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3 【羽慕羽互攻】毒（65F 後記/67F七夕福利番外《天泣》）|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13 【羽慕羽互攻】毒（65F 後記/67F七夕福利番外《天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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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la0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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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0)

20樓發表於: 2012-08-26 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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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果然是個狂噴血的日子。。。
羽仔終於壓倒少艾了。。。我好高興哎

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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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3)

21樓發表於: 2012-08-28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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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ella0622
^ ^
其實正文里距離推倒少艾還任重而道遠~

江南海北長相憶，淺水深山獨掩扉。
重見太平身已老，桃源久住不得歸。

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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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3)

22樓發表於: 2012-10-07 1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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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第十一章

西苗以北，密林之中，柔和的清風徐徐吹拂，帶了幾分不尋常的燥熱。夜空之下，紅光明明滅滅，隱約映上繁茂的樹葉，有如片片不完整的血色烙痕。

遠處，一整片錯落盤踞的木樓，正沈陷在無邊的火海之中。

穿過遍地的橫屍，年輕的黑衣刀者在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幼童面前收住了腳步。幼童一時懵然，竟忘記了奔逃，只是怔怔地看著眼前人，看著一夜浩劫的罪魁禍首。

墨靴滲開飽浸的血水，刀者面無表情，默然而立，一滴未冷的血珠沿著寒鋒緩緩淌落，對面那張為刀尖對準了的、稚嫩的臉，在熊熊烈火中被映得雪亮。

一刀霎時劈開夜的死寂，火光猛烈攢動了一下，直沖天際，投照一片淒艷。

卻不料，一道劍氣倏爾襲入，沖破重障，迎著刃口進逼的勢頭，挾了點點迸濺的火星，直取刀者右手而去。

刀者竟似毫無防備，疾退之下仍被震開數步，腕上撕開一長道鮮血淋漓的口子。

不見來人，被重創的手勉力將刀柄握得更緊，刀者一步向前，正欲提刀再攻，又是一道劍氣破空而入，刀者翻手一格，不意此回對手更添三分力道，刀鋒生生一滯，轉瞬之間，潛伏暗處的來者，連帶方才的幼童，已一並化光而去。

追趕不及，刀者站在原地未動，一手覆上了血湧不止的腕口，不知在思量些什麽。周遭正肆意吞噬著一切的火舌，照亮了年輕蒼白的臉，他只是靜靜地垂下雙眼。

遠處，一雙冷然觀視的眼睛隱入了黑夜之中。

三月以降，黑衣刀者的刀鋒幾乎蕩平了西苗以北、橫雲以西的九幫十二派。羽人梟獍之名，從罪惡坑到翳流黑派，在忠烈王府的追緝命上的排位，也愈發靠前。

數月前的橫生變故，潛藏翳流中的幾處至關緊要的暗樁一一遭到拔除，連帶被截獲數份機密，及後續一系列狠戾利落的措施，使得中原滲透在西南一帶的勢力元氣受損，始有偃旗息鼓之態。

翳流自此去了數方牽制，日漸坐大，西南疆內，放眼一時無敵手。

然而暫趨平緩的態勢下，更有人心遑測，暗湧難息，大有山雨欲來之勢。

“羽人梟獍，又一個滿身血腥之人。”南宮神翳沈吟一會，道，“他的刀，倒是比吾想象的更為鋒利。不知道比之萍生，又遜色幾分。”

“他與認萍生不同，”醒惡者不以為然，一字一句道，“認萍生是徹骨冷情之人；羽人梟獍的刀，失之寸心。”

“有情之人，有心之舉，所謂堅守者，最是不堪一擊。既為吾所用，本座期待他將自己逼向瘋狂之日。”

“話講到此，似乎已有三月未見認首座……”

“他在無照小築。”

“莫非是？”

“時間恐怕不多了。”

一張稚嫩的臉在火中慢慢浮現出來，五官僵硬地安著，只有一雙眼睛尤為凸出，似泣非泣的神色，不存有外流的情緒，任由空氣中的熾流扭曲成怪異形態，似乎下一秒就要被熔化掉了輪廓。

火劈劈啪啪地燒，安安靜靜地燒著，在寧謐的氛圍裏，直到逐漸黯淡下去，最後沒入虛空。直到另一張臉透過了孩童的臉龐，在黑暗中，兀自看得分明的臉。

——那是屬於一個頭顱，齊根而斷的頭顱，端正地擺在大理石長案上。

一張平凡無奇的臉，神態平和，宛如生者，臉上十分幹凈，沒有血跡，正正好好地對著他。

羽人非獍靜靜地看著，他如往日一般站得筆直，卻感覺自己的身體仿佛陷在了沼澤裏，一點點往下沈、往下沈，他沒有掙紮，也不曾抗拒，甚至腦中空無一念。

那張臉上，緊閉的雙眼霍然而開，寫滿了崩塌一般的絕望。

剎那之間，羽人非獍只覺渾身一顫，這時，一雙手從身後捂住了他的眼。

這雙手很冰很涼，沾著一層粘稠的液體，只是仍然柔軟、安定。

是那個人的手，羽人非獍在心裏翻來覆去地想，不會錯的，是他。

仿佛藉此有了一絲勇氣，羽人非獍睜開了眼睛。

夜已三更，他瞪著床頂的紗帳發了一會兒楞，又慢慢擡起手來，按在自己的眼皮上，如同輕輕觸碰著存在於虛空中的那雙手。

睡暖了的床褥，在寒夜裏格外溫存，他卻不想再多呆一刻。

翻身下床，拿出一本名冊翻看，未勾去的名姓，也不過一頁而已。

羽人非獍收起了名冊，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闔上被血濡濕的名冊，南宮神翳掃了一眼座下的少年，他穿了一身和三月前迥乎不同的黑衣，不再旁若無人地散發著煞氣，雙目低垂，顯出一種奇異的沈靜。

“羽人梟獍，去無照小築請一個人。”

翳流黑派中最為神秘之地——吞天沒日返魂林，遍布無數機關、毒物，擅入者九死無一生，而無照小築，正地處返魂林的最深處。

眾人聞言，心下皆明了幾分，一時神色各異的視線紛紛投向了羽人梟獍。

先前雖在慕少艾處有所得知，羽人梟獍倒也未顯顧忌，轉身正欲出門，南宮神翳止住了他。

“且帶上一項東西。”

難道不是？望見南宮神翳交予羽人的物事，眾人又是一瞬驚疑。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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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3)

23樓發表於: 2013-02-01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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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第十二章
　　
　　半掌大的圓木匣，羅盤也似的一只，毫不起眼，卻是翳流黑派的無上秘寶——靈引雙蠱。羽人非獍將木匣握在手中，一步踏入了眼前陰森詭譎的密林。

　　吞天沒日返魂林，從不有負其名，時值亭午，竟是一片昏幽，不見五指。生息起伏，萬籟有聲，處處皆透著不尋常的意味，但又無法得見任何實質性的異狀。徑直往深處而去，直到匣中的物事逐漸有了動靜，羽人非獍一手按上刀柄，一面凝神留意其蠢動的方向。

　　在林中兜兜轉轉，忽有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飄散而來，羽人非獍未及判斷，倒是匣中蠱蟲先有了反應，一意朝著腥氣來源的方向不停地衝撞，羽人偱此向前，往到一處院落，正在躊躇間，遙聞空中一陣清冽聲響，霎時間，無邊無垠的死寂被打破了。

　　是六翼風鈴。羽人非獍心神一定，正欲出聲相詢，不知何時，門卻已經開了一道縫。
　　
　　

　　慕少艾點起了一盞燈，推到了羽人非獍的面前。

　　別後夙寐惦念的人就在眼前，心裏想的自是細細地看上一番，只是真要落實下來，凡事難免要打個折扣。先前用餘光掃了慕少艾一眼，三月未見，似乎清減許多，面上也少了幾分紅潤的血色。羽人斟酌著開口，試圖把想講的話精簡成朋友之間既不越界也不唐突的問候，但臨出口時卻沒話找話了一句，問道，“你不需要？”

　　慕少艾點點頭。

　　冷場已經是兩個人之間慣有的相處方式，但不說話的慕少艾讓羽人頗有些無所適從，他突然意識到慕少艾與三月之前已全然不同，此時雖是獨處，他似乎更像翳流大殿上那個翻雲覆雨的認萍生。

　　好在慕少艾到底閒不住，伸手抓了他的靈引蠱過來把玩，“看來南宮神翳已準備留下你，我猜很多人之前都以為他想讓你死在這裏。”掀開蓋子，裏頭一大團殷紅的氣霧，被圍裹在中央的蠱蟲，正蠕動肥碩的身軀。

　　羽人非獍借著微弱的燭光看過去，“只有一只？”不是叫雙蠱？

　　“另一只在我這裏。”

　　“沒有這蠱，就連你也無法出入返魂林？”羽人非獍皺了皺眉頭。

　　“呼呼，羽仔，在你心目中，藥師我就這麼全能麼，不用太崇拜我。”

　　還不是你平時總擺一副神棍的款，羽人非獍在心裏默默地想。

　　看著他貌似嫌棄實質又說不出話的樣子，慕少艾倒是覺得有趣，點起了水煙，抽了一口，道，“這返魂林是天然生成，一來瘴氣隱天蔽日，不辨南北東西，二來毒物猛獸橫行，一入林中目不視物，自然難以招架。靈引蠱之為引，以其性嗜屍氣，又有驅除毒物猛獸之效，而地處返魂林最深處的無照小築，正是這一風水局中屍氣聚積之所。”

　　“難道沒有其他的通路？”

　　“若說有也是有的，只是彼路不通。”

　　羽人非獍想了想，又問，“那又要怎麼出去？”

　　“等它吸夠了屍氣，自然能帶我們返回。”

　　“要很久？”

　　“等吧。羽仔，你要喝茶嗎？”慕少艾不等他回答，自顧自起身去張羅。羽人非獍方得空一觀此間，屋中佈置簡單，除卻數張案幾，再就是嵌了整整兩面牆的方格抽斗。羽人知曉這只是前廳，裏頭的情況絕非如此簡單。方才甫一踏入此處，濃重的血腥味自是不消說的，更有一種難以擺脫的強烈衝擊，如同回蕩在每一寸的空氣裏的無聲悲鳴，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殺戮與死亡的意念。

　　江湖人言：羽人梟獍，一名懂得如何殺人的高手。此時此刻此地，他卻一秒也不想多待。

　　“這也是苦茶，只是不知是否合你的口味。”慕少艾把茶盞放在羽人的面前。

　　羽人非獍端起茶，正要啜飲一口，倏爾頓了頓，半抬起頭道，“你在這裏待了多久？”

　　“三個月。”

　　“沒有離開過？”

　　“沒有。”

　　羽人沉默了一會兒，道，“……真難為你。”

　　慕少艾不合時宜地一笑，“羽仔你這話差了，老人家我現在可是愛崗敬業的認首座。”

　　然而羽人面上的冰霜未見消融，慕少艾二度轉移話題，“這三個月，你過得可好？”

　　羽人非獍“嗯”了一聲。

　　“讓我一觀你的右手吧。”

　　“不必。”羽人一口回絕，想了想又立刻補充了一句，“不礙事。”

　　慕少艾不理他，電光火石之間已探出手去，羽人一意要阻止他，兩人僵持不下，慕
少艾深知羽人性情固執，一面捉著他的手腕死活不鬆手，一面調侃道，“哈，區區西苗地界，不知是哪一路高手，傷得了羽公非獍大俠？藥師倒要見識一下。”說著挑開了他裹在腕背上的紗布。

　　“屼雲劍？”慕少艾面上猶掛著一絲笑意，轉瞬已是大驚失色，“你怎會對上他？”

　　“是誰？”

　　“忠烈王府的人。”

　　“難怪。”

　　“南宮神翳派你去執行什麼任務？”

　　“九幫十二派。”

　　原以為翳流斷不可能惹上這股勢力，卻忘了羽人加入帶來的變數，慕少艾啊……你竟失策到這個地步！慕少艾只覺眼前一陣暈眩，羽人非獍見狀忙扶住他，問道，“你如何了？”

　　慕少艾略定了定心神，道，“我無事，這麼說你去過歧山派了？”

　　羽人點頭，“我與屼雲劍交手，正是在歧山。”

　　“羽仔，將那日的情況告知我吧。”

　　羽人非獍沉默片刻，開始一五一十講述那一日的經歷。

　　慕少艾安靜地聽完，道，“這麼說，他是最後一刻才出的手，救走了那名孩童？”

　　"是。只是……這也令我十分不解。”

　　“為何呢？”

　　“九幫十二派，也不過是西苗割據的大小幫派，非是正道組織，忠烈王府正處韜光養晦，欲在西苗製造聲勢式微的假像，為何要出手干預此事？既然出手，為何又要留待最後一刻？”羽人非獍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雖然，我很慶倖他的出手。”

　　慕少艾突然很想拍拍他的肩膀，卻是忍住了，橫下心來開口問道，“羽仔，先讓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可記得那名孩童有何特徵？”

　　羽人非獍搖了搖頭。

　　“我知曉這很殘忍……但是他，是否生就了一對獸耳？”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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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3)

24樓發表於: 2013-02-05 2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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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第十三章
　　

　　那是羽人非獍深深深深的夢魘。

　　焰舌沉默地吞噬著一切，火光把稚嫩的臉映得尤為凝重，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瞬也不瞬盯著他看，眼中卻空洞、無神，有如一面鏡子，照進他內心最深處的沼澤，一覽無遺。

　　羽人非獍按捺住心底的洶湧，艱難地挪開視線。

　　仿佛為了壓抑失控的情緒，他的手掌不知不覺捏緊了杯子，本人卻毫無察覺，直到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覆上來，輕柔地握住他的手背。

　　“羽仔，”慕少艾見狀實為不忍，阻止道，“麥再想了。”

　　羽人收回心神，鄭重其事地看著他，道，“如你所言。”

　　看他又恢復如初，慕少艾松了一口氣，心想說見你如此我真擔憂，卻終究未能說出口。

　　“……那個體征，是西苗獸族？”羽人非獍皺了皺眉頭，繼續追問道，“你認識他？”

　　慕少艾也正想轉移話題，答道，“是，他是我的病人。”

　　“西苗獸族的病人，”羽人非獍若有所知，“難道是……”

　　慕少艾的眼神顯得有些黯淡，“正是。”

　　羽人對這事是略有聽說的。慕少艾在西苗的時候，結識了一對獸族夫婦，他們的獨子天生半心，生長緩慢，精氣易竭，此乃罕見的不治之症，慕少艾為醫治此兒，幾年間花了不少心血，卻也只能暫緩其疾，無法根除。

　　“他怎會在歧山？”羽人非獍不解道，“他的父母呢？”

　　“他的父母，”慕少艾頓了一下，不堪直面似的偏過頭去，“為我所殺。”

　　屋子裏的空氣頓時凝結了起來，羽人非獍沉默地看著他，幽微的火苗在眼前一閃一閃地顫動，慕少艾的臉陷在陰影裏，看不清神色，連帶著頰上的那枚黥印、身上所著的寬袍玄衣，直要和背後一整面的黑暗融為一體。羽人心想安慰他，不是你的錯，我知曉這並非你所願見的結果，但那個擺在冰涼的大理石臺面上的、齊根而斷的頭顱，正深深深深地看著他；他想說，是我的過錯，我沒有阻止這一切的一切，我不知道那個孩子就是……遍地都是橫七豎八的屍體，血流成河，房屋坍圮，一場大火燒得天地間混沌無聲。

　　一種不知名的局促和在心裏叫囂，迫得他無可言語，於是他慢慢低下頭去。

　　“羽仔，”慕少艾按捺住紛亂的心緒，但見羽人神色有異，適時出聲道，“你知道狴族嗎？”

　　羽人非獍搖搖頭。

　　“狴族是獸族之中專司宗廟守護的一脈，那個孩子和他的父母，是狴族僅存的直系傳人。”

　　“既有如斯地位，為何會凋敝至此？”

　　“半心之症，是狴族血脈相傳的痼疾，為保持血統的純正，幾乎每隔一代都有人死於此症，故而到今已經只餘這一支。儘管勢力衰退，實權已去，但西苗不比中原，狴族祭子的身份，對獸族來說，依然具有一定的影響力和領導權。”

　　“所以南宮神翳要剷除這一脈？”

　　“是，那個孩子的父母，以其性命，使我得入翳流。”慕少艾喝了一口茶，緊接著道，“歧山派是狴族的一支遠房的旁系後裔，加之西苗的瘴氣能夠抑制他的病情，我便托人將他暗中送往歧山暫住，也告知過忠烈王此事，原以為以翳流實力與大局形勢，暫且可保無虞，只是如今情勢急轉直下，實出乎我的意料。”

　　“……是我太過衝動。”

　　“羽仔，形勢逼人，在所難免，非是你的問題。再者，屼雲劍既帶走了那個孩子，當保其平安。”

　　羽人非獍想了想，說，“你也不要擔心，出去之後我會設法聯繫忠烈王府的人，確認他的情況。”

　　“嗯。”慕少艾話鋒一轉，道，“其實那個孩子，你也有間接接觸過。”

　　“有嗎？”

　　“還記得有一回我讓你來時帶一支麥芽糖給我嗎？”

　　“……那次？”

　　“是啊，麥芽糖逗貓可是一等一的有效，不過西苗這邊都沒有賣，我只好從中原帶過來。不過後來我已經研究過怎麼做了，等此事了結，我準備把那個孩子帶回峴匿迷谷……”

　　“難道不是你要吃？”羽人非獍愣了愣，一不留神之下，把本該留著腹誹的話脫口而出。

　　“唉呀呀~羽仔，你原來這麼以為的？還真可愛——講起來麥芽糖還是很好吃的，下次要不要試試看？”

　　“免了。”羽人乾脆俐落地拒絕道。

　　不料羽人竟認認真真地回應，慕少艾不由笑出聲來，勸道，“免客氣，你若不高興去買，藥師我可以做給你吃。”

　　看著慕少艾笑得促狹，羽人非獍覺察到自己似乎失了言，平白生出了幾分難堪，拿起杯子欲借喝水來掩飾眼下的尷尬，可是茶水甫一入口，卻是一陣刺激的血腥味直沖喉間而去。羽人非獍握杯的手紋絲不動，眼前閃現過先前慕少艾喝茶時無知無覺的神情，他感到自己內心的震顫，在燭火點得再近也照不見的深處，震顫著沉沒，羽人非獍垂下雙眼，若無其事地將杯中的苦茶一飲而盡。

　　慕少艾伸手掀開了靈引蠱，此時此刻，他的心中卻別有一番考量：為何屼雲劍直到最後一刻才出手，他在顧忌什麼？此事恐怕沒那麼簡單。

　　“我們走罷，羽仔。”慕少艾不動聲色地收起靈引雙蠱，站起身來。

　　
　　
　　再度沒入了暗夜之中，回程多了一個人，倒更添了幾分安心，羽人非獍只顧跟著慕少艾往前走，心中盤算著一些事情，又理不清頭緒。

　　為防途中迷失，兩個人靠得很近，寂靜無光的森林裏，看不見彼此的面容，對方一呼一吸卻仿佛都落在自己的耳邊，羽人非獍不由有些心猿意馬，走在前面的慕少艾驀然收住了腳步。

　　羽人未及停步，慕少艾一轉身，幾乎要貼到了他的身上。

　　不待羽人詢問，卻是慕少艾先開了口，“羽仔，你可有察覺不同以往的氣味？”

　　“不同以往的氣味？”

　　“在我的身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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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3)

25樓發表於: 2013-02-14 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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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第十四章
　　
　　雖然一貫是聽話的好青年，羽人非獍此時卻並非全無遲疑。縱使曾經有過那一段陰差陽錯的過往……然而近乎放肆的親密過後，反倒從內中生髮出種種患得患失，更失了幾分坦蕩，再不敢輕易唐突。
　　“羽仔？”不明就裏的慕少艾複又喚了他一聲，微微挑起的尾音，在闃靜寥落的深林裏，仿佛一段無意間拂落的輕風。
　　羽人一面摒除腦中的雜念，一面飛快低下頭去，稍待片刻，便開口答道，“無。”
　　如同那一杯滿盛血腥的苦茶，眼前人的身上，已不復溫厚的藥香。
　　“慕少艾……”
　　不堪回首的弑親過往，連續三月的屠戮與殺劫，無時無刻不在撕扯著刀者靈魂，脆弱的神經已逼近不堪重負。但如今——只恨自己不能為伊承擔哪怕十倍的鮮血與怨恨，哪怕就此永遠沉淪不得救贖的深淵。羽人非獍的眉間不自知地擰得更深。他驀地抬起頭，髮辮的末端掃過慕少艾的手背，對方的氣息仿佛就在咫尺間，羽人非獍透過在這咫尺之內無限綿延的黑暗世界，靜靜地看著他。
　　“羽仔，”慕少艾輕聲開了口，“你在怕什麼？”
　　羽人非獍搖了搖頭，儘管慕少艾並不能得見，“走罷。”
　　又是一路無言。
　　直至返魂林的出口回鸞洞，再行一段路，慕少艾估摸著是處雖仍是一片昏暝，但洞口已近，又思忖著羽人並無出入的此地經驗，便下意識伸出手去為他一擋即將入眼的刺目強光。
　　羽人原先只是亦步亦趨地跟在慕少艾的後面，心不在焉地走，他的腦海中充斥著莫名的不安，又說不上來由。不料這時，一只手倏然擋在了他的眼前，若有若無的觸碰，刹那之間幾乎要和夢中的那雙手重疊、融為一體——在他深陷到無法自拔的幻境裏，在夜的盡頭的盡頭，捂住他絕望的雙眼的手。
　　羽人非獍猛地攥住了那只手。
　　那只手柔軟、安定，曾經穿過層層疊疊的夢魘帶來無言的慰藉，也曾在意亂情迷的纏綿時分撥過自己的心弦，而今，卻冰冷得不似常人的體溫。羽人遂將自己的另一只手也覆上去，小心翼翼地把它捂進掌中，好像捧著嚴冬裏的一塊堅冰。
　　慕少艾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只是任羽人握著，羽人不知道他此時的心情，只知自己竟因這一舉動心亂如麻，身邊的人依然反常地沉默，既沒有阻止也沒有遮遮掩掩地繞開話題，這使他產生了片刻的遲疑。
　　遲疑的一刻間，慕少艾掙開了他的手。
　　“出口快到了。”慕少艾的聲音波瀾不驚，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天之界限，翳流首座認萍生緩緩步上前殿。
　　“教主，久見了。”
　　眾人的目光紛紛投來，卻在觸及的瞬間避之不及。與這時正抱著手站在階下的羽人梟獍截然不同，在羽人的身上，沉靜表相下殺意暗湧，潛藏得不留痕跡，認萍生卻是舉止安然，談笑自若，似乎比上回出現還要輕鬆幾分。
　　不過三月。
　　然而，從來無人能在無照小築待過整整一個月。
　　“萍生，你離開無照小築，於煉藥可有礙？”
　　“無妨，離開片刻，不影響爐火。”
　　“那就好。”
　　“嗯，這位是？”認萍生的目光掃過南宮神翳身邊手執羽扇的文士。
　　“他乃是本座曾與你提及的我教軍師，寰宇奇藏。”
　　“原來如此……軍師期年出關，可喜可賀。”
　　寰宇奇藏斂扇以謝，“承蒙不棄。”
　　南宮神翳“我教正值如虎添翼、一展宏圖之際，軍師回歸，又有羽人梟獍加入翳流，一力蕩平九幫十二派，驚動天下，武林中誰人不為之噤聲？”
　　“嗯……”慕少艾斟酌了一下，道，“如此，西苗地界，已無堪與翳流爭雄者。”
　　“是，不過，這只是一個開始。”南宮神翳負過手去，話鋒兀地一轉，“只是，在此之前——羽人梟獍，你真正徹底完成了這項任務嗎？”
　　難怪屼雲劍直到萬不得已的最後一刻才出手，莫非最壞的可能性出現了……認萍生心頭一凜，故作鎮定跟著眾人把目光投向被忽然提及之人。
　　羽人梟獍冷冷地開口，“教主此話何意。”
　　“你可曾發現該死在你手上的人，少了一個？”
　　“哈，”羽人梟獍側過頭，道，“死在我手上的人千千萬萬，我還能當場清點一遍不成？請直言吧。”
　　“綏山之上，那名孩童，是無心還是有意，或是知難而退？”
　　羽人梟獍沉默片刻，仿佛在回想此事，然後答道，“確有其事，只是……如果教主之意在此，我以為，未免小題大做。”
　　“哦？”
　　“不過是區區一名孩童，死或不死，真有差別嗎？權當他的命已寄在我的刀下，教主若一意要取，我隨時取來呈上便可。”
　　“你對自己很有信心，那你可知救走他的人是何來曆？”
　　“我不知曉，因為我的刀不需要知曉那麼多。”
　　南宮神翳沒有說話，只是看了寰宇奇藏一眼。
　　寰宇奇藏會意，正待開口，羽人卻又接著說道，言語間頗有幾分銳利，“如何呢，教主要我前去一取嗎？”
　　“羽人梟獍，你的取命之刀，有更適合的去處。”寰宇奇藏代為答道，“而如此小事，當日便已經由吾舉手代勞了。”
　　說罷，寰宇奇藏取出數片兵刃，交予南宮神翳。
　　似劍非劍，韌如柳枝，狹如蟬翼，於袖中隱而不發，凝氣成招以制敵，屼雲劍的成名一絕，如今斷成幾截鐵片，結著枯紅色的血塊，扭成了歪歪斜斜的模樣。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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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3)

26樓發表於: 2013-02-21 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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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第十五章
　　
　　羽人非獍。
　　羽人梟獍恍惚間聽到一個擦過他耳畔的名字，很輕很輕，好像只是不願為人知的呢喃，一下子撲入虛空裏，寂滅無聲。
　　是你嗎？
　　他追問自己，羽人非獍，梟獍非獍，是你嗎？是嗎？
　　又到了這個時候，變形後的噩夢在眼前重新上演，齊根而斷的頭顱、懵懂純稚的雙眼、把蒼穹染成一色殷紅的烈火、充斥在封閉空間裏的血腥……這噩夢縱使變形一千次一萬次也無法教他忘懷，何況循環往復地輪回輪回輪回，最後鍛進了幾截冰冷的斷鐵，拗成可笑的姿勢，直直對準了形容狼狽的刀者。
　　不知不覺，他的手已經按在了腰後的刀柄上，不顧雕紋硌手，幾乎下了死力握住，就像溺水的人攥緊最後一根稻草。
　　他想抬起頭，想看看那個人，仿佛只要那個人安安然然地呆在他視線所及的地方，他就能隔空抓住一絲力量，把自己從不斷下旋的漩渦裏徹底抽離出來。
　　可是，怎麼忍心面對那個人的臉，又怎堪讓那個人注意到此時此刻的自己。
　　在狹小逼仄的囚籠裏，無日無夜的黑暗裏，那個人的臉埋在陰影裏，但大抵是噙著幾分笑意的，正心情愉快地盤算著未來的計畫，“等此事了結，我準備把那個孩子帶回峴匿迷穀……”說得好似一本正經，一邊又念叨起了自家熬的麥芽糖，不時有意無意調笑幾句，總要迫得他說不出話才罷——這樣的慕少艾，猶是昔日溫柔多情的風流藥師。
　　握刀的手在戰慄。
　　拔出刀來，方才的聲音適時燃起，在他耳邊一字一頓地，唯有殺戮能告慰冤魂，唯有鮮血能祭奠英靈，唯有刀鋒能護住該護之人。
　　然而他按著刀柄紋絲未動，因為那如同他在密林裏握住的那只手，冰涼，沉重，是他也許不堪承受卻願意為他承受的命運。
　　幾乎無法壓抑的衝動仍在，幾度要轉為歇斯底里的叫囂。
　　他想扼住自己愈發猛烈的心跳，想讓言語失去辯解的回聲，想抵住本能吞噬理性的步伐。
　　遲疑的一刻間——你不是！
　　耳邊的聲音被粗暴地打斷——不是！
　　這世上只有羽人梟獍，只有，羽人梟獍。
　　從最初到最終。
　　從罪惡坑裏克父害母的煞星，到落下孤燈漠視遍野橫屍的暴徒，再到血洗西苗九幫十二派的翳流幫兇。
　　永永遠遠的枷鎖，直到和血肉融為一體，不必再掙開，無須再剝離。
　　他的手終於無法再感受到刀柄的寒意，慢慢鬆開了。
　　羽人梟獍終於可以抬起頭，冷漠的目光落在階上，卻再也沒有移開。
　　仿佛所有的悸動都在第一時間被吞落心底，沒有流露出哪怕絲毫的情緒，認萍生伸出手把斷刃拿到眼前，仔細地觀察了一番。
　　“這是……屼雲劍？”
　　“然也。”寰宇奇藏點頭道。
　　“軍師真是深藏不露。”
　　“謬贊了。”
　　“只是吾尚有一事不解。”
　　“何事？”
　　“屼雲劍何時也成為九幫十二派的人了？”
　　寰宇奇藏並不直言，模棱兩可道，“江湖傳言，屼雲劍與忠烈王府的關係匪淺。”
　　“原來如此，”認萍生稍一沉吟，道，“九幫十二派也非名門正派，竟也與忠烈王府暗通款曲，令吾意外了。”
　　“首座以為，緣何忠烈王府會對九幫十二派飾以援手呢？”
　　“面臨共同的強敵，難免會唇亡齒寒。”
　　“若是唇亡齒寒，那為何並沒有傾力襄助，而是幾乎等同坐視滅亡呢，這方是令吾真正意外之處。”
　　“也許是忠烈王府意識到與其螳臂擋車，不如保存實力吧。”
　　“何須再論呢，”南宮神翳擺了擺手，“世上已無九幫十二派，何足道哉？”
　　寰宇奇藏頷首道，“確實，只是忠烈王府……”
　　“如何？”
　　“屬下有一計……可警示忠烈王府莫作自不量力之爭，亦可震懾中原正道以及尚未歸順我教之人。”
　　南宮神翳聽罷，遂下令道，“羽人梟獍，你即刻出發，約見忠烈王府之人於公開亭，將此物交還。”
　　乍聞此言，認萍生反射條件似的開口，道，“吾認為不妥，羽人入教時間尚短，未能擔此任，以吾之見，何不派遣四閣聖者前去，更足以代表翳流黑派之威勢。”
　　“無妨，”南宮神翳不以為然，“此回羽人梟獍一舉殲滅九幫十二派，為我教剷除勁敵，立威武林，正擔得起此等殊榮，也該是讓中原武林一識了。”
　　認萍生的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正要繼續開口周旋，卻是羽人梟獍先出了聲。
　　“是。”
　　認萍生的目光漫不經心地落在羽人梟獍的身上，眼底的冷冽早已小心翼翼地藏起，卻也不敢流露半分憂心。
　　羽人梟獍垂下眼睛，避開他的目光，隻身上前接過斷劍，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天之界限。
　　
　　
　　“首座，”南宮神翳重新倚回了寶座，“說說你煉藥的進度吧。”
　　認萍生略一踟躕，道，“事關機密，可否屏退眾人。”
　　“倒是你提醒了吾。”南宮神翳會意，傳令讓教中諸人皆退下，唯留了寰宇奇藏及四閣聖者。
　　望著空蕩蕩的大殿，認萍生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教主近來無恙否？”
　　南宮神翳不動聲色地答道，“一如往常。”
　　“解藥煉製尚需時日。若是無事便好，吾也不必太擔心誤了教主大事。”
　　“吾記得當日你自請入無照小築，所言乃是，三月之後，新的一批解藥可成？”
　　“確實，只是目前尚有欠缺，只能達到前次的水準，無法大成。”
　　“所缺為何呢？”
　　“所缺之物，最為緊要者有二，一者半缺神心——再者，試藥之人。”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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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樓發表於: 2013-03-04 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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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第十六章

“半缺神心，此為何物？”南宮神翳問道。
認萍生道，“此物出自西苗獸族，乃為狴王心血傳承而生，可謂半獸半神之物。待解藥大成，取心頭活血可成佳引，有助藥性不去。只是，此心本就罕見，而吾又聽說狴族王脈式微，只怕不易尋得。”
“嗯，狴族……”南宮神翳思索一番，令道，“寰宇奇藏，此事交由你去辦。”
“是。”
“那麼，試藥之人，你又有何看法？”
“這個問題，該問教主。”
“哦？”
“教主以為，誰人方是最合適的試藥之人？”
“怎講？”
“體質接近武力深厚的活體，皆不難尋得，但既要試驗能否徹底一解其毒，唯有以毒試毒。”
“你的意思是……”
“且問教主心中有人選了嗎？”
“……若知今日，當初卻是我失策了，如此一來，須費周折。”

公開亭上，又是一番鼎沸景象。
不同以往的是，眾人只是圍在遠處觀視，未敢踏近半步，且不時傳出紛雜的議論聲。
“真殘呐……”
“不過是一個翳流黑派，就那麼有本事殺得了這等高手？”
“這話就差了，講到近來風頭正健的黑派高手，可要數出身罪惡坑的……”
“這又是出了什麼事？諸位看官、朋友，稍讓一下~”高聲一語打斷眾說紛紜，秦假仙撥開重重人群，費力地擠到前頭。
但見亭簷下一線倒懸，斷刃殘鐵，伶仃無倚，黯淡失色，竟是一代劍界傳奇的覆滅，了無聲息。
“犯翳流者，有如此物。”秦假仙一字一句地念出告示上的話，倒退三步，連連歎道，“哪會這樣啊，夭壽的南宮神翳！可憐我的屼雲劍老兄，天妒英才，英年早逝，一個字：慘、慘、慘……”
“大仔，你什麼時候又和這麼大咖的熟識？業小靈哪會不哉？”業途靈不解地問道。
“你給我閉嘴！”秦假仙一眼瞪過去，下令道，“還不快把劍取下，隨我來去一遭忠烈王府，把這樁事講給忠烈王他們哉。”
“哦。”業途靈依言上前去解繩索。
“秦假仙啊……這、這樣好嗎？翳流此舉是存心要向全武林立威……”圍觀群眾中有人戰戰兢兢地問道。
“有什麼不好？他南宮神翳就是有三頭六臂，諒他也不敢在我中原不敗秦厲害的地盤撒野！”秦假仙說罷大手一揮，“我講你們，該幹啥幹啥去，麥就知道圍在這裏湊鬧熱練肖話了。老弟，咱們走！”
正在周遭氛圍稍緩之際，忽來一聲悲嘯，不遠處的小樹林裏劍氣暴起，一時林木倒坍，飛沙走石。眾人都教這壓逼而來的氣勢迫了一下，誰也不敢妄動，只得靜觀其變。
直待塵土落定，現出兩條年輕的身影，一者殺意淩人，不假掩飾，一者沉如深淵，斂容不語。
“羽人梟獍，”卻是前者耐不住先開了口，“是你殺了我的兄長？”
一語既出，滿座皆驚。
“原來這就是滅了九幫十二派的羽人梟獍……”
“一定是他殺了屼雲劍！大家圍起來！”
“逆倫弑親的惡徒！不要讓他走脫了……”
這下事情真是大條了……秦假仙躲在人群後面暗自扶額，原以為能就此把這群亂傳八卦的閒人引開，想不到南宮神翳派來的還真是羽人非獍，而且這小子居然還呆在這裏沒走，這不是找打麼……這下真正是有理說不出了。
“大仔，”業途靈見秦假仙一臉苦惱，出聲獻計道，“要不要搬一些救兵來圍爐這個羽人梟獍？”
“圍你個頭啦！我看我先圍爐了你比較快……”
喊打喊殺的聲囂一時四起，劍尖逼在喉管的半寸開外，羽人梟獍不閃不避，恍若無聞地立在原地，以一貫的姿勢半低著頭，並不出聲答話，也不看他。
如此情勢，更使少年劍者感到了極大的輕慢，甚至是羞辱，他心一橫，大聲追問道，“羽人梟獍，我再問你一遍，我的兄長屼雲劍是不是你害死的？”
“不用問了，一定是他！”
“是啊是啊，這等窮兇極惡之徒，留之無益。”
話雖如此，眾人心中不由不忌憚羽人梟獍未出鞘的刀，仍無一人敢上前，少年劍者一意盯著羽人梟獍，固執地討要一個確鑿的答案。
不知是被觸動了什麼情緒，還是不耐地想要儘快結束這場紛爭，羽人梟獍終於抬起眼睛，看著少年劍者，淡淡地開口，“是。”
羽人梟獍的目光沉毅，像是一塊堅冰，了無色彩，永不消融。
少年只覺心頭驟冷，氣勁一提，劍鋒突轉，喝道，“那就償命來！”
極招既出，霎時一片紛擾劍光，直指羽人梟獍而去，眼花繚亂間——眾人還未看清羽人如何接招，甚至尚在疑惑羽人是否出了刀——勝負已分。
羽人梟獍的頰上多了道血痕，一滴鮮血淌下，與半綹發絲同時落了地，而少年劍者已被震開十步有餘，以劍支地，仍難直起身來。
“等你有足夠的實力向我復仇，我將再取一條性命。”
話音未落，羽人梟獍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秦假仙驚得目瞪口呆，這個羽人非獍，腦子是木頭做的麼，怎麼就認了？這真正是慕少艾那只老狐狸帶出來的人？
只見那少年憤懣而起，正要強撐著提劍追去，秦假仙忙上前攔住，把業途靈收起的斷劍遞交於他，“小兄弟，麥衝動，我們正要往到忠烈王府告知這件事情，你與我們同行吧？”
目睹兄長遺物，少年不由生髮出一陣傷心無力，“唉……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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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樓發表於: 2013-03-09 1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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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秋霜漸冷，霧靄沉沉，沼澤深處，彌漫著一股淒迷瘴氣，無月的夜空下，低低投照的死亡陰影，揮之不去。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
一句閑吟，衣袂搖曳，穿過水瀧影的擅闖者，信步踏入了西苗禁地。
然而話音未落，卻是一陣陰氣襲身而來，風中挾帶聲線扭曲的語句，字字回蕩在荒涼的野地。
“非霧不見花，水瀧鬼影斜。夜聲摧心魄，晨風掩蕭殺。”
來者心知其人已至，便停下了腳步，正待開口，忽聞遠處的詭異語聲又起。
“再度闖入非霧沼澤，閣下是以藥師慕少艾之名，還是——翳流首座認萍生？”
執煙管的手負向身後，慕少艾輕笑一聲，“哈，世上何來認萍生？”
“你的機敏，又使你避開殺機了。可惜你的身上，縈繞令人懷念又充滿厭惡的氣息，蟄伏在沼澤裏的血蠱，又蠢蠢欲動了。”
“唉呀呀，”慕少艾故作無奈地搖頭，道，“我講天來眼，藥師我可是將老底都掀給你跟芙蓉骨了。”
這時，另起了一種低沉沙啞的聲音，“藥師慕少艾，今夜前來，是為之前信中所言嗎？”
“正是，不知二位可有所獲？”
芙蓉骨答道，“如你所測，翳流之中，確有一處隱秘的所在，名喚扣心閣。此地內外機關精巧，禁制森嚴。而據探子回報，近來似是自有一番不尋常的情況，可以確定的是，南宮神翳啟用過此處。”
“嗯……如此我明白了。”
“慕少艾，你在著意什麼？”天來眼的聲音聽起來饒有興趣。
“一些有必要先行處理的問題。”
“殺人嗎？我非常支持你殺光翳流中的所有人，反正你也殺了不少嘛，繼續殺啊。”
“呼呼，那是你的追求，君子不奪人所好。我接下來的目標，只在南宮神翳，至於那件事情，你們無須直接插手，待我探明情況後會再作打算。”
“哦……這倒越發引起了我的趣味，狴王之血，半缺神心，真有助於解除衰竭之毒？”
“……這個問題，你再清楚不過呀，邙者。”
“哈、哈、哈！看來南宮神翳中毒已深，變蠢不少啊。”
“貪生畏死，病急亂投醫，一代霸主與凡人到頭何異？”
“一代霸主？慕少艾，你真是高看了他。”
“嗯~”
“你的眼中有疑惑。”沉默許久的芙蓉骨出了聲。
“是啊。”
“你瞭解南宮神翳嗎？”
“八九不離十。”
“那你又為何疑惑呢？”
“關於一個貪生畏死之人，為何會錯失求生之機？”
“這是一個曲折的故事，你又知曉多少內情？”
“我只知西南邙者與南宮神翳之間有過一段恩怨。當初南宮神翳、邙者、還有莫虹藏，四位藥界翹楚共同研製增強功體的藥物，一併服下之後，莫虹藏功體最弱，無法承受作用於身體的劇變力量，當場斃命，而二位與南宮神翳皆身中奇毒，受困於氣血衰竭之症，處在走火入魔的邊緣。而後二位便離開了，有傳言說，已然毒發喪命。”
“毒發喪命？南宮神翳就是這樣為自己的背德之舉巧言掩飾的麼，自欺欺人，可悲
又可憐呐。”
“……三個月後，南宮神翳開始四處擄掠活人來試驗解藥，卻無實質性的成果，只能勉強壓制，到今已是危崖將崩——而我前來此地，見到邙者已是安然無恙，雖未徹底拔除毒素，但於身已無妨礙，何以南宮神翳會與二位決裂，即便真有紛爭難解，粉飾太平未必不是權宜之舉。”
“這就是你的疑惑嗎？慕少艾，答案就在你的眼前。”
語罷，霧中顯出兩條人影，來到他的眼前。
一者滿臉潰爛，五官扭曲，甚至有幾處露出了森森白骨；一者雙眼深凹，膚如銅澆鐵鑄一般，已失了人形。幽光之下，忽現似人非鬼的，直是十二分的駭人。
西苗傳言，昔日的芙蓉骨，人如秋水玉為神，品若芙蓉香在骨，故得此名，而天來眼，更是天人之姿、才貌雙全，無數少女為之傾倒。
慕少艾若有所察，“原是如此嗎……”
天來眼卻話鋒突轉，“怎，藥師慕少艾鍾愛美人的風流聲名在外，此時此刻，你不感到恐懼嗎？”
慕少艾一笑，道，“美是轉瞬即逝。滯於色相，則是錯負了美之本意。”
“隔岸觀火，自有一番侃侃而談的道理。”天來眼不以為然，尖銳地嘲諷道，“卻不知你這張秀美更勝女子的臉，毀之又可剩幾分‘美之本意’。”
“在你看來是一張秀美更勝女子的臉。”慕少艾面不改色，“我卻以為，說不定數十載之後，已是一抔塵土，何足道哉？”
天來眼譏笑了一聲，芙蓉骨的聲音壓抑地響起，“這番道理，你倒是可以講給南宮神翳，順帶問他，為何要為了一抔塵土背棄同志。”
“嗯~他真是為此？”
“我與天來眼離開翳流之後，就隱居在水瀧影和非霧沼澤一帶研製解藥。那日我們終於解了毒，容貌也因此盡毀。我們通知南宮神翳前來會面，他一見我們毀容後的形貌，驚怖到無法自持，從此與我們一刀兩斷。時至今日，我們依舊在此地過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
“如你所言，此事依舊使我費解。”慕少艾抬起煙管抵住了額頭，尋思道，“南宮神翳此人，雖然生性偏激，劍走偏鋒，但也不至於主次不分到這個地步。再者，他確實緊怕死，真正會因為容貌驅逐握有自己生機之人嗎？也許他心中早已對你們有隙，或有他的一番打算，借此機會，順水推舟與你們決裂而已。”
天來眼不屑地開口，“自我的尊嚴，逆向的代價，南宮神翳受困的所在是一個愚昧又堅固的牢籠，這種滋味，我不一定比他明白，卻比他更享受。可笑的是，慕少艾，如你這般工于機謀巧算之人，反而無法理解——人性，實乃這個世界上最為簡單粗暴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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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樓發表於: 2013-03-22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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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桐風驚心，絡緯啼月，正當夜深夢沉之時，翳流黑派內中，隱隱傳來一陣清冷的樂聲。
梧桐樹下，風塵僕僕的少年刀者，輕運手中胡弓，一曲悠長，幽遠清冽，萬千思緒，曲折心境，道不出，訴不盡，是非恩怨都付與、無言長風。
兀地，一聲低笑，打破了寧謐。琴聲頓止，少年沉默不語，收起胡琴，平靜地站起身來，“現身吧。”
但聞窸窣一記，一條人影自樹林中忽轉而出，舉步折腰，身姿婀娜，卻是滿頭銀絲，蒼老容顏，竟是說不出的怪譎。
少年冷言問道，“閣下此舉，意欲為何呢？”
“咯咯咯咯……既有可笑人、可笑事，吾不免一哂呀。”
不明就裏，少年仍是面無表情，正欲轉身離開，只聽那老婦又開了口。
“對月寄相思，是誰人讓你心心念念呢？”
“……”
“如斯深情的樂聲，卻也只是一件華美外衣，實質皆是虛無幻象，捕風捉影，教人料不著。”老婦頓了頓，竟流露出幾分黯然神傷，恍如歎息一般道，“原是這世上至毒，並非‘舍心’，而是‘負心’。”
少年聞言，似有所察，停下了腳步，“你是，西苗蠱後？”
“看樣子你已知曉不少，‘舍心’的滋味美妙嗎？”
少年沉默不語。
“何須如此緊張，你私闖煙霞居，卻得贈此良藥，春宵一度，人間美事，該感謝吾才是。可惜啊……”老婦的眼神霎時轉冷，厲聲道，“不過短短三月，多情終究無情，可見世間男子，最是可恨。”
“我不瞭解你在講什麼。”
“知曉此毒緣何名為‘舍心’嗎，動心而後毒發，若對方誠能舍心鍾情于你，方可解之，非是尋常情毒可比。中了此毒卻未送命者——你是第一人，當歎人世癡戀糾纏，總歸參差錯付。而你，卻斷送了為你舍心之人。”
“你何來自信講出這番話？”少年皺了皺眉頭。
“認識此物嗎？”老婦的手上顯出一株枯草，遞與對方。
少年接了藥草，一股熟悉的香味迎面而來，竟與自己入翳流的那夜起身上出現的異香分毫不差。
“此物名為木夕英，凡中舍心之毒者、為其解毒者，皆會身染此香，數月不去。而日前集會，翳流上下全數到場，卻惟你一人身帶此香。世情涼薄，人心險惡，吾實要為那素未謀面的薄命紅顏嗟歎一番啊。”
少年始終半低著頭不看她，卻突然問道，“這一株木夕英，可以交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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