一夜，又得一人可堪交流，其中更是有许多欣喜宽慰连自己也未尝察觉。

扇面收起，俯身恭敬行礼，“在下有生之莲解锋镝，感谢阁下出手相助。”
一揖行毕，依旧是抬眼静观对方神色。

解锋镝动作自然，亦知晓自己虽行了礼数，然君子礼数发于心，方才一瞬忍不住先作打量，虽不至于为对方所察，究竟于心中稍觉不妥。

对方似无察觉，只恬然一笑，朝他行一平辈礼，
“在下云海过客，幸会小友。”

——————————————

唵，钵啰末邻陀宁，娑婆诃：地藏菩萨法身印咒，其梵文可摧灭、粉碎一切恶业罪障，故古称此咒为灭定业真言

[ 此帖被kanitako在2024-01-02 22:3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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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4-01-02 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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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于是变成了解锋镝坐在石台边静静调息，坐看救命恩人忙前忙后。

云海过客看似不欲急着同他说些什么。

径自折了洞窟内干燥的树枝扔在一处，又伸手虚覆其上。
真气微运，魔息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掌下热气蒸腾，木枝间有火星爆过，随即自燃。

云海过客此举并没有太背着自己，只是解锋镝看在眼里，若此时急于探究他人武学造诣未免太过薄情。
但也仅从匆匆一眼，便已暗叹，如解锋镝自己的芬陀利华本质转化草木之力为己用，内功亦有阴阳之分，此人内功当属阳极。

火堆明明灭灭，传来柔和暖意。
云海过客立于洞口一角，面向崇山群林，不知道在观望些什么。
山谷夜风阵阵，吹动那人衣摆飘飘然，略显狂傲的名头此时正当好，也摆明了自己非是池中物。

“在下可否一问。”
解锋镝周身气息流转一周，疲意渐消，便敛气抬眼，率先打破沉默。

“嗯？”
尾音上扬到一种欢快的地步。
先是羽毛扇竖起来晃了两下，随即眼前的云海过客嗖地一下转过身来，笑吟吟地看着他。
“小友自然可以畅所欲言。”

本以为云海过客极目远眺，定是有所思量，结果现在对方一双隻燕眉饶有兴致地看向自己，竟是早已等待自己开口许久了一般。

没成想到对方是如此反应，反让解锋镝在原地咋舌。
这位兄台的性格倒是……活跃。

仔细想来，自己毕竟与这位过客萍水相逢。从交战之处云海中跃入自己面前，到如今匆匆调息完成，便连蓝月都还没有偏移数更，自己又怎能妄图对方的为人尽在自己预想之内？

揉揉太阳穴，解锋镝开口道，
“此处多险阻、少人迹，幽暗昏惑，邪魔滋长，不似人间居处。在下初入世间甫遭变故，心下愈加困惑，敢问此地……为天地何处？”

“哈，”
云海过客似乎兴奋得有些出奇了，手中羽扇乎乎扇起风来。
寻常君子居士，佩扇佩玉多为装点，约束自己仪表礼节。
到了云海过客手里，仿佛直欲将这薪火扇得更旺。

“恭喜小友，问对了人。不过不妨再讲讲，在下为什么要说与你听呢？”

无奈啊。

两人各自一头青丝，年纪不分伯仲。云海过客发鬓刘海处已生华发，看起来更有阅历些。
只是真相处起来，这云海过客倒是逍遥自在，有时竟全然不在乎自己形象如何。

“欸，阁下这话问得实在浅显了。”
深吸一口气，解锋镝手中下意识拨弄着扇尾挂穗，迎上那人目光，
“一者方才魔兵汹涌猖獗，地界中毫无旁人干预，应是司空见惯，本就如此。如此猖獗霸道，与阁下为人不符。
二来阁下出手相助，已与魔兵所图背离，群魔虽然智慧不足难成气候，却难保今夜这番动静没有有心之人坐观。
而真正重要的是，观阁下气度不凡，应当亦非此地之人。”

“若只听前两点，在下倒要提醒小友莫要以貌取人喽。”
云海过客似是觉得有趣，好奇追问下去，
“只是，其三何以见之？”

穗头已被抚乱，毛炸炸地蓬松开来。
解锋镝抿嘴，扇背抵住脸颊，却未藏笑意。
“阁下，莫要小瞧。
诚然，方才阁下动用真气内力，皆是一派纯正魔气。思虑周全，在下才学疏浅，亦无从分辨其中关窍。
然而，阁下一身内力，亦在缓缓流失，如此相同的境遇，实在令在下倍感亲切啊。”

行走江湖之人打坐潜修，是为充盈内力，引天地灵气，缓缓转化纳为己用。只要初入法门，日后依循此法，再愚钝之人也能日有寸进。

而在这蓝月之下，功体内力如受潮汐牵引，呼吸吐纳之间，真气竟隐隐流失，其引力虽同样不过尔尔，但已说明此处天地规则与他们的法门有所不合。

解锋镝静心打坐半晌，方勉强平衡外界牵引，更不用说妄图在这期间回转内力。
云海过客内功深厚，解锋镝本未察觉什么异样。
但恰逢适才云海过客起掌生火，似曾相识的情况一闪即逝，正因自己也是如此，才不至于略过：
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云海过客竟也在被这里所排斥！

拍打着的羽毛扇终于停了。
解锋镝端详着对方神色，云海过客只作不察，亦不置可否，开始回答道，
“这里确实并非人间居处，这里是魔世。”

“魔世与人世之间，又是怎样的关系？”

这实在不像一个九界中人会问的问题。
云海过客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说，顺势解释，
“中土九龙地界由魔世与佛、道、妖、仙等境界共同构成，你我人族大多来自中原……小友对此可有印象？”

回忆再三，无奈脑中实在捕获不到任何讯息。
摇摇头，解锋镝示意自己仍无答案。

“初时便觉天地不安，六气不调。恰逢兽之驡躁动逆反，在下便出手降伏。
借此机缘，原是想让河图龙马带在下前往不平之处。如今再看，虽然地点颇为诡谲，倒也并未来错。”

解锋镝本不欲说这么多。
兽之驡来历不凡，被外人知晓未必是好。

况且这坐骑甘愿为自己带路，结果却把自己带到这蹊跷的地界来。不知是不是怕被追究，甫一落地便匿形隐踪。

只是自己识人亦非盲目，眼前人虽然行事率性，如今不仅暗存了些惺惺相惜之情，更觉得其本性应当不是奸恶之人。

不知为何闪过一丝异色，扇尖羽毛贴着下颌摇晃，云海过客皱起眉来似乎细细思索了片刻，最后却是有些失望，
“倒是不曾听闻这等神兽……若不介意，以后若有机会，在下亦想见识一番。”

他瞧着解锋镝的反应，对方闻之倒是展眉一笑，
“那再好不过，”
不如说等的就是这样的话。

青衣书生眯起眼来略显促狭，抬手一指洞外，
“林中魔兵无数，解某方才在外，只觉得自己不是招蜂引蝶，也是招妖引魔。现在想来，应当是能够感知到异族气息。”

云海过客轻轻点头，“似乎确是如此。”

“魔兵如此源源不绝，着实麻烦。而恰巧，得逢阁下施以援手。
解某既已受之恩惠，大恩暂时无可回报，不如阁下便携解某同行，让在下另寻机会如何？”

魔界的追踪并未来到山脚，方才解锋镝真气运转，悄悄送出几缕气息在近旁探究，确认周围并未被布下什么阵法。

诸多阵法中，自然不乏匿气、藏踪，改变气息的用处。只是阵法一来启动所耗甚巨，另一方面则是难以按需灵活移置，若要使用阵法让人族在魔世畅通无阻实在有些困难了。

此人身上定然是带有转化气息的物品，自己人生地不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对方救下自己自然也不会毫无索求，如此想必不会拒绝。

“哈，”云海过客爽朗大笑，浓眉舒展，并不甚在意。
“小友洞察秋毫，此番是在下未能及时说明。”

“我身上确实有一物可助人改变气息，只是物品也是为人所赠，亦不知原理无法仿制，是以先前未曾提及。”

两三步上前，颇为热情地拍了拍解锋镝的肩膀，
“本来我也正有此意，只怕唐突提及让小友误会，既然一拍即合，便要委屈小友与我同行了。”

既然两人同行，云海过客顺水推舟，
“在下虽有些许情况尚在调查，但目前并无眉目。小友对此地尚不了解，恐怕也没有明确的欲往之处？”

自然是摇头，解锋镝示意自己对此暂无想法，随云海过客就好。

商定一番，既然话已至此，云海过客从善如流，就近在他旁边坐下来。
不一会睫毛闪动着，逐渐想要盖住瞳间一片曙色。
云海过客无声地打了个哈欠，背过身去，准备换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惊怪人间日短，微茫云海蓬莱。”
良久，解锋镝忽道。

云海过客没有回头，“什么？”

“兄台之名另蕴人生寄寓，只是解某想到此处非是人间，因而日是否短促并不了解，而这魔世一夜，却似过于漫长了。”

“哈……魔世一蓝月，人间七日夜。”
声音有些模糊，云海过客背对着自己，看不见神情，大概是有些倦了。

“原来如此，”
解锋镝点头，自己来到这里时满月凌空，苦战良久也并不是错觉，之后又调息数个时辰。

如此算来，闭目真正入眠一躺，醒来确实便能迎接天明了。

云海过客含含糊糊应了一声，示意在听。

此人教养颇好，困得沉了还愿意回应自己。解锋镝有些失笑。

人声渐消，风息便成蓝月下的声调。
寒气深重，在风吹得急时偶尔也闯进洞内。自己发丝被微微扰动，惊凉却是渐消，原来是远处火堆送来隐约热气。

如他们这般习武修行，寻常寒风夜露自然早已不受影响。
只是此地非同寻常，而真气流失天然有所不足，无怪乎先前云海过客生起火来，若无遮挡，只怕夜晚更凉。

抖抖摇摇的火焰似暖炉融融，解锋镝心中更暖，想起方才搭在自己肩头的手也如这炉火般让人感到可靠安心，不带任何探究。
弱冠书生阖目养神，勾起嘴角信口巧语花言，
“……阁下帮助关怀，实在令在下心生温暖。”

沉默间木枝发出爆裂轻鸣，落叶被风卷离百尺。

解锋镝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云海过客一声叹息，
“莫怨遥夜，小友早些还寝。”

对话实在略有些跳跃，不过夜深火暖将眠之时，昏昏沉沉情有可原。

即将入睡前解锋镝迷迷糊糊想到，情人方怨遥夜，自己自问适才可没几分怨愤不满。

自己与之相交不过一夜，这望月怀远，所思所怀自然也不是自己。

闭起眼来，云海过客俊朗风流又自在不羁的神情眉眼如露水淡去，琢磨不定，
只是不知他所梦佳期又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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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4-01-02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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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之时，小小的薪堆已经在这之前被灭掉，最后一缕灰烟也赶在他睁眼前消散了。

解锋镝睁开眼时余温渐失，第一时间朝洞口望去，略略有些失望地看见天色依旧一片暗沉。
天际的上层似乎有浓云笼罩，朝曦是一定看不见的，甚至连天上是否真的有一轮太阳都存在疑问。

“感到很不适应吗？但是这就是魔世。”

察觉到身后小小的动静，云海过客饶有兴致地打招呼，
“掌声鼓励自己，已经来到魔世第二天了。”

魔世一日，人世二七。
解锋镝勾勾嘴角，勉强应了几声，心中颇为无奈。
向来只闻仙界一天人间一年，这里自然绝对和小仙界搭不上一点关系，倒不如说更像来了什么中阴界。

……中阴界？

什么是中阴界？生与死的中继所在……

那为什么不是道学中的阴间，不是佛教中的阿鼻，偏偏是中阴界？中阴界的由来又是为何……？

疑问接连涌来，随即脑中一片刺痛，双手按住百会却无大用，一时再难回想。

“小友、小友？”
臂膀被人轻轻捏了捏，打断了本陷入混乱的思绪。
抬头时云海过客已在跟前，约莫是见到他情态有异，看起来略带忧心。

“无事。”
解锋镝摇头，示意对方无需在意，“大概刚醒来不久，乍然有些头晕目眩，现在已经好了。”

云海过客看着他揉脑袋的模样，挑起的眉反而皱了起来，抬起手臂有所动作。指尖靠近解锋镝肩膀，直欲再往上几分，却停顿了片刻，最终似衡量许久又意图放弃，显得倒是颇为踟躇。

手僵在半空，这么一来一顿，两人之间静默半分。解锋镝一动不动，眨着眼睛还在等待着他的举动。云海过客自忖本无恶意，这番情形却有些微露窘态。

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为自己开脱，只这么一犹豫，再低头衣袖已被人扯住向对方头顶上引，连人也整个靠了过来。

大椎天灵皆是命门，习武之人尤为在意，云海过客也是念及此举容易冒犯他人。
是以解锋镝揣摩出了他的犹豫，主动向他接近。

果然下一刻一双手搭上解锋镝的头发，轻轻按动的指尖微微有真气流转，按摩的倒都是些寻常穴位。
云海过客对气劲掌控娴熟至极，丝毫不引功体排斥，反而只觉热流囷旋，好不舒服。

几息过后，惬意安然，隐痛全消，
“梦锁琼楼，有好友妙手仁心，方知确实可以高枕无忧。”
解锋镝半靠着对方，双目忍不住微阖。

“莫要恭维，”
身后声音带着细微的讶异，云海过客敏锐地捕捉到话中小小的转变，口中念念，似要将二字咀嚼出什么，
“好友…好友……有生之莲将在下视作好友，是以毫无戒心。命门大开，便不怕在下借机胁迫于你？”

云海过客大氅之上围有雪白狐裘，此时两人距离无比贴近，绒毛随着动作微晃，挠得解锋镝面颊发痒。
“此言差矣，劣者诞生于苍茫大地，来历过往皆是空白。有生之莲不知来处，只知降身于世后，得到好友相助。”
摇摇头，解锋镝带着笑意缓缓道。

轻按的手闻言停顿了片刻。
解锋镝背对着他，云海过客感到指尖触碰的发丝动了动，示意小小的疑问。
这次的叹息没有声音，只是再开口时，带了薄薄的犹豫，编织在措辞的迟疑中，几乎要被吹散在暗里。
“先前未有说起，亦认为徒说无益，仅增烦恼……在下目前，应是也有一段记忆暂时无法想起，”

“欸？”

“……因此近来偶有头痛，便以此法按摩。见小友受此困扰，便也依法尝试了一下。”

解锋镝谢过，真心诚意叹道，
“我看好友对此地熟悉非常，若非言明，似完全不受影响。”

“好在影响不大，不然魔世之中，不知该如何行走。”
云海过客苦笑，“当时醒来，发觉已不在记忆中最后所在的地方，亦想不起中间发生了什么，若不是……明显有逃亡的痕迹，恐怕都要忽略过去。”

未等解锋镝开口，又自顾自讲道，
“近来头痛频率与程度都有所缓解，想来多少有些效果，或许不久便能想起来？只愿如此。”

“哈，怪不得在下觉得你我投缘，原是同病相怜。”
抵扇一笑，解锋镝见云海过客将话题轻轻揭过，心下微微叹气，也不再多谈，回头示意自己已经无碍，从盘坐的石台上跃下。

“蓝月夜若非有此波折，好友本无需逗留，此番多有耽搁。
现在长夜已过，如先前所言，接下来在下便要仰仗好友了，请。”

哈哈大笑，从旁起身，云海过客生得地阁方圆，眉目颇有些凌厉，每每笑起来眉眼间柔和不少。
“言重、言重了，不过一界浪客，并无耽搁一说，”两人向洞口走去。
“只是变故发生在此处，略有疑惑，倒确实需要前去一探究竟——小友，衣服裹紧咯。”

嗯？

云海过客带着笑意的话音刚落，
不明所以，解锋镝眉头还没拧起，下一秒已经被迫明白了关窍。
踏出洞口一瞬间，离开遮蔽之所，寒风呼啸而来。
野树闻风只是微动，刮至人前方知厉害。

解锋镝且行两步，已被吹迷了眼，不得已举袖避风。

耳畔呼呼风声大作，夹杂金石碰撞微声，勉力一睐，原是云海过客发冠上宝珠琳琅，珠玑垂玉交碰敲击，清越以长。

于风中急急向北而去，云海过客走在前面，似乎并不意外，声音夹杂着中气传出，教话语不致流失于长飚，
“熬过这段艰途，越过山的南峭，便不会这样了。”

所幸狂风与所行方向一致，避免了逆风而行的劳累。此地无人愿意久留，提气凝神，身量一跃数米之高，踩着山垣林木不断攀升。

为避急风影响，步步踏出费心费力，两人默契地选择了不多言语。
解锋镝暗自啧啧，此地荒蛮，若非魔族天生气力强健、习武之人运功应对，寻常人族万难通行。

原只道长夜漫漫，却不想长夜尽头更有狂颰。
凡寻常地界，无不遵阴阳之理。
地势低洼处晦暗无明，因而白日阴盛阳衰，又逢相应高峻阳气积盛，倘若有风，往往自高处向谷底流动。
而现下他们北向上山，却与风同行。

自己天生万卷经书存于脑识，天道常理实在不应记错，可见魔世种种，确实难以以常理揣度？

过不多时，狂风渐息，解锋镝料想应是地势至高之处将近，果然片刻后云海过客停了下来。
视野一片开阔。

北部山脉连成一线，前后皆盆谷平原。
其北边远处天幕低垂，举目皆纷纷扬扬，浓云倾倒，地上一片霜白，是不见边际的雪域。

至于来时的南边……解锋镝回头再看，恍然大悟。
长夜之中视线受限，结合一路观察，本以为只是群山合抱一片谷地，此时极目眺望，原来群山只是形成半月之势，谷地的另一边黑雾沉沉，却分明是水。
有水域，那方才大风便有了解释。

只是水域上方暗息笼盖，越远越消失于雾中。纵看得再远，也看不清边界，要想再了解详细，是做不到了。

“是海。”
云海过客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边是沉沦海。”

“魔世势力三分，但三方实力却不均衡。沉沦海成为了阻隔三大势力的天然屏障，海中颇为凶险，又有……又有策君镇守，不然势必再起烽火。”

原来如此，解锋镝点头道，
“只是如此和平必无法长久，恐怕纵使有海名曰沉沦，心中却自有沉沦处。
海中再凶险，挡不住欲海滔天。沉沦海既然能够三分魔世，即使专人坐镇，力量终有穷尽，能为通天也不能顷刻洞悉天涯海角。”

“所言甚是有理，你看，有一些动作就在眼前了，”
抬手一指，云海过客示意解锋镝向山林一角细看，
“平衡被打破确实只欠东风，如今看来，东风已起。”

果然自海岸线处铁船驻停，不断有牛头马面的兵将自其中跃下。
再仔细久观视野边角处，魔兵汇集如流，林木之下影影绰绰，竟都是隐约若现的阵列行进。

解锋镝暗自揣度，莫非云海过客所言“东风”正是自己前夜闹出的动静？可是为何？

转头去看云海过客，此人又只专心注意着魔兵的行进方向，得不到确认或是否认。

二人借着地利立于高处观望，除了正在不断有魔族走出的两三艘舰艇，旁边还有数条吃水极浅的船随意漂在一旁。

“好大的阵仗”，解锋镝皱起眉，忽然想到了什么，
“看起来，倒和蓝月夜里所面对的魔兵来源不同。”
不仅是装束和情态上有细微不同，于逻辑上也不可能出处同源。

“先前你调息之时我站在洞口观察，见远处山头有魔影翻越，料想是追逐你我的魔兵已经回归，是以安心回洞休息。”
云海过客同意道。

魔族浩浩荡荡拐进山坳的死角，看不到首尾。空船必定曾经也载满了魔兵，不知已经停靠了多久。

虽然上岸的位置离他们较远，但自海登陆，方向毫无疑问亦是北上。

这应该不是什么好事，云海过客表情不显好恶，但掩盖不住几分凝重，
“魔世南方为凶岳疆朝独霸，中部是幽暗联盟小国聚落，北方则有修罗国度。”
揽了揽解锋镝的衣袖，示意他一道沿着脉络向南方下山，悠悠道，
“此地属幽暗联盟境内至南，南方是大片雪原，无人定居，因此守关天堑便是此间。”

“这样说来，便是凶岳在入侵幽暗联盟了。”
解锋镝被他拉了一下，却是没动，微微笑了笑，
“雪域至南荒芜之地，却设下了戒备。在下不小心擅闯，数日之后便有大军入侵。个中关联，实在是好奇。好友不说，想来定也是不明就里，何不上前打探一番？”

数日来无数好奇堆积，此番问上一问，话倒是有些直白了。

正气天生，解锋镝无论如何不认为对方有所图谋。
无奈啊，心中叹息，对方未说的部分实在太多，亦无法苛责，有关这里的每一句都是他闻所未闻，又要云海过客对他从何说起呢？
如此直截了当，正是认为对方可堪结交，又是正人君子，才希望更多地了解现在的情况。

云海过客倒是丝毫不觉冒犯，只是摇了摇头，面露几分愧色，“小友推测皆是在理，这四面埋伏，确实本该朝着在下而来……是我连累了你。我知小友心怀天下，并非池中物，魔世凶险，不该在此处蹉跎。”

“要从魔世回到人世，虽非容易之举，但也不是全无可能……小友放心，若有机会，云海过客定当全力协助。”

云海过客话说得十分诚恳，只是这番话越不似作伪，越听得解锋镝气结，
“这样便是存心要将在下推远了。好友，我知你明白我的意思，也一定明白我之心意。既都能明白，何必频频顾左右而言他。

有生之莲为弥人间不平而来，誓愿不在地界而在人。
即使此地名唤魔世，且不说凡天之下皆为人间，纵三界九地，只要有你一人在，解锋镝便可为此停留。”

脑中经书万卷，此时也多少青年心性。
话已出口，对方依然只是未发一语，解锋镝心中微沉。

自己自忖凡事乐于谋定而后动，措手不及也能处事从容。
只是眼前人别有一番能为，也许是知音相惜，也许是心绪别生，令人无风自动，失了从容。

“走吧。”
最终，云海过客别开了脸，开口道，“我们要快些。”

“不论是谁入了雪原，速度都会大幅降低。那里地势特殊，再完整的队伍走入其中，分散也是必然，如此便有机会截住他们……下山的风不会这么大了，我们可以且行且说。”

“而且，你说得对。其中缘由，在下虽然确实不能肯定，”
云海过客抬头，盯着远处雪落纷纷，
“不过，躲藏只是避免以卵击石，如有需要，天罗地网云海过客也敢于面对。与其被动地端看事情发生，自然是要会一会才能了解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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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nita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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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4-01-02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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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比先前更厚了。”
看过四周，云海过客这样评价。他在前面领着解锋镝继续向北而行，近旁的树灌渐渐稀疏了，比起林木，越向雪域中去，地势越平缓与暴露。

能让云海过客远远地得到结论，还特地这么一提，想必前后的变化十分显然。
不过，“这里并不冷，本理应也有耐寒草卉根植。”
解锋镝左右瞧瞧，开口问道。

“我初时也不理解，”
云海过客飘飘悠悠地长叹一口气，
“沿着这一带走过去，才发觉雪域最特别的地方与其说温度，不如是这遍地积雪。雪存而不化，无法化水，反而成为了较为干燥的境界，草木难以生长。”

长袖被人牵动。他一低头，发现云海过客拉着自己向前，再看其人隐约有奇异的兴奋，示意他继续关注周围，
“再往里走些，更有稀奇谲怪。”

于是雪如薄雾，人迹两行。
微风拂扫，纷扬银砂作素霭，卷起千层薄纱扶摇。
足尖点过，溅起细雪化浮埃，涌退一如浪沫潮涛。

远观不觉，真正踏入才看见其中不可思议。这里的雪缥缈如无物，从来都说浩荡之水天上来，而入内细察久立，一片乱琼碎玉皆从雪地吹往高处。

解锋镝挑眉，露出几分讶异与狐疑。知他疑心是障眼法或是另有玄机，云海过客很高兴看见解锋镝的反应与他预期一致，笑意更浓。

双袖一抖腾出手来朝地上一拨，果真如烟似霭袅袅腾起。
又捧出形状去风中舀掬，那雪如沙一般勉强在手心停留，稍有被扰动，则又摇摆着飘离了。

茫茫大地，竟真是天地鬼斧，解锋镝惊奇不已，
“世上竟有无根雪。只是若风不止，这空中之雪向何而去，这地上之雪又从何而来？”

“是吧，初见时我也觉得很奇妙。万物归泥，水往低处走本是常理，但总有奇景奇迹颠覆认知。”
云海过客朗笑几声，两人且行且说，闲谈言语柔和了一片霜雪肃穆。

“雪来自于河流。幽暗联盟将这里另称为三途雪域，便是传说雪面之下有三川，在溃堤时偶能得见。如此想来，是川中溢出的水在独特地理下成为积雪。”

“此地地气奇轻，因而草木之物难以留存，但是，三途三途，自古忘川留人，你看，”
回身一指，解锋镝顺着回头去看，来时踪迹已掩在雪雾之中，余下最近几步距离相近足以辨认。

“我明白了，草木轻盈而活物难行。”
纵使魔世灵气难汲，因先前种种，他们急于前行，一路走来使了轻功巧劲，一步踏远，总有数丈。然而在这里，每迈出的一步却近了不少。

解锋镝无奈苦笑，
天地之灵对于修者一如既往地枯竭，每一步真气溢散，虽少如牛毛暂不足提，但被这魔世大地吸引而去，还真如噬人的忘川一般。
“三途雪域名副其实，魔世亦不可貌相，原来对释家宗学也有见地。”

“欸，佛者不念出身，而更讲求业缘因果。”
云海过客的思绪一时散了，他的目光凝视着解锋镝手中飞灰，缓缓滑向更渺远的地方，
“魔族与人族再有不同，也同样有幸得获智识，爱恨嗔痴至情至性，亦不有缺……故自玄奘于魔世普法之后，虽不至于盛行，传承从未断绝。”

“那么好友呢？如何看待释教之说？三教素来鼎立，好友又以何为先？”
语带调笑，微睨身边之人，风姿不凡，装束衣着虽青白始终，然峨冠博带，章甫齐全，举手投足更是顺势整衣敛容，自有华丽气度。

如果让自己来评判一番，那么即使从表面而言，云海过客博爱芸芸，心性显出几分出世离俗，同时又兼顾儒门华丽之处。
武林之中除了各自派别，不少人身负杂学亦在江湖行走，提及三教，解锋镝知他不会觉得被冒犯，不过是好奇他的答案而已。

云海过客大概未料这话锋一转，顿时有些哑然，微微沉吟片刻，
“三教得以久传，自有个中道理。有其相异可取之处，有其普世互证之处，在下倒从不硬判个高低对错。”

“愿闻其详。”

“若言及己身……百千世界空华影，自有牵挂未愿醒。闲云野鹤烟雨隐，乾坤虽定仍执心。*
无论放下还是出世，心存向往但都无法做到，身居其内，不持厥中也愿为所能为。”

此番答案证实自己的预想不错，倒也在意料之中。三教源远流长，修道人动辄数甲子光阴，凡习武之前又诗书必读，或喜或憎，谁人敢说不曾受其影响。
信梦幻泡影，又各有执迷，信乾坤天定，又盼一尽人事。
“是也，同生此世，同行一道，同抱赤诚一片，其心不改。”
相识以来见对方随心所欲惯了，解锋镝本不过一开玩笑，若是等到个任情恣性信口胡诌也不以为奇。如今得到回应如此诚心，又志趣相和，虽未曾细想，心下已经隐隐引为知交。

长风飋飋，细雪凝浮，
足下已经渐渐放缓，解锋镝于风雪里取出折扇置于手中轻敲，
云海过客与他直直看向同一处，余光睹见他动作，嘴上不忘拿他打趣，“世道沦丧，雪中弄扇，时节实在不符啊。”
话虽如此，当下云海过客自己手腕一翻，熟悉的诸葛羽扇也出现在手中把玩。

解锋镝被他如此做派逗笑，
“宽于律己，严以待人，可不是君子作风。”
两人最终站定。
羽扇上点点白雪攀升，附于绒羽之中，结坠冰晶翎花，云海过客轻轻摇摆下晃动微弱日光，耀眼奇异。
解锋镝九五三十档作文扇半开，因此间地重奇异，正反扇骨间不过须臾各已积起薄薄雪糁，如击岸碎沫。

默默嗟叹，解锋镝指尖拧动，将扇面缓缓展开。
垂眸见幅面大张，折壑渐平，口中朗声道，“志同道合相与同游本是美事，本该琴箫引歌，可惜若是来意不善，则辜负了如此雪景。”

语毕之刻长袖一振，顿时面背积雪同震，蕴集于扇面的气劲与飞雪一同，其势如利刃，化作青光袭向远处。
同时间云海过客羽扇向地虚拍，腾身飞掠而起，右掌金光一道闪过，携着沛然灼意如箭离弦。

电光火石间掌风先至一步，触及阻挡如汤沃雪，冰堆化雪水迸裂。
积雪碎而兵戈毕露，不待魔兵反应，下一刻有生之莲气劲亦至，青莲对利刃，教刀剑寒芒不堪移动半分。
两相角力魔息败退，青莲虚影轰然卍解，登时刀剑脱手，空中铿锵金鸣，噗呲落雪声此起彼伏，转眼周遭立满刀枪剑戟。

魔兵阴沉注视不发一言，此番对峙解锋镝看得真切，其腿脚兵革上沾有薄霜。
三途之雪尤为干燥，吸附于衣物之上也极易抖落，唯有涉水未干又直接步入才会凝结成型，魔兵确来自凶岳疆朝无疑。

“无端造访，难道是为了在下？”
料魔兵也无心斡旋，解锋镝索性单刀直入。
而魔兵只直勾勾瞧着两人，耽耽虎视如鹰如蛇，细雪迷蒙间雪地里更多身影逐渐显出轮廓，越靠越近。
两人心一沉，知已不可能再等下去，而魔兵也正待此刻，无惧生死地发难而来。

青莲扇疾旋飞出，扫倒一片后无声回转来到手中，转瞬后援又至，于是举扇从旁格挡，巧劲借左击右。

间隙中抬头留心云海过客情况，那人身位在前，此时身遭早已围满魔兵。
身影缭乱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看见那边华光一闪，顷刻间魔影倒飞出去，留下云海过客傲立其中，手中羽扇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手中所执墨杵。

那墨杵两端饰梵文镶金纹，古朴神秘，解锋镝回身击退两名魔兵后忍不住再看几眼。

云海过客手握宝杖，真气如流水涌攒动，丝丝缕缕顺着杖身缓缓涌入。
一刹那，宝杖金光凝聚，周身如水汽蒸腾，如浓雾缭绕。

额生双角的魔兵使巨镰已至云海过客面门，瞬间长棍以霆击之速直中腰际，浑身关节作软、虎口发麻。武器离手，再低头，平衡已失，再难站立。

法杖之上梵文浩光大作，挥舞则拖光生风，云海过客身段却极其灵活，辗转腾挪，棍起如金龙腾空，棍扫如灵蛇游走。

见云海过客那边游刃有余，解锋镝举扇挑落近旁刀戟。
长袖甩出，魔兵挥剑欲劈，不知解锋镝早已内力暗渡，甫一触碰便绞合蜿蜒而上，卷住两三牛头马面便向远处掷去。

魔息交错，风声大作，凉日之下四面狼藉。两人与魔兵战得难解难分，搅得一地纷纷扬扬，窸窣飞雪直扬九霄。

莫非在魔世，王道的兵法真的是以量取胜？
看着不断被自己和云海过客击飞打退却又源源不绝的魔兵，解锋镝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这个可能性。

如此车轮战自己前不久才亲身体验，
不仅要面对魔世天然的内力损耗，还要时时保持专注，单独的魔兵自然不足为惧，然而却需要每一次反击都不可有所闪失。

已过去多久了呢，解锋镝略略心焦。
不知是不是错觉，从方才开始逐渐听到一些异样声响自地下传来，像撞击、像迸裂。隐隐不详的预感鼓动，总觉此地不该久留。

罡风破甲如泥削铁，残片埋雪半映天光。
不断有色彩在余光里闪过。招招拆解之间，张扬魔兵舞剑弄刀无比清晰，细雪迷蒙飘拂肆意无比清晰，云海过客举手投足无比清晰，解锋镝只觉自己天生擅长一心多用。
料天下无人可以想见，或许就连自己也未曾琢磨过，如此绝世武学下意识施展开来，竟是为了留神云海过客的一举一动。

那明艳的色彩，来自于云海过客锦衣宝珠璀璨、头顶金玉琳琅，在阴沉白日下依旧光华夺目。

“好友，莫在此久缠！”

四周魔影重重。解锋镝低声喝道，几步疾踏，一夕跃起。

云海过客心领神会，转棍为横，高举过顶。
身影轻巧腾空，足见轻点棍上，乾坤不显，已是再借一人之力。

苍茫雪原，解锋镝直上十数丈。心中无形念化手中有生莲，真气蕴集其中，转腾愈快，最终脱离手心携无可抵挡之势砸向地面。

势如浪涌，力比惊涛，尘霙迸飞，飘然乘风而起。
云海过客此举空门大露，面前魔族多已被青莲轰碎心脉倒地不醒，身后仍有余下散兵接近。

无数冰晶雪凌阻隔在彼此之间，解锋镝翩然落地，白幔洋洋洒洒，似帘幕似帷纱，阻了视线，挡了看过去的目光。

被冲击而起的薄雾缓缓向天际盘升，几番盖天光，蔽昱华。
终于扰雪扬花有尽时，白雾渐散，人影重现。

帷幕向上收起，解锋镝先见到云海过客青衣随风猎猎，曲膝微弓，再看对方一对柳眉星目，正斜乜身后凛然长刀。浓睫微阖，自是毫无半分惧色。

最后发冠华饰一抖，长袍之下白舄踢出，向着侧后擦地后扫，魔兵踉跄不稳立时向前栽倒。
云海过客的动作却没有就此作罢，随即单踏于魔兵甲背，借势转身举棍横打。
虚握杖尾似轻盈无物，宝杖嗡鸣自势如千钧。

宝杖离地尚有数尺，然内力威压附加其上，有如指挥拳掌，所经之地卷雪瀌飞。
电光火石，一回身石破天惊，划出弧光，划出风响，划出飞雪紧随在杖尾之后。

好身手。
解锋镝暗赞。

以棍退敌在技不在力，可云海过客棍法使用不多，而进退之间身形灵巧，内功更是首屈一指。

以云海过客为中心，雪惊石走，毫无魔族立足之处。解锋镝看着风中大雪扑面而来，举扇半遮面，自身周围已然风息雪止。

直到有什么液体甩开一道，溅上青莲扇，污了荷塘影，于扇面撞击出清脆一声。
微微皱眉，反手一看，却见三途雪域何来有水，那分明是血迹。

自己使扇，云海过客用棍，武器性质本都该气力圆融，伤在肺腑少见凶光。

怎会？

丝丝血气隐约可嗅，解锋镝目光跟随四周魔族。没有，他们都没有皮肉之伤。

最终云海过客招至收式回转身来，前后左右近旁威胁已除，宝杖挽花，倒插入雪，露出半张侧脸。解锋镝自然看得清楚，那微抿的唇角，淌下一条血迹。

白雪之中像点点红梅溅落在地上，云海过客先前所言和此时斑驳殷红在解锋镝脑中闪过，瞬间明悟。

先前云海过客提及自己遭人暗算，而后又一直只有他来帮助自己调息，是以从未探究过他的状况……他的伤还没有好！

不知在遇见自己之前有什么人能将云海过客击伤，也不知现在云海过客又恢复到什么程度。
只知此时大动干戈，恐怕内疾受到影响。

顾不得魔世灵力难纳，解锋镝两步踏上前，一手掀开他背上蓝纱白袄，还没将手心贴上那人的里袍，已先看见披风下沁出的一小片血渍。
啧了一声，不曾过问云海过客意愿，已催动内力，将芬陀利华修复之力向他输去。

云海过客本来正以杖支地缓缓喘息，以袖擦拭了嘴角，侧过头来止住了他的动作。

“不用，无碍，”
云海过客的声音还略带气喘，但拽着他的袖子有些着急，
“我们快走，足下地面似乎不稳……这里快要塌了。”

看来先前所感没有偏差，只是这里一片雪域，塌？又怎会塌？

心中隐约猜测到了一个答案，但是无暇细思，破裂声已经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该走了。

“继续向北方去，北面一定有幽暗联盟的城邦。”
然方行不久，不远处轰然一声，一片积雪陡然掀飞，旁边地面塌陷下去，竟传出隆隆水声。

两人对视一眼，解锋镝发现云海过客也有几分惊愕，当即明白这不是雪域的常态。

三途雪域有三川已成为传说，可知三川平日不得见。
现在雪域之雪来自三川不假，可是为何川流如此暴戾？

有了缺口，缝隙蔓延就变得越来越快。不断有河水自地下涌出，看起来是地下川流过于饱和，开始冲击地表，如今终于寻到了突破口。

快走。

流水冲刷，雪逐渐离开地面，而留下本被遮盖的冰面，湿滑至极。

行了几步发现旁边不见云海过客人影，回头去找时那人已落在了后头。

云海过客旧伤迸裂，为求止血按了几处穴位，却也阻碍了真气流转，身形稍滞，已被裂缝追上，眼见足下一步踏空，原先冰面转瞬已成湍流涌动。

低头一瞧微微吸气，云海过客心念如电转，即使心知水流如此湍急，也只好化去手中宝杖，准备翻出自己的羽扇掷于水中，且当柱石一用。

此时一朵青莲及时凝停在前，云海过客心领神会，足间轻点借力其上，越过川流，倒似仙风道骨的出世先天步步生莲。

刚一落到解锋镝身边，就被解锋镝一言不发拽住衣衫以轻功相携，即使多带一人也依旧轻盈又迅捷。
所幸川流东西朝向，先前急急而奔，原来只是跨越了川流的宽度。

逐渐脱离了危险的漩涡，两人在飞雪中穿梭，朝着安全的方向飞掠而去。

“好友，多谢。”
心知现下不该打扰解锋镝运使功体，片刻，云海过客在他耳边低声感谢。

风声，雪声，此刻轻轻一声，心意已然传达。

解锋镝一时没有说话，云海过客只当他正会心凝神，本也未求回应，随着他于风雪里前行，暗自平复气息。

解锋镝一时没有说话，只心中默默在想，这是云海过客第一次喊了他一声‘好友’。

Tbc.

————————————————————

百千世界空华影：禅诗“百千世界空华影，一片身心水月光。” X}g!Lp
闲云野鹤烟雨隐：道诗“白云黄鹤道人家，一琴一剑一杯茶。” JCS$Tm6y<_
不持厥中......：儒家心传“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 此帖被kanitako在2024-01-02 22:3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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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4-01-06 01:1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双一哥真的很好吃
神仙cp了属于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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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4-02-02 02:2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向北再向北，一路急急而奔，磅礴水声逐渐远去，沿途厚雪飞扬不减。
三川漫流是三途无根雪之源头，眼见方才河水突破雪层涌浪滚滚，此时解锋镝心想，果然如此。

直到看见第一棵枯木矗立在飞雪之中，解锋镝知道，雪域快要到边际了。
扶着的人精神不振，方才他干脆将人背到了肩上。云海过客没有抗拒，很快就变得很安静。
解锋镝本有些担心，不过一时亦难以分心他顾，好在扑到颈侧的气息起伏均匀，应当只是浅浅歇眠。

枯木仿佛一根界标，自那开始，积雪迅速褪去，每一次落地不再溅起纷扬通天雪，魔世林木开始出现。
走了好久啊。纵使不在蓝月下，真气亦是难以支撑长久的消耗。

因着雪小了下去，远处也越来越清晰，一道黑线已经离他们不远。他拱了拱带着的云海过客，看着对方浓眉之下的睫毛轻颤，而后醒来。

“先前遇到的魔兵没有一个讲道理的，一时间见到了这颇具规模的边城，反而觉得稀罕了。”
解锋镝见他醒了，放下心来，就朝他开玩笑。

云海过客大概有几分不好意思，醒来后便不要他扶着，解锋镝看着对方衣服上少许赤褐色的印子，还想伸手，对方已经又打起了那把在雪域、在北境都实用效果不大的扇子。

他们走近了些，易守难攻的城墙已经逐渐能看出形状，再要靠近，若是城内有魔看守，恐怕就要被发现了。
云海过客摆摆头，看向解锋镝，“在我们之前，早有魔兵抵达；在我们身后，将有魔兵到来。这里现在如此安静，料想先前从凶岳来此的魔兵已经被处理了。这个当口，按理说暗盟没理由顺利放我们通行。”

“那么，好友现在可好些了？”解锋镝也是这么想的，因此这一问问的，自然是云海过客还能不能应付等下可能到来的“迎接”。

“托好友的福，较之先前已经好了很多。”云海过客嘴角又露出微妙的笑意，总容易引人怀疑他的话究竟有几分靠谱。
“……况且，‘按理说’， ‘按理说’，不可能凡事皆按理说，真正走到眼前了，才知道到底会是如何啊。”

解锋镝心念一动，有几分所感，又觉得抓不住线头，抬头对上云海过客的眼眸。云海过客也只由着他探寻，解锋镝看着那双棕色的眸子藏在浓密的睫毛之下，寻不到答案，便所兴端看事情发展。

两人行至城下，虽表面上神色如常，手中已经暗暗蓄势。高墙上一排排射孔之中，已经有不下数十支暗箭朝他们架起弓弦。

“梦锁琼楼枕无忧，千古流芳别寒秋。在下云海过客，携友人途经此地。冒昧来访，实无恶意。”
云海过客干脆饱提中气朗朗出声，直接点破了双方的戒备。

弦拉得更紧了。

解锋镝掩在身后的袖中也已经蓄起淡淡青光，早已会心凝神只待出手。

一息。

两息。

“哈哈哈哈。 "
一触即发间，忽闻高墙之上传来几声大笑，打破了原本的剑拔弩张。有什么人大概朝着墙沿靠近了几步，隐约可见到一个身影出现在城墙边缘。

那人边笑边抬了抬手，解锋镝感知到所有的弩箭霎时都松了下来。
“还当又是凶岳宵小，看来另有贵客到来。
此人想来并非普通兵将，应是将帅城主之流。解锋镝与云海过客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找出了几分讶异。

“此地偏远，又多生是非，是以凡事警觉。既然来者自称是客，两位，外面不太平，先入内再说话吧。”

两旁魔兵安静而无任何喧哗，不过片刻隆隆声自地面传来，漆黑的玄铁城门开始向内打开。城墙宽厚，在玄铁之后洒下长长的阴影。高墙上的“城主”没有说话，魔兵一动不动，漆黑的城门无声地敞开。

走吧。云海过客牵牵解锋镝的衣袖，走在前面率先接受了邀请。
他很习惯于此。解锋镝想，他好像习惯了保护者的位置，拉一拉身后之人的衣袖，然后向前走。我被当作了那个被保护者吗？站在他身后的，之前还有谁吗？

不过现在，足下是魔世的土地，头顶有即将升起的蓝月，身后是凶岳无法沟通的魔军，眼前有不明底细的一座城。
叹一口气，解锋镝也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不少人相信叹气会将运途叹落，自己倒不尽信。一些世俗漫谈遵循一下无碍，只是行走在世，心中郁气若再不能随心抒发，白白胸闷。
先着手于眼下吧。

眼下么，城主正好整以暇立在他们面前。
比起先前蛮不讲理，直接见面就杀的魔兵而言，能够沟通实在是一件幸事。

城主自称蛟目变，又道此处既为幽暗联盟无名的边境一角，联盟虽松散无比，但好歹边境不可无人，沉沦海初定后，盟主有意无意提倡魔族来此定居，时至今日小有规模。后为便于指代，简单定了个绝洇城的名来。

洇者，水流墨晕。兵家所言，凡地有绝涧、天井、天牢、天罗、天陷、天隙，皆地险勿近，这绝洇起得颇符地利*。

解锋镝望着对方如牛魔一般倒竖的冲冠短发，那脸庞乍看与人族别无二致，而额顶向上延伸出一对如犀如虬的骨角来，暗暗思量道。
此地虽属异界，凡有智识之物，果然统兵建国间大体类似，而彼此往来亦少不了权谋、形势等*。
越是接触，越感熟悉，越能理解。越是类似，越是复杂，但是，也意味着越能互通。

城主的话音已停，魔族竖瞳的目光放在他们身上。蛟目变率先具自陈道，已是尽了地主之谊，再来该是他们了。
对他们两个异乡人来说，能否和平地在此暂留，还是下一秒又要亡命天涯，就看接下来的分辨，于情于理该拿出几分严肃紧张来应对。解锋镝表面不动声色，无言间心里忍不住不合时宜地胡思乱想。
云海过客比他了解魔世许多、自己也多少自恃观察力不弱，细细回想魔兵大多牛头马面，怎么来之前只顾着收敛气息，却没想起往额头装一对角来。

略微察觉到解锋镝的眼神变得有些微妙，魔世的同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云海过客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能确定的只有让蛟目变久等肯定不妥，于是自然而然上前一步，主动娓娓道来。

在云海过客口中他们二人只是普通魔族，深居少出修行为主，崇尚和平。至于为何在略显巧合的时机来到这里，则是被凶岳的来兵惊动，故而向北寻求庇护，一路刚好除邪惩恶。
和解锋镝所想不差，换做自己来答，毕竟走一步看一步，也大抵如此。

“嗯”，蛟目变点点头，也不知听信多少。倒愿释出善意，挂着几分笑道，“先前对抵达城下的魔兵用了点手段，对二位在雪域中的帮助已有听闻。”

既已提及来时所见，云海过客回想道，“魔军规模似乎不小，沉沦海水沉浪险，古今往来不易，而凶岳疆朝此时数艘大舰先后抵达，可见准备充分，早有预谋。”
这是在颇为郑重地提醒城主往后麻烦不可轻忽。

绝洇城到底偏远，整座城池应该规模也不大，他们已经是在城主的宫中了，解锋镝看着不远处的门楣栋梁，皆质朴无华，就算魔族对亭台楼阁不以为意，这里也绝对称不上恢弘。
多相比较，最为用心修筑的应是边墙城防了。

“此处虽小，两位长期在此地潜修，又方从南山走过，自然知道这里借了三途地利易守难攻，一时亦有防备之力。只是凶岳既然进犯必有把握，我已向胜弦主传信告知此事。”

胜弦主，那位幽暗联盟的盟主……

惊讶于眼前这位城主的坦诚，解锋镝抵着扇柄侧头去看旁边的云海过客，与城主相谈前他们曾短暂商量过接下来的问题。
按照先前的设想，倘若城主愿意以礼待之，那么接下来究竟是匆匆过境，还是先在城中暂留，便看云海过客意愿了。解锋镝行走魔世，本无要务，就不知云海过客想要打探之事如何，解锋镝纵有心相助，然而对方既没开口，便耐心地等着他愿说的那天。

当时云海过客闻言反问他是否有什么想法，
“不知好友之事是否紧急，然而有伤在身，力有未逮只怕事倍功半。”可惜这个问题对解锋镝来说有些多余，只是挂念他的旧伤情况，是以思索再三，颇为不确定地提议。
话音之中所担忧的变数双方皆心知肚明，只不过当时是不确定进入城中是否顺利，现在则是无法光看他们的一厢情愿，还要考量城主的意思。
云海过客如何不知，颔首歉意道， “非是我不愿说，而是可能……届时将要见机行事。”

见机行事……解锋镝心思回转如何之快，顷刻间隐隐有所感应。
果然蛟目变已经顺势继续下去， “二位，一路劳顿必已疲惫。如今不是一般时期，城外动荡危险，不妨在此暂住。客房已安排他们打扫出来，请。”
这便是要留人了。

解锋镝瞄了眼云海过客，只见他从善如流，此时甚至笑了起来， “辛苦城主，有如此安排，本君却之不恭。”

本君？解锋镝略略挑眉，城主倒是全然不以为意。
不过话已至此，不欲夜长梦多。两人拱手将要离开，两侧远远站着的几个魔兵走来了两个，意思是要为他们带路。

“哎，我岂会不知阁下在担忧什么？”
解锋镝与云海过客本来已经走出几步，不料蛟目变忽然于身后开口，似犹豫许久，又似忽然想到。

此话怎讲？云海过客闻言驻足回头，看向城主。

蛟目变脸上略有愁色，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们，“先前凶岳向幽盟施压，要求幽盟协助缉拿史艳文。”
解锋镝转身，只听蛟目变接着说，“传言都说那史艳文大概不知为何对上应龙师，本该九死无生，谁知最后竟然脱逃，于是惹得应龙恼羞成怒，大兴通缉。”

解锋镝看向云海过客，蛟目变的声音就在他们耳边继续响起，“前几日天象生变，幽盟部署于南山的魔兵似有骚动。凶岳应龙师远在沉沦海彼岸，对幽盟动向倒是关心无比，战识传来一口咬定是幽盟庇护了史艳文。呵，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一个由头借机出兵。”

Tbc.
____________________

孙子兵法•行军篇：凡地有绝涧、天井、天牢、天罗、天陷、天隙，必亟去之，勿近也。 0gev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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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不了权谋、形势：兵家四势，兵权谋、兵阴阳、兵形势、兵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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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24-02-25 00:1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本来想赶官方进度，赶了一半发现进度没有增长，只有废话变得冗长...本来想一章写完七夜，结果发现一夜就够一章。
•只好提醒：云海青莲所出现（和未来会出现）的角色将以截至本日的金光、霹雳更新为参考，不与其后可能的更新接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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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道山雨欲来，却是风波暗过。几番目光交错，最终归于缄默。异乡人且佯深山客，暂入居处，顺势而作。
三途长昼不知光阴几何，此后蓝月又升，灵气止歇，误入魔世的人从善如流停驻绝洇，习武者少眠，是以行事举止，与魔族无异。城首忙于外患，唯盼内安，是故谨慎警惕，随行皆有跟随，好在居内则不加干涉，因此双方各自相处，一时无事。

而自南山走来，一路奔波终于得获一夕平静，便又以人族的习惯将蓝月夜划分为七个轮转，并在七个分出的时间中发生了不同的事，后来两位人族其一将此中所发生之事进行了记载，只不过语焉不详，真正如何，唯有亲历者知晓。

适时天光方暝，由苍至玄，该为万物伏衍修养良辰。
云海过客启窗凭栏，舷外月华遍照岚山，魑鬼三两如蚍蜉，魔禽高飞争枯木。一花一叶须弥纳境界，魔世如何不是自成天地。乾坤间天理另生，嗔痴喜怒，五感六识，又有何不同。而灵力熹微，魔气排斥，山川异域，风月有别，终究归思难解。

笑意渐隐，拆落裘衣，欲上枕榻歇息。门扉轻叩，木音脆响，归拢千头万绪。
先前深思不羁，乍见好友前来，神情间闪过片刻迷茫。解锋镝站在门口，见他开门后凝滞一瞬，更捕捉到这一瞬分神。

看云海过客立足不动，一点忧心化作好叹好笑，便拿了扇柄戳戳未及移步迎客的屋主，“古有中郎将倒履相迎，如今却只有人据门不让。好友，待客之道实在教人心寒啊。”

云海过客如梦初醒，笑着将人牵入屋内。转身将门阖起，视线扫过廊落无人，掌心微动，明光微闪隐入门樘，再回头即见解锋镝刚将窗撑放下。
两人心照不宣，默视一笑。

“独乐不如众乐，众乐不如闭窗另寻他乐。有好友在便觉月色都难以入眼，可见我与好友实在甚为亲密。由此可见在下小处不周，好友也定当不会介怀。”
解锋镝左右料定云海过客也不会生气，便无奈重申道，“阁下性情，从初识起便让人觉得意趣无穷。”

“是吧！是很好吗？你也很喜欢吧，是吧是吧……”云海过客眼珠一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云海过客虽无髭须，不过平日里浓眉入鬓，目若朗星，望之略有些威风凛凛，笑起来眉头稍展，总显得柔和亲近不少。解锋镝上次看过，这次目光不免也几多流连。
纵被弄得稍微有些雾水，不过好在还记得自己来意，只好佯怒轻拍云海过客的肩膀，示意对方转过去，
“莫再胡闹，快让我瞧瞧好友先前伤处。”

啊。
云海过客从见到解锋镝起就知道对方洞幽烛微，见他直入自己屋内，大约是终于有个较为安定的环境，便开门见山想与他讨教一番。
岂料解锋镝一没问有关这九界大地更多来龙去脉，二没将大堂上有心无意之语拿来与他质问，冒夜而来是为那旧创。

无事。云海过客习惯性摇头。
这倒不用，“痊愈无法急于朝夕，旧伤过去已有多时。当时你也得见，那只是一时迸裂，外加魔世地利人和皆不在你我，故而久战过后捉襟见肘。”

“欸，讳疾忌医非是长久计。”
云海过客行事随性但皆有用意，解锋镝不认为对方会刻意感情用事推脱客套，想必灵力虚空，确实是伤势难愈的最大原因。

但不试过未必无用，先前自己睹见云海过客嘴角淌红，一时惊急，将自身真气分出些许输入对方经络，非但未引排斥，而且隐有修复之效。

自己慧心始觉时依托净莲而生，无人在侧却天生知晓那是法华经传中正开敷之芬陀利华，随后千瓣莲渐化无形，似与自己融为一体。
解锋镝将这诞生所见的化像与云海过客简单一说，又道自己思量这芬陀利华既能缔就有生莲，有生草木肉白骨的能为也未可知。

“好友之心我能明白，”云海过客沉默片刻，开口时换了比较谨慎的口吻，“虽是值得一试，但魔世行走不易，你……勿要逞强。”

若是无济于事，那自然无需逞强。若是真的有用，那又如何算是逞强？
略略苦笑，解锋镝于心中默默想了想，对云海过客只作点头称是。

“既然如此，那便延请好友坐于石榻”，雪地中云海过客血迹沁于肩颈，料想应是伤在背后。

“……”
云海过客悄悄咧咧嘴，看了他两眼。
恰逢解锋镝抬头间两人目光偶然相撞，分明读出几分不好意思。

先前云海过客已在室内脱去了披风，现在又开始宽衣解带，身量更加清减。此时贴得近了，似还有微微檀香芳馨。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不过是望闻问切而已。抬起的手没有放下，解锋镝口中安慰自己，解心释神表面上一派从容，心中百般不解，不晓得一瞬心劳意攘从何而来。

最后一件素白色金丝团锦中衣被解开系带，云海过客将颈领向后松了松，颈脊寸寸露出。魔世昼凉夜长，项背白皙，又有无数暗红瘢迹依附其上。解锋镝掠过一眼，已知其久经交锋，且已在此停留良久。

衣料继续下放，忽而一片青黑入眼，在绯白间极为刺目。创处已经结疤又豁开，几片血渍凝结在一边。
眨眨眼睛，解锋镝见伤口周边淤气未散，当时一定是什么直直朝着这如松脊梁重击下去的。
但仅是如此伤口不会破溃，看形态边缘，此物袭击时竟是带了什么蜂虿蝎尾，待到云海过客反应过来意图退避，倒钩又划烂了血肉。

解锋镝冷笑一声，云海过客修为有成，可这伤口迄今发青发黑，怎是寻常刀枪剑戟可以做得？
不再多言，抬手虚覆其上，运起莲华清气，于创处输入疏导。

雪域中点穴止血尚且觉得来不及，此时再探，发觉对方气息精纯如流形，乾极似大明。
虽然先前对三教有所浅谈，但自己仍以为他定然与释教所交甚密，或是机缘非凡。如今这气脉之间一派清圣，纯阳涌动，浑然应天而成，倒确实并不带有佛气。

那为什么？
解锋镝哑然，云海过客身披卍纹又使法杖，到底是为什么？兴致使然吗？

念头已经在九曲桥绕了一圈，原本还担心自己与对方素昧谋面，彼此所学也许难以共通。
不过现在担忧已经化解殆尽，云海过客功体与自己颇为相合，倒不如说，温热的气息让自己十分舒适。

由百会转入神庭，再继续下行，直至迫近延髓，忽而感受到真气一滞，一股阴寒反透过手中倒噬而来。
是这里了。
定了定心神，解锋镝化真气为探触，一点点化解淤积在伤处的瘀气。

怕催动太过损伤气脉，屏息循循诱之，没有多少闲暇的潜念之间暗暗生出几分万幸，云海过客本身根基非凡，不然伤处不会维持如此现状。
换作修为略浅薄些的人……有生之莲降世时恐怕就成为魔世唯一一个人族了吧。

屋中二人端坐，真气流转，襟衣翻落。
一点青莲清气缓缓欲祛阴寒，而这凝固的暗流受到触动，竟然自发退避凝缩。
怪不得云海过客对他的提议沉默不语，只叫他小心。这遗毒受到搅扰反而兀自收缩会难以消散，他定是发现了这一特性，才以内力在外侧牵制，让其停留在创处，随着每日修行逐渐化去。

此举保险，可惜效果如滴水穿石，是以这伤迄今仍然如此狰狞，在动荡中后患绵长。

芬陀利华自承净菩提心清净之理，经六道四生界死泥中流转，而不染诸垢，或许能可清心净气。
如此思忖，解锋镝有意以自身真气于四周流转，将云海过客原先对翳障的桎梏渐渐承接过来，缓缓包裹。
草木莲意替手纯阳，气息交错间流贯共调，两人心跳趋同之时，解锋镝试以神识探入。

眼开于心，登时灵台间一片澄黄覆，温暖如融金，轻盈似无物，飘然欲临飞。

“啊呀，好一处桃源乡，比起魔世凉日长夜，劣者简直想要留驻此处，流连忘返了。”
灵魂天然感到安宁无比，解锋镝念动而前行，混沌宏光间唯光影明暗之分，瑶雾浓霭重重。

鸿蒙中闪过一袭白衣，只来得及见到背影便又融于其中。
解锋镝展眉莞尔，“欸，好友邀请在下前来，还应尽地主之谊才是啊。”
神识共调不比现实，幻界无穷之广袤。方才他有意出声，目的是呼唤云海过客神思凝结，又方便对方寻来自己身边。

不过不知云海过客为何没有立时出现，解锋镝耐心等待着。
方才云海过客那一拢青丝在心中反复划过，只需如此一道背影便可看出其人必定长身玉立，英姿俊逸……只是好像与云海过客略微有些相异？

“……好友？云海过客？”
解锋镝启声再呼。

“啊，在这里，”这次远处有了回应。
解锋镝朝那里走去，拨开几重雾纱，看见好友正语含笑意从一片迷蒙中出现，也向自己走来。
“方才迷了路，这才寻来。”

识境身随念转，哪有什么迷路的可能。
“……有劳好友带路了。”
此地言语唯彼此可知，本该是相当安全的地方。可惜虽然确实想于此间留驻，不过维持识境需自己灵力维持，颇有限制。
解锋镝暗道可惜，此行还需速战速决。

方才真气运转云海过客也感受到青莲净化之效，如今彼此心知肚明，当即领先半步走在前面，“等下我与你一道，”
顿了顿，又补上解释，“此毒若是彻底解开，施毒者也将会有察觉。以我的气息包裹，可以让别人无法发觉你的存在。”

解锋镝看了看对方识境里依然毛乎乎的披风，淡青的下摆如浪水浮升，心潮也如沫拍在岸边。
“好。”

他们走得极快，因而体感及其迅速，温暖澄澈急转而下，连周围也暗了下来。
发凉是因体寒，变暗是因阻塞，一切指向根源。等到云海过客驻步时，环境已如暮夜。

应该就是这里了。
云海过客伸出手，解锋镝心领神会地搭上对方手心。明光闪烁两掌扣合间，此地本就是借自己与好友气力交融而拟出，现在感觉到柔和的纯阳气息虚覆而来更是如水入渠不费吹灰。

静息凝神，忽而混沌间焕然一清，似有凉烛照寂夜，正是解锋镝唤出了心口芬陀利华。解锋镝一手与云海过客交握，一手引指芬陀利华逐渐凝形，青光间千叶白莲虚浮回转。

此莲团圆正等十二由旬，果然非同凡响，人间难得。先前解锋镝的话竟没有夸张，其香淡至不察，其形洁净至圣，这传说中的佛门净莲恐怕真能逆走生死。云海过客暗暗惊奇，搭手支持间细细回想，又似乎并未听闻九界何处曾有如此奇物出世。

解锋镝内力加注，千瓣莲由虚转实。把大白莲花托在自己手中，就似掌中生莲一般自然。自己的灵力依其滋发、血肉赖其生长，功体中自有其存在，自己平日素知与这莲花关联势必紧密至极，这次将它唤于掌上，竟觉得心血牵连，自发生出了性命相依的怜护来。

无论如何，既然现在于好友有用便是好事。一抿唇，解锋镝掌中再催，欲释芬陀利华清净和抚之力，不知为何胸口同样有牵连之感，似刀尖轻刺、似暗火烧炙、又似心中血源源不断向外流淌。

奇怪。
解锋镝以真气游走，又并未发觉心口有什么异样。有生之莲洞察秋毫细心如发，此事本该多有记挂。可是一者云海过客狰狞的旧创挥之不去，此时绝不是分神的时机，一者，自己忆起初入魔世时，亦隐隐有心口剥离的幻痛，略有不适但又很快消弭，如今想来并非偶发。
或许是先天有什么不足，解锋镝简单猜测半分，未有细思，因为很快注意力便被引走了。

莲华大作，一息质变，识境中两人同时抬头，见千瓣莲如珠似玉涌出金色微妙光明，其光化为百宝色鸟，和鸣哀雅。华光映照之下，又浮现有八池幻象，池中又有无数宝莲摇曳。

在场两人皆是博学广闻，见此情此景心中何不觉得眼熟，“一一池水，七宝所成。其宝柔软，从如意珠王生，七宝妙色，黄金为渠，渠下皆以杂色金刚，以为底沙。”

云海过客恍然看向解锋镝，旁边人兰衫青丝，正全力灌注释放光华，为他弥补损伤的经脉肺腑。
他们借纯阳气息来到阴咒横阻的伤处，现在芬陀利华证八功德水想，所抵之处，祭令咒术纷纷化解，晦暗消除，如祛夜长日而出。

魔世人世分隔已久，中原武学甚少涉猎魔咒魔气，也就缺失了应对之法。无论中原苗疆，再是天赋异禀的人族，来到魔世都大受掣肘。对于他们两人而言，发现有如此净化之效的东西实在是雪中送炭求之不得。

解锋镝都懵懂于自己和莲花的关系，云海过客从旁一观更是无从得知。但见芬陀利华能为如此，便知非是凡俗物。佛国修者可以化佛光、斩邪魔、见宝相，就连自己也……可千瓣莲显现八池水，是真正佛门圣物。
他再低头，看着自己牢牢牵住的手，云海过客的灵力输送不绝，然而有生之莲并没有多取，那么如今改换晦明、颠倒夙夜的纯靠解锋镝本身修为。

千瓣莲明光播撒如流水，云海过客不自觉地拧了眉，心中惴惴不安，又去看解锋镝，却猛然被旁边人的面色一惊。
解锋镝面色如纸，云海过客与他自南山相遇度过几番波折，亦从未见其发白失色至此。识境非是现实，一切显像表达的都是灵力精神的状态。

不可继续。

“好友，已经足够了。在下再修养几日便可痊愈。”云海过客忽而出声喝止。

凡事可一不可再，如果说真是解锋镝能为通天铸就如此圣物，可他刚降世时的左支右绌历历在目。因此真正的关系则更有可能是解锋镝依赖于千瓣莲，那么这一出手，损耗的若是真气灵力已是好说，更怕是命元天运……云海过客甫一联想便毛骨悚然，如何能肯！

自己好声低语，一开始还恐惊扰了解锋镝。不料解锋镝充耳不闻，双眼紧盯着浮至上方的芬陀利华，抬起的手依旧源源不绝向莲心灌注。
解锋镝面色苍白一分，忧心亦多一分。饶是云海过客也有些急了，想去拽拽对方的蓝纹白衣，又碍于手中气息不停只得作罢。仓促间只好提声再呼，“好友，先停下，且听我说。”

一番劝慰听在耳边，解锋镝却想起刚入境界中的温暖曦明，至阳至刚、清圣如虹，那才是云海过客识境原本的样子。
现在芬陀利华涤瑕荡秽，天地四周逐渐恢复，只有与其伴生的解锋镝才感受得到，魔咒如泽如泥，似千年老龙曳尾于涂，发觉难以抵抗便立刻退避，以求下次卷土重来。因此眼下若是不尽全功，只怕功亏一篑。

听着权威已经快要转为怒喝，解锋镝试着张了张嘴，绞尽脑汁如何扼要地向云海过客说明自己的打算，谁知且一分神，莲心顿时不稳。
“好友，注意来！”
情急之下顾不得其他，一直以来牵住云海过客的手也只好放开，以双手之力稳住净莲。

“你！”
云海过客头皮一麻。前一刻他见解锋镝开口欲言，只以为终于能够松气，结果是解锋镝忽然甩开了他的手。饶是他反应迅速，解锋镝话音未落便已心领神会，后退半步，身位一旋，手已抵住解锋镝的后背。

合作至此，解锋镝心中已有打算。
于情，从第一次见到云海过客便让自己想要亲近，一路走来彼此从来都是尽心尽力，于理，对方于自己有恩，而来历恐怕别有故事，又在此已久。于内，自己还有许多疑问未解，于外，凶岳来势汹汹，绝泅敌友未明。云海过客没有后顾之忧，才是他们接下来的保障，此时绝不可功败垂成！

当即咬紧牙关，心力再催，索性将所余本欲徐徐用之的灵力一道攒入。只觉得轰然一声，脑中蜂然嗡鸣，胸口血脉如受牵引，宝莲光华在自己身上让人无端心焦，心府灼炙之感难消。

同时，芬陀利华暴涨数倍，绽作百宝色。千瓣之上脉逾八万，犹如天画。
光辉万丈的识界里，余毒再也无所遁形，在莲华之下绞灭无踪。
一时旭阳开天，沉疴旧创再无痕迹，邪祟魍魉杳然一空。从此识境了了分明，仍是天地不分兼有鸿蒙，然混沌之中亦有天明，曙升拂煦尽皆得见。

这样就没问题了。

气力一收，才感受到全身灵力已经几乎殆尽，一切都刚好。千瓣莲缓缓浮转，失了源头支持开始忽隐忽现，受到解锋镝抬指牵引，缓缓接近准备收归灵台。
忙碌至今有些疲惫，解锋镝闭了闭眼，感到一阵目眩。云海过客原本为他在后方护持，看见解锋镝神思恍惚，眉心一跳，上前扶住对方。
相触间无人有心再维持识境，两人同时闭眼，幻象境界寸寸消弭。
因而没人注意到转动的千瓣莲间，几片白瓣迅速干枯焦曲。白莲匿迹前的最后一刻，几瓣莲瓣凋谢了。

睁眼时已经回到绝洇城的夜色中，解锋镝视线浮动，先看见眼前青黑退散及近愈合的伤创，再看见翻身朝他抱过来的云海过客，然后心口开始隐隐闷痛，比起在识境中却要好了不少。

焦灼之感仍存，剥离之感仍存，像谁剖胸取物，从心口撕走了一片。

解锋镝靠到对方怀里，仍有一些耳鸣没有褪去，故而不知道云海过客焦急地在他耳边说些什么。
他眨眨眼睛看了看对方，留了些许邀功请赏的轻盈，又想安慰对方自己无虞。张了张嘴，最终都没有说出口。
当雪夜月天，心境便尔澄澈；遇煦风和气，意界亦自冲融。造化人心，混合无间*。不必出声，各自会意。

“休息一下……”
也许是解锋镝说的，也许是云海过客说的。最后他们都闭上了眼。

蓝月夜以人世所计的第一夜于是如此度过。有生之莲助人以生，云海过客散度消痕。芬陀利华宝池观想，心叶千瓣碾落为尘。

Tbc.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清心决》 k\mXo-:V6
“一一池水，七宝所成......”：《观无量寿佛经》 #|{BGVp
“当雪夜月天，心境便尔澄澈......”：《菜根谭•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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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nita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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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24-03-02 03:5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艳文生日快乐。
————————————————————

“为表谢意，愿为好友吹奏一曲。只是在下才疏学浅，当年亦只粗通入门，而后又长远未有练习。末学肤受浅尝辄止，聊博好友一笑，还望体谅。”
云海过客在他面前踱步，视线沿着两人榻边开着的飘窗一路延伸，落在枯林的蓝月光下，手里还拿着刚刚取出的管箫。

“欸，想不到解某还有这等荣幸。”
解锋镝看着云海过客仿佛很理所当然地从侧袋中取出长萧，觉得颇新奇，目光粘着那柄箫看了半天，随口打趣，
“与好友结识越深，越能发现好友技艺广泛、博学多才，真是一日有一日的收获。”

自己先前一时力竭睡去，再度醒转时，已经在自己的居寝之中，想来也是辛苦了云海过客，没料到时隔一夜还能得到如此回礼。

据云海过客先前所言，他自己先前受到重创，尚有许多事未能想明白。解锋镝本也想过他是否是不幸流落魔世，因此即使见他衣饰华丽，也没设想过对方随身会有携带这等……闲物。

这柄箫的竹身是少见的墨紫色，却不是紫竹所铸，质地并不算上乘。寻常洞箫讲究七节六目，可是此箫竹节纤嫩，竟连七节都不到。
眼波一动，解锋镝按下只作不察。

停下了手边捋自己袖子的动作，摆出正襟危坐侧耳聆听的模样，解锋镝垂眸，天经地义道，
“而且，高山流水觅知音，若能得闻好友天籁，已是几世难求，一路北上青莲遇过客，平生难得刎颈舍命之交，我又怎会辜负？”

八拜之交难能可贵，解锋镝念及自己与云海过客短短几天，已出生入死，在危机边缘走过了几回，又得好友几回援手，这刎颈之交、舍命之交，早已担得起了。
南山之下浅浅几句，又觉得与其志向相合，此时下意识地亲近于对方，觉得有此机会再了解云海过客几分，不失为管鲍美谈。

展眉一笑，云海过客便也不再推让，大方地盘坐于他对面的石台上。这个杏林间从来不乏能印商刻羽的琴师，对于武林之人而言，功法锻真气练心性，咏赋弹琴往往声高亦远，品箫弄笛亦是雅事。
解锋镝笼在袖下的手点点冰冷的石台，心里只觉得期待。

云海过客没有让期待落空。

唇抵风门，指尖悬停，曲起无声。
音节非是一切的起始，而是周遭钟灵攒攒先行。氛围变了，气息流转变了，无形的微风拂过发端脸颊，渺然杳无行迹，翕忽充盈身侧。

心神已然先被牵动了，心念已然不被察觉地分散至四方天地。
曲于此时起了。

轻敲出的空灵之音徐然和宛，闻者如置静夜，如临云端。

笛唤起，清清月轮浮，要将酒樽酬*。
寥寥数音，调已初有形意，解锋镝薄唇微动，默念唱词。
旋律他也熟悉无比，只因云海过客所奏，乃是名曲《良宵引》。
此曲简单，并不多么讲求技法，凡琴筝入门，必有涉猎。
虽适合入门，实则小而玲珑，其中意蕴无穷，除非心领神会，否则空得形法，难以融情。

别出心裁的是，良宵引乃琴筝名篇，云海过客以箫入曲，把它改入一柄管箫，则又另有造诣。
寒风冽冽刺过窗棂，魔世的帘幕由皮革制成，挡风避雨。此时帘卷遍，窗外自有蓝月在，寒光映雪照锋镝，所望明月却另在心间。深吸一口气，解锋镝阖目静息，早已被带入浓云月夜。

曲舒缓，吹箫人气息绵长，声韵悠远，如落珠滚滚，如银泉潺潺。
见他几时留，且散间愁。

是谁欲留？是谁将去？留者可是自愿，抑或迫不得已？去者又是否心无挂念，无罣无碍？

凡传情达意之曲，必伴有奏曲者人生寄遇。云海过客曾与谁分别，又为此人离愁偌久。
音行至此，略含哀切却如释心结。
且散间愁。留时提心吊胆，去后更添牵挂，愁思绵绵，且都散罢。

棂外月色落在异乡人发鬓，教白袍如海，银饰莹莹。

云海过客轻轻眨眼，曲调行下，承入中段。
曲娓婉，此生半是离忧，好夜供良俦。

亦是想到了词律，云海过客本就欲为好友赔礼，哪怕地宜不合，但月明夜朗，又有箫声引动云雾阵阵，可堪良宵二字。
美景好夜，良俦更是近在眼前，云海过客有心着重后半句，收回先前遥寄往人世的思愁，视线缓缓游移，最终放在眼前的青年身上，却是正撞入在月色下望着他的深棕双眸。两人目光一触，各有所念。
解锋镝心中同样在想此节，有好友在侧，那么今晚此时，无论如何都担得起一夜良宵。

只是古今良宵总有月相随，望月总与愁相伴，算来眼下正是深秋寒凉时节。
接下来这“髩发偏惊秋，悲乐散聚无定谋”放在此情此景，竟然如判词般令人哑然失笑。
奏曲人心也无奈，过往蜂拥，感慨千万。

过往经历波澜壮阔，却也没有太多回忆的闲暇。此时眼前闪过自己的旧友亲朋，此生半是离忧仿佛正是自己的生平写照。

回想起领军陷阵时踏过血海，自己无法认识所有人，却知无数英雄将士都是各自家中掌上明珠般的儿女，到了战场命如草芥。
回想起自己与长子共行时曾被无数周遭人士打趣，说黑发人、白发人，乍一瞧分不清长与幼，再一看分不清父与子。
回想起自己怀里的次子，在臂间静静沉睡，那么轻，重逾自己的生命，那么轻，重不过自己手中的罪孽。
回想起自己身边友人敌士众多，来去匆匆，故去或是离开，相逢或是相认，喜与哀、聚与散竟然真的皆无定数。

云海过客看着眼前人目光灼灼，回想起互相搀扶渡过雪域时他身上淡薄的莲香，回想起他倒在自己怀里时微蹙的眉头。
那日送走爱子后，没再想过在这漂浪魔世还能有人与自己一道。

于众生，自从被迫流落魔世，中原直接暴露在魔世的面前。就算故乡自有人杰辈出，却也必然生灵涂炭，血灾不断，始终挂心不已。
于眼前人，几番面对凶险，彼此志向相投，给在魔世流落的时日带来了变数，却也有人作伴慰藉良多。
未曾审视的重重心头究竟无可自抑地泛出几分欣然，早存了诸事结束后尽早再开魍魉，重走栈道的心思。

解锋镝本垂眸含笑，想说这律词真是会逢其适，知交演萧，我则为子期。溶溶月下，你我皆是一头乌发，这情谊若能日久天长绵延白首该多好。
心念如电转，抬眼间细看眼前人，却看见云海过客满心忧虑，眉间疲倦，又惊觉对方额前已有缕缕白丝拢入刘海。

云海过客翻涌着的种种思绪，纵解锋镝有心，也实在无从得知。然而音随情发，这箫声如何了得，情绪牵动，闻者共感，解锋镝本就未曾戒备，心关一时触动。

额前微风、堂外落叶、无根浮雪，顿时都成黯然伤神的借物。
云海过客呢，云海滚滚红尘过客，他会始终留在自己身边吗？同行的时日会长久吗？
自己呢，自己会去往何方？魔世、九界，自己是属于这里的吗？
此中愁绪，唱词之中是留者忧，去者忧，还是旁听者忧？

魔世中人惺惺相惜以外，血落于雪如触地红梅，青黑的伤痕犹在眼前，惊心触目。心情寥寥，解锋镝乘愿而来，根本不愿看如此鹤骨松姿之人在魔世蹉跎。

耽溺不过片刻，绝洇城偏阁之中，从无庸人自扰之辈。
今夕良宵，四目相对，清韵无言间，不同的誓言在对坐两人心头默默立下，不过是同源异流，殊途同归。
真正主意下定，所求坚明无比，几分迷惘散去，反倒无所动摇。
既已作出决断，一时心怀大畅。如此风前月下，解锋镝难得不躲不闪，看进对方浓睫下的眼底。云海过客气质如名，优游不迫，双目似棱晶美玉，一片碧蓝盛在里面。

他在看着我。解锋镝静静地陈述。

此刻再去探寻先前云海过客的烦忧，那些疲累愁思一闪而过，俨然已经消失了。
箫声明远，清亮直透浓云厚雾，韵如苍梧，青辉一缕漏夜信步。

对方一双笑眼这一刻没有放空至过往，没有放空至人世，白日长夜间的若有所思被搁置了，阴毒邪咒导致的头疼疲乏也已隐灭了。
奏乐切忌言笑，云海过客心平气和展眼舒眉，目光完整地放在了他的身上。
一时风吹帘动，穿堂入耳。压低云丝裘衣羽边，拂起解锋镝额前刘海的瞬间，音律经由最后一转，跃入末阕。

曲分三叠，一阕初绘冰轮，一派清静和谧，二阕引思动愁，到底盼月常圆，末阕韵归安闲，此时心绪开明，风雅恬静。

深秋相会，西风落叶，自古伤春悲秋，终归凄迷。良宵引并非哀曲，更有千里明月共相期之意。如今友人对坐眼前，亦可同望婵娟，又有什么好怨好艾呢？

曲舒畅，一扫先前沉郁，豁然开朗。连音如泉上下相倚，叠音打音清亮灵动。
窗外廊内，萧音所覆范围之内，早已云气暗升。气息浮动，迷离生幻。月笼雾下，朦胧惝恍。
一曲即毕，云海过客一双手节骨分明，指尖轻点萧孔，揉绰间，颤音如息弦收拨，如锒铛环鸣，清耳悦心。

末了首尾相复，却是调高八度，悠然远去，袅袅绕梁，余韵不绝。

音息良久，恍然如醉初醒。如大幕揭起，有醒木轻击。

“高音如剑，低音迷幻。”
沉默片刻，解锋镝轻叹。他意有所指，无奈道，“蕴内力于萧音，弄尘寰于不觉，布迷阵出神入化，起守阵超凡脱俗。好友，过谦了。”

音律所及之处如沙淘浪洗，不兴干戈、不动草木，却已经被潜移默化的灵力改换了一番，尽归云海过客所用。
表面上看起来一如既往，实际只要云海过客有心，无论这片环境之中发生什么变化，从外侧观察，都不会展现出什么异样，可以说是开辟了一隅隐蔽空间。
箫声蕴含道法，在其中则是友非敌，风平浪静一派平和，在外围则进可萧音化剑，退可致迷致幻，若是笛非萧，则正是当年绝学之一，迷尘笛音。

现在解锋镝悄悄散几分灵力向四周探查，在方圆十数丈之内皆能感受到这层薄薄的气息。
若是外界有人有心探听或是悄然潜入，则会被迷象诱导，所见所闻皆是人为构成。
关键在于暗起云盖雾障，借萧声为掩，松懈人的戒备，不知不觉掌控了一方空间，不知不觉所见已是幻象。是以解锋镝评价萧音外为迷阵，实为守阵。

云海过客淡然一笑，如何不懂他的意思。笃定此中谈话不为外人知晓，指尖搭在萧尾一下一下轻抚，随意回忆了一下，
“陈年往日曾经为一时逃名所创，时隔良久旧调重弹，往日种种人事已如千帆过，是以此情此景与过往再有共通，即兴还是改了许多。”
将萧搁在桌上，云海过客取下布料一角。

逃名？解锋镝一愣，冒出莫名的好笑。仅凭如今的相交，很难想象云海过客的这番过往。

“怎的，有何奇怪。”
抬手将真气一凝，几行字迹便被留驻于布料之上，又被他卷起。见解锋镝正神色微妙，双眉一挑，随便胡诌几句拿去逗他，
“若需佐证，此曲不正是前朝尚在时，宫城盛行之曲吗？往常时为功名惹是非，如今对山水忘名利；往常时趁鸡声赴早朝，如今近晌午犹然睡*，我就觉得很有道理。当时看尽朝堂险恶心灰意冷，如今梦在琼楼愿枕无忧，最爱风花雪月，实在理所应当。”

前朝啊……记忆空空如也，对话中提及的前朝旧事没有什么印象。侠以武犯禁，纷纷扰扰的武林，自己明明未曾求证，好像也就直接默认如此了。

“不像，”看着云海过客手中写写画画，解锋镝对他信口胡来已是习惯，摇头笑道，“不像。即使不了解前因后果，也可知好友所逃，乃是浮名。”

“哈。有何区别？”
云海过客掏出一只木鸢，造型小巧，但如果解锋镝没有看错，机关鸟在云海过客绑上布卷后，正在点头啄着他的掌心。

“三千功名可作尘土，八千云月却是需要有千里之志在前。慕琼楼无忧而不得求，乃称云间一过客；恰如世间烽火难平，却愿解除天下锋镝。”
垂在桌角的穗尾因窗外清风而来回扫动，解锋镝抬手停住挂穗。

君子本欲行路，而功名乃是行路所产生的一种回馈，过多的浮名只会让人滞涩难行，于是云海过客才会选择在月下逃离。

一个人、一匹马，一轮高月。
解锋镝不会知道，自己借无数意象所拼凑出的那个模糊身影，在此刻与几十年前真正骑马吟诗离开京城的逃名客重合了。

窗没有关。
云海过客托着木鸢向窗外一抛，随后偶木振翅，逐渐远去。小小的木鸟在月下生冠长羽，脱离幻雾的瞬间，已与寻常魔禽无异。

“何况琴曲见人心，丝竹亦可。”
解锋镝已经将箫握在自己手里把玩，指腹寸寸抚过萧节萧目。箫本是六孔，云海过客逐新趣异，另添两孔作八孔箫，便于转音承调。

几缕云霭浮荡在彼此之间，如丝如烟。
“生有生，大道自有徵。可惜身边无琴无筝，不然此情此景，也该与好友琴萧和鸣一曲才是。”
琴瑟之好何人不知，纵解锋镝改添一字，依旧略显失当。话甫出口，已然挪开眼去，未敢看云海过客作何反应。

余光见云海过客衣角牵动，似想说什么。却听解锋镝话锋一转，似随口问道，
“即使如此，这箫声依旧高了。曲高，便愈苍凉孤寂。这美中不足乃是由于音质轻飘，箫音本应较笛音沉稳，但是竹身尚未成熟，影响了质地。”

“而我观这竹身连七节都没有，似是仓促制成，不像人世来物。若说是魔界得之则另有一番说法，竹材长成少则一年……你在魔世很久了吧？“

莲香浮动，月影如淙。
木鸢已经杳无踪迹，萧身在解锋镝手中已如温玉。
杂乱的穗尾已经快被理清抚平，衣袖却被人牵住，教他停下了动作。

然后云海过客开口了。
“好友，尽可以问了，在下知无不言。”

但将笙乐赠良俦，披心相付共筹谋。迷尘笛音奏，立愿散薄愁，不负今夜月，不负今夜月清幽。

Tbc.

————————————————————
“清清月轮浮，要将酒樽酬......”：《良宵引》琴学初津词。（良宵引真的很好代有没有人品一下......） ALAL( f`
“往常时为功名惹是非......”：《雁儿兼得胜令》 ?} X}#
弹丝品竹，让云海过客用了一下迷尘笛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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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24-05-31 02:0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尘音似云气迷雾笼盖四方，云中人心下澄明，仿佛拔然超脱于别境，气息流转与外界分割。
蓝月以人世所记的第二夜已至极深，穹顶之弧七分，而今玉盘缓缓升入其三。

月华浮动，人影相峙。
一方话音落，只静坐榻上敛了半目，沉沉不作他语。一者随手执了紫萧，缓缓踱步，绕梁音如丝如缕，缠绕白袖成岚烟，附着青襟化池波。

实在过分，解锋镝想到。分明该是你所欲告知，却反问于我。
他明知自己在沉默、在等候、在等他自愿解答的时刻，却还是卖了个关子，狡猾地要对方亲自抛出问题。

蓝月盈盈，魔世万物躁动，退居此间放得静息。四下安宁，心却不宁。千头万绪，要从何问起。而混乱又离奇不讲逻辑的短短数日，如露水划过柳叶，又当真和自己有几分干系呢？
拢拢思绪，却发现手中欲握、手中需握，也不过萧尾一穗，毛毛地挠在心头。

指节无意识叩叩桌角，解锋镝朗声开口，“好友今夜愿为我解疑释惑，自然是却之不恭。然综数日之见闻，好奇之事归根结底，不过三个问题。”

解锋镝主意已定，一双眼睛如晖晖莹烛，“这其一，便是要从最显而易见的地方询一个验证。”

“若从一开始说来，当日所遇群魔凶恶无比，我于南山左右支绌，是好友恰巧出现在此处。”

来回于榻边踱步，解锋镝想到近来的桩桩件件，忽然觉得有些无奈，
“而后来到绝洇，城主直言不讳，偏偏又说幽盟正在追捕一位名叫史艳文的人。”

“曾听闻好友解释，魔世最低等的魔并无多少自我意识，幽盟通缉的方式便如此简单直接，让魔兵向人族动手即可，看来在魔世，人族可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身份。”

解锋镝暗道可惜，当时乃至如今仍然时局变幻难料，与城主匆匆一面，未能要来什么通缉令悬赏图。此时心念略动，思绪一缕便有些好奇画中人的模样来。
“史艳文与那应龙师一战后负伤而逃，而好友背上余毒初愈，更有许多记忆散落无法想起。好友啊好友，万般巧合在前，可否让我问一句，你究竟是谁呢？”

云海过客扫了一眼解锋镝比起的手指，最后迎上对方的目光。
他本斜撑在矮桌上，一手抵着侧颊，如今听着解锋镝娓娓陈述早已起身，听见解锋镝话音暂落，便笑道，
“简单的因果关系，自然不会瞒过好友。那史艳文受创甚重，流离时浑浑噩噩，恍惚间混乱至极，难以回忆起先前发生了什么。”

“如此这般，”解锋镝思忖那般情形，
“想来史艳文于魔界举目无亲，因骤然袭击，分不清日月时刻、不知周遭形式，处境危急……若要保全自身，当有两种方式可选。”

他的所言不错，云海过客自然而然将话接了下去，
“是也。一者是隐于山林，先图恢复再做打算；二者则是混入如绝洇这样的城中，探听近来有何风声。”

朦胧月映照石台，云海过客侧身拂过，抬手间解锋镝瞧见他袖下坠着的棉绸。如虎皮，饰貂纹，料想这便是先前所言，用以藏匿气息的赠物。

终究是他人饰品，解锋镝略略一想，不再多看。
云海过客眼珠转转，“史艳文在魔界行走，大概也有些本事，自知能在魔城中隐藏，于是选择了后者。匆忙之际便改易行装，混入其中。”

若是如此……现在结果已经摆在眼前，不必细思，脑海中满城头的通缉令便已连篇出现，教解锋镝弯了弯嘴角。

“哈，然后混水摸鱼之人想必很快便发觉四下张贴的告令，知道魔兵开始寻觅此人下落。如此一来，城内也不宜久留，兜兜转转，最终只好仍是匿了行踪，寻了何处偏远潜修。”
明明不曾了解过，解锋镝已然猜了个大概。

仅仅是魔兵，对有办法藏匿气息的史艳文来说并不构成阻碍。奇怪的是这些告令的用意。
只靠辨别气息来追缉一个人，可以说是干脆利落，同样也敞开了如此明显的漏洞。若说无意，未免心大而离奇，若是有意，则又像请君入瓮。
如是捉摸不透，敌明我暗，又兼负伤势，倘若对方有心，简单便会暴露，无论如何城中不宜久留。

解锋镝这样想着、当时的史艳文这样想着。

云海过客点点头。
他比解锋镝略高一些，此时自己站着，解锋镝斜倚着石台，便见对方思考时眼睫眨动，半盖在刘海下，聪敏又有几分俏皮。

心照不宣的氛围里，对话就有几分诙谐，是以讲着讲着笑意冲淡了近来的疲惫。
他叹口气，瞧着解锋镝清秀眉目，缓缓解释，
“离开城池，史艳文隐于疆野。不料一夜聒噪声起，见风声鹤唳，便自然而然认为是追兵又起，恐怕是告令与时局又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看见解锋镝拨弄坠穗的指尖停了下来，继续道，
“他于暗中查看，却不料撞见山谷林中魔兵正在围堵一位青年。青年似乎是人族，却因为史艳文的通缉，无端殃及池鱼。
救人为先，于是他出手携人离开。但他也同时感到困惑，魔世如此封闭，寻常人又该如何到来？”

“该说一声抱歉，”
他转身，朝着解锋镝郑重拱手垂衣，“非是蓄意隐瞒，近来屡遭变故，有幸会逢好友，又只觉来历神秘，故行事出言谨慎太过。”

饶是答案早已心知肚明，可如今真的听对方说出口依然让解锋镝略感恍惚。未等自己有所反应，眼前人已经欠身鞠躬，
“还请允许我对初遇时，以及直至此前的犹疑致歉。在下史艳文，于此魔世得逢好友，实乃幸甚。”

微风拂面月华浮，史艳文放下了一些不再必要的掩饰，郑重地朝他赔礼。
先前的云海过客已推脱了太多次，以至于现在他告诉自己一切都可以询问、一切都将知无不言时，自己仍然未有实感。

“哒”地一声，是箫尾敲于石台。解锋镝短暂地失神，对手中所握也失了力度。

箫身轻颤，带着解锋镝一起回神。
自己该说些什么，分明一直以来积攒了颇多话语，现在又好像实在没了必要。
再要临时去想，自恃读过经书万卷，匆忙间却跳不出半个字，只来得及摇摇头，
“不必如此。”

多么简单的答案呀，解锋镝想。
从绝洇城主第一次提及这个人时，答案就已经呼之欲出，等到他真的承认，自己又觉得不必如此。
不必如此……如此，如此是哪般呢？不必朝自己言明？还是不必向自己道歉？

史艳文，他心想，这真是个好名字，惊才艳艳、尔雅温文。
“艳文……”，解锋镝意识到自己同时也已经默念出声，平日进退得宜的心性难得失了方寸，既已至此，何妨再踏前一步。
“艳文，”他将称呼陡然拉进，“我不曾怪你。我知晓你的担忧，是故一路协行，未有强求。”
只是亦想了解你的烦忧，多少遗憾于你的沉默。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纠结万端。
解锋镝略略晃了晃脑袋，将散落的发丝别于耳后。心中有自己也未意识到的雀跃，只觉得久结乍解，豁然轻松。

他又悄悄靠近一些，伸手搭住史艳文的双臂，带着他坐回榻上。
话说得直白，心也跳得有些快了。他扶住旁边骨碌碌要往下滚的箫，止住对方欲说的什么话语，
“迷尘笛音掩耳目，难得机会，让我先继续吧。”

箫横在他们中间，从这一端到那一端。解锋镝随意开口，又续前言，“紫竹生长多年方泛深黑，音色均衡中庸。而箫以九节为贵，艳文这柄爱箫仅仅不过六七节，质地稚嫩，虽呈紫色，却并不成熟。”

“好友目光锐利，确实非是人界紫竹所铸。艳文来此数年，这箫也是就地取材勉强为之，材质自然也无从要求。”
史艳文叹口气，“魔界如胜弦主者，亦有喜茶爱竹的趣味，只是魔界地气不同，受千年来勉力栽培，所成之竹自成品种。”

“哈，艳文好友广及九界。怪不得在城内见到通缉令时即刻选择离开，原来是在这魔世有不少相熟者，简单伪装只怕不足。”
原来不仅应龙师与艳文过往成谜，看似连先前所提及的多方风云人物亦与艳文有所相交。
解锋镝揶揄道，“如此，解某更加好奇艳文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了。”

皆说曲音见心境，方才箫声幽幽犹然在耳。有牵挂担忧，有万里愁思，有百般疑虑，有隐隐憾恨。

魔世能以气息寻人，可见人魔两间绝非畅通无碍。艳文人如其名，这等风流儒雅人物，究竟如何来到此地，只教解锋镝愈加欲知其详。

“那便又是颇为复杂的故事了。”
史艳文也不意外，只是苦涩地轻笑一声，“此夜漫漫，让艳文自数年前的事思索一番，该从何谈起。”

魔门将开，山雨欲来。
绝情者弃无辜人，补天阙终功未成。
魔尊改易魔罗出，魔界流离寻归途
达摩金光退三尊，梁皇有心向灵真。
封印再缔，回返无期。
如此这般，中原如何、人世如何，勾勒出虚虚的轮廓，而过往如何、经历如何，描绘成渐渐具体的轨迹。

无期之忘失前尘，千瓣莲心犹怜子，此中详细史艳文不愿说、不必对他说，浅浅略及，没有辩解半分，也已让他略一由己及人，便感痛心。
我心中永存愧疚。史艳文道。我从不后悔每一件事自己的决定，但回头时时常会迷茫，是否换个人在这个位置，会做得比我更好。

“也许我的观念已经陈旧。”他顿了很久，很久以后吐露出一句从未于人前说过的话来。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解锋镝急于辩驳，牢牢抓住对方手臂，甚至有些过于用力。“我虽年轻，尚未有子——”

尚未……尚未？花凋叶落，一时心口有如撕裂剥离，让话语中断开来。
让解锋镝摇摇头，尽量定了定心神。

“或许面对同样的处境，人的选择不同，但艳文的考量我也能理解……圣人不必仙，仙人不必圣，况吾等凡夫俗子。”指尖闷闷地摩挲袖口，最后他宽慰道。

“己欲立而立人，而艳文未能立自，确实难以妄求因果颠倒。”

“就如易书所云，有圣人之道四，凡此种种，可证道亦可分。既已非尽善尽美求全求十，何以当则冀能相兼。”
仁太沉太大，道太广太远，这个话题太深太痛、也太难辩出是非来，解锋镝想，如果可以，效仿古往今来，与好友畅谈昼夜亦不足以。短短数言间，自己也不可能得知全貌，置评未免轻巧。而扪心自问假如异地处之，又会如何应对，终究非真正置身其中，难以给出答案。
也许会不同，但无人能断对错。

史艳文本意也在于让解锋镝了解过往，对迷惘与黯然未曾多言。解锋镝本欲聊作开解，念及此处，心中恳切，急着想要找到什么回转话题，不自觉又凑得近了些，
“纵使如艳文这般过绝人者，才长思远，强训博闻，又如何强求无事不兼？*”
他细思史艳文所言，捉出一端线头来，
“方才话间提到，艳文长子也曾一道被弃入魔世，如今却不在艳文身边？”
云海过客心性无常，却不可能掩住至悲至哀，因而解锋镝推测那俏如来应当处于能让史艳文较为放心的界地，或是已经平安离开。

果然史艳文道，“长子已经沿着魍魉栈道回返中原。”
他抬眼对上解锋镝无声的疑问，又答道，“但艳文在此处仍有一些疑问需要释清，故而暂留于此。”

“魔世虽非混沌无间，但好友亦非池中物，徒留在此不过蹉跎。因此若是好友回返心切，且近日一切顺利，我非常愿意尽快送好友回返人世。”史艳文这么建议道。

解锋镝颇感质疑，“好友先前遭受重创，何不选择先离开再做打算？”

“魍魉之上多魍魉，后艳文功体受创，此路难行。不过现下余毒已清，护好友一路自然无虞。”
史艳文眼神与他相接，真诚不似作伪。

“……艳文，我的答案依旧不变。”
默然片刻，他缓缓摇头。
解锋镝如何通观大略，深明冷静，分得清主次轻重。
史艳文于此独力难支，离愁与担忧是真，倘若在这里有所调查亦是真，那有自己陪同，定然好过一人漂浪。于情于理，合该如此。然而内心瓣瓣，或许自己也未察觉，纵找寻到千万条天经地义的理由，到底一念划过：原来他已有了妻儿。
萧音袅袅已经得闻，千里婵娟平添思与愁。三途潮声如在耳畔，友人的呼吸亦在耳畔，让他闭了闭眼。
——何况不仅想与你共处一片月下，更想与你一道，走得再远一些。

“第三个问题也许已经不算作问题。但仍想要请你详说此间形势如何，这关系到我们将要到哪里去。”深吸一口气，解锋镝镇静如先。

魔世三界并立互相牵制，而今凶岳出兵，说明平衡可能有变。幽盟若是因受凶岳逼迫才下发通缉，也就能多少解释为何绝洇城主并未真正将通缉看得很重，反而出言提醒。

你我于南山脚与群魔一战，不过一个蓝月的时间，凶岳的船兵就已靠岸。绝洇距离南山隔了三途雪域，消息不过传来不久。而要说天险地堑，凶岳与南山隔了沉沦海域，倒好像消息比幽盟还灵通。
看来魔世亦似中原，局面瞬息，又有暗处无数伺机以动。

长夜漫谈，浑不觉时辰几度。烟尘散去，如屋内言语暂歇。

窗外嘈杂渐起，惹得屋内人侧身靠近窗沿。
“闭门造车也不可取，城边似又有兵戈相交，好友，一同去看看吧。”
隔窗看不真切，史艳文转头朝他提议。

解锋镝“嗯”了一声，站起身来。
此时第三夜将过，他拂一拂袖，笑看身旁云海过客，“我们该去帮一帮忙。不过好友‘伤重未愈’，恐怕只能‘有心无力’，无奈旁观了。”

云海过客白衣白袍，正披上蓝纱披风，如何不懂。向他会意一笑，“那是自然。”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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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圣人之道四…”：用了一些《抱朴子》。没有什么具体意义，随后也很快即转移了话题。

[ 此帖被kanitako在2024-08-10 01:0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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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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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1.02【史镝】云海青莲（史艳文x解锋镝，史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