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1.06 名為不捨的這條路（元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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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下雲霓作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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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1-01-06 2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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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6 名為不捨的這條路（元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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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為不捨的這條路

焦乾的土地、斷裂的島樹，衡島上極目望去是一片了無生機的荒蕪。

自從玉珠樹被砍斷之後，數百年來此地就是這種景象。

這天當他睜開雙眼時，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面容陌生的紫髮男子，隨即在他沉眠前所目睹的血腥殺戮也跟隨意識的清醒而鋪天蓋地的襲來。

為了殺戮碎島王脈之正統，雅狄王殺他衡島數萬無辜；為了王樹不死，雅狄王砍斷支撐衡島生氣的玉珠樹。一場莫名的屠殺，他的父母與手足俱亡，餘他孤伶伶地留在這個世間。

如此沉重的哀痛非是他所承受得起，他無能克制淚水的流下。

紫髮男子自稱是慈光之塔的主事者，名為無衣師尹，因為意外發現沉眠數百年的他，所以才會設法喚醒他。

雖然紫髮男子的眼中滿是憐憫，嘴裡也用哀傷的語調說著安慰的言語，年幼的他並無法從男子身上感覺到一絲的真誠。

為何會如此？

理該對救命恩人他是存有著感謝之意，也理當自己該為那人的言語所感動，何以是此時他竟完全感覺不到一絲的溫暖？

是因為在極痛之後，自己的心也不再感覺得到愛嗎？

少年不解，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去瞭解。

紫髮男子在他和一番談話後便行離去，島上所剩不多的耆老為他的甦醒而喜，已是枯萎的玉珠樹也因少年的復活而萌生新芽，荒蕪的衡島再逢生機。

這是數百年來不曾見到的跡象，島民們歡欣鼓舞，以為他們的大公子將為他們帶來新的希望。但和島民不同的是，復生後的他並不快樂，而且非常的不快樂，他對旁人給予的關懷和照顧完全沒有感覺，也聽不進他們所說的話。

即使他們告訴自己，雅狄王的時代已經過去，而且戢武王亦在此立了個鎮魂石碑，所以過去的傷痛是該淡忘，但他心裡仍憎恨著雅狄王對衡島之人的殘酷屠殺，也憎恨著雅狄王的後代和王樹殿的人。

憎恨的心讓他非常不快樂，他想，如果他沒有醒來，心就不會這麼的痛……
　
　
　

後來，無衣師尹來探望他數次，涉世不深的他隱約明白這個陌生人的意圖。

衡島雖然貧瘠，卻是殺戮碎島領域裡最靠近慈光之塔之地。師尹所算計的即是利用他悲慘的遭遇和復仇之心來共同對付殺戮碎島的戢武王，甚至是推翻整個殺戮碎島。

少年認為不管那人的意圖如何，對於王室的仇恨終有一天得作個了結，所以他必須勇敢活下去。

一個月後少年復活的事情雖未傳出去，玉珠樹的萌芽還是震驚了王樹殿裡的長老們。為避免舊事重演，長老建議戢武王派人前去衡島一探究竟。

就在什島廣誅領兵前去衡島之後，本欲回府的攝論太宮忽覺北方有什麼力量在召喚他，令他忐忑不安，便又折回皇殿向戢武王請命隨後一探。

攝論太宮屬百代一系之貴族，單就他自己對殺戮碎島的功勳在殺戮碎島的歷史中就無人能及，更何況他不只是前王最為倚重的大臣，更是王樹殿長老們最為信任之人，身分之尊貴僅亞於戢武王。

而且朝中之人也皆明白棘島玄覺對殺戮碎島背負著一分不能割捨的天命，因此即使和平盛世，居高位的他仍是時刻憂心著殺戮碎島的安危，從不安於享受榮華富貴，對於朝政之事更是絲毫馬虎不得，這即是他受到前後兩任王敬重的原因。

近年來他的目覺已大不如前，究竟原因為何，至今仍無法查出。雖此事尚不曾影響他的正常作息以及他敏銳的判斷能力，戢武王對他此次的要求仍多少有著憂慮。

衡島不是普通之地，除了位處北方，緊鄰慈光之塔外，那裡更充滿著數百年前遭受屠殺的衡島子民之怨氣，戢武王擔心發生意外，遂不希望他去那裡，後來見他心意堅決，才勉強答應。

當他所乘坐的沉舸停靠在衡島岸上，雙足再次踩上這片土地時，那段悲慘的往事和上次他陪戢武王前來時一樣，又是以排山倒海之勢湧現在前。

即使已過數百年，那些淒慘的過往仍是歷歷在目；即使已過數百年，棘島玄覺也從不曾忘卻這場不得不進行的屠殺有多麼令他痛苦不堪。

無法拒絕的往事重現，刺入衡島子民身體裡的一刀一劍皆是那麼的殘酷無情，那彌天的鮮紅血液彷彿在控訴著自己生生世世償還不清的罪孽。

棘島玄覺感覺到自己的眼睛像是遭到萬針所刺般疼痛，他閉上雙眼，緊皺著眉頭不語，隨從們察覺有異，問他是否不適，他搖頭不語。

好一會兒後，他忍下雙眼的疼痛和內心的愧疚，由隨從陪伴，踏著遲緩的步伐一步步前往玉珠樹所在之地。也在他到達時，他看到一名少年被士兵制伏在地上，狼狽不堪。

『少年？』

棘島玄覺心疑，自玉珠樹被攔腰斬斷之後島上即是百物不長，衡島的人只會日漸老化死亡，毫無新生可言，斷不該還會有少年在這裡。

所以倘若少年的存在和玉珠樹萌芽有關，那麼他很有可能是衡島之主的後代。而且會在數百年之後出現，也極可能少年當年曾遭人封印，近日才遇有心人將他喚醒。

棘島玄覺的直覺向來準確，他望著少年不語，忽然什島廣誅對他下了斬殺令，同時間他也聽到了無數的鬼聲在嚎哭。

那是衡島數萬無辜子民的哭泣聲嗎？為什麼會在此刻響起？又為什麼他們的哭泣聲聽起來會如此雷般刺耳，令他的耳朵痛得好像要流出血來？

棘島玄覺看著旁邊的人毫無反應，他瞭解此聲只有自己能聽聞，因此他直覺今日是衡島的亡魂召喚他前來，於是不遲疑的，他阻止了伐命太承的動作。

清脆的喝止聲令在場眾人訝異，伐命太丞沒想到攝論太宮會為那名少年求情。

被壓在地上的少年沒有抬起頭，心裡疑問著怎會有人肯救身為賤民的自己。來不及抬頭，他已聽到什島廣誅喚那人為攝論太宮，也從這一瞬間起，不知為何他再也沒聽到那些人在說什麼，只覺得耳邊很吵，吵得他六神無主。

當他回過神時，他只看見攝論太宮站在自己面前並彎腰伸手，而剛才為難他的那人已經憤憤然地離去。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不知曉。

他只知道這一刻衡島又再度恢復了往日的寂靜，他也看到了在這個無聲的天地裡僅剩下他和攝論太宮兩人。

那個當年滅掉衡島的劊子手原來人長得這麼俊秀，讓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一眼；那個殺人魔鬼的眼睛原來如此的澄澈，澄澈到像是能看到自己內心的最深處的秘密般。他不自主地想要閃躲那人的注視，又怕被對方發現，猶豫不決之時他聽到那人對他說著：『陪在吾身邊會很辛苦，你願意嗎？』

那人的表情很冷漠，奇怪的是少年竟然感覺得到那人的真誠。他原本有那麼一瞬間想著如果自己此時趁機殺了那人，便可以為衡島眾人報仇，卻不知為何當他伸出手時竟是不由自主地緊緊抓住那人的手。

隨即那人只淡淡的一笑，很淡，沒有再說什麼話。

也在這一刻，少年茫然了……
　
　
　

於是那一天他就隨著棘島玄覺回去攝論太宮的居所聽思台。

他被安排到一個僻靜的房間，並有大夫來為他做更進一步的療傷。

這裡的人對他十分客氣，客氣到有種難以形容的距離感。少年沒有開口多問什麼，由那些人的眼神中他可以感覺到他們對攝論太宮會帶他這個衡島的罪民回來這裡充滿著疑問。

這一夜，他沒有辦法入睡。

除了身上的傷會疼痛外，他也懊惱自己為何那個當下不但沒有殺了仇人，而且還跟隨著仇人回來。

他莫名的擔心自己會輕易被那人給改變心意，所以在明知今日若不是那人的一念之仁救了他，他已是一條無頭亡魂下，他仍不斷地告訴自己，攝論太宮和王室都是他的滅族仇人，他絕對不可以因為仇人給這麼一點恩惠就心軟。

只是他終究太過年輕，即使作如是想，心念仍是起伏不定。輾轉反側的他最後只能爬起，點亮燭火，望著房間裡的一切，等待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翌日，攝論太宮天未亮就前去參加晨宴，少年見不到他。

府裡的人為他準備新衣和張羅一切，大夫一早又來關心他的狀況，他好奇地問了他們太宮人何時會在，他們只一臉嚴肅地告訴他，太宮可能要到晚上才能回來。

一整天，他無所事事，只在房間附近走來走去，府裡的人們各忙各的，除了送飯時會有幾句的關心之語外，也不大有時間理他，更別說是和他閒談或過問他的事情。

好不容易等到了晚上，他心想太宮總該應回來聽思台了才對，沒想到至熄燈之時，他還是沒能見到太宮。

這一夜他仍然無法入睡，心裡所想已不全然是復仇之事，而是疑問著太宮昨日既然執意要帶自己回來，又為何一點也不關心自己？難道昨天他所感受到的真心只是他一時的錯覺，棘島玄覺其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好？

少年也明白對攝論太宮這樣的貴族而言，自己只是一個不起眼的衡島賤民，所以太宮會不理自己也好像是理所當然，他毋須把自己想像得那麼重要。而且說不定當時太宮會救自己也只是因為和那個叫什島廣誅的人在互相較勁，並不是因為他真的想要救自己。

一想到這裡，少年的心情變得萬分沮喪。他拉起被子蓋住自己的臉，眼一閉上竟又想起棘島玄覺那對澄澈的眸子以及他問著自己是否願意跟他回去時的表情。

那句徵詢自己同意的言語非常溫柔，那對乾淨的眸子也非常真誠，那抹微笑更是令人難以忘懷。

其實那個人真的長得非常好看，所以或許那個人沒有欺騙自己……

少年察覺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又想像著太宮那個人的好時，馬上將被子拉下，望著天花板發愣。

他對這樣的自己感到害怕，因為每每只要一想到太宮的好，他就會好像被什麼吸引住般，沉溺在對太宮的想念和無限的想像當中，忘了自己該有的復仇之心。

隔天早上，一如前日般，有人來照料他的飲食等事，晚些時候大夫又來為他換藥，關心他的傷勢。少年心事重重，少有言語。

當老管家要送大夫離開少年的房間時，大夫突然在房門外問及太宮的近況，由簡短的交談中他得知了那個眼睛非常澄澈的太宮目覺出了問題。

第一個瞬間，他無法相信這件事，心裡生起莫名的難過。隨即在發現自己對太宮產生不捨之心時，他又趕快告訴自己，棘島玄覺所當有的報應不該只有如此，對一個下令屠殺衡島無辜子民的劊子手來講，數百年來還能居高位且享有榮華富貴，實在是沒有天理，如今讓他瞎了眼也只是小小的報應而已。

當他這樣想後，他的心裡確實是比較好過些，只是他也沒有因此而覺得有多快樂。

隔天，家僕們擔心他無聊，便告訴他可以在府裡四處行走。少年對此地有著好奇心，在行至一個花園處時，無意間聽到在整理花草的園丁們的對話。

他們說太宮前兩天為了少年的事和伐命太丞發生不愉快的爭執，後來是經過戢武王裁斷，才允許攝論太宮破例收留少年。

他們又說雖然他們非常信任太宮的能力和決定，但有時他們也會為太宮過於正直和固執覺得擔憂。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攝論太宮即使八代功延在身，倍受前王重視，伐命太丞終究是戢武王自己所提拔重用之人。平時兩位文武大臣常為了國家大事意見相左而衝突已是不得了，如今又為這種事而爭吵，他們擔心伐命太丞會記恨在心。

說到底少年不是普通人，他是衡島之主的後代，如此罪民任誰也不敢收留，太宮如此之為不只是有養虎為患之虞，更會在無形中觸怒今上。但如果不把少年帶回來，少年的命不保，以太宮的個性必定不忍心見少年從他面前死去。

少年本以為只問自己名字的棘島玄覺不知道他真實的身分，想不到棘島玄覺在明白他就是衡島之主的後代後，仍是執意把自己留在他身邊。少年覺得自己猶如被人打了一記耳光似的，感到非常的羞恥。

當他在算計著報仇之事和埋怨那人對自己的冷落時，那人正在為自己的去留和生死不惜得罪戢武王和伐命太丞。

當他在得知那人可能失明，幸災樂禍地認為如此報應是上天對那人太過寬容時，那人是為自己作了這般的設想。

『為什麼？』

心裡一句為什麼無人可問，他實在不懂太宮為何要如此對待自己。

事實上貴為攝論太宮的他大可不用為了彌補愧疚而得罪那些人，也不用把自己放在身邊，導致未來有著養虎為患的可能性。

太宮難解的心思和自己心裡的愧疚迫使少年如坐針氈般難熬，也使得少年忽略了自己在忐忑難安之際其實心裡也為著棘島玄覺那樣真心對待而深深感動。

於是少年告訴自己復仇之事絕對不能放棄，一旦接受棘島玄覺太多的恩情，總有一天會影響到自己的決心，所以唯有離開這裡，日後他才有更堅定的勇氣向棘島玄覺和王室報仇。

可是就算要離開，他也必須親口告訴棘島玄覺，更該親口謝過他這一次的救命之恩。

因為他是衡島之主的後代，萬萬不能行不告而別這種沒擔當之事；因為無論那人和自己的仇恨有多深，他都不希望今日這一點的人情會成為日後自己的為難。

但一天又過，他仍不得見太宮，少年因此更為焦躁不安。

他非常希望快一點見到太宮，又不願自己要離去的消息是透過別人的嘴向太宮說出，只好耐住性子等待和太宮見面的那一刻。

到了第五天的一大早，老管家在棘島玄覺出門前，向他報告了少年的房間裡每天在子時過後就亮著燈的情形。

棘島玄覺沒有說什麼，只將此事放在心上。

到了夜晚，少年本以為又是失望的一日，在得知棘島玄覺要見他時，他心裡莫名的歡喜，那樣的歡喜是因為等待數日，終於能得見太宮的關係，而那樣的歡喜同時也因為他自以為是快要得到解脫的原故。

可是當他安靜地跟著侍者的腳步走時，他又感覺到有種感傷的感覺湧上心頭。他想今晚見了太宮之後，或許明日一早他就會離開這裡。未來再見太宮這個人時，當也就是他為衡島數萬子民報仇之日。

少年的心情十分複雜，由原本的一償數日來渴望相見，到此時竟是不知該期待早一刻見到太宮好，還是不見到太宮才是最好。

待來到太宮的房間時，太宮人坐在裡面。

少年怔在門口，才五天不得見，他卻覺得好似已過了很漫長的歲月般。那張讓他日夜不停思念的臉孔是這般的不真實，好像只有夢裡才可得見。

「你來了。」
棘島玄覺說著，少年卻猶如未聽聞般全身不動，侍者推了他一把，少年這才回過神，慢慢地走進房間內。

侍者退下後，他們兩人就這麼對看，各有心思。
好一會兒後，棘島玄覺問道：「大夫說你的傷勢復原得快，是真的嗎？吾想知道你還有哪裡覺得不舒服。」
一聽到太宮對自己的關心之語，少年情緒異常激動，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只勉強搖著頭。

太宮見他神色有異，故意停頓了片刻之後才又問道：「聽思台讓你不安嗎？」
少年吸了口氣緩和激動的情緒，說著心口不一的話：「沒……有。」

他以為這樣子就能瞞過太宮，太宮說道：「聽說你夜裡都沒有睡。」
少年不語，他沒想到有人會來向太宮報告此事。

「你有心事？」
「沒有。」話才說出口，少年便後悔著自己其實該趁機告訴太宮他想離開這裡的想法。

「在吾的府邸裡吾希望你能自在，心裡不要有太多複雜的想法。」
「我……」少年欲言又止，懊惱著自己早決定好的事不該一面對太宮，就又變得說不出口來。

「要你離開衡島來到吾的地方住下，是吾勉強了你。如今吾的地方讓你難以安心，是吾之過。元別，你心裡是否因此而想要回去衡島呢？」

突然聽到棘島玄覺喚著自己的名字，少年的心揪了一下。

他不解為何明明是和自己有著血海深仇的人，他的叫喚竟會像親人一樣的溫暖？少年已有數百年不曾聽聞別人這樣叫自己，這一聲也喚迫使少年無法再抑制內心深處的悲傷，不禁泫然欲泣，一心急，就直接跪下。

棘島玄覺驚訝他的反應，起身走到他面前將他扶起。「你沒有錯，為何要向吾下跪？」

在被扶起的那一剎那，少年那原本自以只要今晚做了切割了斷，日後依然能夠堅定的復仇之心已快被棘島玄覺的溫柔對待給軟化，頓時他好希望眼前的棘島玄覺只是一個他所能依靠的大人，而不是可恨的仇人。

少年淚如雨下，哽咽道：「是元別辜負了太宮的好意……」

棘島玄覺感覺到少年心裡的委屈和困惑，他是少年的滅族仇人，如此對待只會讓少年更為折磨。但那一天他實在不忍心見少年從自己面前被別人奪走性命，他希望留住少年，希望自己能得機會對衡島之人有所補償。

棘島玄覺嘆了口氣，內心十分不捨，溫言道：「抱歉，前幾天吾必須去王樹殿，回到府邸時已是夜深，便疏忽了你的感受。如果吾能多花點時間陪你，那你還要離開吾嗎？」事實上棘島玄覺並沒有一刻曾忘了少年的事，只是他夜裡歸來已晚，不願意打擾少年的休養。

「我……」少年沒想到棘島玄覺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留下來好嗎？」
棘島玄覺希望他留下來，那樣的真心不容他再作質疑。但他是衡島的罪民，留在這裡只會連累太宮。

「留在吾的身邊好嗎？」
棘島玄覺再次問著他，這一次不只是希望少年留在這個地方，更是希望少年留在他的身畔。如此之語傳入少年耳裡不僅僅是第二次的詢問，而是化為千千萬萬個聲音在徵求他的意思。

少年愣著，不知如何是好。

見他下不了決定，太宮說著：「吾好不容易爭取到留住你的機會，所以吾不希望你輕易的離開吾。」

少年聽到他說是好不容易取爭到留住自己的機會，和那些家僕所言一樣，不禁哽咽問道：「元別是衡島的賤民……這樣的元別可以嗎？」

少年的話道盡了衡島之人的心聲，棘島玄覺再如何不忍聽，亦沒有太多的情緒流露出來，只道：「吾從來不曾視任何一人為賤民，在吾心裡你是衡島之主的後代，本當受到相當的尊重和禮遇。也許吾改變不了外人的觀念，但現在你已是聽思台之人，莫再貶低自己的身分。」

聞言，元別又喜又難過。衡島在殺戮碎島裡本就地位極低，在玉珠樹無意犯了吸收王樹之氣的罪過之後，他們更因此淪為可惡的罪民。他是殘留下來的遺孤，日後絕對會成為王室和長老團們的眼中釘，攝論太宮不在乎此事而將自己留下，必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那他又怎麼能予以辜負？
「元別會記得太宮所說的每一句話。」

棘島玄覺微笑，似是安了心，接著他又問道：「那麼今晚你可以睡得安穩了嗎？」

「我……」在和太宮見了面，經過這一番談話後，元別像是被施了魔法般，確實安心不少。不過他沒有把握等會兒一不見太宮，是否又會開始如前幾日那般胡思亂想。

「吾已經許久不曾和人同床而眠，若你不嫌棄，這床夠大，今晚你可以與吾同睡。」
棘島玄覺語出驚人，元別不敢相信殺戮碎島官位最高的攝論太宮肯紆尊降貴，讓自己和他同睡。

「如果你不願意，吾也不會勉強你，吾純粹只是希望你可以好好睡一覺。」棘島玄覺說著，沒有半點勉強之意，他尊重元別的決定。

後來，那一天夜少年決定留下來陪太宮同睡。

或者該說他不想要再一個人過那種每晚因想著太宮這個人而無法入睡的漫漫長夜，所以或許唯有在太宮身畔，他才不會再多想，他才能夠安穩的睡著。

一開始他有些不安，直到太宮從他身畔躺下時，他才發現原來待在太宮身旁是這麼的安祥，安祥到令他想再靠近太宮一些些。

他小心翼翼地問著太宮是否眼睛真的有問題，太宮告訴元別這幾天他便是去王樹殿裡治療他的雙眼。

元別又問他有沒有辦法醫好，太宮說他去王樹殿只是藉由藥物讓雙眼即將失明的時間稍加延後。元別聽到棘島玄覺這麼說之後，心裡非常難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太宮安慰元別，失去了目覺，也只是看不見東西而已，他的心並不會跟著看不清事情。至於生活上的不便他會努力克服，對他來說這不是困難之事。而他也會盡量記住這輩子曾經看過的一切，相信很快就能習慣，不會覺得有多大的不方便。

元別不明白為何太宮能這麼豁達，任何人都不想失去雙眼，因為失去雙眼等同於廢人一般，更何況他的身分是那麼的尊貴。

當兩人不再交談時，他心裡一直想著太宮雙眼快要失明的事，為太宮感到十分不捨。

那樣的不捨之心本不該給予自己所憎恨的仇人，而他不明白為何自己對太宮復仇的心念在見到太宮之後會變得不再如自己所認為的那般堅定。

隔天當他醒來時已近午時，太宮人已不在。

望著偌大的房間，他的心情十分惆悵。

自他被無衣師尹喚醒之後，他沒有一天能夠睡得好，想不到他竟然待在仇人身邊時反而可以睡得這麼安穩。

他越來越不懂自己對太宮究竟是怎樣的心情，明明該恨卻又好像恨不了，明明不該喜歡，卻又不得不承認自己在第一眼看到太宮時，就已經被那個神秘且溫柔的太宮給吸引住。

那樣溫柔的人當年會對衡島做那樣的事，一定有他的原因。

他的直覺如此告訴著自己……
　
　
　
　
從那天起，太宮為了讓他快點融入這個地方，開始讓他服些輕鬆的職事，也讓師傅們教他詩書禮樂和習武，並沒有如他初來到時所預期的會完全被當成下人。

也從那天起，太宮不再到王樹殿治療眼睛，元別問他為何不再去，太宮笑著說再去也是無益，一切隨緣就好。

太宮雖是這麼說著，其實有一半以上的原因是為了讓元別能夠真正安心，他才會決定不再去王樹殿。

而每每太宮回到聽思台，元別就會特別的開心，因為太宮會和他討論經典上的疑問，因為太宮會關心他的事，因為他好想時刻都能和太宮在一起。

曾經有幾次夜裡讀書讀到累了，元別趴在桌上小憩，太宮若前去他房間裡探視，有時會將他喚醒，勸他早點休息，有時也會直接脫下自己的外衣，蓋在他身上，不吵醒他。

若太宮無事纏身時，太宮會一人獨自外出。聽說是到附近的棄雲峰，經常一待就是數個時辰。他不明白為何太宮喜歡去那裡，他也希望有一天太宮能邀他一同前去。

相處了一段時日，他和府裡的人大多已經熟稔。他發現太宮從不提衡島的事，大家也好像很有默契的，亦不談論關於衡島的種種。

他本以為是因為自己存在於此的關係，後來才知道原來太宮從當年那件事之後就不願再談及衡島，所以那時候當太宮帶著身為衡島之後的他回來時，府裡的人都為太宮此舉感到驚訝不已。

他曾經在聽思台的書庫裡看到關於衡島的記載，他花了很多時間將別人對衡島的看法讀完。關於衡島的一些疑問和錯誤的記載他只放在心裡，沒有找太宮談論，因為他知道若談起衡島之事，太宮和自己都會不好受。

能不挑起的傷痛，他們沒有人願意去挑起，他想這樣對彼此都好。

近半年來，太宮花了很多心神在元別身上，朝中的人都知曉此事，王樹殿的長老們十分憂心，數次告誡他不可因為愧疚之心而害了大事。棘島玄覺聽了聽，只說他知道。

其實早在爭取留住元別之時他就已對戢武王有所承諾，因為他是說到做到之人，所以王才答應他。

這一天晚上，他們兩人在書房裡討論經典上的一些疑問，太宮突然告訴元別這輩子他幾乎不曾為個人私事而求人，但不久的將來他會完全失去目覺，屆時需要一個人陪他上殿，甚至到各個地方去勘查。那是一件相當辛苦的工作，不是一般人願意做。

元別一開始不懂他的意思，後來太宮告訴元別，他希望未來能是元別幫他這個忙。

當時他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只是不斷的點頭。也到了那一刻他才真正感覺到自己被需要，而且是被自己最在乎的人所需要。

一個月後，元別無意間發現太宮已目不能視，他沒想到這一天如此快來到，他為此事感到憂心忡忡，而太宮如其先前所言的，並不將此事放在心上，只笑著安慰他。

那一夜他難過得睡不著，那種感覺就像是自己的親人永遠失去光明，再也看不到自己一般。他害怕太宮未來會很辛苦，他也害怕太宮有一天會忘了自己的樣子，終究他們才認識半年多。

後來每每看著太宮學習適應不再依靠目覺的生活，元別心情就會非常鬱悶。尤其眼見太宮要撞上牆壁或踢到東西時，他總是忍不住想要往前去牽著他的手，但他明白不管太宮如何疼愛他，他還是不能忘了該有的分際。

也幸好聽思台數百年來的擺設幾乎沒有改變過，所以太宮對聽思台非常的熟悉，生活上很快就能夠適應。

而自太宮那雙眸子不再能視物後，元別就敢光明正大地凝視太宮，有時元別會迷戀似的看著太宮的面容，忘了做該做的事。

他曾問了自己，當年太宮就是用這雙眼眸子看著他的衡島被滅，又為何當他遇到太宮時卻又被他這雙眸子給深深地吸引？

一日的黃昏時分，太宮忽然問他有無事，他說沒有。太宮告訴他，他想去棄雲峰，希望元別陪他前去。

那是太宮失明後第一次想要去棄雲峰，元別非常高興他邀自己一同前去。

他小心扶著太宮的手，太宮微微笑著。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牽太宮的手，也是他們第一次並肩同行。他相信只要自己努力，這樣並肩的事一定能夠經常發生。

在前往棄雲峰的路上太宮說著早上開會時所發生的事，到達棄雲峰時已是夜慕低垂。元別望著無垠的星河，此時此刻他才知道棄雲峰的夜晚是這麼的美麗，難怪以前太宮經常流連於此。

欣喜之餘，元別也想到了如今太宮再也無法目睹這番美景的遺憾，心裡又不禁難過了起來。

『雖然吾不再能看到棄雲峰夜空的樣子，不過它們早就烙印在吾的心裡。』

那一晚太宮彷彿知道他的心事般，竟然那樣子告訴他。而他本想問太宮是否也會永遠記得他的樣子，後來他還是把話吞進肚子裡。
　
　
　
　
十六歲那一年，太宮終於讓元別陪他上朝，同時元別也搬到太宮寢室旁邊的房間住，以利於跟隨在他身畔。

第一天參與晨宴時，眾人看到衡島的元別和攝論太宮同坐，不禁私下議論紛紛，他們覺得小鬼的身分不該如此失禮。然而此事已經戢武王應允，眾人也只能噤聲。

什島廣誅本就和攝論太宮不合，對於當年攝論太宮從他面前救走衡島元別一事也一直耿耿於懷，以前就愛嘲諷攝論太宮養虎為患，如今自是免不了當太宮的面多所刁難元別，而戢武王對元別則是相當的冷淡。

只是出乎眾人意料的，太宮僅花三年的時間便將元別調教得非常好，不僅在言行舉止和應對進退上都超乎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所當有，他滿腹的經綸和精湛的見解更是令眾人不得不折服。

什島廣誅既然是最反對讓衡島元別到殿堂來的人，當然就不止在開會時會找元別的麻煩，有時私下和他們兩人相遇時也會藉機嘲諷元別。

基於身分地位的不對等，也基於不想讓太宮為難，元別每每只能忍氣吞聲，而太宮則會為他迴護，甚至多次讓伐命太丞憤然離去。

自從元別成為伴食尚論之後，元別就像是太宮的影子般，太宮走到哪裡，元別就跟到哪裡，唯獨至王樹殿時，元別必須在外頭等待。

王樹殿的人至今仍不能諒解衡島的玉珠樹當年吸收王樹之氣的罪過，除此之外，他們也認為衡島的賤民不夠資格上王樹殿，那階級之分的觀念本在他們心中就是根深柢固，更何況當年一場屠殺使得衡島了無生機，他們也料得衡島之人對王樹殿和王室會有所怨恨，不可能真心效忠王室，便是打自心底無法接納衡島之人。

其實不只是王樹殿對他不友善，朝中多數人還是瞧不起衡島之人，那股希望斷絕衡島任何復興可能性的勢力也不時威脅著攝論太宮。

早在一年前，元別便無意中從來往聽思台的一些官員口中聽到了耳語，得知當初戢武王會答應攝論太宮將衡島元別帶在身邊是有著附帶條件。

那即是假使有一天殺戮碎島的未來與一己私情有所衝突，攝論太宮必須親自做個了斷。

那時候他曾向太宮求證此事，太宮要他莫怪罪王的作法，王是為了杜絕悠悠之口才不得不如此要求。

元別知道太宮護衛戢武王之心，更知道太宮是希望自己能安心留下來方如是說。

他問了太宮，若真有那麼一天，太宮真會殺他嗎？太宮回答這一生他不但對殺戮碎島有一份不能割捨的天命，因戢武王是碎島之主，所以他對王亦有極大的貴任，不能允許有誰破壞殺戮碎島的平衡。

元別聽到這個回答時感到難過，他明白自己在太宮心裡再怎麼樣還是比不上殺戮碎島重要。但是太宮接著又說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必須那麼做，那將會是他這一生最深沉的痛，他無法知道自己會變得如何。

那一天的太宮特別不一樣，當他在回答這些話時，元別看到他那對清澈的眸子彷彿在流淚。那時候他才明白那個永遠以殺戮碎島安危為第一考量的人在面對雙目失明時可以那樣豁達自處，在面對這個問題時卻又是這麼的為難，元別見了，心裡十分捨不得這樣的太宮。

確實他的存在是為難了太宮，因此如果他一走了之，或許太宮會輕鬆些，無奈這輩子他是如何也離不開太宮，就如同太宮對自己放不了手一樣。

那時候元別也曾想過為何才兩年的相處就足以讓彼此掏心挖肺？是因為太宮對自己毫無隱瞞，用他的真心相待，還是自己太過心軟，輕易的就被太宮給誘惑了？

元別不能、也不願去釐清事實，他只需要知道留在太宮身邊是一種難得的幸福，至於那些仇恨他應該可以暫忘。

他真的以為自己能夠如此，直到面對雅狄王之後的冷漠和那些人對自己的敵意後，他心裡的恨又開始糾纏著自己。

這一天太宮和伐命太丞為邊防的事起了點意見衝突，雖然伐命太丞口不擇言，粗魯地冒犯太宮，太宮是個以國家為要之人，便按下兩人間無謂的意氣之爭，耐心分析情況給戢武王聽。

結束朝會後，伐命太丞氣沖沖地質問太宮為何要介入他的職務，態度非常傲慢，絲毫不將攝論太宮放在眼裡，元別在一旁看了十分生氣。離開後，他們兩人回到聽思台，如平時般，元別伴在他左側，讓太宮扶著他的手而行。

「陪吾上朝已兩個月了，你還習慣嗎？」
兩個月來，太宮從不曾問他這件事，因為太宮在觀察著元別，他希望元別有勇氣面對各種為難。
「並無不適。」元別說著。

「他們對你的不友善表露無遺，一開始時你似乎有點排斥面對眾人，幸好你沒有因此被打敗。」
「太宮你知道……」

「你在吾身邊三年，三年不長不短，猶記得那時你不過到吾的肩頭高，現在已長得和吾一樣高了，吾想再過幾年你就會追上吾。」
「元別期待追上太宮的那一天。」

太宮微微而笑，這是指日可待之事。
「太宮會害怕被元別追上嗎？」見太宮沒有言說，元別好奇問著。

「吾當然不怕，而且吾還非常期待。」
「哪一天等吾有能力時，吾會保護太宮。」

太宮突然停下腳步，他並不奢望元別為自己做什麼，他只希望元別可以安心且快樂的活下去。「你已經在做了。」
元別搖頭，至今他尚不曾為太宮做什麼事。「元別現在還沒有能力」

「雖然吾早已無法再看到你的表情，卻能感覺得到你捍衛吾的心意。」
「是太宮的觀察力敏銳讓元別無所遁形，還是元別個性太直，不懂得掩飾呢？」

「也許都有。」太宮淡淡答了聲，他一直沒有告訴元別，在他失去目覺後，他的耳覺變得更為靈敏，靈敏到連別人極細微的眨眼聲音都能聽得，更遑論是呼吸及其他動作。
「太宮這樣說，元別不得不懷疑太宮的雙眼其實能視。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太好了。」元別像個小孩子般，說出內心裡的希望。

太宮輕聲道：「你還是放不下。」
「元別不希望太宮那雙澄澈的眸子再也看不到喜歡的事物。」

「元別……」太宮臉一沉，似有心事。
「太宮想說什麼？」

「吾知曉你捍衛吾的心意，但是吾不希望道你恨廣誅。」剛才他明顯感覺到元別對伐命太丞生起殺意，太宮不樂見元別如此容易生起憎恨之心。
「太宮……」元別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是憎恨什島廣誅，但憎恨廣誅的主要原因不是他對自己的鄙視和敵意，而是他會拿自己來羞辱太宮。

他不想成為太宮的累贅，他想要保護太宮。

「你可知什麼是真正歡喜的心情？」
「元別知曉。」

「那你可知真正歡喜的心情不可能在仇恨中尋得？」
聞言，元別已知曉太宮在說什麼，不多言便馬上跪下，太宮停下腳步，疑道：「為何這麼做？」

「元別該怎麼做才能讓太宮相信元別對太宮無有貳心？」
「吾不是說過你只需要對王行此屈膝之禮嗎？」

「太宮不同！」
元別急著道，對他而言，若不去想當年的屠殺，太宮對他元別個人是恩重如山，此屈膝之禮是出自他的誠心與對太宮的感情，非關身分地位，也無關那段仇恨。

一句『太宮不同』直讓太宮既欣慰又難過。欣慰的是元別對自己的真心和感情，難過的是元別對自己的感情也反過來折磨了元別。

他不奢望三年的付出和彌補就能讓元別對自己或對雅狄王的恨意消減，他只希望元別不可以將對雅狄王的恨轉嫁於戢武王或其他人的身上，但從元別第一天陪自己上朝初見戢武王後，棘島玄覺就感覺到元別的血液特別澎湃。

那樣的熱血澎湃不是一般人對王的崇敬，而是一種欲除之而後快的衝動。

他可以理解元別心裡的傷痛，卻不希望元別做出任何不該的事。所以每見元別在壓抑內心的衝動時，他就會為元別感到憂心，也為這樣的元別覺得不捨。

「還記得吾曾對你說過，關於吾欠你與衡島的，終有一日吾會償還嗎？」
那是元別問他戢武王和他交換條件之事時太宮所說的話，元別曾為了這件事無法入睡。後來元別不喜歡再聽到太宮對他說這麼嚴肅的話，便是避而不談。

因為他早明白不曾為自己辯解過半句話的太宮是為了王樹和雅狄王才不得已汙了自己的雙手，如果不是王樹，如果不是雅狄王，他所瞭解的太宮不會輕易殺害任何一條性命，更何況是衡島數萬名無辜善良的子民？

「太宮沒有欠元別什麼，反過來是元別一輩子也還不清太宮給元別的。」

「元別，吾從不在乎你對吾有貳心，只要不損及殺戮碎島，不論你對吾做什麼，吾都甘之如飴。」
元別知道太宮一直在對曾經的不得已贖罪，但他不是貪得無厭之輩，更不是無智人，他當然看得出太宮對他的照顧不是一味的寵溺或者沒有底限的彌補。那樣無微不至的關懷和提攜是要讓他的人生活得更精彩，也是希望他不為仇恨所苦，找到真正的幸福快樂。

所以他也曾想要為了太宮放下仇恨，無奈每見戢武王和王樹殿之人，他的憎恨之心就會油然而生。
「太宮莫要說此等之語，元別這一生以太宮為要，萬不可能傷害太宮半分。若太宮要元別死，元別也不會有二話……」

「吾不會要你死，吾只想留你在吾的身邊。」他扶起了元別，不想再聽元別談及這種事。

兩人就這樣面對面，久久不語。雖然他看不到元別的表情，卻感覺得到元別難過的情緒。
「抱歉，吾不該將今日的心情弄得如此。」太宮向他道歉。

元別牽著他的手，也沒有說半句話，只緊緊牽著，兩人往房間裡走去。

那是他們相處三年來第二次談到嚴肅的話題，之後他們很有默契的，再也沒有談到這件事。
　
　
　
　
伴隨太宮上朝的這幾年，他遇到了很多人，居高位者對他仍懷有不屑和不信任的眼神，居下位者因他是太宮身邊之人，故多少會予以奉承，最後他發現唯有太宮是對他最為真誠之人。

太宮對他的關愛沒有一絲虛假，太宮對他的栽培也宛如自己人一般，太宮對他的諸多迴護更是眾人所周知。

雖然太宮曾言他的付出有一半的原因是為了彌補，一半是不想縱虎歸山，元別也非木石，早對太宮為他所做之事感動於心，更是明白太宮是真心疼著自己，甚或是愛著自己。

在他弱冠那一年的深秋時分，火宅佛獄的咒世主舉兵來犯，戢武王全力應戰，此時北方的慈光之塔也趁機挑起戰火。

元別非常擔心累及衡島安危，基於身分敏感而不敢言說。太宮沒過問，仍是了得，便建議戢武王讓重兵進駐衡島，不料與伐罪太丞起了意見衝突。

什島廣誅認為太宮是因對元別太過溺愛，才會要求守護衡島，便藉機諷刺太宮私心自用，太宮自言即使有私心，若非衡島位置重要，他也不敢如此大膽認定那裡若守不住，戢武王便難安心將大部分的兵力拿來對付火宅佛獄。

戢武王在聽完攝論太宮的分析後，不顧伐命太丞的反對，採納了太宮的建言，以衡島為對抗北方慈光之塔的要塞，而他則親自領兵對付咒世主。

連著兩個月來，南北兩方戰火不斷。太宮每至深夜時分，便聽見百鬼夜唱，為此痛苦不已。白天則不只要忙著內政，更得參與軍事的佈局，在戢武王大勝咒世主之時，慈光之塔也停止侵犯的動作。

一夕之間殺戮碎島的戰事完全平息，戢武王和什島廣誅凱旋而歸，鎮守在朝中的太宮終於能夠安心休憩。

當天晚上，住在隔壁房的元別聽到太宮房裡發出巨響，他趕到房間裡一探，竟是太宮昏倒在地。

他急忙將太宮抱到床上，要人找了大夫來，一開始大夫以為是太過操勞，讓他服了些藥，豈料隔天一早比任何人堅強的他竟沒有辦法下床。

他的缺席晨宴令眾人詫異，戢武王與朝中大臣紛紛前來探望，太宮勉強起身，臉色慘白如紙。虛弱的模樣令眾人不忍，連平時和他針鋒相對的伐命太丞見了也皺起眉頭。

自戢武王來探望之後，太宮便沒有再醒來。朝中傳言攝論太宮性命垂危，恐怕不久人世。長老們請求為他做祈福的祭典，戢武王亦前往參加。

元別憂心如焚，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太宮身體這般的虛弱，日夜守在太宮身畔的他經常無法感覺到太宮的呼吸和心跳，深怕只要一個不注意，就會永遠失去太宮。

第四天的夜裡，元別依然顧在他身旁，忽然太宮嗚咽出聲，接著雙眼便流下了血淚，元別大聲叫喚來人，大夫趕到時為這個現象感到萬分驚訝。

當夜聽思台裡亂成一團，大夫無法解釋這是什麼原因，奇異的是後來太宮的脈動竟較這幾日來得強了些，而且呼吸聲也已能夠聽得見。

子時過後，太宮眼皮微顫，卻無力睜開，只氣若游絲地喚著元別。元別聽見他出口的第一聲是喚著自己，欣喜若狂地緊握太宮的手，聲聲喚著太宮。

『抱歉，讓你擔心……』
太宮用盡全身力道所欲傳達的不是其他，而是希望安撫為自己憂心萬分之人。

聲音若有似無，元別卻是聽得分明，握著太宮的手更為用力，淚水無法抑制地流下。

在高興太宮情況好轉時，他也感動著太宮在生死交關之際心裡所在意的是自己，而不是殺戮碎島的未來……

隔天，太宮不再是完全昏迷不醒。侍者們在他清醒時為他淨身和更衣，也開始讓他少量進食，而元別依然不敢輕易離開太宮身畔半步。

這一天下午，三名長老聽聞太宮流出血淚之事，特地前來探望太宮。太宮已能做短暫的交談，元別在一旁服侍。

長老們離去之後，太宮又繼續昏睡。晚上曾經服藥和進食，前後也約莫只清醒半個時辰。

夜半時分，太宮微微醒來，在見到元別趴在床邊顧守自己時，心裡覺得非常不捨。他伸手撫摸元別的頭，元別從睡夢中醒來。太宮要元別回房休息，元別如何也不放心他的狀況，遂不願意離去。

仲冬時分，天氣嚴寒，太宮要他上床一起睡，元別也不肯，太宮只好要元別拿他厚的外衣過來，元別照著他的指示去做。太宮要他披在身上，他不希望元別因為要照顧自己而跟著病倒。

元別披上他的外衣，想起自己初到聽思台那一年太宮也曾於冬夜用他的外衣為自己披上。那時他覺得太宮的衣服好寬大，如今披在身上溫暖依舊，卻已不再是那樣的感覺。前後不過才七年的時間，他已追上太宮，而在這七年間，他的心中竟是滿滿的太宮這個人。

元別靜坐在床沿，目不轉睛地看著太宮的臉。太宮很快的就又沉沉睡去，不過已不像之前那樣沒有氣息的昏迷，元別安心了不少。

這幾日他曾想萬不一太宮死了，那麼自己又該如何是好？他已失去了衡島的一切，不能再忍受最重的太宮被任何人奪走。

元別越想心裡越為難過，因為這幾天他除了擔心之外，什麼忙也幫不上。

那樣的無能為力讓元別感到自己過於渺小，渺小到他不得不反覆問著自己，如果連自己最愛的人都保護不了，還有資格待在太宮身邊嗎？

不久前他回去衡島時曾偶遇無衣師尹，無衣師尹告誡自己不可感情用事，也提醒自己攝論太宮的尊貴除了王之外，不是殺戮碎島任何人能夠攀得上。無衣師尹話說得保守，元別也清楚自己出身卑微，能跟在太宮身邊已是上天的恩賜，不該再有任何的妄想，但他卻怎麼也停止不了對太宮的愛慕之意。

這一分對太宮的愛支持著他勇敢地活下去，卻也相對的煎熬著每個孤獨的夜。

曾經是自己那麼憎恨的人，現在竟變成是自己最愛的人。如果世間真有緣分一說，那他們這又算是如何的因緣呢？

一時的迷惑與不捨，再加上多年感情的累積，讓兩人的恩與怨交織得如此錯綜複雜，這條路他走得辛苦，那麼太宮他呢？如此辛苦的路一人走起來總是倍覺煎熬，太宮又是否真如太宮所說的那樣甘之如飴？

元別握住太宮的手，緊緊扣住他的指縫，另一隻手則撫摸太宮的臉，然後鼓起勇氣慢慢俯身，唇瓣在那人的雙唇上輕輕一觸，隨即元別也閉上雙眼，在繼續和止住之間有所猶豫，最後他還是強行壓抑住內心裡翻騰的情潮，略為抬起頭，嚥了口口水後才低聲說著：『抱歉，請原諒元別褻瀆了太宮。』

這樣的事他想了很久，在他開始對男女情事有所響往和想像之時。

這樣的事他也以為這輩子無法做到，如今他卻趁人之危，冒犯了太宮。

拋下仇恨，拋下諸多顧忌，拋下多年來的壓抑，在差點失去所愛之人後，他無法不去面對內心深處那澎湃洶湧的情潮。

他愛著他，很早很早以前就愛著他，而且比任何人想要擁有他……

隔天當太宮甦醒過來時，發現元別是趴在他的懷裡。他緩緩舉手撫摸元別的頭，像那一次兩人同床共枕時一樣，撫摸安穩沉睡的元別，希望元別在自己的身畔時可以不再那麼不安。

這一次棘島玄覺在聽思台休養了足足半個月，才有體力上朝。

查不出病因的臥床，只好歸於太過勞累，不過眾人也私下不斷在談論著攝論太宮流出血淚這件事。

年長的人想起當年在屠殺衡島子民時，棘島玄覺也曾流下血淚，後來戢武王為衡島立下鎮魂碑後，棘島玄覺的視力便開始出現問題，而這次婆羅塹發生慘烈的戰爭，般咒橋的人像也流出血流，事情的巧合引發諸多的猜測。

傳聞般咒橋橋頭的人像是衡島先祖之靈所化，或許棘島玄覺和衡島有著不解之緣，才會如此。但又有人說攝論太宮是再次承受了所有的殺戮之罪，所以才會病倒。

這樣事情玄之又玄，沒有人能證實，唯一不容懷疑的是攝論太宮對殺戮碎島確實是揹負著一分至死都不能割捨的天命。

元別上朝時也聽到了各種的說法，他心想如果太宮不以殺戮碎島為要，太宮也就不用受到這樣的痛苦，更不用為了雅狄王和戢武王而承受殺戮之罪，成為自己的仇人。

但就算太宮不是這樣，自私的雅狄王還是會為了王脈而滅掉可憐的衡島，而他還是得孤伶伶一人，當然也不會遇上太宮。

所以一切的錯都在於王樹和雅狄王身上，是他們害太宮這麼做……
　
　
　
　
他以為自己能為太宮放下心裡的仇恨，他也以為只要自己恨著雅狄王一人，就能平靜的過日子。

所以於漫長的歲月裡，他壓抑著自己對太宮的愛意，也刻意遺忘心裡的仇恨，甘心做太宮影子，時刻追隨著太宮的腳步。如此，雖得不到太宮，至少也不會傷害到太宮。

可是當多年後詩意天城的人自苦境帶來雅狄王的遺書，證實雅狄王早已遇害時，他心裡突然產生了嚴重的失落感。這才明白原來支撐他活下去的力量不只是太宮對自己和自己對太宮的愛，還有著那被自己故意遺忘的仇恨在推著自己於這條人生路上向前行。

連著幾個夜裡他無法入睡，連著幾天他心不在焉，如果沒有讓他知道雅狄王的死訊，他可以為了太宮欺騙自己一輩子。但如今沒有了雅狄王，他的恨再也找不到寄託的對象，他也無法再告訴自己他可以不去恨雅狄王的兒子。

太宮察覺到元別近日對戢武王的恨意勝過從前，也察覺元別回衡島的次數越為頻繁，更感覺到元別的心和自己漸行漸遠。

太宮非常的不安，因此數日來也特別的沉默。

這天夜裡，元別從衡島回來，發現太宮不在聽思台，便急著前去棄雲峰找他。

看著他站在崖上，元別特意掩去聲息，很自然的從後方拉住太宮的手臂，然後將他整個人扳過來。

有那麼一瞬間他心裡生起想要將太宮緊緊抱住的衝動，因為只差半步，他的太宮就會不小心墜入深淵。也在緊緊將他拉住後，他有著衝動想問太宮何以要如此行險，讓自己擔驚受怕？

他不喜歡太宮一個人來這裡，如此的太宮不只是有心事，如此的太宮更像是不再視他的跟隨為理所當然。他不禁責怪自己最近冷落了太宮，太宮才會這麼孤單地站在這崖上。

元別按下所有的思緒後，開玩笑地說太宮比任何人還敢賭命。

太宮說原本他打算若元別沒來找他，他可能會在此待上一整晚。元別問他發生何事，太宮猶豫了很久之後才將心裡的想法告訴他。

那一夜在棄雲峰上他們不再如以往那樣愉快的談心，他們是做了一番嚴肅的深談。太宮告訴元別衡島之屠殺是雅狄王所欠下的債，如今雅狄王已在天理循環中受到報應，至於他自己雙手之血腥，總有一日也會還於元別。

他希望元別不該將仇恨轉嫁於戢武王身上，更不能賭上殺戮碎島之未來。

元別不喜歡聽太宮講這些事，他試著隱瞞內心的想法，聲稱衡島之過去已是一則遙遠的故事，他會為它悲，卻不再因它而思復仇之事。

回聽思台的路上，元別牽著太宮的手比平時還要用力，太宮感受到元別在壓抑心中的仇恨時的痛苦。

他曾想如果當年任憑什島廣誅殺了元別的話，是不是元別就不會被自己逼到不得不走上這條用恩怨交織而成的路上？

每見元別在這條路上邁進一步，太宮就為他受到痛苦的折磨感到不捨。他是世上最沒有資格阻止元別憎恨雅狄王的人，他卻殘忍的希望元別可以放下仇恨。

是他們之間的愛讓他太自以為是嗎？

他不否認事情會演變成今日這樣的局面，全都是他一手所造成，而未來他又該如何做才能將傷害降到最低？

棘島玄覺是個冷靜理性之人，他很清楚自己再怎麼心疼不捨這樣元別，最終他也不會為了私情賭上殺戮碎島的未來。

所以如果可以，他願意成為元別唯一憎恨和復仇的對象，那麼未來他就不用在私情和殺戮碎島之間做下最痛苦的抉擇。
　
　
　
　
今生第一次踏上婆羅塹，也將是最後一次。

來不及說出心中對見到先祖之靈所化成的人像的感受，也來不及回返聽思台為最愛的人彈奏船琴，他只能眼睜睜看著持劍的那人悲傷萬分，他只能在最後一口氣斷絕之前努力記住那雙清澈卻又充滿哀傷的眸子。

他欣慰著最終太宮是懂得自己無法從仇恨中完全掙脫的痛苦，但是這樣心思細膩的太宮又是否也明白自己對他的愛意在帶給自己幸福時也煎熬著自己？

如果這一劍不只完成了當年太宮對戢武王的承諾，也同時能讓太宮不再為自己的存在而痛苦，那麼他會帶著微笑離去，日後也不用再因為看著太宮行走於這條用彌補和愧疚所交織成的路而感到不捨。

只是，他如何放得下太宮一人在世上？

太宮曾希望自己永遠陪著他，太宮也曾說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必須殺了自己，那將會是他這一生最深沉的痛。

他想信太宮的話，因為眼前的太宮正為了自己在流淚………

元別用盡最後的力氣單膝下跪，求的是太宮能諒解他再也不能守護著他以及他終究是讓他失望這兩件事。但元別等不及太宮走近，雙睫已是垂下，輕揚的嘴角是他給予太宮的最後一次安慰。

那樣的笑意彷彿在告訴太宮，如果這輩子老天爺沒有讓他遇到太宮，那他只是一個擁有復仇之心的人，永遠不能明白愛一個人和被愛是這麼的幸福。

那樣的笑容也像是在告訴太宮，跟在太宮身邊，他無怨、也無悔。如果再有選擇的機會，他依然會跟隨在太宮身邊。

只是在一開始時，他便會彈奏船琴給太宮聽，而且他也會鼓起勇氣告訴太宮那藏在心裡的話。

他愛著他，比任何人愛著他……
　
　
　
　
那是夢，一個他殺了摯愛的夢。

即使經過了這麼多年，太宮仍然無法忘懷自己昏迷那幾天所陷溺的那個夢境。

而如今站在婆羅塹，身前的一切讓他分不清楚是夢還是真。

他寧可這只是一場夢，而他永遠被困在那個夢境裡不醒來，那麼他就不會真的傷害他最愛的元別。

無語的他聽到了自己的心在哭泣，也聞到了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他知道那不是元別所有，因為他的劍是那麼輕的劃過元別的脖子。所以那是當年夢裡自己所流下的血淚，也是此時衡島仙祖之靈在為祂們的後代泣血。

或許祂們早就知道自己救不了他們的子孫，也早料得任憑他棘島玄覺如何費心，最終也只是讓他們兩人同時行走在這條名為不捨的路上，分不清楚一路走來是幸福還是不幸。

是這樣子嗎？真的是這樣嗎？

真的是他棘島玄覺的努力所換來的最終只能是一場悲劇嗎？

他不願意相信如此，但如今他也不得不相信縱使他們彼此深愛著對方，縱使他們都願意為對方而死，這分愛的力量說到底還是薄弱到無法對抗得了宿命的牽引，早註定好的事是如何也改變不了。

棘島玄覺傷心欲絕地走向單膝跪拜自己的元別，不過才幾步的距離，他走得萬分的艱難和痛苦。

而當他來到元別身前時，他緩緩放下手裡的劍，彎身撫摸元別的臉頰，耳畔有著聲音不斷地在質問著他，既然早知道要元別陪在他身邊會很辛苦，為何他還能這麼的自私不放手？當初如果狠心一點就讓元別自生自滅，此刻就不用承受這難挨的椎心刺骨之痛，元別也不用被他折磨到如此痛苦。

責備之聲不絕如縷，聲聲刺入他的心扉，他緩緩跪下，慢慢親吻元別的唇。然後伸手抱住了元別，元別的頭自然的垂下，依偎在他肩上，紅色的血液滲入棘島玄覺的衣領，濕了他的肩頭。

血是溫熱，身體是溫熱，眼淚也是溫熱，他的心卻已崩毀而不再有任何溫度。

棘島玄覺緊緊抱住元別，無聲哭泣。
　
　
　
　
這天夜裡，他看見了他。

他看見他像以前一樣來到他的房間裡，但是他的元別已不再是記憶中十三歲時的模樣，而是一個非常英俊的青年。

一開始元別沒有說什麼，在吻了他之後才告訴他，他愛著他，比任何人還愛著他，所以在很久之前他也曾經這樣褻瀆了他。

他提手摸著元別的臉，眷戀著這真實的觸感，回答了元別其實在那天晚上他便已知道元別吻了自己，而且也知道元別經常夜裡為了不能得到他而痛苦。

他非無情之人，他亦對元別有著相同的愛，而這分相同的愛甚至比元別的更深更濃，可是他擔心他們會被他自己的愛給淹沒，所以無論他有多麼愛著元別，這分愛他還是決定藏在心裡。

他希望元別能諒解一直以來自己的視若無睹，元別笑著說他只想知道太宮是否也愛著他，只想知道太宮是否還願意讓他繼續陪在他的身畔，這樣就已經足夠。

太宮流著眼淚，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

早在元別在棄雲峰挽著太宮的手時就被他們給吸引
兩個星期前又為這兩人最後的對手戲感動萬分
於是忍不住地想像他們之間曾有的故事

沒有激烈的愛與恨，只有平淡的陳述他們之間的感情
離不開原劇的悲傷，或許無法讓朋友開心
而緹所能想到也僅只有這麼一些而己

以“名為不捨的這條路”為題
是因為原劇裡那一段寫得太好也拍得太好
而緹也實在想不出來要用什麼來形容這兩人的關係比較好^^!

　　　　　　　　　　　　　　　緹　PM10:30 1/6/2011

一直忘了說^^!
或許聽思台就只是劇情裡太宮調養生息之處
然而貴為殺戮碎島的攝論太宮，不能給予太過江湖人的隨意居處
所以在這裡我故意把太宮府設定為聽思台

　　　　　　　　　　　　　　　緹　PM12:05 3/4/2011

[ 此帖被緹在2011-03-04 12:0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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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1-01-08 1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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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恨交織的極端衝突下產生出這一篇的作品，水玲還是很讚嘆緹的想像力與創作力。

棘島玄覺與元別的相遇到底是幸或是不幸?若是一開始元別便亡於什島廣誅的手下，也許一切就簡單結束，沒有糾葛，沒有痛苦，沒有不捨，沒有掙扎，更沒有後續的故事。該怎麼做?沒有誰說得準，斷得對。只順著心中最原始的感覺，順著心而走。既已經決定，就坦然面對接踵而來得難題。

衡島的先祖之靈的引導，讓攝論太宮意外救了衡島之主的後代，也是給了他一個贖罪與彌補的機會，數百年前的衡島殺戮，雖非心之所願，但是王命之前，實不得不為，只為保住王樹的命脈。這是雅狄王為了殺戮碎島以及王數的正統所痛下的殺手，他為私心的殺戮付出了慘痛的代價，被人算計，枉死他鄉，人既已死，算是報應。雅狄王死，沒了知覺，永遠難以明白那還存活的人，為了他錯誤的意旨，是背負如何沉重的負荷。

為保元別，太宮力抗王是與王樹殿的異議，面對朝臣的質疑，他肩下一切的責難，與撻伐。他面對元別時，說得如此輕描淡寫，但是這過程的激烈絕對可想而知，否則何須他耗費五天的時日。反對者的聲浪一波接著一波，完全可以理解，因為深諳被滅國毀家之人的心態，豈會沒有反叛之心。太宮何嘗是愚昧之輩，他全然明白元別心中的恨與痛，他沒有想過要元別放下仇恨，將他留在身邊，只為保護他，讓她別危害到殺戮碎島的安危，甚至元別想要報仇，他甚至想以自己之命償還。即便有此想法，卻不輕易犧牲，因為他有維護碎島的使命，他可以不在乎生死，卻不能不重看碎島生靈勝於自己。若真有一日元別動搖了殺戮碎的安危，他必捨私情，那對太宮將是不能忍受之痛，但願沒有那麼一日。

但元別在碎島受到歧視，他更成了太宮被攻擊的緣由，太宮真心的付出與對待，栽培他，不將他當成下人，讓他習禮與習武，將他帶在身邊，更是在太宮失明後，成了他依賴，准了他除了王之外，不需向任何人下跪，這特許等同於事太宮自己的位階，一個殺戮碎島視為的賤民，卻有如此的對待，元別之幸。太宮的真心誠意相待，讓他不可救藥的愛上了。在他的身邊，元別可以感受到安心，他也樂得守在太宮身邊，圓了自己那一份無法表明的愛意。愛是人人所渴求的，更盼望地久天長，只是所愛之人是手刃自己親人與滅自己國家的仇人，他想忽略它，不去想它，但真能不存在嗎?太宮和元別只是嘴上不談，並非已經放下。

直到那一個被自己設定為滅國元凶，身亡後，那一股復仇的思緒，再也壓抑不下。因為至少雅狄王在世，他可以欺騙自己說”在他"哪一日”現身後，就能復仇”，將復仇寄於遙遠不知何時的將來，讓愛與恨處於一種的危險平衡，麻痺自己說”我雖和太宮在一起，卻沒有一日忘記國仇家恨”，以此減輕自己愛上仇人的愧疚。淡雅狄王的身故，讓他的愛恨失衡，他不能原諒自己耽於愛中，溺於太宮的身側而滿足，不得不轉移目標，針對現任的戢武王。好讓自己留在太宮身邊，有了一個可以復仇的理由。這也埋下日後他亡於太宮之手的主因。

當回應這篇文時，我無法很明白的說出自己的感覺，我沒有經歷過元別所經歷的亡國之恨，真的說不出那是何等一種激烈的恨意。更難以形容當愛上的人是自己早已熟識的仇人，那又是如何得衝擊與矛盾。其實只要放下恨，擁抱愛，人就可以得著幸福。但是面對親眼目睹家園被毀，親人被殺，那比聽人轉述更為實在，如何叫人放下仇恨。身為旁觀者，可以道德勸說，要放下仇恨，才能張開雙手擁抱幸福，好好擁抱太宮，你的所愛。但對受害者而言，這些不過是唱高調，不切實際。該如何消除仇恨，水玲不知。太宮盡了最大的努力，他的關愛讓元別經歷了人生最甜美的男女之情，是他在仇恨之外，還能得到的，在嚥下最後一口氣前，他仍是對此情不捨，對太宮不捨，若再有機會，他絕對選擇仍留在太宮身邊，為他彈船琴。

為維護衡島的之主的後代，衡島先祖之靈牽引棘島玄覺解救元別，救他一命絕不是讓他為復仇犧牲自己，而是希望他能為衡島留下一命脈，他日衡島可以再重建。緊握不放的仇恨，讓元別與太宮的情緣短暫而苦澀，也讓先祖的美意毀於一旦。即便太宮明白此等意涵，但當事者不悟，加上碎島不正常的環境，膚淺的人身居高位，不明白此等道理，人人視他為卑下之民，對他的敵意甚重，時時刻刻提醒他，鞭策他，他和碎島有不共戴天之仇。一人之力難挽狂瀾，太宮可以不顧眾臣的反對，力諫王留下元別。但求得圓滿，仍需要元別的放下與了悟。

這樣悲劇的收場，只能說……好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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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湘雨

坑坑相爆何時了TwT(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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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07)

2樓發表於: 2011-01-08 20:2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這篇真的寫得好感人Orz昨天看過一次，今天再看一次，依然有很深的觸動。

其實很心虛地承認我起初在他們的片段都快轉掉，真正停下看過他們，只有最後的部分......(切腹)
然而那段口白與兩人的對話卻打動了我，我再去找他們的片段來看，而在看過這篇文後，彷彿真是原劇沒交代清楚的註解，有一種被治癒的感覺Q__Q

雖然是平淡的敘述，雖然沒有激烈的愛恨，但我覺得這才是他們會有的情況吧。如文中所說，太宮其實是個理性的人，他可以為了碎島做任何事，這無庸置疑──然而緹大卻加了一個會成為太宮一生至痛的註解，就讓人完全能體會其不捨之情了。

而情節雖然平淡，卻很簡單也很真實。我最佩服的是緹大將元別的心情描寫得極為細膩，他對衡島的仇恨如何掙扎、對太宮的心情如何深重而難以割捨，看了完全能感同身受，甚至替他感到難過.......

元別未及說出的話，幸好最後太宮都知道了Q__Q......至少在這裡，我希望真的是這樣就好了。

千言萬語難以盡述，總之感謝這篇文補足了我的怨念(掩面)

真的非常喜歡太宮與元別叫喚彼此名字的聲音，還有太宮伸出手，元別即扶住太宮，兩人走在一起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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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白《所謂相戀》出書調查中ˇ♥

湘江輕雨←堆文本家
45°＿弦月切面。←BJD分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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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05)

3樓發表於: 2011-01-10 21:0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先是謝過送花和推薦此文的朋友
當然更是感謝留言的水玲和寒湘雨（＋﹏＋）

-----

水玲兒：

新年期間來不及向水玲送上祝福
於此願水玲在新的一年能夠平安、如意
（小聲說：關於“學海無涯”的留言緹近日會找時間回覆^^）

關於此文，緹無法有太多的空間來寫這兩人，所以心想或許點到為止的寫法比較適合他們
中間的過程我省略掉很多，也深怕一個不小心擦槍走火，後面的痛就會更為傷人
別於以往，我省去了慣用的長篇對白，將他們的過去做個粗略的交代
像在看別人故事般一幕幕快速掠過，最後再和原劇的結局融合在一起，是避不了的悲劇

人總是沒有辦法很確切地給予複雜的事或結果做出最正確的評論
如果當初太宮就讓什島廣誅處置了元別，那麼他可以不用日後承擔起親手殺了元別的傷痛
可是這個見死不救之愧疚也將會糾纏玄覺一輩子

那時明明有能力，為什麼不給予援手？ LgJUMR8vUO
那時可以救一條生命，給予那條生命截然不同的命運，又為什麼不去嚐試？

以結果論來看，即使最後殺了元別是極大的痛
然而這些年來他的付出也安慰了可憐的元別，元別才會至死都不恨太宮做了不得不的抉擇
太宮沒有能力決定元別的未來，卻能給元別更多自己該給及能給的愛

因此是什麼力量迫使太宮為他保命，又是什麼力量讓元別選擇跟隨他都已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日後這條路兩人要如何走才能平靜，才能將悔恨降到最低
於是太宮呵護他卻絕不寵溺，元別不敢忘掉仇恨卻又珍惜著太宮的疼愛
如此的心態反而轉變成更強大的力量在吸引著彼此，讓小心翼翼的他們不得不刻意保持了距離
在這樣愛恨交織，恩怨糾纏下，他們走得是辛苦，卻也算是幸福

要去在乎最後的結果是悲，還是要感動曾有的過程是甜美
那即是決定這一路走來是幸福或不幸福的重要因素了

衡島仙祖之靈會召喚太宮前去，是因為他們明白太宮當年的無奈
也唯有給了這麼一個機會，太宮能贖罪和彌補
而他們唯一的後代才能得到一線生機，也才能有希望將最後的結局導向好的那一邊

一個個性實在的人，不隨便將自己的辛苦和努力掛在嘴邊
太宮為元別做的事不需要讓當事人知道，知道了只會擾亂當事人的心，故他做自己認為該做的事
豈知這反而讓元別對此更感到忐忑難安，諸多揣測
當元別從旁人口中無意間聽得太宮為他做了什麼事時，元別的感受就又特別的不一樣
他好似在絕望中找了一絲的希望，而且是個令他不得不交出己心的希望

然而對太宮來講，留下元別是真如眾人所言的“養虎為患”嗎？
太宮雖言對他有調教之意，倒不如說太宮想要彌補的成分要多了些
否則當初只要對廣誅的誅殺令視而不見，他即不需擔心縱虎歸山
也不用冒著別人口中的“養虎為患”之風險
而除了彌補外，他最希望還是能因為自己的愛讓元別淡化仇恨之心
唯有沒有恨仇才能得到真正歡喜，他要的是元別幸福快樂，不樂見他為仇恨所苦
又假使真的是日後養虎為患，他也希望元別針對自己，而不是戢武王和殺戮碎島的未來

人類的感情之變化和感情所能產生的力量常常不是人類所能掌控
太宮在面對諸多壓力的同時也得面對自己是否真會為了元別而私心自用這個問題
畢竟賭上的不是自己一個人，而可能是整個殺戮碎島，他不能不謹慎小心
只是對於元別的愛實在是超乎一開始他的拿捏，因此太宮的痛苦並不亞於元別
而最終承受最沉重的痛苦的，還是得執行王所給予任務的太宮，不是報不了仇的元別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太宮的愛無法改變得了元別的復仇之心？
我想了想，除了內在因素的人性會有的不甘願外
當還有一些外在因素可以迫使元別不能拋下仇恨
於是緹便把殺戮碎島裡嚴重的階級制度加以運用，除此，還有彼此的不信任感
做錯事的人不認為自己行差，卻也畏懼著對方的復仇
被傷害的人就算試著放下，當再度面臨這樣的對待方式時，如何也難以真放下
太宮能做得的是保護元別，太宮卻無法改變整個大環境及民風
至於人性的不甘願，只能說放在心上沒去做以及那一口氣沒得出的話，都會永遠掛懷

如果要說太宮殘忍，那就是他讓彼此陷於兩難；如果要說太宮仁慈，那就是他給了元別最真的愛
水玲用“不可救藥的愛上了”來形容元別對太宮的愛，真的是非常的貼切
可以陪在太宮身邊，可以愛著太宮，那是元別最幸福也最折磨的事，想來還真是苦澀

我常想非寵溺式的疼愛，才會是最令人難以割捨的感情
被寵溺者容易視別人的寵溺為理所當然，而不懂得珍惜給愛之人的苦心和所給予的愛
唯有正確的疼愛，才能在給愛的同時也讓接受愛的人懂得此愛來得不易，來得真誠

不去想的事不代表不存在，問題沒有真正解決，它就是一個危機
元別於這條恩怨交錯複雜的路上走得辛苦，最終那心裡的不甘心還是發揮了作用
面對深仇大恨的仇人，他不能再視若無睹
對太宮他能用太宮給的恩抵過，卻不能因為渴望待在太宮身邊而連最大的仇人也一併放過
心裡的不甘心和罪惡感必然會催促他去一些事
如此的元別我們應該說他傻，說他沒智慧嗎？

所謂“事不關己，關己則亂”這理論適用於多數人
所謂“道理人人會講，道理也人人都明白，真正要用到時又做不到”也適用於多數人
痛在己身，才能明白放下有多麼困難，旁人的言語再怎麼有理，都有可能只是變成高調或風涼話
太宮不敢求元別無恨，只望元別真放不下的話，那就把所有的恨全發洩在他身上，由他一人承擔
這也絕對不是太宮在為難元別，而是太宮想將傷害降低到最低
盡人事聽天命即是太宮所能為
而當天命註定悲劇收場時，太宮要學習的又是另一種椎心刺骨的放下
這放下何其難，但太宮做到了（卻是一輩子治療不好的傷口）
就不知道要求他這麼做的戢武王自己是否也做得到？

水玲，緹在寫這個故事時心情是較沉重的
曾想過需要特意寫些甜蜜的東西來安慰大家和自己嗎？
想了想，好似也無須用自己的文字去壞了原劇裡這經典的橋段
雖是如此，又不免多少會去想像如果他們之間的愛任由它發展時，他們又會如何對待彼此？
那最後的結果是不是就不會像原劇一樣悲傷，還是傷得更痛？
養虎為患的反噬可以是另一種不同的意義，唉，也僅能留於想像就好～

最後啊，本以為很快的，這篇文會沉到很後面，大概是沒有機會和朋友在此多談元玄這兩人
當它隨著水玲的名字浮上來時，緹還真是開心呢！
哎喲喲，私心很渴望在尚記得對這兩人的感動時有機會和也喜歡這兩人的朋友多交流
所以對這得來不易的留言就格外的珍惜（笑）

------

先給寒湘雨：

明天早上再來回覆妳的留言
不好意思，因為緹不能在電腦前待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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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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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05)

4樓發表於: 2011-01-11 07:3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寒湘雨：

謝謝妳願意再回頭來看這篇文一次，然後給了留言
緹才有機會多看別人對此文以及這兩人的看法
尤以多了機會和喜歡他們二人的朋友聊聊他們，是件快樂之事

早在元別牽太宮的手時，緹馬上被這一幕給吸引住
那樣嚴肅的太宮竟是可以讓人如此親近，而那樣的太宮原來眼睛無法視物
不知為何當下的感觸非常良深，也心疼這個角色，便不由得期待多看到這位角色
還好湘雨能在最後那一段發現這兩人之間令人感動的部分

緹這篇文或許在他們的故事中可以找到些許安慰
但終究仍是悲劇，它能對朋友的治癒也有限
多數人喜歡甜美的結局，而緹能做的也只有這麼一些
在我的想法裡是曾經擁有的很重要，只要心不變，感情不變
有些時候人是必須去面對最後結局的不完美，而這才是人生

雖然緹喜歡太宮勝於元別很多，但這一篇仍是站在元別的心情來寫
由他來看太宮，由他的角度來詮釋這段感情的掙扎會比太宮適合
如果玄覺只是一位以大局為重的太宮，那好像就是他的天職一般，我們欽佩他，對他感到安心
而編劇給了他元別這一分私情
不論是用來考驗他也好，或者安慰孤獨的他也好，或為戢武王的將敗做伏筆
最後這個一己私情又讓我們印象中憂國憂民的太宮更加完整了些（看到了他的感情）

謝謝湘雨不嫌棄緹試著去揣測元別的心情
事實上放不下仇恨對元別來講真的很折磨
如水玲所言其實只要放下恨，擁抱愛，人就可以得著幸福
元別何嘗不想如此？
但是面對親眼目睹家園被毀，親人被殺之仇是很難真正放下

後面那一段其實是多出來的
因為覺得元別的心意沒有傳達出去是極大的遺憾
因為太宮只記得元別十三歲時的樣子也是遺憾
而似幻似真的相會對太宮和元別或許已是最大的安慰

湘雨提到喜歡元別和太宮並肩而行的畫面，以及兩人的聲聲喚
我們真該感謝霹靂的編劇寫了這一段，以及導演和操偶師們把他們之間拍得如此動人
當然也要感謝黃大的配音，用聲音把他們之間的感情詮釋得這麼好（淚）

最後，謝謝妳的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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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7)

5樓發表於: 2011-01-11 12:5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很難過呀...
太宮下手的時候內心滿滿的痛啊...
看到這篇又不小心哭了
雖然說他們兩個注定要悲劇
帶至少在最後元別其實也放下了，只要能繼續跟隨太宮，仇恨其實就不是那麼重要了
太宮帶給元別的溫暖想必他會一直記著吧QAQ
就算最後元別是背叛的，太宮仍舊還是相信他
兩個人之間很單純的情誼就隱藏滿滿的心痛
謝謝樓主的這篇文(擦眼淚

我的噗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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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玲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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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2)

6樓發表於: 2011-01-11 23:1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我真的賺到了!每次留言，能探得緹在文中未盡之言，能一窺緹對角色喜愛的緣由，藉著緹的留言，補足水玲始終無法道盡的感覺。不瞞緹，其實正如我先前所說的，元別的愛恨集中在太宮身上，是愛的人，亦是可恨的人，這種極端的衝擊，是水玲在上一次留言裡，根本說不出感覺的一種感情。在現實生活裡，當我討厭一個人時，我根本不可能在他身上有愛的感覺，即便不傷人，那也僅掩飾自己厭惡的禮貌情感。我從未遇過這種兩極的情感在同一個人身上發生，所以不得不說，緹將這感覺拿捏得很適切，整篇文讀起來很流暢，竟覺得元別理所當然就應具有這樣衝突感情的特質。

悲劇確實不是水玲喜歡的結局，但這一篇多字數的短文仍回歸原劇的結果，我沒有排斥，心想可能是短文的緣故，沒有太的鋪排，就沒有太多的糾葛，就不會讓自己再度跟著文中的人物一起起伏，甚至失眠。更是因為文中描寫他們的心思實在細膩，連結尾的悲劇，也很唯美，而非血淋淋的可怕與呼天喊地的哭嚎，一氣呵成的行文，讓水玲覺得悲劇似乎也不無不可。不去在意那一個改變不了的結局，轉而留意元玄一同生活的過程，感受他們所擁有的曾經，那一種無法言喻的溫馨，即便他們刻意保持了距離。就算保持距離，在緹得筆下，這距離也顯得恰得其分，不覺得突兀，因為這正說出處在又愛又恨的情緒裡的真實反應，不是刻意營造，而是不約而同的默契。

太宮的真心付出，不敢奢望自己能得原諒，但求受害者，能得平靜安寧，所有的恨意，他一肩扛下，為使元別與碎島和平。真心與否，元別也是敏銳，師尹的別有所圖的叵測居心，十三歲的元別可清楚得很。就因為清楚，太宮的疼惜與關愛，他無法忽視，不自覺得依賴著太宮，樂得繞著他的身旁跑。真心的對待，終得到元別相等的回應，只是元別的愛只給了太宮，無法給碎島其餘的人，他能與太宮和平，卻對碎島其餘的人恨之入骨。太宮的付出，不是收到他所希望的結果，他失望嗎?水玲不知道，但有許多的想像空間。可以知道的，對他的使命，他做下的決定是無庸置疑的對，對著空茫的雙眼，讀不出真實的情緒，只是…心的深處，正劃著見不著的傷口，正淌著不可見的血，無從治癒。

小人物的故事與情節，常被忽略，被緹這麼一寫，沒感覺也有感覺了。忙碌的生活，容不得我有太多時間留意細微之處。正劇中的大角色，剝奪了小角色的光芒，但是留下空間，給了會創作的人更多著墨，也讓水玲愛上讀文。老實說，正劇我已落後大篇幅，可是有文可看，也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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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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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05)

7樓發表於: 2011-01-13 20:0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雪簫：

太宮不只是當年滅族仇人，太宮更是奪走自己性命之人
然而他們兩人之間最令人動容之處是元別終究是珍惜著太宮給予他溫暖，希望再追隨著太宮
如此即可知太宮對他付出非常的多，才能讓元別有這樣的想法

明知元別背叛，太宮還是希望能為元別尋得一線生機
太宮對元別的疼愛實在已超乎太宮當初留下元別時的想像
令人心疼的二人

謝謝妳的小花，以及來看文～

-----

水玲兒：

緹如同水玲一樣，對於討厭的人不可能在他身上有愛的感覺
如果能從此不見．那是最好不過，但若是不如人願而不得不接觸，也僅止於禮貌性的往來

人世間有一種愛與恨交織，卻又非能輕易能擺脫的感情，那即是親情（有時愛情也是）
只是這樣愛恨交織的關係是先建立在愛或血緣的之上，再因各種因素而讓原本的愛多了恨的介入
但元別對太宮不同，他是在恨的基礎上無法克制地發展出一種很微妙的感情
這對我們來講可能很做得到，也不會想要這樣

元別生性不是偏激之人，元別生性是善良之輩，元別想要的也該只是一個安樂的人生
而元別也是個聰明之人，如果太宮給予他的是虛情假意，或者太宮是行事偏差的奸倿之輩
元別將會有絕對的理由讓自己的恨不再有所壓抑
就因為瞭解太宮的為人，也瞭解過去造成悲劇的原由
所以即使恨仍糾纏著元別，太宮真誠的愛和照顧亦是能夠感動或改變他

我們都不喜歡悲劇
當我們在閱讀故事時，因為自己的融入或感情投射而感同身受，故悲劇會使人心情極不愉快
但是如果必須得面對悲劇這個不可改變的事實時，如何讓悲劇不是那麼痛好像又變成重要的工作
緹也可以試著在悲劇收場時大灑狗血，卻又深感不適合他們
猶如在看他們的故事時，因為編劇詮釋不多，感情的投入便不是那麼深
所以當太宮為元別而心亂，當太宮不得不取下元別的性命，當元別拜別太宮時
即使為這兩人心酸心疼，也只是眼淚含眶，不會因此太過傷心難過
這影響著緹選擇輕描淡寫他們之間的故事

當然緹也可以心念一改，把悲劇變成喜劇，讓他們兩人幸福在一起
這或許多少能撫慰自己，只是這更壞了他們在原劇裡的給人的感動

說到元別也是敏銳這件事
當初在行文時會特別提到師尹，就是為了讓元別去分辨兩個待他之人的心
一樣是救命恩人，居心不同，付出不同，元別的回應也不同
太宮有深仇大恨，太宮卻用著真心對待自己；師尹有救命之恩，師尹卻是想要利用自己
人往往沒有經過比較，就無法知道好壞差別
讓元別自己去發現兩者的差異，元別才會更珍惜太宮對他的好

水玲說的沒錯，元別的愛真的只能給太宮
只給太宮不只因為太宮值得，也是元別所能做到的極限
他非慈悲大愛的行者，他比誰都有資格復仇，而太宮的付出卻讓他不得不放下對太宮的仇恨
然而這非太宮所求，是元別很自然的會這麼做

人類的感情複雜，活著的人未必比死去的人快樂
更何況手刃元別對太宮而言是何其殘酷之事
如果肩上沒有殺戮碎島這個大任，相信太宮會代元別而死

通常小人物的故事和情節若寫得不好，往往變成在拖戲
我常會對此不耐煩，便是手按遙控器，當個能夠“掌控大局”的人（笑，就懶得看）
可是這一次我竟為小人物耐下性子，很仔細去注意他們之間的互動
我佩服編劇的能力，不過是小小的一個蜻蜓點水，就能在緹的心湖裡掀起如此大的漣漪
那些過於琢磨的大角色們經常寫到最後時走了樣，反而變得惹人嫌

水玲，youtube上有他們兩人的片段可以看
關於他們兩人互動的部分大概只有四、五段左右
較精彩的部分是於棄雲峰和往婆羅塹這兩段，很好找

最後水玲說
“我真的賺到了！每次留言，能探得緹在文中未盡之言，能一窺緹對角色喜愛的緣由，藉著緹的留言，補足水玲始終無法道盡的感覺。”
哈，我的壞習慣一直沒有改
總無法用文字在自己文中將自己對人物的喜愛更完善表達
所以只好於在回覆留言時給了更多的說明
那那，水玲若購到好康的，要分一些給緹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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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琅琊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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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1.06 名為不捨的這條路（元玄）

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1.06 名為不捨的這條路 （元玄）

01.06 名為不捨的這條路（元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