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0.26 【万聆】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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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0-10-27 0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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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6 【万聆】霜雪

万聆的原作补完设定，有一段参考了费孝通先生的《乡土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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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朔夜路过一个村庄，他在寻找独眼龙的路程中独行了很久了。这个村庄和其他的村庄没有什么区别，村里的老人说上数5代，都在这里扎根。村里的每个人都互相认识，叫得出名字，村头的老妇门端个篓筐坐在门前闲谈，谁家的女人今天去偷了汉子、谁家的男人今天打了女人。村里没有秘密。

万朔夜刚入村的时候是一个黄昏，他需要找个地方歇上那么一会，以便接下来的道路。村子里有一颗很高的树，万朔夜认不出是什么树种，只知道这树常青。村里的树显然活了很多年，枝繁叶茂的，树干很粗。万朔夜没有什么讲究，对他而言，或许一棵树足以。

聆秋露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个人明显不是村里的人。村里的人，身上带着泥土的气息。而这个人，带来了满身风雪。

村里来了外来人，这不是什么大事，村子所在位置距离主路不近不远，偶尔有过路人向村户讨碗水喝。

聆秋露邀请他上自家时，觉得自己眼花了，她觉得这个男人似乎多看了几眼她的裙子。

春桃砸砸嘴：“秋露，一般来说，男人盯着女人裙子看的，肯定就是他对你有意思哦。不过秋露你已经说了门亲，这么帅的男人是个外乡人真可惜啊！”

聆秋露又在早晨看到他的，金色的朝阳撒向陌生的外乡人，最显眼的便是那头披肩白发，身后背了一口黑金的大刀，淡淡地跟人说谢谢，露出一双淡漠、没有温度的眼眸，仿佛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他在意地，却莫名有着可怕地执着，仿佛除了那件事，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融化他冰凉的心。

如此的矛盾，却又如此的和谐。

聆秋露觉得不该是这样。她只是很温和地询问外乡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她们在那颗常青树下相遇。聆秋露听隔壁的阿婆讲：“哎哟，年轻的时候哪晓得事啊，相汉子的时候碰到了就是碰到了，你看一眼，就知道是他了。”阿婆的阿公前年去了，睡梦中无知无觉的，算喜丧，阿婆自己又独自过了一两年，前不久也去了。

聆秋露心跳得飞快，她能够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在她心中滋长。人在一瞬的时刻变会成熟。聆秋露在不知不觉中，像她无数个前辈一样，走上了一条甜蜜而痛苦的道路。

她没有丝毫犹豫，像一只飞蛾，扑向自己的光明，她的感情如同太阳，太阳能够融化霜雪，这个外乡人，他身上厚厚的冰层，是他独特的气质，也是村里所有少女梦中的情人。

“秋露……我不能——”话还没说完，冰冷的唇第一次触到人体的温度，火热，远远超出他的预期。万朔夜心底的锁猛然崩开，他猛地推开聆秋露，逃似得离开了。

万朔夜感到事情在超出他的把握。他对刀向来熟稔，有着胸有成竹的自信，又有着奇妙的自卑。万朔夜控制自己不去考虑，按照他的目标，他必须要成为天下第一刀，刀心坚定。但是在这个普通的村庄，事情在超脱他的道理，万朔夜在村庄盘旋的时间远远超出他预定离开的时间，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哪怕就是躺在那里，听聆秋露唱不知名的乡间小调，他也会感到平静。

爱是什么。万朔夜茫然，他只有亲情，他没有爱情，更何况他背负的，是父亲一生的荣耀，还有那不知名的大山。但是他知道，他在沦陷的途中，冰雪融化的过程是不可逆的，万朔夜的刀心已经偏了。练刀时感到刀锋迟滞，常常神游天外，回过神时霜雪已四处飞舞，一扭头聆秋露就站在树下，凝望着他。雪下美人，本是幸事，万朔夜却感到悲哀。

万朔夜知道理由，自己内心深处藏着另一个自己，他尽力掩饰自己的不同，退缩是他的主基调，但是他无法完全推开。
他抱住聆秋露的时候，手上的触感是那么柔软，人类躯体的温度与刀大不相同。有多久了，万朔夜再没拿起过除刀以外的东西。这感觉与父亲抚摸他额头时，她感到的完全不一样。

就像事情不受控制的那样，他们在乡间小道中约定，万朔夜罕见地慢下了脚步。他缓慢地走在路旁，漫不经心地扫着不知名的野花，眼角却一直盯着聆秋露，顺道震慑不怀好意之人。习武之人行路时总是匆匆，万朔夜这些年来闻刀而动，赢了就换下一个，从不拖泥带水，更不曾为谁停留。

他们在黑暗中接吻。在这方面，聆秋露往往比万朔夜主动，黑暗是最好的掩护色，被压抑的本能会释放。聆秋露邀请万朔夜去旁屋中休憩的时候，他愣了愣，最后脚步迟滞地踏入了房屋。万朔夜就像是等待凌迟的犯人，等着他的爱人伸出的一刀。

“不，不是爱人，两个女人算什么爱人。”万朔夜近乎绝望地正视起他一直以来逃避的事实，他遗弃了的万雪夜，一直存在。

敏锐如聆秋露，她实在是一个通透的女子，一个小小的侧身就发现些许不同，以及她触摸万朔夜的感觉。聆秋露躺在万朔夜身侧，她能够听到那一声声强有力的心跳，万朔夜则是完全僵住了，他不敢动弹。聆秋露缓慢地抚摸那一圈圈的布条，紧绷下是属于女性的乳房，万朔夜甚至洗澡也不会摘下，胸上的伤痕常不均匀，一刀刀提醒自己的初心，但防线崩溃的是如此轻而易举，另一个女人能抚平他所有的痛苦。

“其实我不在乎你是男是女，我只知道，你是我爱的人。”聆秋露在黑暗中笑了笑，“我早知道你是女孩子了。”聆秋露没有看万朔夜，她接着说：“女孩儿练刀很辛苦吧，我学琵琶的时候常被割到手，练刀肯定要流更多的血。”她的素手触摸上一道道的伤疤，狰狞的疤痕昭示着战斗的激烈，万朔夜的走了一条与她完全不同的道路，这条路要崎岖坎坷的多；他的身躯也很冷，常年使用霜雪的刀法已经深入他的肌理。

“你，不在乎？”万朔夜艰难地，他被灼伤了，似乎在找寻着什么词汇，可是他的语言实在太过贫瘠了。

“在乎的话我早就离开了。”聆秋露顿了顿，“朔夜，这些年来，你过得好不好？”

万朔夜自己意识到的时候，他已泪流满面，聆秋露轻轻地帮他擦掉泪痕。长久以来，独行路上的痛苦有了一个唯一的出口，秘密所带来的负罪感被稀释，她又多了一轮太阳。

万朔夜觉得她在发疯，自己也疯了，居然想要和她在一起。一个脑海里只有复仇这个信念的男人，是不会对女子产生心动的。但是感情不受人而控制，聆秋露包容了他的另一半人格，那个被他丢弃在隐秘的角落里的小女孩，第一次见到太阳。
万朔夜第一次想承诺什么，这与父亲的期许不同，是完完全全出自她本心的。他最近想起义父的时间越来越少，甚至独眼龙——也忘在脑后。她开始学会和恋人相处，听取秋露的建议，适当地展现一下女子的个性，在义父死后的人生里，她再未体会过单纯的快活。

感情一旦外泄便逃不开人眼，村里是没有秘密的。

春桃找到聆秋露时，她正在给万雪夜做护手，练武之人用的护手总是坏的很快，万雪夜虽是女儿，但从未做过女红之事，往往坏了便去集镇随便采买，不合适也不在乎，用到鲜血淋漓了才想起来换掉。聆秋露心疼她，便自揽下这桩小事。

“秋露啊，都什么时候你还在这里做这些！隔壁村都找上门来了！万朔夜他人呢！他怎么不在！”

聆秋露温和地回到：“朔夜这时候怕在练功，发生何事了？”

“我说你，你都订亲了怎么还能和别的男人往来，还和万朔夜私定了终身！”

聆秋露诧异到：“我昨日一早便回了父母，此生非万朔夜莫属，请爹娘退掉这门亲事。阿爹也同意了，说今日午后便去那家退亲，怎么，此事有变？”

春桃这才恍然，“好家伙，他们竟是讹你家来了，还什么高门大户呢，真是狗屁！”她急忙补充到：“那家人不知道从哪听到的消息，说你要和野男人跑了，今天一早就敲锣打鼓地说你和人私奔之事，骂你不守妇道。之前听人讲他们家生意上出了问题，和你订亲的三儿子是个混蛋，败了不少家产，你家只有你这一个女儿，阿伯肯定要陪嫁不少出去，他们家打得就是你这个嫁妆的主意！”春桃破口大骂：“不要脸的死东西！”

聆秋露刚刚出生的时候，她的父亲便把她许给了隔壁村大户的儿子。大户和大户，门当户对，一家的主人翁总是免不了这样的考量，而女儿总是摆脱不了这样的命运，嫁娶是用来维系关系的纽带，血缘关系牢牢占据着主导。

在乡村中这种感情是不容存在的。不需要这种新的关系，亲密关系是生下来就决定的。它更害怕外在关系的破坏，男女间的关系必须又一种安排，固定的安排，至死的安排。如同精铁打造的锁链，牢牢捆住两个本不相干的人。

聆秋露是被附在锁链上的一抹孤魂。

村里最有名望的人做主开了祠堂，召集了村里有头有脸的男人们，商量着，女人们站在祠堂外，缄默。村人最是自私的，聆父平时出了多少心力被视为理所当然，而受过聆秋露帮助的村户也都紧闭了嘴巴，没有人肯替她说话。对聆父而言，这种涉及到儿女行为不端的丑事更是没法徇私。他有着宗族的大义，在大义下，打死一个未婚的女儿这算不得什么稀罕事。

“绝对不行，于礼不合”“聆家教出来个娼妇，敢跟野男人私定终身”“别家的女儿都老老实实地，就她家的年纪轻轻就到处乱跑。”

“聆秋露，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你是村长的女儿，你给村里的其他女儿带了个坏头。”

那家人更是站出来，大喊到，她看上的是个女人！

村里的人议论纷纷，两个女人！怎么可能！“她们岂不是不能有孩子”“真是夭寿了，没孩子！没祖宗”
这简直是奇大的丑闻！聆家是造了多少孽出了这么个妖女，村里的老学究喊的声音最大：“老夫饱读圣贤之书，这简直是与天伦不和！是要遭天谴的！”村里人更是疯狂的大叫，绝不能让此事走漏了消息，要不然，村里所有的女孩儿都别想婚配了！家里有女儿的人看向聆秋露的眼神变了，每个人都在无声的对她说：不要脸，恶心，去死。

聆秋露露出那双温柔的眼睛：“可是爱没有不对。”

春桃气疯了大叫：她们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不行？

春桃劝聆秋露离开这个地方，聆秋露摇摇头，“爹娘已因为我而受负累，我怎么再能抛下他们，阿爹怕是一辈子也出不了家门了。”
“
如果我是真正的男人……如果我是真正的男人……”万朔夜第一次感到武力的无力，这是一种她无法改变的东西，折磨着这对恋人。

“这不怪你，是我自己的决定。我必须承担起来，阿爹年纪大了，他再也受不了刺激，阿娘已经哭晕过好多次了。朔夜，我不后悔遇见了你，能爱上你，是我最开心的事情。”聆秋露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鄙夷，“他们没法逼我再去嫁给那些男人，就说些下流话来骂我，没关系，我受得住。”她太过镇定，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坚毅，那种决绝的突破，万朔夜突然发现，自己从来低估了聆秋露的心性，反倒是自己，一直桎梏不前。

聆秋露没有选择。她把那匹白绫抛上树的时候在想，我死的时候一定很难看，没关系，万朔夜她不会在乎的。那些大人啊，总说这是错的那是错的，用圣人的标准要求别人，却放纵自己，爱有什么错呢？他们也有自己的妻子，他们不爱自己的妻子吗？他们好像不爱，自己的爹亲，似乎也会打自己的娘亲。

万朔夜无数次想，他要是个男人呢？他要是个真正的男人呢？我是个男人，我必须要是个男人，只有这样，秋露才不会遭受一样的痛苦。让那个孩子永远地不见天日吧，她死了，死在这个村庄里。

万朔夜从春桃那里拿到了聆秋露的遗物，他听不到春桃在说什么了，他看到聆秋露对他说：“朔夜，你终于来了。”

万朔夜伸出手，“秋露，我来迟了。没事，之后我不会迟到了。”寒风中的霜雪越发凛冽，最后把她自己淹没。“秋露，来吧，我们一起，去干娘那里，干娘肯定会很喜欢你的。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地方，你说好，太好了，我们走吧，东西我都收拾好了，来吧，跟紧我，走了。”

万朔夜又踏上了原来的道路。同时，梅香坞也多了位名叫聆秋露的歌姬。

后来听人说，那家被一把大火烧光了，烧死了好几个人，有人说他们是被聆秋露的鬼魂索命了。村里人对此事心知肚明，家家户户紧闭了大门，那家人无法，最后搬离了这里，再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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