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22 【南北雙秀】北芳秀想要銀驃當家一個親親（一發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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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秋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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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4-06-22 2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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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2 【南北雙秀】北芳秀想要銀驃當家一個親親（一發完）

突然想到沒怎麼看過南北的花吐症……（南北本來就少了點……）
雙秀花吐症理應不符人設！但日月都能花吐，我們醋溜原兔傻阿倦沒道理不吐！要吐大家一起來吐！

其實本來有比較正常的標題．．．
但後來想想，不正常的內文何必強求正常標題！！！XD

這應該是我本次退隱前最後一篇了，是說我好像也已經退隱n次了的樣子。（喂）
但每次退隱都會消失個幾年吧，每次也想說大概不會再寫出什麼來，畢竟真的老了．．．但未來誰知道呢？（攤手）
江湖有緣再見了。

──────

公開亭一早就沸沸揚揚，萬頭鑽動，品頭論足，彷彿天下太平之後再沒什麼趣味事了，有消息就多麼稀奇般地招人。

恆山裝病主事者站在山頭上，拿著西洋來的望遠玩意看了公開亭半天，也看不出大夥兒到底是在興奮啥，他戳了戳舒龍琴心，使喚跑腿。

「琴心，我想吃公開亭旁邊那家紅豆包。」

「我給你做。」

「不要，我就要公開亭旁邊那家。」月無缺扭過頭，氣了──假裝的──「你就去幫我買嘛！順道去看看公開亭什麼消息嘛。」

「不去。無缺，你不應再涉紅塵事。」

「我只是好奇嘛！這事我絕不管！你就去看看啊！」月無缺雙手叉腰，邁步向恆山大門口走了半步。「你不去我就去了啊？啊？真去了啊？走了啊？」

唉。舒龍琴心摸了摸鼻子，這月無缺，打自樹上長回來之後，是越發地任性了。

公開亭會有什麼好事？向來都是些沒營養的垃圾消息，也就月無缺百無聊賴才會在乎，像他每天光伺候這祖宗都快沒命了，誰管公開亭什麼消息？

舒龍琴心買了紅豆包，穿過層層人群，鑽到公開亭前，亭上倒是不囉嗦，白紙黑字、言簡意賅──

「北芳秀花吐症，求醫。」

下頭還有一行小字，寫著意者請往永旭之巔，治癒必有重賞云云，但無人在意那行小字；大夥的重點全是偏的，舒龍琴心聽得見後頭大把大把的武林人士心碎聲──

「打擊太大了，我不能接受北芳秀有花吐症。」
「難道他跟他好友，真的是『好友』？」
「沒道理啊，好友到底可以好到什麼程度仍是好友？」
「欸，你有沒有發現這字跡好像還是銀驃當家的手筆？」
「別說了別說了！嗚嗚我不能接受！我是雙秀粉頭啊啊啊啊啊！」
「你冷靜點，友情也能嗑啊！」
「我不依我不依，我被世界拋棄了！」

「……」你們能不能尊重下，這是個求醫公告！舒龍琴心一臉尷尬，好像無人關心北芳秀有沒有得醫？

他帶著紅豆包與這消息回恆山，月無缺果然如他預想，對紅豆包一點興趣也沒有。

「花吐？」忍笑忍得太辛苦，月無缺臉上的表情幾乎有點要扭曲了。「倦收天花吐？原無鄉貼的公告求醫？你沒看錯？」

「我確定沒看錯。」舒龍琴心一臉複雜地看著月無缺，他向來是很清楚他這祖宗多能鬧騰的；北芳秀沒多少朋友，月無缺肯定算一個，之前還一起喝過酒，而這兩人酒量都不怎麼樣，難不成？「無缺，你該不會……何時、何年何月、招惹了……」

「怎麼可能？！」

月無缺唬的一下跳了起來，拜託！他有眼光的！江湖無曉客看得上眼的對象，一要俊美、二要風流，倦收天俊則俊已，但那木頭！也就原無鄉當寶貝顧著！「雖然我風流瀟灑、處處招人愛，但我也會挑的啊！倦收天那麼木頭！我對木頭又沒興趣！幹嘛招惹他？」

認識一個人，不能聽他說了啥，要看他都做了啥。舒龍琴心在心裡默默給這句話點讚，然後小聲地說道。「但無缺，你以前提到師尊跟風雲也說他們木頭……」

「呸呸呸，別在算風流帳的時候提起我那兩兄弟。」月無缺擺了擺手，又拖著舒龍琴心往外走，這麼好的熱鬧怎能沒他八卦一份！現在就衝永旭之巔搶前排！

「總之倦收天的花吐與我無關！走走走，問本人去！」

──────

本人，那當然是問不到。

別人花吐症，都是躲躲藏藏、遮遮掩掩，急切地拚命想可能的對象，北大芳秀跟別人都不一樣；他打一週前咳出第一朵花瓣，半點不急，每天照樣看日出、吃燒餅，直到原無鄉問他永旭之巔哪來的繡球花，他才現場表演了齣一咳生花，把他家好友嚇得夠嗆。

阿倦，這是花吐症！會死人的！你怎會一派輕鬆？那個人是誰？！我現在就去綁他來！

北大芳秀咬了一口自家好友捎來的燒餅，一臉迷茫地道，原來此癥叫花吐症，挺切合的；死人？不會，我這週以來除了咳花之外，並無甚不適。啊，好友你問哪個人？

原無鄉急眼了，這都過一週了，他才知道！他咬咬牙，勉強忍下心裡想揪起自家好友拷問一番的念頭，好聲好氣地問。

花吐症，那是心有所求、愛而不得的病癥；若不得解、性命只餘一月，有幸能得對方真愛一吻，病自痊癒。阿倦，你中意之人是誰，現下我給你抓來？

倦收天又吞了一口燒餅，歪了歪頭。好友此話差矣，人能抓來，真愛勉強不來。

原無鄉氣得跺腳，你可是雋絕天下的北芳秀！你看上誰、誰就得予你真愛！你快說！天涯海角我都給你撈來！性命重要！

這也未免太不講理了些。金髮道者搖搖頭，他又咳了幾聲，掌心帶著花瓣接過原無鄉倒來的茶；趁隙伸手探到自家好友袖袍裡，把最後藏的那兩塊燒餅也翻了出來，毫不客氣地往嘴裡塞。

好友莫氣，倦收天非是不珍重生命，實是對此一無所悉；不急吧，船到橋頭自然直。

哎呀！講不通！

向來無所不能、八面玲瓏的銀驃當家束手無策，只得在公開亭貼了求醫佈告；那誰、管他是誰，既招惹了他家好友，多少會有點認知吧？他才不是那麼小氣的人（？），只要那人敢來、先解倦收天花吐之症，再跟他打上一架，那也勉強算是過關了──

他保證往死裡打，一口氣不留的那種。

關於這對象嘛，倦收天沒有頭緒；他過去是有幾樁難解孽緣無誤，但與心有所求、愛而不得一點關係也沒有。再說了，不太確定是否他記憶有誤，他怎覺得這咳花之症並非第一次犯？上回、上回是什麼時候？又是如何好的呢？

事主本人想不出對象，原無鄉倒滿腦子都是對象。

這人嘛，肯定是會在好友身邊晃悠的人，但好友身邊閒雜人等向來不多，算來算去也就那幾個；頭號嫌疑犯，那自然是恆山上處處留情的丹桂樹──

於是當月無缺登上永旭之巔，就見山道盡頭銀驃當家衣袂飄飄、殺氣滿滿，看似若有人要來自薦治病，就要立刻送對方上西天。

大老遠就能聞到那股酸味兒。

月無缺面上不顯，內心卻笑了個百轉千迴。醋了吧醋了吧，讓你拖拖拉拉、百年了還沒把人拐到手；結果這下好了，倦收天花吐了，哎唷喂呀，怎一個酸字了得。

「原大當家，你這態度可不像求醫的。」殺氣太重，他停在十步之遙。「我都懷疑再靠近兩步，你就要拿玄盾砸我了。」

原無鄉一提氣，真化出了玄盾，提在手上像鐵餅般滴溜地轉。「你若是來給好友治病的，就等你治好了再往死裡砸。」

「殘忍，人家剛找到真愛你就砍，那你豈不是斷送倦收天一生幸福……欸欸別真砸，行了行了，不是我！我治不好他，你別動手！」

禍從口出，千古真理；月無缺用神醉頂著玄盾，使勁將盾扔了回去，哎呀這原無鄉真砸啊！半點不給面子的！

差點一起被玄盾砸死的舒龍琴心有點後悔自己跟來，他拍了拍月無缺肩膀，說了我再去給你買幾個紅豆包，然後轉身溜之大吉；總之嘛，道真三花就算自相殘殺大抵也不會真死人的，但他就不一定了，身為武林最後一個名廚，他保命要緊。

琴心跑了，月無缺看著既氣又急的原無鄉，多少收了點調笑心思，雖然他還是很想笑；他倆在永旭之巔山道邊大石並肩而坐，月無缺吸了口水煙，在空中吐出一圈圈白霧。

「原無鄉，你知道這事最令人震驚的是什麼？不是倦收天得了花吐症、不是木頭也會得花吐症、也不是倦收天萬一沒得救可能會死，而是你竟然幫他貼佈告求醫？」

道真大宗主一臉黑。他想嗎？他願意嗎？他不得已啊！要知道他去貼那佈告……雖然這比喻可能有點不對，但他去貼佈告的時候真覺得自己頭上是綠的啊！

喵啊！簡直像丈夫貼佈告公開徵求妻子肚裡那崽的爹！……不對不對，這比喻又更糟了，原無鄉冷靜！你要冷靜！不可胡思亂想！

原無鄉掩著面，努力把腦袋裡那堆亂七八糟的思考扔出去，試圖扮演一個正常的好友。「為友求醫不是應該的嗎？」

「那也是啦，但、、、不是啊，我要問的是，你倆真的是朋友？！」

就算你倆真的是朋友，也沒人會相信你倆真是朋友啊！（繞口令嗎）

「我與倦收天是朋友，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問題很大！」月無缺拍了拍大石，激動得幾乎要把石頭拍出裂縫來，怎麼可能真是朋友！當大夥都瞎了嗎？！

「你倆怎會是朋友呢？你之前不是說在不動城同床共枕的嗎？！」

「素還真說經濟拮据啊，前輩要住大間房嘛，咱二人一室，擠一擠也好照應。」原無鄉還蠻懷念不動城的同居生活，雖然看其他人的眼神也知道大家都誤會了，不過倦收天不介意，他心裡偷著樂。

可惜不動城打工真的是太累了，唉，並沒有發生什麼不該發生的，頗為遺憾（？）。

「中陰界的快樂燒餅小日子呢？」月無缺不甘心，不是說了兩人如膠似漆、時時刻刻滾在一起（？），吃飯都懶、每餐都燒餅解決嗎？

「練新陣法，沒空開小灶啊，只能天天啃燒餅。」是黏著滾在一起沒錯，可是真的是在排練新陣法；要知道倦收天靈魂裡可是住著個天劍非天啊，研究起武學來根本六親不認，他倆練新陣的時候連聊天都聊得不多。

中陰界那根本不是快樂小日子，是社畜啊！是忙得連心儀之人就在身邊、每天跟你黏來黏去，你也沒勇氣談戀愛的社畜人生！太慘了，真的太慘了。

「那、、、那你倆住黑暗道那段時日呢？有紅蠟燭的！大夥都看到了！」

原無鄉嘆了口氣，在黑暗道裡，根本看不清楚蠟燭是什麼顏色的好嗎？還有，蠟燭也就那幾個色，要不是紅的就是白的，莫非大家更願意看白的？「那個是道者過年蠟燭沒用完……」

「罷了，那你倆總有雙修過吧？」

想了半天，月無缺終於想起了點比較有說服力的事來著，哼哼，幸虧他也當過道真門人！「我離開道真之前，你們差不多修煉到了那個程度吧？」

「那倒是有。」

見原無鄉果斷認了，月無缺整個人蹦上半空。「渣男！都雙修過了你還好意思說是朋友？！」

「可那也就幾次，彼此功體穩定後適逢道羌之戰、又遇南北紛爭，我們後來就……」

原無鄉不知道該如何定義這段陳年往事。總之他倆是沒再雙修過了，這之間彼此幾次重傷，他不是沒想過雙修求速癒；但這事必要雙方齊心，倦收天沒說，他也不好開口。

說真的，不提此事還好，一提便挺尷尬。

以定義而言，他倆既雙修過、理應算是道侶；但這麼久沒雙修，大抵也沒什麼功體相輔相成的效果。若是倦收天確實另有所愛，他只能當過往之事從未發生過。

別想了，再想下去他又覺得自己頭上綠綠的。「就是一般的同修。」

月無缺瞠目結舌，他聽了啥？所以這倆同床共枕的時候、過燒餅小日子的時候、黑暗道點紅蠟燭的時候，都真的蓋棉被純聊天？連用傷重當藉口、雙修一下都沒有？

「怎麼可能，你倆這種關係算一般同修，那我都能跟琴心當仇人了！難道你沒問倦收天，他的對象是不是你？」

「我就在這、天天繞著他噓寒問暖，他有什麼愛而不得的？」原無鄉翻了個白眼，要是他就好辦了，還需要貼佈告？他可以按三餐加夜宵給他好友親吻，要多少有多少！

問題是、問題就是，人家的對象不是他啊嗚嗚嗚嗚。

「你這樣說確實無可反駁……要不，好歹你問他是誰？」

「問了，說不知道，我無計可施才會上公開亭貼佈告的。」

「原來兔急也跳牆啊，」拍了拍原無鄉肩膀，月無缺比劃了下整條永旭之巔山道。「那我問你，若這永旭之巔從山頂到山腳排了百人，你該不會想讓他們一個一個試，每個都去親倦收天一下，讓我們北芳秀順利進化成百人斬？」

百人斬是真有可能，就是每個想靠近倦收天的都被斬──只是很難說是死在銀驃玄解、或是名劍金鋒之下。

──說得太有道理了。

「……該死！」原無鄉跳起來，差點一秒衝公開庭撕佈告，他怎沒想到這麼重要的事！

月無缺搖了搖頭，現在撕、武林必會傳言北芳秀已病癒，治好的機會又低了些許。「那不，我們找幾個可能人選問問？」

跟倦收天有關係的人，真的不多，特別是活著的不多，而且活著的其實也不很熟。

夢丹青眨眨美目，兄長、無缺，你們一起來確實令我受寵若驚，但這問題……是認真問的？

大劍宿愣了幾秒，轉身甩出春秋闋──反正本來就跟月無缺不太對盤，跟原無鄉也沒什麼深厚交情──你倆是齊上，還是一個一個來？

劍布衣打包冰無漪跑了，門上留字：不是我倆，勿cue，勿擾，勿相尋。

繞了一圈毫無所獲的兩人垂頭喪氣地坐在永旭之巔山腳下，月無缺瞥了原無鄉一眼，妖市還去不去？

原無鄉搖頭，他們已經多浪費了十日，來回妖市要坐船──他會暈船──又耗時甚久，恐怕來不及趕回，而且去了會被超渡的機會比較高。

「急事緩辦，你急也沒辦法，不如問問道者意見？」

──────

照世明燈不知道公開亭的騷動，自原無鄉嘴裡聽到這事時，眉毛跳了一下。

「倦收天又吐花了？這可太不尋常。」

原無鄉眉頭一皺，迅速抓到重點。「又？」

「按理說，一個人是不太可能得兩次花吐症，除非……」從古至今，就沒聽過花吐症能得兩次的，更沒道理會復發。照世明燈望向原無鄉，這兩孩子該不會出什麼問題了？「他變心了？」

「等等，道者的意思，是說好友以前得過花吐症？何時的事？我怎不知？」

「你不知道？」照世明燈瞪大眼睛，上次倦收天的花吐症竟不是原無鄉治好的？怎麼可能？這兩孩子那段時間如膠似漆，倦收天還能找別人治病？「所以上回不是你？」

「……」原無鄉一攤手，表示自己確實什麼都不知。「道者，你知道些什麼，麻煩說給我聽好嗎？」

「他上回花吐症，是在你倆數次戰牧神的前後。」特別修飾了下時間點，照世明燈實在不好把話講得太明；這事他當年也操心過的，待得發現倦收天的花吐症自行康復，著實讓他鬆了口氣。

「那會兒他對自己的情感一無所知，加以魄如霜身亡，我只能猜測是否與此有關，但他後來不藥而癒、」

「愛而不得的對方死亡，花吐症會不藥而癒嗎？」

「不會，不然治療花吐症的方式就不會只有對方的吻；理論上，對方死亡，得到花吐症的一方等於無機會治療，也會隨之死亡。」也是因為如此，照世明燈才認定倦收天的對象是原無鄉，但原無鄉這一臉認真又不像裝的。

「如果不是魄如霜，那為何不能是你？他痊癒是在你回到黑暗道之後的事，你當真無半點印象？」

「道者，我們又繞回我身上了……」原無鄉頭疼地敲了敲腦袋，要是他就好了！他現在立刻回永旭之巔搞定這問題！「但就算當年是我，現在也不是我啊！糾結當年對現在並無幫助。」

「那倒未必。」

照世明燈東翻翻西敲敲，最後在牆上摸出了個暗格，拿出裡頭的木盒交給對方。

原無鄉打開木盒，裡頭滿是乾枯的藍白色花瓣。「……繡球花？」

──────

前後相隔了十多年，不變的是繡球花。

要說這十多年一直在好友身邊晃悠的人選，那是真不多了，道者算一個吧，素還真也可以算一個；但道者也說了，並非花同款、就仍是那一人，也可能二者氣質相似。

氣質相似？倦收天的朋友都這麼少了，還要找兩個氣質相似的？

原無鄉在永旭之巔山道口踱步苦思，這題太難，簡直不給活路。

「原無鄉？」熟悉的低沉嗓音響起，倦收天好奇地望著在自家門口走來走去的好友。「你要上永旭之巔嗎？」

「好友出門了？」原無鄉大感震驚，他這萬年不出門的好友，竟然出門了？莫不是想到了對象，趕著去治病吧？

要是就此治好了……他勉力按下心頭泛酸，治好了當然挺好的，他、他會祝好友一生幸福。

「去買燒餅。」揚了揚手上紙袋，倦收天有些不好意思。他近日可能是花吐得多，餓得快、吃得也多；可原無鄉十多日不見人影，存糧沒了，他只好自己下山去買。

「今日總覺路人對我指指點點，二魚小吃舖的老闆還問我病如何了，怎麼大夥都知道我生病，我臉上有病氣嗎？」

這傻道長，下山轉了一趟，還不知道自己的病情被貼在公開亭。

原無鄉盯著自家好友，病氣是沒有，但臉色確實差了些、也瘦了點，連唇色都跟著褪紅；沒了早先那種圓潤娃娃臉的氣息，反而顯出幾分江湖大俠的氛圍來。

怎麼這樣，好友就是臉圓圓的才可愛啊，若自己親一下就能痊癒便好了……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即將碰上倦收天唇瓣之際又猛然驚醒。

「看起來是有些氣弱。」他心虛地轉過身去，忙不迭往山道上走。「我隨你上山，給你熬個藥。」

補藥，倦收天向來都不愛，但他還是會看眼色的；原無鄉黑著臉熬出來的藥湯，他不敢耍賴。

其實原無鄉已經夠貼心，紅棗像不要錢一般猛加，苦澀藥材也盡量減了；但倦收天抿上一口，依舊咳得驚天動地。

「咳、咳咳……」

他咳出一朵完整花萼，花瓣邊緣牽了些許紅絲，伴隨些許暈眩感，迫得他不得不放下藥碗，俯在桌面休息。

「阿倦！」

「無事，這病癥其實也挺有趣的。」緩過氣來，倦收天把花萼擺在桌面上，仔細地研究那朵花；繡球花很特別，獨一瓣時並不起眼、湊成了花萼便精緻可愛，待得成團，那就是令人難以移眼的繽紛亮麗。

……與好友確實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抬眼望向原無鄉，那人臉上有難掩的焦心。有那麼一刻，倦收天覺得他該與好友吐實，但他又想起過去百年相交、患難與共；得友如此，他如何還能貪心呢？

他彎彎嘴角，把話題轉到了繡球花上。「繡球花又有別名稱紫陽花，一般的繡球花會依環境變色，可我吐出來的都是白瓣藍邊，起先還以為我能吐出色彩斑斕呢。」

倦收天取出櫃內木盒，把吐出的花瓣收了進去，原無鄉想起在黑暗道裡看見的木盒，他有種直覺，自家好友必定知道對方是誰──

只有知道對方是誰，才會那樣小心地把花瓣拾掇起來。

他突然有些來氣，若倦收天明知真相，卻不告訴他，是戲耍他、還是把命當兒戲？「阿倦，你愛而不得的人是誰？」

被尖銳提問的人愣了愣，又認真地想了想。「我不認為我有這種對象。」

倦收天覺得自己沒說謊，他沒有愛而不得的人，他所愛與所得同為一人；原無鄉待自己極好，他們是情感甚篤的同修與朋友，他不應該想要更多。

會得花吐症，那只是上天對他貪欲的懲罰。

得不到答案，氣急敗壞的原無鄉每日把那碗補藥熬得越來越苦，紅棗越加越少，黃連越扔越多；倦收天估計也知道自家好友發惱，藥湯他乖乖喝下，但事後咳出的花只有越來越大朵，末了一口氣能咳出三枚花萼，血絲蜿著萼莖而下。

見那一大朵花好端端地被收進木盒，原無鄉再怎樣都要認輸，時間不多了，他不能耗在與好友賭氣上──

不是他沒關係，是誰都沒關係，只要能治好，他立刻用八人大轎去把人扛來，絕不生氣、絕不吃醋。

「阿倦，你說個名字，就算是失蹤的素還真，我把整個武林翻過來也會找到的。」

倦收天搖頭。「不是的。」

「要不道者呢？就在黑暗道，直接試試看？」

看得出好友這是打算破罐破摔，倦收天想了一下道者的反應，肯定會驚恐到連燈都拿不牢吧？雖然親一下道者似乎不是太難令人接受，但是、、、「好友可是想比比無弦神弩與零代玄解之威？」

「哎，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說笑！」

「不妨事的，上回能自行痊癒，這回理應也行。」

「你、、、」原無鄉想罵人，話都沒出口就見對方再次咳出一串串花萼，他無可奈何地把人扶上床，倦收天這臉色是肉眼可見地差了，平素氣血充足的人也經不起花吐症的消耗。「我去買藥。」

原無鄉氣悶地踢了幾顆小石子，上回、上回？上回他倆還在鬧彆扭呢──啊不對，是他單方面鬧彆扭──倦收天竟然可以在那個時間想著別人、得了花吐症？然後還痊癒了？是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吧？該不會他倆住在黑暗道的時候，其實好友常常溜出去與誰幽會？總之倦收天一定沒說實話！

會不會是那個誰，卜相機關之前給他打小報告的──冷別賦？上一次有可能，可人家也死了，這回肯定不是。

要不，冷別賦到底長啥樣子？他不知對方是圓是扁，上哪去找與其氣質相近的人？

倦收天的咳嗽聲自屋裡傳來，被刻意壓低的聲音在空寂山道上依舊清晰，原無鄉想回頭去看，又覺自己也無甚作用，便趕下山去買藥材了。

他一手提著補氣血的藥材，另手拎了隻老母雞，往永旭之巔回程山道才走了一半，喉底突來難抑搔癢；他手一鬆，老母雞便跑得跟飛的一樣，原無鄉氣極，憤而使勁咳出喉裡那口老痰──

卻是朵粉橘色花瓣。

──────

粉橘色的太陽花，對象是誰根本不需要思考。

原無鄉一邊煮著藥湯，一邊把自己咳出的花瓣排成花形，老母雞跑了、燉雞湯沒了，倦收天的血氣還是要補。

他的花吐症不難治，對方就在此，百年情誼、出生入死，要個吻應該不過份；好友雖把他當朋友，友誼裡也有真愛的。

可那有啥意義？好友心裡想著別人，花吐症末期，就算給他一個吻，也只能救他的命、救不了他的心。

而且，他要怎麼開口跟好友說，雖然我救不了你，不過你能救我，現在就來給爺一個吻吧，要不你死我也會死？

「原無鄉，」倦收天端著藥碗坐臥在床上，雖則近期原無鄉的臉都很黑，但今日感覺是特別地沒精神。「你有心事？咳咳咳……」

倦收天這回咳出了六株花萼，咳的時間很長，呼吸有些困難；原無鄉蹙緊了眉，先不說血氣會不會耗盡吧，他覺得倦收天根本可能會被花朵溺死。「你這病，不像會自己好。」

「確實，可能沒上次那麼好運。」

「好友，你應該認真點，這很嚴、咳咳，嚴肅。」

聽原無鄉咳了兩下，又見人摀著嘴，倦收天好奇地探過身來，扳開自家好友掌心；見到那粉橘色太陽花瓣，他起頭有些訝異，但很快又露出了然於心的神情。「你說得對，是有那麼一點嚴肅，咳咳咳咳……」

「阿倦！」

永旭之巔上的咳嗽聲換了個人。

倦收天躺在床上，聽他家好友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又去接對方嘴角落下的花瓣；說來奇怪，原無鄉的症狀來勢洶洶，也不知是不是因他而心焦，導致病程進展快上許多。

他已咳不太出聲來了，也說不了話，張口便是一串串的花萼；繡球花的花萼可以不停往上疊加，瓣葉也大，吐花的時間需要很長，幾乎無法喘息。

原無鄉雙眼都紅了，坐在床邊幫已近窒息的好友順氣，但這並沒有什麼用，反而心底越是著急、自身喉底粉橘花瓣越是繁盛地冒。

血氣不足、呼吸困難，倦收天眼前的場景開始旋轉，他沒什麼氣力了，大抵只剩一次機會；他捏了片太陽花瓣，與繡球花一起放在銀驃玄解上，又拉近那人，使勁扯開對方領口，在鎖骨凹處寫字。

──『好友要不要試試，吻我？』

他寫完字，點了點自己唇瓣，微微張口；數十株花萼的繡球花爭先恐後地綿湧出來，塞滿他的氣道、在頰邊揚起一片缺氧的蒼紫，幾乎帶走他的意識。

原無鄉腦袋一片空白，不太確定自己做了啥，倒是記得吞了好幾株繡球花，甜的。

繡球花，好像有毒……算了，好友吐出的無毒。

──────

道真大宗主，人生第一次覺得自己好像犯了蠢。

他為啥沒在發現這事的第一天就把好友抓起來親一頓？管倦收天的對象是不是他，先親一頓也賺啊（？）！反正好友看在他倆過往情誼，無論如何總不會把他往死裡打嘛。

轉念又想，不對啊，按好友反應，顯然是一開始就知道！那還對他裝傻了整整一個月？！這世道反了，竟然連好友都會騙人了？偷吃他的餅就算了，倦收天怎麼能騙他呢？

他要生氣了，不要小看他，道真大宗主．銀驃當家黑海王，生氣起來很可怕！

「阿倦，你本來就知道？」

嗯，如果原無鄉現在的動作不是在床上緊緊地抱著自己，倦收天可能還會勉強假裝怕一下；但自家好友方才剛淅瀝嘩啦地哭過，現下黏在自己身上，兩眼都紅通通的，就像隻委屈的大兔子，實在很難讓他產生害怕的心情。

他戳了戳原無鄉氣鼓鼓的臉頰。

「不算知道，但也許知道。」

這事嘛，不能全怪他，他起頭並不知花吐症可以復發，也沒意識到自己有什麼愛而不得的問題；雖則心裡從未想過有別的人選，但原無鄉待他很好，他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可不滿的。

如果會不滿，那必然是自己貪心。

百年前，他以為他與原無鄉會是更親近些的關係，後而緣份不到，他也並未強求；他們歷經波折磨難，能留住此友已是不易，遑論奢求更多。

不過嘛，好吧，是有一點遺憾。雖說他常言君子處事，貴在執著而不沉溺，但他與好友的相處，確實是太君子了。

再怎麼說，好歹雙修過幾次，也能算個便宜道侶；但好友連療傷都不提此事，就好像過往從未發生過，他們只是一般的同門師兄弟。

他一直以為自己對現況滿意，然而花吐症復發，是貪心人類應得的懲罰。

原無鄉擰起眉，裝出凶狠的樣子──可惜在兔子眼之下毫無震懾力。「為什麼不早說？」

「因為上回它自己好了。」倦收天一臉無辜。「我以為這回也會自己好。」

「不同人怎麼會自己好？我又不是冷別、」對上自家好友訝異的神情，原無鄉把那幾乎出口的名字又吞了回去。「嗯？上回也是我？」

上回也是他？在黑暗道那時？他怎沒啥印象倦收天有吐過花？

這麼想來，他銀驃脫落、傷重昏沉那幾日，似乎確實有聽見好友咳嗽；但後來就沒印象了啊、、、

呃，等等。

原無鄉腦中拼湊出一點模糊記憶來，當時倦收天帶傷日夜守著他，乏極之時才會趴在他床前小憩。

是夜他聽得倦收天似是魘住了，一邊天昏地暗地咳、一邊急切喚他名姓。他醒過來，黑暗道裡沒有半點光，他嘗試叫了幾次，亦沒能把自家好友自噩夢拉出；然他失了雙臂，無法將好友拍醒，只能湊過身去以唇相貼──

呃？？？？莫非，上回倦收天的花吐症是那時治好的？那豈不是該怪他把這麼重要的事忘了？

搞了半天，小丑竟是我自己？

倦收天見他臉色紅紅白白、一連數變，忍不住莞爾道。「那要看上回是誰在黑暗道裡趁我睡了吻我，好友知曉嗎？」

這回吐花吐了半個月，他才認知自己確是花吐症復發，對象也不可能是別人，可他不想為此打擾原無鄉。

對好友有不純心思、導致花吐症復發，那是他自己修行不到頭；不該拖累好友清修，更不應讓好友為難，為保他性命、勉強與他行情愛之事。

但見到原無鄉吐出粉橘色太陽花瓣，他才意識到自己大錯特錯。發現的時間太晚，他幾乎都說不出話了；要不是他血條長，到了那一刻還能寫字，他倆大抵就要地府相見、做一對真．亡命．鴛鴦了。

懷疑自己被消遣了的道真大宗主，嘴巴開開闔闔老半天擠不出半句辯駁，最後只得轉移話題。「……花吐症，怎麼還有復發的？」

「可能，嗯，」這問題倦收天也想了蠻久，莫非這病當年沒有根治？是因為親吻的時候他還在睡？或是好友當時對他無意？又或者純粹是他太貪心、對現狀不滿？

他扭了扭手，覺得自己未免太丟臉了；這題的答案該不會是，北芳秀想要銀驃當家一個親親？

「……治療量不足？」

繡球花表示，隨便親一下、後面繼續當朋友，就想治好花吐症？當我塑膠？

治療量不足？原無鄉眨了眨眼，他突然想到他那按三餐加夜宵的誓言了，那有什麼問題？每個時辰來一次都行，包準治到永遠不會復發！

他湊過去，在剛恢復血色的唇瓣上啄了一口。「要不，咱現在多補一點？」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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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開亭──『北芳秀的花吐症已由銀驃當家治好，望週知。』

「喔耶我又好了！我能再嗑一千年！」
「嗚嗚嗚所以不能揪團去永旭之巔排隊親北芳秀了嗎？」
「樓上選一種死法，想要死在名劍金鋒還是銀驃玄解下？」
「抗議！保安保安！有人利用公開亭放閃！求醫是假，放閃是真！」
「我看不到這個公告，上頭有字嗎？」

原兔子：難得有個結局令兔滿意。
（什麼話，明明每個結局都很滿意）
原兔子：雖然我還是炸毛炸了前面八成。
（那不是應該的嗎？）
原兔子：但是小芳在這個故事裡為我花吐了！（幸福轉圈）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小芳最後是在你手上寫字，然後銀驃玄解沒感覺……）
原兔子：這麼地獄的梗你也敢想？！無良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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