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09 【棄蒼】最遙遠的旅途番外─與你相隨更新47F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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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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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

20樓發表於: 2018-12-17 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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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更新啦更新啦更新啦！！！！！超级喜欢这种平淡又温馨的感觉，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不能再美好了！！！！！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

頂端

董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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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21樓發表於: 2018-12-19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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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20樓花不語于2018-12-17 11:27發表的 : IKP_%R8.
竟然更新啦更新啦更新啦！！！！！超级喜欢这种平淡又温馨的感觉，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不能再美好了！！！！！ e`={_R{N

哈哈哈，不好意思我手速的真不行XD
謝謝你一直以來的喜愛，這篇文預估明年二月以前會完結喔

薄風斷寒柳，雪盡花落聲寂寞，此生有何留。

頂端

董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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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22樓發表於: 2018-12-31 1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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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蒼】最遙遠的旅途 10 更新22F

10

當冬季隨著第一道寒風的吹拂而降臨時，天氣變得更加寒冷了，層層厚重的陰雲掩去了太陽所有的光芒，將萬物壟罩於一片清冷之中。

棄天帝沉默地佇立在高崖上，身上的黑色風衣如浪翻飛，而那雙看不出情緒的異色雙瞳，如往常一般眺望著六天之界遼闊的土地，但已再難心靜，一群飛鳥自他頭頂的天空展翅翱翔，他們即將飛去更暖和的地方過冬，或許運氣好，今年能找到一個永遠安身的地方，不須在回來了。

飛鳥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棄天帝的視野中，此時有人從後方踱步而來，他站定在棄天帝身旁，從口袋裡摸出兩張機票遞給棄天帝。

「包含這個，你要的東西我都給你弄來了」斷風塵晃了晃手中的紙片，向來頗有精神的面容此時卻帶有幾分倦意。

瞧見了斷風塵眼下的烏青，棄天帝沉默了半晌，或許是想開口說些什麼，但最後他只是很輕的朝斷風塵頷首，而將機票妥善的收起之前，他不禁垂眸凝望著手上的票卷，竟無法從道境這兩個字上移開目光。

道境…那裡曾經是讓他夢碎的地方，可如今竟又對其生出幾分嚮往，不知那群候鳥是否能夠不畏艱難，飛越滄海，在道境來年的春天，恰巧停有那人經過的樹梢枝頭，替他看一看…那人是否安好。

明明是拋卻生死的人，卻又對這世界還有一絲留戀，棄天帝此時望著票卷的神情，是斷風塵過去和他在戰場上不曾見過的樣子。

人一旦有了牽掛，若不是變得瞻前顧後，就是更加奮勇無畏，而棄天帝卻偏偏是屬於第二種，一旦下定決心便不要命的傢伙。

事已至此，如今說什麼也都沒有意義了，斷風塵將雙手交叉於胸前，對棄天帝問道：「道境那邊都安排好了嗎？」。

「恩，我表妹會在道境接應」

睨了一眼自己交給棄天帝的東西，斷風塵說：「我很希望你能用到那張機票」

那藏在話中的深意，難以不被人所察覺，但棄天帝終究沒有回應斷風塵，只是收起機票，說：「過幾天你也離開吧」

就像蒼一樣，不屬於六天之界的人，無須與他們一起俯仰於這片古老的天地，堅守武神的故土。

然而對於棄天帝的命令，斷風塵卻搖頭，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你知道來六天之界一趟有多遠嘛，我好不容易來了，這麼簡單就想打發我」

「……」

斷風塵竟說笑的拒絕了，看來他不會聽從自己的建議，棄天帝對此皺了一下眉，卻不再多說一字半句，畢竟他自己也是固執己見的人，自然沒有立場去要求斷風塵。

在唯有蕭瑟風聲的沉默之中，他們倆人並肩而立，像是以往每一次在煙硝瀰漫的戰場上，漠然地望著砲火肆虐後的破敗與凋敝，也許他們從來無法分清，眼前的斷垣殘骸究竟是整個世界所造就，抑或是他們的雙手。

「前些日子老闆給你發了訊息」

斷風塵說的應該就是那封經過加密的簡訊，棄天帝點頭：「看見了」

見棄天帝的神情，似乎依然沒有動搖，斷風塵不滿的嘖了一聲：「還是沒有改變心意，固執的傢伙」

老闆大概沒想到自己都親自開口了，棄天帝卻依然故我，執意不肯回頭，這麼想來他身為一個堂堂的老闆，面子都快有些掛不住了，不過他恐怕也沒心思在意這些。

「聽說老闆與你爸曾經是戰友，你爸還救過他一命呢，我就覺得奇怪，這公司上下這麼多人，為什麼他就特別照顧你」

前些時候斷風塵可是費了一番功夫才把老闆勸下，以防他帶著一票人把棄天帝給連捆帶綁的帶回去，那時候他真的不明白，為什麼老闆要對棄天帝的去留這麼執著，直到為了這件事分外煩躁的老闆親口向他說了這些往事。

明明是素昧平生的兩個人，卻在對方身陷危險時願意捨身相救，或許只有歷經無情的戰爭後才能體悟，每個生命都是一樣重要的吧。

只是人生無常，最後活下來的人只有他一個，而在很多年之後，棄天帝卻親自找上門，決定走一遍他父親的足跡，其中複雜的滋味，大概也只有老闆自己能體會了。

「救命之恩，這是多大的恩情，他沒機會報答你爸，而現在你也不給他這個機會」

聞言，棄天帝淡漠的回道：「我沒想過跟他要求什麼，他欠的不是我」

況且人的力量畢竟有限，老闆很清楚這份恩情他終究沒辦法償還，所以才用這種方式想強行把他留下，然而每個人都有必須面對的十字路口，當年他父親沒有逃避，如今自己也不會。

「所以你當初才不告而別，還留言警告所有人不准跟來，好大的口氣」

回想起老闆得知棄天帝離開的消息時，那氣得快要高血壓的模樣，斷風塵便忍不住揶揄。

照理說，膽敢用如此狂妄的語氣說話，一定有許多人想自薦去修理這小子，但偏偏因為他是棄天帝，任憑老闆暴跳如雷，也沒人願意去招惹這個比恐怖份子更加可怕的男人。

對此，棄天帝冷哼一聲：「來了又能做什麼」

若真要動手，整個公司沒有幾個人是他的對手，他可不是只靠關係就站上現在的位置。

棄天帝這句話聽上刺耳極了，卻是肺腑之言，讓人不得不接受。斷風塵不禁失笑，能忍受棄天帝這種臭脾氣，還讓他慣性深鎖的眉頭能平坦一些，蒼也是不得了的人阿。

不過棄天帝口中的雙關語，斷風塵可不是聽不出來。

「那是你自己這麼認為，雖然我不能阻止你，但至少能幫點忙」

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交情是難以抹滅的，而且棄天帝也救過他許多次，所以斷風塵決定抱著一絲僥倖，單槍匹馬的跑去六天之界見棄天帝。

雖然還是因為意外的原因挨了揍，但他成功留下來了，畢竟誰會知道棄天帝在短短幾個月內竟像是變了一個人，斷風塵甚至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也能看到棄天帝如此柔和的一面，但除此之外，最主要的原因終究還是因為斷風塵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勸的了棄天帝離開六天之界。

棄天帝既不肯走，那斷風塵便也留下來，像過去一樣陪他奮戰到最後一刻。

「你知道集境是怎麼形容你們的嗎，在他們的認知裡，武神殘酷無情，他因為憎恨人類的軟弱，毀滅了世界，而其中傷亡最慘重的，就是戰爭不斷的集境」

傳說中，集境是惟一因為天罰而一度被消滅的國境，對某些人而言，這段歷史象徵的是永遠的屈辱，因此數千年過去了，武神仍舊無法改變它的命運，集境依然戰火不斷，無辜的人民顛沛流離，在政府與反抗組織的夾縫之中艱難求生，直到近幾年局勢控制下來後，整個集境才得以喘息。

然而，當初滿身塵埃的棄天帝默然地離開集境時恐怕沒有想到，無數人費盡心血與生命所爭取而來的和平卻是這麼短暫，而他更沒有預料到自己的報應，竟是以這樣的方式懲罰自己。

「對他們來說，信奉武神的人都是邪教，死不足惜」

斷風塵所闡述的現實是這樣的冷酷，讓棄天帝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六天之界的人們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他們與世無爭，只希望能夠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然而這個世界的恨意卻是無所不在，無止無盡。

當仇恨化作真實的利劍時，竟是如此椎心刺骨，棄天帝闔上沉重的眼簾，道：「他們需要的不過是一個理由」

棄天帝語調聽上去冷淡平靜，然而斷風塵卻看見他用力攥緊了拳頭。

當身為信仰的神靈也成為了人類殘殺彼此的理由，那還有什麼能夠阻止這些不幸呢。

政府與人民都需要一個正當的名義，才能揮舞以正義為名的大旗，毫無顧忌的開闢另一個戰場，不論是為了掌權者的利益，還是發洩被煽動的仇恨，箭已在弦上，不過又是一個永無止盡的輪迴，重複地上演人性的破碎。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卻無力阻擋這一切，因此棄天帝沉默，斷風塵無言。

黑夜就要快降臨了，他們染了一身寒意，卻仍然沒有等到一絲光明破出天際。

在天色將暗之前，斷風塵對身旁的棄天帝說道：「我會記住這裡的」

雖然這不是斷風塵最初來到這裡的目的，但凡是親身留下足跡，便會連帶著將其中的感情也放進心裡，所以他會帶走這些變成記憶的畫面，以一人之力見證獨屬於六天之界的傳說與始末。

只有能流傳下去的，方能成為傳說。棄天帝微微一愣，許多的情緒忽然紛沓的湧上心頭，在難壓抑。

「…謝謝」

在斷風塵來到六天之界這麼多日子後，這是棄天帝第一次對他說出這句話。

***

自從知道棄天帝和他的母親也要一同前往道境後，本來因為分別而產生的傷感頓時一掃而空，蒼一邊整理行李，邊哼著不成調的旋律，看上去心情好極了。

蒼並沒有關上房門，因此他很清晰的聽見了樓下的門板被人推開的聲音，以及家人之間關懷彼此的談話聲。

他們再過兩日就要離開六天之界了，然而蒼卻望見棄天帝幾乎沒有動過的行李箱，仍然安靜地擺放在房間的角落，一種極為單純的疑惑縈繞在他的心中，蒼暫時放下手中的物品，決定下樓提醒棄天帝今天就該整理行李了。

當蒼走下樓梯的時候，便看見棄天帝母子相擁在一塊，這本應該是個十分溫馨的畫面，然而蒼卻突然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感，甚至令他全身繃緊，而當他看見被放在桌上的兩張機票後，頓時蹙了眉頭。

「為什麼只有兩張機票」

蒼走了過來，打斷了他們母子間的擁抱，這樣的舉動有些無禮，但他急需要一個答案，一個解開他的困惑，或彌平心中不安的答案。

而棄天帝望了蒼一眼，對他的態度似乎早有預料，淡淡的說：「你們先去道境，我跟斷風塵處理一些事情，很快就去找你們」

棄天帝的口吻十分平靜，好像他只不過是因為一些令人厭煩的瑣事而耽擱了步伐，然而蒼卻因此大驚失色，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蒼的指尖不住的顫抖著，他必須克制自己想朝棄天帝大聲質問的衝動，他不能在一位母親的面前揭開她兒子久經戰火的秘密，可是倉皇的情緒就像是洪水猛獸淹沒了他的胸口，讓他呼吸一滯，就像是灌入他的肺部令他疼痛不已。

「知道了」

蒼努力的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與平常別無二致，甚至免強揚起一個笑容，然而光是說出這三個字，竟像是用去了他全身的力量，蒼在失態前背過身去，一個人沉默地回到房間。

「蒼沒事吧」

望著蒼消失在樓梯間的背影，棄天帝的母親擔心的對身旁的兒子問著，然而棄天帝卻只能安撫的拍了拍母親皮膚有些褶皺的手背，無法給出任何一句承諾。

棄天帝不會去想，如果時間能夠從來這種虛無的事情，他接受了蒼進入自己的生命，也從蒼的身上得到了許多人與人之間情感，因此這份痛苦是他必須面對的。

當棄天帝來到房間時，便看見蒼抱臂而立站在窗前，棄天帝知道蒼正透過窗戶的倒影看著他，然而蒼卻不願意讓他看見自己此刻的表情。

「你是不是有事情瞞我？」蒼問道，聲音因為壓抑而不住顫抖。

當初是棄天帝主動提出他和母親也要前往道境，所以回道境的事情由他來處理，可蒼卻沒料到棄天帝為了欺瞞他們，不惜做到這個地步。

望著蒼孤寂的背影，有那麼一刻，棄天帝張開口，想要毫無保留的告訴蒼所有的真相，想讓他也感受自己的苦痛與炙熱，然而他終究只是慢慢踱步到他身後，語調幾乎是輕柔的。

「不要多想，我媽在道境的時候就麻煩你了」

聽見棄天帝那委婉卻傷人的謊言，蒼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原來時至今日，他還是無法走進棄天帝的內心，他就像是被狠狠的推拒在門外，即使拼命的敲打那扇心門，卻仍舊得不到回應，只能不知所措的繼續徘徊。

如果這就是棄天帝的選擇，那他…也有自己的決定。

蒼深吸了一口氣，斷然的說道：「你不走，那我也留下來」

「胡說什麼！」

蒼決然的話語讓棄天帝暗自心驚，他扳過蒼的肩膀讓他面對自己，卻意外的看見蒼的眼神充滿哀傷。

「不論發生了什麼，我們可以一起面對」蒼深深的凝視著棄天帝，彷彿是在祈求。

蒼是真的相信了，棄天帝說要帶母親去道境開始新的生活，也許他會有新的夢想，或者再次愛上一個人，不管棄天帝往後會選擇什麼樣的生活，都一定會是燦爛而美好的未來。

但是…什麼樣的未來會讓棄天帝選擇與自己的母親分離，並在臨別前給了她一個像是永別般的擁抱。

過去的許多疑惑逐漸浮上心頭，棄天帝別有深意的每句話，無論如何也要他離開六天之界的堅持，現在細想起來，棄天帝的決定似乎早有徵兆，而他竟然沒有察覺。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是斷風塵要帶走棄天帝嗎？還是棄天帝決定拋下他愛過和深愛他的一切。

望著因為自己而失魂落魄的蒼，棄天帝忍下了胸口翻湧的不捨，強迫自己冰冷的拒絕了蒼。

「有些事情我現在不能告訴你，但我一定會去道境找你們」

棄天帝想用最誠摯的語言安撫眼前的人，然而蒼卻用力的搖頭，他太過理解棄天帝，傷痛與悔恨就像夜空中的繁星那麼多，他們仍堅持在黑暗中熠熠生輝，然而那些星光碎片，早在萬年前就死去了，只留下充滿悲傷的美麗讓人緬懷。

「你說過你不會回去的…」

一種近似背叛的失落感讓蒼心痛不已，他想起棄天帝月色下寂寥的側顏和他全身上下猙獰的傷疤，蒼再也聽不進棄天帝任何一句謊話，他用力推開棄天帝，想自己去尋找真實的答案，然而棄天帝卻在這時用力的抱住他。

蒼因棄天帝突然的舉動愣住了，一時之間紛亂的思緒像是被強制化為虛無的空白，而後他聽見一聲來自棄天帝的嘆息。

「蒼…相信我」

棄天帝貼著蒼的耳畔說道，灼熱的呼吸拂過顫動的肌膚。

棄天帝在蒼的耳邊一遍遍的呢喃，想要說服蒼這是他的真心，相信他所給予的希望，然而蒼卻是沉痛的閉上眼，嚥下了所有悲傷。

原來就連棄天帝也無從分辨，這究竟是一個承諾，或者又一個謊言。

再過兩日他們就要分別了，往後天各一方，不知道下一次再見會是什麼時候，然而蒼卻還是選擇以沉默面對棄天帝，他雖然不再向棄天帝追問，卻時常獨自陷入沉思，而棄天帝難以猜測他在想些什麼，只能反覆的替他確認東西是否有帶齊，就像擔憂蒼在這裡留下了什麼忘了帶走。

而在當他們準備出發離開六天之界的早晨終於來臨前，棄天帝睜開眼，習慣性的尋找蒼的身影，然而當他看見床上空無一人的時候，棄天帝愣了半晌，頓時愕然的從被褥中彈起，他慌張的飛奔下樓，卻依然沒有看見蒼，只有一張紙條靜靜地留在餐桌上。

『我不會走』

這簡短的四個字，幾乎讓棄天帝發狂。

他氣急敗壞奔出門外，從六天之界去到機場需要一天的時間，而飛機啟航的時間更是迫在眉睫，直到最後一刻棄天帝依然心急的尋找避而不見的蒼，然而蒼似乎打定主意堅持自己的決擇，任由棄天帝找遍了六天之界的角落竟也找不著他的身影。

棄天帝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掙扎，他氣得渾身顫抖卻毫無辦法。最後他只能按照原本的行程，先開車送母親前往機場，再回頭繼續尋找。

棄天帝的慍怒與蒼的消失，讓這個本該充滿期待的旅程變得有些沉重，棄天帝的母親也注意到了兩人之間似乎發生了什麼，但她沒有詢問，只是望著六天之界景色在車窗外逐漸遠去，直到再也看不見任何熟悉的一景一物。

「連從小在這裡生活的你也找不到他，看來蒼也算是半個六天之界的人了」

「我會逮到他的」母親的揶揄讓棄天帝怒火更盛，他咬牙切齒的說道，看上去仍在氣頭上。

然而她的母親卻笑了：「我從沒看過有誰這麼在乎一個人，卻急著把人家推遠的，你真是奇怪的孩子」

「媽…」

在母親的面前，所有的偽裝彷彿只是一張可笑的面具，當慍怒之色慢慢從棄天帝臉上褪去後，他的神情充滿懊惱與自責。

「蒼與我們生活了這麼長的時間，你無法完全抹去他存在的痕跡」

同樣的，也沒有人可以消除蒼在六天之界所珍惜的記憶與感情。

棄天帝是她一手帶大的孩子，她怎麼會看不出來蒼在棄天帝的心中有多麼重要，甚至當他決定親手將蒼送走的時候，其實棄天帝為此感到十分難過。

然而為了蒼著想所以才讓他離開自己身邊，終究是棄天帝一廂情願的想法，因為蒼會有自己的答案，不論代價是什麼。

想起蒼得知自己的決定後那樣哀傷的神情，棄天帝的心便隱隱作痛。他說：「我知道，可是我必須這麼做」

有些事情或許從一開始就註定無力轉圜，但棄天帝卻仍然不服輸的掙扎著，他必須在僅有的選項裡做出最好的選擇，即使那個選項會傷了蒼的心，他也不會猶豫。

「你啊…」

見自己的兒子絲毫沒有更改自己的主意，棄天帝的母親無奈地嘆了口氣，這麼固執的性子，簡直和他的父親一模一樣。

望著棄天帝雖是黯淡了眼神，然而在那之中卻有著無可動搖的堅定，棄天帝的母親揚起一抹很淡的淺笑：「看來蒼來到六天之界後，留下很多東西呢」

而其中最為珍貴的，便是在棄天帝逐漸冰封的心中，留下了一絲溫暖和愛。

「我會找到他」棄天帝鄭重地說。

唯有這件事，他一定會做到。

只是此刻的棄天帝沒有想到，自己這一走，將成為他永遠的遺憾。

***

自從來到六天之界，斷風塵便在戰爭結束後所遺留下來的廢墟中挑了一間免強還能遮風避雨的房子暫時住了下來，雖然環境差了點，但以前出任務時，他們更慘澹的地方都待過，與臭氣熏天的下水道或是危機四伏的野外相比，能有一張床讓他可以躺著休息一會，斷風塵就十分滿意了。

六天之界地處偏遠，因此棄天帝將家裡的人送去機場後，需要在城裡待上一天才會回來，而棄天帝不在的這段時間，斷風塵則代替他全神貫注的守了一天一夜，他一直注意著軍用警報器的動靜，直到天光乍破的那一刻，六天之界又一次有驚無險地度過了一天，他才安心地鬆了一口氣。

斷風塵算了算時間，預估棄天帝或許就快回來，接替自己的工作，終於能偷得時間小睡一會的斷風塵，鞋也不脫便立即躺倒在床上，但他只休息了片刻，便察覺到有人過來擾他清夢。

會找到這裡的想必是唯一知道自己落腳處的人，斷風塵抄起枕頭朝對方丟去，不耐煩對來人說道：「棄天帝，你如果想救他們就讓我睡一會」

讓一個睡眠不足的士兵上戰場，簡直和找死沒什麼區別，他可沒有意願死在六天之界。

「你說…救誰？」

一個和棄天帝截然不同的聲音忽然傳進耳裡，斷風塵驚愕的立即坐起身，在看清楚來人是誰後，他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與對方相顧無言。

自從被棄天帝痛揍了一拳後，斷風塵是真的怕了這個叫做蒼的人，要是棄天帝知道他差點說溜嘴讓蒼知道了些什麼，他可就真的小命不保。

「這位大哥，你可以別這麼嚇人嗎」

斷風塵抹了把臉讓自己鎮定下來，他故作輕鬆的說著玩笑話，卻難以掩飾內心的慌亂。

現在的情況似乎和他們討論過的計畫不一樣，棄天帝不是應該在戰爭爆發前將他母親和蒼送出國了嗎？況且應該只有棄天帝知道他住的地方才對，蒼又是怎麼找來這裡的？

斷風塵的神情看上去有著種種困惑，可是蒼卻無心解釋，其實他已經花了一天一夜尋找斷風塵，就為了問清楚棄天帝為何突然改變了心意，又或者他打從一開始就是這麼決定的。

蒼將枕頭丟回斷風塵身上，說：「你果然還留在這裡，你和棄天帝究竟瞞了我什麼？」

沒料到蒼竟然如此單刀直入的詢問，斷風塵若有所思地望著眼前神情肅穆的人，蒼不惜放棄回國的機會而出現在這裡，就是為了求證一個確切的答案，看來他是不能用幾句真假難辨的謊言打發蒼了。

「他既然不說，我哪有膽子告訴你」斷風塵煩躁地撓了撓頭髮，他也是無可奈何阿。

明明都是為了對方著想，可是一個要他隱瞞，一個又要他說出實情，這兩個傢伙就會找他麻煩。

不過事到如今，就連抱怨這些瑣事都已經太遲了。斷風塵動作緩慢的點了根菸咬在嘴裡，緩緩吐出的白煙，模糊了他倏忽間變為冷峻的面容。

「蒼，你為什麼不聽他的話離開這裡，你會後悔的」

斷風塵口中的一字一句，在冷寂的空間裡清晰的迴盪，宛如清晨的寒風，將寒涼的冷意灌進了胸口。

而此時斷風塵說話的神情，更是讓蒼驀然一愣，他看過這樣的表情，當棄天帝在神殿中娓娓的講述自己投身戰場的過去時，那看遍了生死無常的惆悵與淡漠，和眼前的斷風塵如出一徹。

「什麼意思？」

蒼下意識地反問，然而他的心似乎早有預感，竟令他渾身戰慄，腦海中只剩下棄天帝漠然的面容上，那揮之不去的哀傷。

然而還未等到斷風塵回答，原本被靜靜放置在一旁的警報器忽然亮起刺眼的紅光，單調卻令人不安的聲音，讓周圍的空氣更加壓抑。

當警報器響起的那一瞬間，仿佛命運終究對他們做了無情的宣判，斷風塵繃緊了神經，他神色複雜的望向不明所以，卻已經感覺到事態比自己想的更加嚴重的蒼，扯出一個難看的苦笑。

「你有聽過一句話嗎」

斷風塵用腳踩滅了煙頭上的火星，起身從床底下拉出一只木櫃，而當他掀落蓋在其上的舊布時，蒼看見木櫃裡全都是漆黑的槍枝及彈藥，而斷風塵拿起其中一把步槍，仔細的裝上彈匣，從這一刻開始，他將自己的生命寄託於死亡之上。

「如果生命只剩最後一天，你會想待在誰身邊」斷風塵最後轉向蒼，只猶豫了幾秒，便淡聲的說：「快走吧，或許還來的及」

如果是棄天帝，也許直到最後一刻都會想辦法讓蒼留在這個偏遠卻安全的地方，期盼著一絲渺茫的機會，但戰爭一旦開始，又有誰能倖免於外，若他們還有什麼是能夠選擇的，也只剩下…希望在死之前看誰最後一眼。

「你…」

斷風塵的話中透著一股讓蒼震驚的森然，他還想問些什麼，然而斷風塵卻是搖頭，指向天空的方向。

「集境的軍隊要來了」

斷風塵的低語和遠方撕裂空氣的聲音同時響起，蒼愕然的瞠目，失神間，一步蓮華曾經的告誡恍然刺痛了他的頭，即將到來的危險令他渾身發冷，這一次蒼不再遲疑，他轉身衝出屋子，往六天之界的村鎮奮力趕去。

那飛在高空中的駭人的陰影，就像一隻由冰冷的機器所製成的獵鷹追在蒼的身後，不論他如何用盡全力狂奔，軍隊的戰機還是快速的越過他的頭頂，疾速的往城鎮飛去。

時間似乎在這瞬間停止了，準備早集的攤販，在農田裡忙碌的大人和還未知曉何為絕望，卻已飽受驚嚇的年輕孩子們，所有人皆抬頭望向天空中朝六天之界而來軍機，過往的記憶喚醒了潛意識中的恐懼，親歷過傷痛的本能讓他們很快的反應過來，他們飛快的護住身邊的人，卻還是為時已晚。

強烈竄出的火光燒紅了整個天空，無力挽回的悲痛讓蒼跌倒在地，痛的他幾乎無法從新站起，可蒼仍是吃力的站起身，為了心中的一個名字朝眼前的地獄奔赴。

而同樣驚愕的還有正驅車趕回，正巧撞見這慘烈一幕的棄天帝。

⋯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

根據他們收到的情報，集境不應該這麼快打來的，將母親送到安全地方的棄天帝原本預定在回來後，就和六天之界的大家坦誠，讓他們做好心理準備，沒想到卻晚了一步，一想到他們所有人和蒼此時已經深陷在戰火之中，自責的棄天帝用力踩緊了油門，往六天之界疾駛而去。

當一陣驚天動地的轟炸聲接續響起，沖起的煙硝瀰漫了昔日古樸的街道。隨著炸裂的火光照亮了每張惶恐的眉眼，由過去所積累的恐懼再度席捲每個人的心頭，他們在煙塵中奔逃、尖叫和哭泣，宛如再次墮入人間煉獄。

昔日的悲劇重新在眼前上演，棄車奔向塵埃之中的棄天帝看著自己的家鄉又一次因為戰爭而支離破碎，剎那間的悲痛幾乎讓他快要死去，然而他沒有絕望與悲傷的時間，棄天帝看過這麼多生命在自己眼前逝去，但惟獨那個人…即使要他付出所有的代價，他也絕對會保護蒼。

棄天帝與慌亂的人群一同奔跑著，他扶起跌在地上的人，將老人送到子女身邊，每個人都在混亂中苦苦尋覓著支持自己心靈的那個人，彷彿將要為此費盡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辭，而當棄天帝終於看見了與自己隔了一條街的蒼，從沒有經歷過戰爭的蒼臉上盡是倉皇的神色，然而即使面對死亡的恐懼，他卻仍義無反顧的在反方向中前行，執著的身影在尖叫竄逃的人群中卻顯得如此醒目，一雙眼同他一般焦急的梭巡四周，直到與自己對上視線的瞬間，棄天帝才發覺蒼不惜返回如此危險的地方，是為了自己。

人們驚慌的哭喊與逃亡的腳步聲忽然變的十分遙遠，蒼隔著人群對棄天帝露出一個喜極而泣的笑容，哪怕這份喜悅不會長久，哪怕下一刻他們又會再次分離，他依然慶幸著，自己還有機會與對方活著相見。

望見棄天帝平安無事，蒼本該為此喜出望外，然而一陣響亮的啼哭聲卻忽然從後方傳來，他們同時朝聲音的方向望去，看見是剛才房屋倒塌的地方，大人已經毫無聲息地被深埋在瓦礫中，而幼小無辜的孩子則不知所措的大聲哭喊著，震盪了蒼的心扉。

軍機仍在他們頭頂的上空中盤桓，棄天帝甚至看見了他們又再次於那孩子所在的方向投下了許多砲彈，似乎要連著六天之界存在過的一切將他們粉身碎骨。

來不及了…

當砲彈落下的那一瞬間，棄天帝和蒼都知道要拯救那孩子已經來不及了，死亡與求生，恐懼與憐憫在內心天人交戰，而最後…蒼攥緊了五指，他深深地望向棄天帝，本該朝棄天帝奔去的腳去，因為人心的良善停留在了原地。

而當他們視線交會的那一刻，棄天帝愕然的睜大了雙眼，他這一生從未如此不知所措。

他知道蒼的眼神代表著什麼，但這份明瞭卻讓他渾身顫慄，他想開口阻止，卻因為撕心裂肺的痛楚發不出任何聲音。

一個內心這麼溫柔的人，是絕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無辜的孩子死去，即使犧牲自己。

他們蹉跎了漫長的時光，踏遍了千山萬水，甚至不畏即將燃燒自己的戰火，千辛萬苦地尋找彼此，然而到了最後一刻，徒留萬般不捨的一眼，被漫天的沙塵模糊了模樣。

能再見到棄天帝一面，給了蒼無與倫比的勇氣與安慰，他看見了棄天帝悲痛的眼神，彷彿是對他無聲的挽留，但蒼仍是頭也不回地朝那孩子奔去，奔向了戰火灼燒的地方，奔向了棄天帝在過往中所選擇的方向。

「蒼！」

當下一輪的轟擊無情的摧毀殘存的，爆炸的轟鳴與慘叫聲淹沒了整個六天之界，已經沒有人能聽見棄天帝驚慌失措的悲喊。

當棄天帝衝進那片殘留死亡的地方時，他用力揮開籠罩四周的煙塵，焦急的尋找蒼的身影，然而眼界所到之處，還活著的人已經驚嚇的逃離，只剩下一動也不動的人躺倒在地，甚至連一點微弱的聲息都聽不見。

那躺在血泊中的每張臉，都是棄天帝所熟識的面容，而如今卻是慘白了臉色，懷抱著恐懼與不解在他眼前黯然死去。

這就是為何父親不惜拋下親人，而做出當初的決定嗎，他寧可自己是那個死在血水之中的人，也不願看見自己的家人與鄉親因為他人的戰爭而橫死。

可是他呢…
棄天帝跟隨父親的遺志，努力的讓自己強大起來，以為能夠彌補過去的遺憾，他在別國的戰場上奔走，拯救他們的人民於水火之中，但在得知六天之界陷入危險後，他才突然意識到，這雙手即使為了守護而沾滿鮮血，也沒有辦法拯救六天之界，拯救他深愛的人。

所以棄天帝怎麼能原諒自己，在回到六天之界後的每一天，他無不是心存擔憂與愧疚而日日受盡折磨，但他還是撐了下來，因為突然在某一天，有一個人就這麼冒失的來到這個充斥著傷痛的地方，擁抱了他所有的憤懣與脆弱。

漆黑的靴子踏在了屍橫遍野的土地上，濺起了鮮紅的血沫與塵土，棄天帝忍痛搜尋著生還者，即使一次一次的面臨失望，也不願放棄任何一絲可能。

而當棄天帝終於發現了正倒在斷梁附近的蒼時，他立即飛奔了過去，伸出手指探測蒼的鼻息，在確認蒼還有呼吸的那一瞬間，棄天帝激動的無法自拔。

棄天帝不曾向任何神靈請求，因此他也不知該對誰感激，感謝他們沒有從自己身邊奪走蒼，帶走他對人間僅存的依戀與希望。

蒼的身上似乎沒有嚴重的外傷，或許是被爆炸的衝擊彈飛出去而昏厥了，棄天帝拍了拍蒼的臉頰，心急的將他喚醒。

在棄天帝的呼喚下，蒼終於渾渾噩噩的睜開雙眼，卻因為方才過大的衝擊還無法回神，他怔怔的望著棄天帝許久後，才回想起自己昏過去前的記憶，在爆炸之前，蒼記得自己朝那孩子伸出了手，他只差一點就能碰到他了，蒼忍著身體的疼痛爬起來，緊張的梭巡四周。

「…那孩子呢」

剛清醒過來的蒼腦袋仍是有些昏沈，當他在模糊的視野中尋找那個孩子的身影時，一隻手忽然覆上了他的雙眼，而後蒼聽見棄天帝悲傷的聲音。

「別看了」

屬於孩童的小手無力的垂落在不遠處的碎石堆外，無辜的靈魂在血與淚之中獲得了安息，不在害怕，也不會在感覺到疼痛，卻令人心碎。

棄天帝從背後緊緊的抱住蒼，希望能給與蒼無聲的安慰，然而他的話語終究是擊碎了蒼的希冀，蝕心的悲愴頓時湧上心頭，蒼輕聲哽咽著，一行淚從棄天帝的指間滑落。

原來他還是…沒能救的了那孩子。

蒼在棄天帝懷中輕輕顫抖，不知該如何面對死亡的殘酷。

此刻不論是什麼樣的言語，都難以撫平這份沉痛，親眼見證了戰爭的傷亡，以及無法拯救生命的無力感一定讓蒼悲痛不已，可是他們不能繼續待在這裡，下一波的攻擊隨時都會到來。

確認蒼沒有大礙後，趁著沙塵還未散去，棄天帝拉起蒼，想快速帶他離開這充滿絕望的地方，然而飄揚的沙塵仍是無法掩去四周宛如末日的景象，隨著腳步所經之處，蒼的臉色越發的蒼白，而棄天帝只能緊緊握住他的手，與蒼一起面對更加艱巨的處境。

棄天帝暫時將蒼帶離了身後的地獄，然而蒼卻仍是因為慘絕人寰的事實而悲慟的魂不守舍，棄天帝捧起蒼的面頰，讓他的注意力從新集中在自己身上。

「記得防空洞的位置嗎，我之前帶你去過的，記得嗎？」

熟悉的聲音從新凝聚飄忽的思緒，蒼心有餘悸的點頭，說：「記…記得」

「跟大家一起躲在那裏，快去」

「…你！」

蒼心中的疑惑在這一刻以最為悲傷的方式水落石出，果然那時棄天帝帶他去防空洞並不是偶然，棄天帝知道六天之界會受到襲擊，卻又無法確定戰爭是否會在他出國前爆發，所以才親自帶他走一遍六天之界逃亡的路線，以備不時之需。

而他對自己的推拒與隱瞞，是因為棄天帝從一開始就決定吞下所有孤獨和悔恨，獨自承受這一切。

面對想將所有責任都一肩扛起的棄天帝，蒼憂心的問道：「你呢？」

「我想辦法阻止那些戰機，替大家爭取一點時間」

「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你幫不上什麼的，幫我照看其他人」

集境的戰機仍在上空中盤桓不去，醞釀著下一波的空襲，棄天帝斷然的拒絕了蒼，對重要之人的擔心受怕會讓他變的軟弱，因為他絕不想在體會一次可能失去蒼的恐懼。

棄天帝安撫的拍了拍蒼的肩膀，要他保護好自己安全，而他則想辦法前去阻止在六天之界呼嘯而過的戰機，棄天帝背過身，夾帶飛沙的寒風拂起了他身上的黑色衣襬，棄天帝一如既往的邁進最危險的地方，以一人之力嘗試撼動這世界的無情。

然而在這拋卻生死的當下，蒼卻拉住了棄天帝的手，棄天帝回頭望去，那張略微膽怯，卻堅毅的面容便深刻映入眼底。

「其他村民可以相互照應，可是你只有我！」蒼激動的對棄天帝喊道，幾乎紅了眼眶。

當所有人都在倉皇逃生的時候，卻只有他一人獨自走向了深淵，棄天帝希望保護所有人，可是…棄天帝從來沒有問過他，是否能夠眼睜睜的看著他為了保護自己而犧牲性命。

為什麼棄天帝不肯相信，他願意陪棄天帝赴湯蹈火，一起面對，一起承擔，即使前路是絕望的黑暗，也想與他在一起，直到最後一刻。

這世上…真的有如此誠摯而無悔的感情嗎…

烽火蔓延，窮途末路，而蒼的不離不棄，震懾了棄天帝的心靈，他該怎麼樣才能繼續對蒼無情，推開這個因為自己深陷險境，卻還願意留在他身邊的人。

一個什麼都守護不了的人有什麼資格…讓蒼願意與他同生共死。

在生死關頭之際，卻得知自己擁有一份真摯的感情，讓棄天帝百感交集，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言辭勸蒼放棄自己的時候，一個聽上去十足輕佻的聲音忽然打斷了兩人之間的僵持。

「這是什麼話，我還沒死呢」

他們同時回頭望去，看見說話的人是已然全副武裝的斷風塵，平時的嬉鬧神色從他臉上盡數褪去，斷風塵抬眸間，是久經殺伐的冷冽氣息。

斷風塵掃了棄天帝一眼，說：「我們該反擊了」

[ 此帖被董董在2019-01-05 00:09重新編輯 ]

薄風斷寒柳，雪盡花落聲寂寞，此生有何留。

頂端

o黔哀o

是該懂的悲傷，不要試著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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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

23樓發表於: 2019-01-04 23:0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在戰火當中終於表白了彼此的真情...
我拜託你們兩個一定都要平安無事啊😭
突然在這篇當中開始喜歡斷風塵，最後一幕好帥
想看棄天帝和蒼之後甜甜蜜蜜的生活，拜託🙏

因為不捨、所以放手。

頂端

董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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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24樓發表於: 2019-01-06 00:5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回 23樓(o黔哀o) 的帖子

天啊我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比較好，是不是應該先道歉XDDDDDD
總之...黎明還沒到來

薄風斷寒柳，雪盡花落聲寂寞，此生有何留。

頂端

董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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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25樓發表於: 2019-01-06 00:5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棄蒼】最遙遠的旅途 11 更新24F

11.

你可曾看見？
鳥語花香，歡聲笑語，那是人們幸福的象徵，是充滿和平的大地。
然而這世間僅有的美好，卻難以承受人性的摧殘，轉瞬化作過眼雲煙，埋沒在焦土之中，徒留一片淒涼。
當塵埃落定後，這世上再也沒有人輕嘆武神的無情中，是否曾有一瞬悲憫。

這一切，是從四個月前開始。

「可惡，我就知道他們不可能安分！」

在這棟外表看上去平凡無常，實際上卻養著一群傭兵的私人軍事服務公司裡，一陣怒吼聲從佔地30坪的辦公室裡傳來，差點就震歪了門板上那張寫著董事長的牌子。

而剛執行完任務，一身風塵僕僕前來回報的棄天帝，一踏出電梯便聽見辦公室傳來老闆怒不可遏的低吼，雖然他們老闆的脾氣本就不怎麼好，但也很少如此大發雷霆。

不知道究竟因為什麼事情讓老闆如此火冒三丈，但棄天帝也懶得去猜測，他只考慮了幾秒，便決定過一段時間後再過來，以免被老闆的怒火波及。

不過在棄天帝準備默默離去前，一個熟悉的名字卻讓他停下了腳步。

「隨時關注集境的動向，有任情形何立刻告訴我」

老闆丟下這句話後便將裡面的人趕了出來，想必又要以酒消氣，當那個無辜受氣的人走出來後，棄天帝才認出她是任職在情報部門裡的雪蛾。

雪蛾是一個冰冷卻幹練的女人，而她最厲害的是即使看見老闆大發雷霆，依然能夠面不改色，她看向在在門口的棄天帝，朝他頷首：「你回來了」

簡單打過招呼後，雪蛾便抱著手中的資料兀自返回情報部門，但這時棄天帝卻叫住了她。

「集境又發生內戰了？」

沒想到棄天帝竟會如此明目張膽的探問機密情報，雪蛾立即皺了眉頭。

公司裡的所有人都知道，棄天帝從以前就特別關注集境的內戰，但沒有老闆的允許，他們是不能直接提供情報給他人的。

雪蛾看著擋在自己身前，沒有得到明確的回答就不罷休的棄天帝，猶豫了半晌後，面無表情的說：「沒有」

雪蛾照著棄天帝字面上的問題給出了相應的回答，若不是棄天帝是老闆最信任的手下，她是不可能理會的，但除此之外她也不能透漏更多。

既然不會再次發生戰爭，那剩下的也不是棄天帝能插手的範圍，他為自己失禮的舉動向雪蛾點頭致意，側身讓她離去。

可當雪蛾越過棄天帝時，她卻突然停下腳步，就像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對他問道：「你出生在六天之界？」

「妳為什麼這麼問？」

除了老闆知曉他從何而來之外，棄天帝並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雪蛾沒來由地詢問讓棄天帝雙目微歛，長年身在沙場的直覺讓他察覺到一絲危險。

然而棄天帝的反應卻讓雪娥證實了自己的猜測，以及明白老闆為何失去了往常的冷靜，只有自己重視的東西受到傷害時，才會如此心急如焚吧。

而有那麼一瞬間，棄天帝竟然從向來冷若冰霜的雪蛾臉上，看見了一絲於心不忍，他驀然感到心頭一沉，腦海中有一個聲音不斷告訴自己，雪蛾不能說出口的秘密，一定和他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雪娥是目前除了老闆之外唯一的知情者，而這一次不論是誰對她威逼利誘，雪娥都不會在透漏一星半點。棄天帝從不為難有骨氣的人，所以他決定自己想辦法自己打探，然而雪娥卻在這時意外地陷入了沉思，她思索了一會後，突然說出讓棄天帝驚訝的話。

「我什麼都不會說，想知道答案只能靠你自己」

雪蛾說罷，那意有所指的目光引著棄天帝看向她手中的資料，棄天帝不知道雪娥為何要這麼做，但在很久之後，他將用一生去感激雪娥今日的幫助。

只是當雪蛾手中的機密文件化作在空中散落紛飛的紙頁時，一切都已經無法回頭了。

好不容易和棄天帝結束了上一份工作，還沒好好休息幾天的斷風塵，便突然被老闆十萬火急給的叫了過去，斷風塵撓了撓頭髮，疑惑老是被說過於不正經的自己，什麼時候這麼深受老闆的錯愛了。

然而老闆都指名道姓的叫他了，斷風塵哪敢不從，只能摸摸鼻子乖乖的去接任務。而當他準備搭電梯上樓時，卻正巧看見剛下樓的棄天帝從電梯內走出來。

「棄天帝，你這麼快就回報完了」

見自己的老搭檔迎面走來，斷風塵朝他揮了揮手，然而棄天帝竟然無視他的存在，自顧自地快步走出公司。

「搞什麼…」

對於棄天帝不討人喜歡的臭脾氣，斷風塵自討沒趣的嘖了一聲，如往常一般不予理會，雖然他剛才好像看見棄天帝那張天塌下來還是一樣冷峻的面容，竟露出了一絲慌張。

怎麼可能呢，或許是他看錯了吧，能讓棄天帝露出這種表情，那得是發生多麼嚴重的事情，這麼細想起來也太可怕了。

斷風塵搖了搖頭，將忽然冒出的不安的念頭趕出腦外，獨自走進電梯裡。而當斷風塵進到辦公室時，老闆便毫無預警地將一份資料將丟給他，砸的他措手不及。

「這是你們的新任務，你和棄天帝趕緊過去，現在」

見老闆黑著一張臉，沒有二話的指名他們兩個，看來這個任務十分危急，因此斷風塵也繃緊了神經，翻開資料想看看這究竟是什麼樣的任務，可不論他正著看還是倒著看…這都只是一個十分簡單的看守基地的工作，而且地點還是遠在地球另一端的四魌界。

老闆到底在想些什麼，他自己就算了，竟然將公司裡戰力最高的棄天帝送去幫別人站衛兵！

這個奇怪的任務讓斷風塵完全摸不著頭緒，他無辜的抱怨著：「老闆，你這是要放逐我們兩個阿，棄天帝是哪裡得罪你了？可是也沒必要將我拖下水吧」

「別廢話，從現在開始不准棄天帝離開四魌界半步，告訴他這是我的命令」

聽見老闆惡狠狠的針對棄天帝，斷風塵裝模作樣地縮瑟了一下，然而心中卻是懷疑起了手中這份別有目的的任務。

棄天帝？真的是因為他的緣故…

想起棄天帝方才不尋常的模樣，將所有的可能性從新推敲一番後，斷風塵的視線離開了手中的資料，他仍然掛著不羈的微笑，然而他的眼神中卻無半點笑意。

「老闆，你還是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吧，畢竟…」

若斷風塵沒猜錯，此時想攔住棄天帝已經來不及了。

而事情就如斷風塵所料，當他趕往棄天帝住的公寓時，他正在收拾行李準備回到六天之界。

斷風塵在門前攔下他，冷著臉說：「你瘋了」

「別攔我！」

「你回去又能改變什麼」

他們是傭兵，傭兵的專長是殺人打仗，他們手上的槍每救下一個人，就會先殺掉一個人，如此反覆輪迴直到盡頭，因此棄天帝從來救不了任何人，他只是在安慰自己罷了。

斷風塵想勸棄天帝不要為了一時衝動，盲目的白白送死，但他彷彿置身事外的語氣卻激怒了棄天帝，他猛然丟下手中的東西，用力揪住斷風塵的衣領。

「你們可以放棄，但我不能！」

那是棄天帝生長的地方，那裏有他所重視的人們，他絕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六天之界承受他與父親經歷的一切。

棄天帝沒有時間和斷風塵糾纏，他放開斷風塵，做最後的收拾。

「交給老闆」

將辭職信交給斷風塵後，棄天帝便提著簡便的行李，心急的大步離去，因此他沒有注意到剛才斷風塵趁他不注意時，將一把槍放進他的行李之中。

斷風塵本來有機會攔下棄天帝的，可他最終還是沒有這麼做，與其強押著棄天帝放棄這個念頭，不如讓他認知到自己的一時衝動是徒勞無功的，如果戰事真的爆發，沒有人救的了六天之界，棄天帝心知肚明。

當老闆看見棄天帝留下的那張附有警告的粗暴的辭職信後，他們才發覺棄天帝竟然已經知道集境可能會對六天之界動手，甚至毅然決然的回去，棄天帝這一走根本與殉城無異。

得知棄天帝不告而別的老闆質問了負責追蹤集境情報的雪蛾，而她只是冷靜地回答，是棄天帝趁她不備襲擊自己，偷了這份機密文件。

雪娥的理由聽上去合乎情理，但老闆卻是半信半疑，並不認為向來謹慎的雪娥能這麼輕易讓棄天帝得逞，對於讓情報外洩的雪娥自然會有相當的懲處，但此時老闆卻已經無心在意這些，他了解棄天帝的個性，既然做出這個選擇，代表他已經將生死置之於度外，可心中的一段往事讓他無法就這樣放任棄天帝犧牲自己。

棄天帝這時恐怕已經回國了，當老闆正為此事焦頭爛額時，斷風塵卻主動站了出來。

「老闆，我們商量一下吧，守門的無聊任務交給別人，我去六天之界」

在所有人訝異的目光下，斷風塵最後得到了老闆的允諾，並在老闆的默許下帶著公司的援助隻身前往六天之界，他是該去探一探自己留下的那把槍，是否能讓棄天帝回心轉意。

全公司上下，或許也只有斷風塵有能力接下這個和上戰場一樣危險的任務，若不是他自覺跟棄天帝搭檔多年還算有點交情，應該不會被他打得半死不活，斷風塵也不敢這麼貿然出現在棄天帝面前，不過只要能勸回棄天帝救他一命，這點危險也不算什麼。

當然，萬幸的是棄天帝果然還惦念著與他那點微薄的情義，沒有一見面就大打出手將他趕回公司，雖然斷風塵還是沒有料到，自己被揍的那一拳竟然是因為另外一個人。

當斷風塵看見棄天帝神情複雜的望著屋內的蒼時，他更加確定了棄天帝對蒼抱有什麼樣的感情，然而這份感情在亂世烽煙中，卻只剩下有緣無份的悲涼。

「他們還不知道吧，你不打算說嗎？」斷風塵感嘆的呼出一口白菸後，對棄天帝問道。

回想一路上見到的無憂無慮的人們，完全不知道這份寧靜即將消失，仍是快樂的度過平凡的每一天，斷風塵竟對此感到一絲殘忍。

「我們還不知道集境是否真的會動手，也無法確認他們出兵的時間，如果現在就告訴村民只會造成恐慌」

將目光從蒼身上移開後，棄天帝認真地說出了他的考量，而斷風塵聞之則附和的點頭，認為棄天帝的作法並無不妥，情報裡只提到集境大致上的出兵時間，然而實際在戰略的執行上仍有許多變數，到底什麼時機說出來比較合適，是個難以抉擇的問題，但好在斷風塵也不是空手而來。

「雪蛾交給我一個警報器，情報部門一直密切關注集境的動向，只要集境有任何風吹草動，她就會透過這個警報器告訴我們」

雪娥一直以來都默默地提供棄天帝幫助，但之後若沒有老闆的默許，雪娥也無法將警報器交給斷風塵吧。

得知老闆雖然無法幫助六天之界，卻也沒有放棄不告而別的自己，這份恩情讓棄天帝百感交集，而斷風塵也讀懂了他的一絲感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予無聲的寬慰。

「你之後有什麼計畫？」

「我會將我母親和蒼先送出國，目前我已經將避難物資盡可能送到防空洞裡，不過有一件事需要你幫我」說話的同時，棄天帝將一張寫有電話號碼的紙條交給斷風塵，說：「我已經和這裡的軍火商聯絡過了，有多少就拿多少」

「不簡單啊」接過棄天帝手中的字條，斷風塵實在不得不佩服棄天帝的手腕。

不過短短一個月，棄天帝便已經事先與軍火商達成了交易，他們公司的王牌傭兵果然不是坐以待斃的人。

知道了棄天帝的計畫後，後續的事情斷風塵便可以幫忙，他們畢竟搭檔了這麼多年，這點默契還是有的，只是在此之前，斷風塵不論以何種身分，都必須再次提醒棄天帝。

「你知道老闆不能派人過來的原因，那是一整個國家的軍力，我們沒有勝算」

這是斷風塵最後一次確認棄天帝的想法，他希望這是棄天帝經過思考後所作出的決定，而不是因為對過去的亡魂心存愧疚而斷送自己的未來。

斷風塵直言不諱的勸告，讓棄天帝陷入了哀慟的沉默，但在悲傷過後，他堅定地告訴斷風塵自己的回答，不再猶豫。

「直到我倒下前，能救多少是多少」

在強大的武力面前，沒有什麼是不能被曲折和摧毀的，但棄天帝必須去嘗試任何可能，失敗了不過是一死，但沒有任何的理由能夠讓棄天帝放棄守護自己的故鄉。

望向站在自己身旁，在風霜中更顯堅毅的棄天帝，斷風塵無奈的搖頭，看來他是沒有必要在勸了，不過既然已經決定留下來幫助棄天帝，斷風塵首先要做的就是想辦法說服老闆接受棄天帝的選擇。

當斷風塵聯絡到他們的老闆時，本想藉此發揮他的三寸不爛之舌，但老闆卻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的表演，只問了一句：「他怎麼說？」

準備了許久的說詞就這麼胎死腹中，斷風塵只好悻悻然的回答：「棄天帝那傢伙…老闆你知道的」

棄天帝外表看似冷漠，實則太過重情，即使看透了人心險惡，卻還是固執的堅持自己的道路，連命都不要了。

聽見棄天帝仍然不願回頭，老闆似乎並沒有太過訝異，也不再向先前那樣暴跳如雷，他沉默了很久後，用一種回憶往事的語調，輕聲的嘆息。

「那個男人救了我，我卻救不了他心愛的一切」

在腦海深處的記憶裡，棄天帝踽踽獨行的背影恍然和他的父親重疊在一起，棄天帝的父親在棄天帝還很小的時候便已經奉獻了自己的生命，但棄天帝卻仍是傳承了這份勇氣與博愛，和他父親一樣直面這世界的黑暗，並且不曾退卻。

只可惜…越是純粹的心願，越是英勇無畏的人，往往會被這個世界的無情所吞噬，消亡於寂靜。

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看來他都已經沒有機會彌補這份恩情和遺憾了。

對於故人的唏噓讓老闆沉浸在傷感的情緒中，而這時斷風塵卻突然開口，依然是聽上去漫不經心的口吻，卻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堅定。

「老闆，你忘了我的任務嗎，我會把棄天帝帶回去的」

這才是斷風塵自願接下任務的目的，雖然先前的嘗試都已經失敗了，但他還是不希望棄天帝死在這裡，就算只有一線機會，他也絕對會讓棄天帝活下去。

而這就是斷風塵為何在斷垣殘壁中，站在他們面前的理由。

「斷風塵！」

「還活著就好，感動的淚水先省下吧」

望著突然出現在面前的斷風塵，棄天帝與蒼一同露出驚訝的表情，斷風塵對此則無言以對的輕挑眉尖，他們兩個就不能表現的在高興一點嗎，他可是冒著危險來救他們的。

此時一陣破風聲響再次響徹天際，斷風塵抬頭望向戰機飛嘯而去的方向，說：「不阻止那台戰機繼續轟炸六天之界，他們根本逃不到防空洞的位置」

斷風塵說的沒錯，若戰機繼續朝六天之界投擲砲彈，逃難的村民將會十分危險，甚至撐不到國家的軍隊趕來救援，他們必須優先解決掉那台戰機，而棄天帝也是這麼打算的。

「我需要火箭筒」棄天帝斷然的說道，他相信斷風塵一定早有準備。

「我藏在六天之界唯一的高樓裡，離這裡300公尺，我會想辦法將它引到射程的範圍」

「知道了」

搭檔多年的默契讓他們無須多費唇舌，兩人快速的商量好對策後，斷風塵將一把步槍扔給棄天帝讓他防身，至於蒼…斷風塵想也許有棄天帝在就夠了。

在棄天帝準備動身前，斷風塵提醒了一句：「棄天帝，你只有一次機會」

他們現在資源有限，火箭筒是唯一能夠對付空中戰力的手段，若是不能一擊必中，敵方勢必會將炮火轉向他們，到時可就凶多吉少了。

棄天帝當然也理解這項任務的危險性，因此他轉向蒼，說：「蒼，你還是…」

等會他和斷風塵要做的事情太危險了，棄天帝依然想勸蒼跟其他人待在一起比較安全，然而斷風塵卻打斷了他。

「讓他跟吧，打不下那台戰機，他一樣會被炸死」

斷風塵可不是幫蒼說話，他說的都是事實，讓蒼一個人在六天之界四處逃難，還不如跟在棄天帝身邊安全。

在斷風塵的建議下，棄天帝蹙起眉峰，露出了一絲遲疑，而蒼也趁此機會跟著說道：「我會小心的」

就連砲火也抵不過蒼的堅持，現下情況又十分危急，棄天帝百般猶豫後只能選擇接受。

「跟緊我，一定要保護自己」

得到蒼的再三保證後，他們立即和斷風塵兵分兩路，以棄天帝對斷風塵的了解，他一定事先設置了許多炸藥，好在必要的時刻製造足夠的動靜，以敵人反擊的假象引起戰機的注意，而當戰機從新鎖定目標低飛過去時，便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而在此之前棄天帝必須趕往放有火箭筒的高樓，然而這段路上卻沒有太多的遮蔽物，載有槍手的的直升機時時刻刻的緊盯著陸地上的一舉一動，他們隨時都暴露於掃射範圍裡，稍有不慎便會成為槍下亡魂。

這是一段非常煎熬的路程，時間正飛快的流逝，然而他們卻好像永遠無法靠近那座高樓，集境的槍火阻擋了他們腳速，當棄天帝聽見遠方傳來了數聲炸裂聲響，那是用來提醒他的信號，斷風塵已經開始動作，而他的時間不多了。

要是錯過這次機會，他們就無法擊落那台戰機，而還未逃到防空洞的居民將會死傷大半，思及此，棄天帝已經顧不上這麼多，正當他決定不顧一切的衝進高樓時，蒼卻拉住了他。

像是下定了決心般，蒼深吸了一口氣後，忽然伸手拿走了棄天帝的步槍，說：「我掩護你過去」

「蒼！」

蒼從沒上過戰場，光是為了掩護他便幾乎要用盡全力，又怎麼可能抵擋的了對方戰力充足的反擊。

棄天帝想將槍從新奪過來，然而蒼卻推開了他，將槍口瞄準了直升機，朝他大吼：「快走！」

如果棄天帝他們的計畫沒有成功，六天之界的所有人，還有棄天帝都會死在這裡，蒼絕對不願意讓這些可怕的事情成為事實。

當蒼對直升機上的槍手開出第一槍的時候，棄天地立即飛奔出去，他的身後是槍林彈雨，他的前方是蒼拚死為他開出的一條生路，當棄天帝毫髮無傷的進到樓裡的時候，他立即往頂樓衝去。

一定要快，能夠擊下戰機的機會只有一瞬間，而為他斷後的蒼更是撐不了太久。

當棄天帝奔上頂樓的時候，戰機已經朝他低飛過來，而在最為慌亂的時刻，他卻立即鎮定下來，腦中仔細推算戰機與直升機飛行的路線與時間，而後他快速的將火箭筒架在肩上，屏氣凝神。

為了六天之界的村民與掩護自己而身陷險境的蒼，拜託了，一定要擊中！

當砲彈精準的擊中戰機的那一瞬間，失去平衡的戰機失控的在空中打轉，並在棄天帝的計算下分毫不差的撞向了閃避不及的直升機，瞬間化作兩團巨大的火球墜落地面，那沖天的火光就連身在另一邊的斷風塵都看得一清二楚。

看見棄天帝一次擊落了兩台敵方戰機，斷風塵忍不住興奮地歡呼，趕緊與他們兩人會合，他就知道棄天帝一定能成功的。

雖然成功阻止了集境對六天之界的攻擊，可棄天帝卻因為心繫蒼的安危，沒有任何的喜悅之情，他心急地奔下樓，一心祈求蒼能夠平安無事。

然而方才已經躲過一劫的蒼，沒有第二次的好運了。

當棄天帝趕回蒼的身邊時，眼前的景象讓他渾身發冷，鮮血不斷的從腿上的槍傷湧出，染紅了蒼嘗試壓住傷口的手，火光在那張慘白的面容上跳動著，聽見急促的腳步聲後，蒼失神的側頭，在看見棄天帝並沒有受傷後，放下心中大石的他，終於安心的倒了下去。

「不！！！」

那一天，棄天帝的悲吼在滿目瘡痍的六天之界迴盪不止，而那是斷風塵聽過的，最為痛徹心扉的哀吟。

***

在棄天帝他們的努力下，逃過空襲的村民們陸陸續續地躲進了防空洞，而棄天帝與斷風塵也帶著身受重傷的蒼馬不停蹄的趕來。

棄天帝對著人群急切的大喊：「有醫生嗎！」

「蒼先生！」

望見蒼腿上的傷口血流成河，沒有受傷的村民們皆趕過來幫忙，而其中還包含了從空襲中逃過一劫的小泉。

因為失血過多而慘白了臉色的蒼，簡直將小泉嚇壞了，她趕緊拉著村子裡曾擔任軍醫的老醫師前來看看蒼的情況。

眾人用應急的手電筒合力打出一道光線，並且將腿上的布料割開，讓老醫生查看蒼的傷勢，蒼受雖然因為槍傷而大量失血，但萬幸的是子彈並未穿體而過，他們還有機會救蒼。

「必須把子彈取出來」

「好，麻醉劑呢」

「剛才逃得太匆忙，沒有帶出來」

蒼的情況並不樂觀，必須趕緊處理他的傷口才行，老醫生正準備從醫療箱中取出手術刀時，卻被棄天帝制止。

「不行，他受不了的！」

在沒有接受麻醉的情況下，剝皮削肉的疼痛會把人活生生疼死的，像他們這樣受過沙場磨鍊的人都難以忍受，更何況是蒼。

「如果不趕緊處置，他這隻腳會留下後遺症，你們要想清楚」

老醫師的話如當頭棒喝般讓棄天帝愣住了，老醫師言下之意，如果延誤了醫治的時間，蒼以後就在也不能和過去一樣自由自在踏上遠方的旅途，而他的夢想也將會化作夢幻泡影，變成永遠都無法成真的遺憾。

想起蒼在夕陽下述說夢想時，那充滿期盼的面容，棄天帝忍痛攥緊拳頭，對其他人顫聲說道：「幫忙壓住他」

這是蒼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與死亡是如此接近，手術刀生生劃破了鮮血淋漓的皮肉，那樣鮮明而折磨的痛楚，讓他崩潰的不住放聲哭喊，蒼本能的掙扎起來，卻被更用力的按回地上，逼迫他去感受血肉被翻攪的疼痛，防空洞頓時瀰漫了刺鼻的血腥味，而時間像是被無限延長了一般，讓蒼生不如死。

而只能眼睜睜看著蒼受苦，卻無能為力替他承受的棄天帝，一顆心被悔恨的與不捨的情緒燒灼著，竟也讓他痛的快要無法呼吸，棄天帝撫過蒼被冷汗浸濕的額頭，一句句安撫著，陪他熬過這場宛如酷刑的手術。

終於當沾滿血紅的彈殼，落在鐵盤上發出一聲清亮的聲音後，蒼的磨難終於宣告結束，擔憂的紅了眼眶的小泉正替全身癱軟的蒼做最後的包紮，而棄天帝則望向疲憊不堪的老醫師，眼神中是無盡的憂心。

老醫師擦去額頭上汗滴，說：「剩下的就看他的造化了」

能做的都已經做了，接下來便只能冀望蒼可以順利撐過這一關。

躲在防空洞裡的村民們，自發的留出一個僻靜的空間讓傷患能夠休息，憂心忡忡的小泉望了蒼一眼後便默默地離開，斷風塵則想辦法與情報部門取得聯繫，詢問政府援救的軍隊何時會到達，一時之間，只剩下棄天帝獨自寸步不離的陪在蒼身邊，讓已經陷入半昏迷的蒼枕在自己腿上。

「沒事了，不會有事的」

心疼的拭去蒼臉頰上未乾的淚痕，棄天帝柔聲的安慰著，他一定不會再讓蒼出事。

腿上的傷口依舊疼的讓蒼皺緊了眉頭，他沉重的喘著氣，微微張開口想說些什麼，但現在的蒼十分虛弱，就連聲音都變得氣若游絲，棄天帝見狀便低下頭，讓蒼可以將想說的話直接送進他耳裡。

「棄天帝…如果我回不去，你可以把我葬在神殿附近嗎」

那宛若遺言的話語讓棄天帝身軀一震，他神情複雜的望向蒼，看見他雖因為腿上的傷而痛不欲生，卻仍是微微揚起了唇角。

當蒼決定留下來的那一刻，雖然沒有預料到會發生何種情況，卻也知道自己可能生死難料，如果他真的撐不過去，與大家一起長眠在六天之界，能被葬在棄天帝最喜歡的地方，他便覺得沒那麼害怕了。

終歸都是自己做的決定，結果是好是壞，是生是死都必須自己承擔，但蒼卻不知該如何才能承受另一個人的悲傷。棄天帝的悲意彷彿就要從俯視自己的眼眸裡溢出，蒼艱難的抬起手，想碰一碰棄天帝哀傷的面容，他並不希望棄天帝因為他而內疚，棄天帝這一生的遺憾已經夠多了，他不想自己…成為壓垮棄天帝的最後一根稻草。

蒼抬起冰涼的指尖替棄天帝拂去了臉龐沾染的塵埃，但沉重的意識讓眼前的視野逐漸變的迷離不清，當蒼的手終於無力垂落時，棄天帝卻牢牢地接住了，並將其輕輕放回自己的面頰。

如果能再給他一次機會，如果他們有其他的選擇，他真的不想放開蒼的手，永遠…也不想放開。

「想得美，我不會讓你死的」

棄天帝的回答讓蒼不禁失笑，然而方才被棄天帝擦乾的淚水，又再次溼潤了眼眶，而棄天帝也無法繼續維持自己的表情，那是他從來沒有讓人見過的脆弱。

「…你…為什麼要留下來」

即將面臨生離死別的悲切在他的心中揮散不去，棄天帝忍不住壓著嗓子對蒼怒喝，卻因為微微哽咽的聲音而失了七分的怒意，那責備的話語聽上去，只剩無法言喻的哀慟。

沒想到了這個時候，自己還是惹棄天帝生氣了，然而蒼突然覺得自己的內心平靜下來，他用彷彿還是昨日的笑語，朝棄天帝莞爾：「別罵我了，我沒有後悔」

蒼曾是個願意化作刺鳥，只為了人間景色奔走或停駐的旅人，如今…如果棄天帝的面容是這輩子最後倒影在眼瞳的景象，他竟也覺得甘之如飴。

即使人生的旅途將在這裡止步，蒼也要微笑著，沒有遺憾的走，如果棄天帝能夠活下來，蒼希望在他的餘生中，自己會是棄天帝美好回憶裡的一部分，而不是充滿絕望與歉疚。

蒼臉上淡去了苦澀的笑容，是他希望能在最後留給棄天帝的美好回憶，然而被遺留下來的人卻是悔不當初。

「不，是我的錯…」棄天帝自責的輕喃，就像是被嚴刑凌遲般充滿痛苦。

戰爭從來都是殘酷的，棄天帝努力地想阻止集境的戰事繼續惡化，讓平民百姓有一絲喘息之機，可沒想到從戰亂中回復過來的集境卻要將六天之界趕盡殺絕，而這一次他竟無力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個世界再次奪走他的家園和深愛的人。

他這一路走來崎嶇難行，血淚交織，但結局…卻是何其荒謬與可悲。

肩上所背負的每一條人命，不論無辜與否，都是棄天帝一生也無法還清的虧欠，可蒼卻心疼的搖頭，他望向棄天帝的眼神，彷彿是這個世界最後的善意。

「我很高興能來到六天之界，很高興到最後一刻都和你在一起」

爆發戰爭，故鄉淪陷，怎麼會是棄天帝的錯，是他親赴戰場結束了集境的苦難，在得知六天之界將會受到襲擊後，也盡可能的為村民們提前做了準備，蒼知道棄天帝已經盡力了，即使要有人承擔怨恨，也不該是棄天帝。

目睹了這世界的悲愴，也幾乎賠上自己的生命，但蒼還是很慶幸自己來過這片淨土，曾待過某一個彆扭卻溫柔的人身邊，人生最後的走馬燈，滿滿的都是他們朝夕相處的點點滴滴，是蒼珍惜於心的回憶。

「你母親還在等你，你一定…」一定要活下去，就當是連著他的份一起，絕對要活下去。

那張心繫的面容徹底被暈成了朦朧的微光，蒼虛弱的身體再也抵擋不住傷重的疲憊，未盡的話語與願望隨著漸漸闔攏的眼簾，沉入了無盡的黑暗，而此時一道透明的淚光從蒼的臉頰滑落，那刻骨的哀傷，是棄天帝低頭親吻他蒼白的手指時，落下的一滴淚。

不…
蒼，往後你必須帶著所有人的回憶與餘生的缺憾，替他們活下去。
我真誠的請求你…請求你的許可，請求你的原諒。

空襲雖然已經停止，但集境派出的戰機與直升機仍斷斷續續的在上空徘迴，以防有人從他們的槍口下逃離，徹底斷絕了六天之界的生路，而他們所躲藏的防空洞是他們避難的堡壘，卻也成為了囚籠，所有人在寒冷與恐懼之中，度過六天之界最為絕望的一夜。

所有人都在苦苦等帶著來自國家的救援，可晨曦與希望卻遲遲沒有到來，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棄天帝發覺蒼開始低燒了，他一夜不敢闔眼，深怕蒼就會這樣在自己懷中安靜的離世。

在一片沉重的氛圍中，感覺到有人走到自己身邊，棄天帝回頭，看見來的人是斷風塵，頓時升起一股殘存的希望，他心急的問道：「外面情形怎麼樣，軍隊來了嗎？」

集境主動開戰，定是為了以此作為要脅進行談判，謀取利益，因此只要能夠等到國家的軍隊前來營救，他們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然而看著斷風塵沉重的面色，棄天帝陡然心一涼，好似曙光已經離六天之界遠去，他們最後等到的是更加深不見底的黑暗。

斷風塵湊到棄天帝耳邊，用不會被其他人聽見的音量，說：「六天之界已經被放棄了」

這突如其來的噩耗讓棄天帝的全身的血液彷彿凍結了，棄天帝不敢置信的瞠大雙眼，已無心聽進去斷風塵後續的解釋。

斷風塵連絡上外界後，利用了特殊管道向他們私人軍事公司的情報來源部門打聽消息，早在六天之界被襲擊的當下，國家安全局早已得知了這份戰報，並立即對集境發出警告，然而這個警告卻在之後被認定為國家安全局的失誤，對六天之界被攻擊的事實視而不見，他們猜測是有人為了政治立場與集境裡應外合，刻意封鎖消息延遲救援，好讓現有領導人引咎辭職的陰謀。

因此只要六天之界的傷亡越慘重不堪，他們便能引導更為有利的輿論扳倒目前的當權者，是怎麼樣的瘋狂與貪利，讓他們為了達成目標不擇手段，也許過不久仍舊會有人察覺邊境的異狀，但六天之界早已承受不住這樣的傷害。

將自己的利益構築在每一條無辜的人命上，無視他們的求救與淚水，心安理得的用沾滿無辜鮮血的錢財與權杖踐踏他人，人性…那是神也為之沉默的晦暗，是身而為人無法消除的罪惡。

「我探過路了，我之前向軍火商要了一台越野車，只要走一段山路，在往東越過荒野就可以到達滅境的邊境」斷風塵攤開從落腳處拿來的地圖，繼續對棄天帝解釋自己的想法：「這裡的通訊從剛才就完全斷了，我們先逃到滅境，只要能聯絡到老闆，六天之界就還有一線希望，我們不是這樣走過來的嗎」

棄天帝當初自願成為傭兵，就是因為不願意對個世界的殘酷妥協，所以就算數不清有多少次與死神擦肩而過，他還是會強迫自己站起來，繼續往下一個需要他的地方前進，這一次也是一樣的，棄天帝不能在這個時候放棄。

斷風塵語重心長的勸說，想讓棄天帝跟他一塊走，然而棄天帝卻是臉色沉重的不發一語，像是將近熄滅的風燭，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光芒，棄天帝若是能對六天之界不管不顧，當初就不會放棄一切回到自己的家鄉，而如今他又怎麼能輕易拋下他們。

看出棄天帝內心猶豫，斷風塵用力的扣住他的肩膀，逼棄天帝直視自己的雙眼：「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你沒有時間猶豫了，而且蒼的傷不能再拖下去」

只有活下去，人的信念與夢想才有意義，才能保護自己重視的東西，死了就什麼也改變不了！

聽見蒼的名字，棄天帝本來已黯淡的眼眸瞬間重新恢復了光芒，他猛然從絕望之中驚醒，百感交集的望向於生死邊緣掙扎的蒼，想起了自己的誓言。

就算付出自己的所有，他也一定會保護好蒼，絕不會讓蒼死在這裡。

良久後，只聽見一聲沉痛的嘆息，棄天帝做出了他此生最艱難的抉擇。

「好」

見棄天帝終於答應了，斷風塵暗自鬆了一口氣，他這時竟然特別感謝蒼，若不是為了他，棄天帝恐怕寧死也不願意走的。

能夠逃亡的時間十分匆促，棄天帝在斷風塵的幫助下將仍在昏迷的蒼揹在後背，在夜色的遮掩下逃亡，小心翼翼的避開集境的眼線，不敢發出任何的風吹草動引來殺身之禍。

終於當他們趕到越野車停放的地方時，蒼也在顛簸中迷迷糊糊地轉醒，他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事情，便被棄天帝抱進後座，而斷風塵已經坐上駕駛座匆忙的啟動引擎，他們隨時都可以出發逃到滅境。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蒼忍著傷口的疼痛不解的問道。

「當然是要跑了」斷風塵理所當然地回答。

「可是其他人…」難道他們丟下了其他的村民自己逃生了嘛！

「我們就是要去搬救兵的」料到蒼一定正用看著冷酷無情的卑鄙小人的眼光看著自己，斷風塵只好不耐煩的回答。

只要天一亮，集境隨時有可能發現他們，斷風塵可沒那麼多時間解釋了，但沒想到如此緊急的時候，棄天帝竟然還站在車外，斷風塵只好回頭朝他大喊。

「沒時間了，快上車！」

雖然還不能明確的知道現在的情況，但大致明白他們兩人另有打算後，在斷風塵的催促下，蒼也用眼神示意棄天帝快坐進車裡，然而棄天帝卻是靜靜地凝視著蒼，而後在蒼震驚的面容下，毫不猶豫的關上車門。

「棄天帝…」

棄天帝的舉動讓斷風塵錯愕的說不出一句話，他趕緊放下車窗，想在混亂的思緒中尋思著如何才能再次說服棄天帝，但棄天帝卻朝斷風塵搖頭，拒絕了他的挽留。

棄天帝知道斷風塵這麼做都是為了救自己，但他不會自欺欺人，即使老闆他們真的趕來營救，但等到那時候，六天之界恐怕也已經是座死城。

在人類的貪婪與無情砲火中灰飛煙滅，或許是屬於六天之界的宿命，但在這個蒼涼的故事裡，他們終究只是過客，即將與飄揚的塵灰一同埋葬的悲哀，從來與他們無關。

從蒼醒來後，棄天帝便未置一詞，但蒼已經從壓抑的沉默之中和棄天帝依依不捨的目光裡，察覺了他的孤注一擲，一陣尖銳的痛楚猛然扎進心口，蒼立即挪著自己沉重的身子朝站在車外的棄天帝靠近，即使拉扯了腿上的傷口，痛的流下了冷汗，蒼也已經顧不上這些，他費盡了力氣才讓自己趴在車窗上，蒼艱難的抬起頭，卻看見了確定能讓他們平安離去的棄天帝，竟帶著若有似無的淺笑與他告別。

「六天之界需要我」而我…需要你平安無事。

雖然結局已經注定，但棄天帝依然會做為保護六天之界的城牆，替村民擋去所有傷害，直到他無力倒下的那一刻。

輕輕的一句話，便打碎了蒼僅存的希冀，淚光在蒼的眼眶中打轉著，當他意識到無論自己怎麼做，都已經無力改變這場註定的分離，蒼因為即將失去棄天帝的悲傷徹底失去了理智。

「我和你一起留下來，我不要讓你一個人留在這裡…」

比起和棄天帝分離的痛苦，似乎生與死都變的不那麼重要了，蒼語無倫次的對棄天帝請求，帶著哭腔的泣聲聽著讓人心碎，他甚至要動手打開車門，不顧一切回到棄天帝身邊，然而棄天帝卻在這時捧起蒼的雙頰，低頭吻住蒼。

不敢說出口的深情，往後再也沒無法傾訴的戀慕，盡數以吻封緘，這肝腸寸斷的吻別，雖只剎那，卻已在回憶中成為永恆。

身後重燃的烽火無情的催促這場別離，棄天帝不捨的離開了蒼的唇瓣，見蒼驚愕的回望自己，棄天帝揚起苦澀的笑容，這份終是無法隱藏的感情，是他對蒼最後的坦白，棄天帝已經沒有任何事情瞞著蒼，他只讓一個人完完全全走進自己心中，蒼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別忘記你跟我說過的，回去後一定要醫好你的腳，實現你的夢想」

我從來不希望讓你看見這世界破碎的一面，從今往後，這天地的遼闊就由你替我去看吧，只有你才屬於這世界的所有美好。

叮囑完心中的牽掛後，棄天帝憐惜的輕撫蒼的臉龐，他還有許多話想對蒼說，然而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又被他放回心頭，因為太多的遺憾只會造成蒼的負擔，而那時他已經不在蒼的身邊。

過去，六天之界曾是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充滿了他們倆人珍貴的回憶，可如今腥風血雨襲捲而來，同去同歸，終究是他一人的奢望。

蒼從沒想過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離開六天之界，會在蕭瑟的寒風之中，傾聽棄天帝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去吧」

將生離死別的悲痛與對他們的回憶一同埋葬在這裡吧，不要徬徨，不要追悔，人生的旅途還很漫長，即使那裡已經沒有我，我都會祝福你。

最後棄天帝望向斷風塵，用眼神示意他們該走了。

雖然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當斷風塵知道自己終究沒有辦法救棄天帝時，他悲憤的罵了一聲，想要下車狠狠揍棄天帝一頓，可他最後仍是抓緊方向盤，頭也不回的用力踩下油門，他必須在天亮之前帶蒼離開六天之界，這是棄天帝對他最後的託付，而斷風塵不會辜負朋友的遺願。

棄天帝的身影在車子快速遠離後很快就看不清了，而此時蒼才從方才的吻回過神來，沒來的及察覺的愛戀與轉瞬面臨離散的悲苦，交織成訣別的傷慟，蒼頓時淚如雨下，卻已經太晚了。

「棄天帝！」

蒼痛徹心扉的朝棄天帝送別他們的方向哭喊著，然而他的呼喚卻被呼嘯的風聲揉了破碎，消散在空中。

不忍親眼望著蒼離自己遠去，棄天帝決然的轉身，往回走向及即將灰飛煙滅的六天之界，便由悽苦的颯颯冷風與毀滅萬物的轟鳴替他奏一曲送行的輓歌，放下了此生的所有悔恨，原諒了自己的弱小無力，棄天帝的背影最後消失在漫天的煙硝之中，平靜的與這座古老的土地一起迎向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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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帖被董董在2019-01-06 02:54重新編輯 ]

薄風斷寒柳，雪盡花落聲寂寞，此生有何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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