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2019.09.29 update [雁俏雁] 百年孤寂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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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yhjiul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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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0)

10樓發表於: 2019-09-02 21:0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他靜靜看著自己眼前的黑影幢幢，逐漸包圍自己，而最深處裡，有東西在蠕動著，像是成千上萬的爬蟲正準備從地心爬出來。

　　很快，黑影彷彿有了千萬隻手朝他伸了出來，硬是抓住了自己四肢、軀幹，跩住了他早已散開的頭髮，感受著自己的皮膚被尖銳的指甲刺穿，那像是要把自己當場撕裂般的力道——
　　泄氣了嗎？
　　他想……要是能這樣就了結恩怨，就隨便你們怎麼做吧！

　　正要閉上眼睛，他就聽到了一聲可怕的巨響，或是哀號聲……他一瞧，腳底下有顆巨大的頭漸漸冒了出來，圓滾滾的五官用一種扭曲的模樣……
　　那東西，正在用尖銳的模糊的像是舌頭尚未長全似的哭號著單音節——彷彿在喊著『爹爹！』
　　他無法壓抑心裡的恐懼，無法淡定了，那是——

　　極端的悲憤，地獄深淵裡爬出來的，那些未能出世嬰孩們的怨恨……
　　那巨臉在他面前張開了嘴，裡面未長全的白齒，銳利地像是能撕裂一切……一張一合地像是在討奶喝，或者更像是要把捆綁在原地的他吞進腹內。
　　這種東西竟然開始加入復仇行列了。

　　他不由得嗚嚶一聲……這次，也許真的回不去了。

　　每一次面對那道如影隨形的深淵，都有種可能再也回不去的恐懼感，緊緊抓住他的胸口。
　　意識——在生與死的狹縫裡徘徊那麼久，維持他形體的僅存執念，便是去到那人的身邊。
　　他每一次回想過去的一切，便不由得懺悔著自己的過錯——一切皆是他的貪念、嗔念、癡念所致，千不該，萬不該，去招惹、誘惑那人偏離了正道之行。
　　那些因為業力所聚集的憤恨、痛苦、仇恨、惡意——竟糾纏著轉世後的那個人，像是要連帶懲罰他一樣……

　　怎麼能讓那人因此短命……明明應是福澤福報，至始至終，犯錯的人只是他而已。
　　也許真的要令他魂飛魄散，才得以贖完這些罪孽。
　　他已有覺悟，但，神識仍舊隱隱地顫抖著……他無法說謊，他仍想再見那人一面，再見——
　　一眨眼，他彷彿看到那純白色的身影，散在空氣中的檀香味……起心動念。
　　伸出手，卻什麼都抓不住，但仍然……想再看到那人一次……再一次……

　　隨著胸口那一陣騷動，他似乎回想起了，被那把銅劍穿透過而過的巨痛，嘴裡似乎又能嚐到那空氣中瀰漫的鐵鏽味。
　　恍惚中，他彷彿又回到那刻，預先在身上刻劃的血咒使身體發起熱來，噴出的鮮血滲入劍身上繁複的銘刻——這才是真正的消滅意義啊……

　　只是，當他一抬頭看見那雙琥珀金一般的雙眼蓄滿了水光，明明被殺死的人是他。
　　那一眼卻像是立場反過來，是他親手血刃了鉅子的生氣、奪走了……最珍貴的……什麼？
　　震撼了，動搖了，但，也已經來不及了。

　　『對不起，利用了你——』他立刻想對那人說這句話，但，嘴裡湧出的血，堵住了一切。
　　他只能看著俏如來眼裡的絕望逐漸蔓延直到一切模糊。

　　啊，那便是他唯一執念的來源了。
　　他必須去到那人身邊，守在那人身後——就算消散會是等著他最後的結局，無人知曉也沒關係——

　　一瞬間，他瘋狂地掙扎了起來，即使緊抓著他的黑色的手似乎更加用力地跩著他……劇痛從各處傳來，大概是撕裂……無所謂……他必須……
　　必須……

　　不要擋路！
　　他盲目地往前一踹，感覺到腳上沾染到黏膩跟柔軟，可能是那巨嬰的大眼……聽到一聲淒厲的尖叫。
　　然後，困著他的一股力量鬆開了，即使四肢傳來的劇痛仍在。
　　他勉力站了起來，為了脫離黑影束縛，力量一道道撕開了他的皮肉。
　　他仍像風一樣跑了起來。

　　眼前黑暗仿佛沒有止盡……
　　他沒有停下的念頭，直到那道帶著暖意的白光劈開了一切⋯⋯
　　見到了那人一頭明顯的白髮，他停在原地，貪婪地看著那背影。

　　「該死，你這混帳到底跑哪去了……」那人似是在抱怨，竟是難得口氣不佳，擺出惡狠狠的意味。
　　可能感覺到他的視線，那人轉過頭一看到他，便整個人跳了起來。
　　平常時候他也許還會諷刺一下這人的教養，說怎麼才轉個身就攔不住嘴之類的。

　　可是，他這一刻只想著，啊，見到了那雙眼。
　　真是令人生厭啊！
　　像他這樣的重罪者，心中所祈禱的事，竟然還有實現的一刻，真是……
　　老天無眼啊。

　　明明不該欣喜，卻仍然……

　　「你！」那人那雙漂亮的大眼瞪大了，像是在害怕什麼一樣。

　　噓——
　　他想說，不要怕，已經沒有什麼好怕了，不是嗎？
　　願一切美好映照在那一潭悠悠的金琥珀。
　　像他這樣醜惡的遊魂——

　　眼前的世界忽地變成一片沈寂的漆黑。

　　……

　　然後，他會再從無底深淵裡爬回來，再一次贖罪的輪迴。

　　 +

　　史精忠發出了嗯的一聲，才發現自己眼睛張著。
　　難道自己是睡著了……

　　最近一直盯著那隻像是陷入深眠的鳥王，他覺都不太敢睡，就怕一眨眼那鳥就消失了。
　　雖然，如果那傢伙真的怎麼了，他也無法可施……畢竟人鬼殊途。

　　對了，那隻機車王八害他擔心得要命的混帳鳥！

　　史精忠連忙起身，轉頭卻發現，那隻鳥原本躺著的地方空空如也，心頭像是被猛砸了一拳。
　　驚恐地，他整個人跳了起來，就要開始四處尋找……一聲極為沙啞的嗓音便在他身後響起。

　　『……你在找我？』

　　史精忠又一個轉頭，發現，那隻鳥王端坐在他的書桌上，一臉無聊地回盯著他瞧。

　　你沒事了嗎？
　　史精忠張開嘴想要講話，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好像出不太來……
　　只能呆愣地看著那鳥王在動，在眨眼……
　　天啊！他差點以為……再也看不見了。

　　『你的那篇報告交了嗎？』

　　只是沒想到，那隻鳥率先打破了沉默，竟然開口就是問這問題！

　　史精忠當然是交出去了。
　　他是等到那攤水似的東西停止流出了，才勉強逼自己開始工作。
　　仍一邊打著報告，一邊密切注意著鳥王的沉睡…
　　…
　　只是當他報告真的寫完了，交出去了，這隻鳥王還是沉沉睡著的模樣。

　　……
　　「我交了。」
　　史精忠發現原本事事要求完美的自己，這次就算是遲交也無所謂。
　　更狠一點，分數沒達獎學金的標準就算了，頂多自己去打份工把缺口補起來，也……
　　反正，跟這隻鳥王比起來，成績什麼根本是旁枝末節。

　　那雙金色的眼瞳仍盯著自己，像是等著他拿出來，硬要他給一個交代似的。

　　這傢伙……

　　史精忠沒法，撇了撇嘴，上前叫醒了自己的電腦，還開了報告的文字檔案……

　　那隻鳥哼了一聲，果然一轉眼便一臉正經地開始讀起了他後來寫的那份報告檔案。

　　這很重要嗎？
　　史精忠差點想要不顧一切朝那混帳鳥王尖叫，就算引來同住的存孝也……
　　但是，那隻鳥一臉認真地在讀……就很難把話說出口了。

　　不一會兒，那隻鳥就讀完了，轉過頭來看著他一臉猶豫，才哼了聲，冷聲說：『……這份才像話。』

　　竟然得到了近似稱讚的評語，而且是來自那隻機車鳥王……史精忠卻覺得自己好像也沒有比較開心。
　　……明明之前是自己信誓旦旦要這隻鳥刮目相看。

　　「……你睡了七天。」深吸了一口氣，史精忠終於忍不住厲聲問道：
　　「為什麼會睡那麼久？是有人傷害了你嗎？」

　　聽見他的質問，那隻鳥王瞬間露出了堪稱訝異的表情……似乎是沒料到他語言中無法歇止的怒意。

　　見那鳥一僵，史精忠咬牙切齒地，甚至上前一步，像是要步步進逼：「不要瞞我，把你為什麼會昏睡的原因通通告訴我！」

　　忽地，鳥王緩緩伸出了手，似乎試圖碰他的臉，但是，果然是碰觸不到……穿了過去。
　　默默地將手收回自己的玄色衣袍內，並低下頭，嘴角卻扯了一下。
　　好像是在提醒他倆的殊途，史精忠不由得僵在原地。

　　最後，他緩緩地扯了一個微笑，沙啞地說：
　　『史精忠……你不是想要渡我嗎？』

　　聞言，感覺對方似乎又不打算正面回答，想要繞開話題。
　　但是，這沒辦法，被這樣一搞，誰還能思考。
　　史精忠深吸一口氣後，還是乖乖地回答：
　　「是。」

　　他的確是……想要幫助這隻鳥王……
　　卻不知道從何幫起……
　　不自覺咬著自己的下唇，史精忠的眉頭緊蹙著。

　　『那麼，念經給我聽吧。』

　　「咦？」史精忠傻了眼，民俗傳說裡，留戀人間的鬼魂都懼怕念經的聲音，好像會超渡……他圓睜著眼，問道：「你不怕嗎？」
　　『呵，你信仰的佛家不是慈悲為懷，渡眾生為己任。』鳥王此時露出的笑容帶了點諷刺意味似，還瞇起了那雙眼：
　　『也許你找本佛經頌一頌，我就能如你所願地轉世投胎去了。』

　　「不，不是這樣，」史精忠立刻搖頭如搗蒜……
　　「……我希望你能超脫一切罣礙苦痛。」

　　「然後……」
　　然後什麼？

　　剛剛一瞬間，好像有誰在他的腦袋裡說了什麼……
　　史精忠看到那鳥王的嘴動了動，卻沒有聲音。

　　『……』

　　「你說什麼？」史精忠呆呆地問。
　　『為我說經吧，』鳥王坐直了身，抬頭看他，一臉沉靜：『我想聽，可以嗎？』

　　……
　　告訴我，佛經中所謂西方極樂世界，是什麼樣貌？

　　——佛說阿彌陀經
　　一時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僧。千二百五十人……

　　＋

　　……

　　我見你分明念道，苦痛嚐來猶如甘泉，已不求超脫。
　　但，叫我怎麼忍心……

　　________。

TBC

[ 此帖被eyhjiulei在2019-09-29 11:45重新編輯 ]

傷心時穿腸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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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0)

11樓發表於: 2019-09-03 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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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留言 (怎麼現在才回QQ)

抱歉，有一陣子都沒仔細看回文，現在乖乖來回

引用
引用第1樓colleen84530于2018-06-15 11:28發表的 : O8wR#(/
喜歡這個文筆~，請繼續努力的更新 4@u*#Bp`|

啊，目前計畫是會努力在明年布翁之前寫完它

引用
引用第3樓jennylin1553于2018-08-03 13:56發表的 : MD1n+FgTu
哇，好看，請繼續寫下去！ S4n\<+dR<
雁王居然是失憶的設定，太有趣了XD $>hPB[[
失憶看你還能怎麼裝逼～～～（還是其實依舊可以哈哈哈哈 7.,C'^ci
很喜歡看側重描寫俏如來佛緣的文，總覺得佛性是他非常重要的一個部分 9f\Lon4lX
期待之後的發展:) [d`J2^z}

嘛~看到最新的更新就應該...會懂...
恭喜你被大雁耍一道了(被打)

佛性的部分我也覺得很重要，但，我會努力側重這部分...

引用
引用第9樓素知安于2019-08-05 23:07發表的 : jdiH9]&U
字里行间感觉很虐，之前在lofter看过，光影是并存的啊，这是真理。 *39Y1+=)$$

再虐不過世道(被打)

LOFTER被我當成更新通知了實在太難貼文QQ

傷心時穿腸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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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0)

12樓發表於: 2019-09-29 1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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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意識猶困在睡夢中，迷迷糊糊地，忽然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俏如來慢慢地張開了眼睛，才赫然發現自己全身赤裸地躺著，而原本蓋在身上的毯子早已不翼而飛……他轉頭一瞧，果然是給躺在他床上的另一人給捲走了。

　　真是霸道啊！

　　明明可以分享的……哼哼，他忍不住發出了點抱怨的聲響。

　　桌上的燭火早就熄了，只剩下月光透過窗櫺隱隱約約地勾勒出了一整團的布料，形狀活像屋簷下常見的小鳥巢……

　　俏如來忍不住伸出手，沿著毯子的邊偷偷地伸進去。

　　很快，他那冰涼的手掌就貼上了仍有溫熱的肌膚，有一點點汗水黏膩的細緻感——立刻感覺到手中傳來的顫抖，俏如來忍不住一陣復仇的快意，一邊說，一邊整個人貼了上去，幽幽說道：「讓我進去啊……」

　　立刻有隻手抓住了他伸進毯子裡的手腕，力道似乎還挺堅持不讓他再進一步。

　　試了幾次，果然這種爆發力拚不過對方。

　　俏如來發現撼動不了，便清了嗓子，轉個音調，委屈巴巴地請求道：

　　「哎，我好冷，好冷啊……」

　　手腕立刻被放開了，但是同時，整個人也被掀了，下一瞬間，俏如來的下巴被掐著，一眨眼，對上的就是他師兄那對金色的眼，距離十分靠近。

　　那人總是看起來有點冷淡，此時盯著他瞧好像又有點那種莫名的意味，直叫俏如來回想到睡著前，兩人之間的親密活動……

　　兩人距離那麼近，掩不住自己的身體起了反應，俏如來的臉燒了起來，張嘴就想喚：「師……」

　　「噓……」伴隨著低啞的嗓音是那人的食指貼在自己的嘴唇上，幽暗中那雙金色的眼映射出來的光芒曖昧得可以。

　　俏如來屏息以待……

　　他的師兄眨了一下眼，嘴唇張開時的呼氣都散在他鼻尖上。

　　耳邊只聽得見撲通撲通的聲響，越來越大。

　　俏如來乖順地閉上眼，嘴唇就被緊緊地貼住了……

　　啊啊，他一定是瘋了，他想，這天之下，尤其是他的身邊，各方勢力都有埋伏安插眼線，早已沒有秘密可言。

　　他跟他師兄之間，肯定傳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但是，他竟然覺得無所謂，真的無所謂……

　　『鉅子啊，你跟那隻落翅仔現在搞成這種關係……我已經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其他人可沒像我那麼好說話，外面傳得說要有多難聽就有多難聽，你確定要繼續下去嗎？』

　　忠言逆耳，也是強烈的警告……俏如來知道自己已經在那萬丈懸崖邊緣，只消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若捨盡一切，只為保你，我可以做到。』

　　因為他最想要的，他已經放在手心裡，胸口裡……

　　唯獨一那隱隱的暗流仍在，使他極度不安。

　　『師兄，你肯讓我保你嗎？』

　　+

　　那隻鳥王過沒多久又莫名地陷入沉睡。

　　史精忠瞪著那傢伙緊閉的雙眼，心裡難受得很——真怕他下一秒就消散在空氣中——

　　他肯定瞞著自己什麼吧！直覺告訴他，可偏偏當那隻鳥再度醒來之後，這次整整睡了十四天，是上次的兩倍時間長——這讓他途中也更煎熬了。

　　見此傢伙終於醒了，史精忠拼了命再三追問，卻只見那隻鳥眯起了眼，嘴角上揚，掛著淡淡的笑意。

　　這混帳真的是滑溜大師，所有問題都不正面回答，讓他得到的答案都像是打太極似的四兩撥千金。

　　史精忠再怎樣惡聲惡氣，他良善的外貌都會讓他像奶貓在張牙舞爪一般，似乎沒有什麼威嚇的力道。

　　那雙金色的眼盯著瞧，深埋在裡面的似乎又有些什麼……解讀不出來的秘密，那讓史精忠胸口似乎有一個重量一沉。

　　他說，何苦煩惱——我倆不過只是萍水相逢罷了。

　　他說，不必露出這樣的表情。

　　他說，若是消失了，就當我去了該去的地方……這樣，不好嗎？

　　那音線裡突如其來的沙啞，瞬間引發了史精忠的危機感。

　　不……不是這樣的。

　　史精忠雖然不知道超度是如何，但，絕對不是像這樣……

　　他必須要要想辦法，真的不能任那隻鳥繼續睡下去！

　　第一次是七天、第二次是十四天……

　　都是七的倍數……

　　隨著時間流逝，那混帳鳥王的身影似乎也越來越淡了。

　　要是什麼都沒做，他就眼睜睜看著這惱人的傢伙消失……

　　這鳥似乎打定主意，便是要他置身事外，但是，怎麼可以……

　　他無法見死不救。

　　這隻鳥一開始出現在他的病房裡，雖然行為很顧人怨，講話都還針對他的痛處拼命踩。

　　可是……史精忠直覺，這隻鳥王本性不壞，偶然一現的溫語，甚至還令他心臟怦怦跳。

　　相處了這一段時間，他真的沒辦法把這傢伙當作一陌路人。

　　更何況，自己心裡竟然對這沒心沒肺的傢伙竟然有那麼一點點不明所以的情愫……

　　因緣因果，卻無法辨認是因是果，但既然他倆已相遇，必定有他能做到的事。

　　雖然事關靈魂跟各種不可思議，史精忠真的自己是一張白紙。

　　他也不可能隨便跑到路上找一個靈媒……像上次在學校圖書館裡遇見那個叫啥啥明的傢伙，怎麼想都覺得十分不可靠。

　　忽然，他眼睛晃過了父親放在客廳電視櫃裡的一張他最珍惜的老照片，那是年輕的父親跟他的雙胞胎弟弟，在老家的門口前的留念。

　　雖然兩人的五官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但明顯氣質迴異，他的父親手臂下夾著一疊書，襯衫的扣子好好地扣到最頂一個，背站得挺直，一隻手搭在他的弟弟肩膀上。

　　而他的叔父則是穿著皮夾克，戴著太陽眼鏡，姿勢狂野地誇坐在一台野狼125上。

　　對了，他可以試著找他那唯一的堂妹，憶無心……

　　以前就在家族裡有通靈少女的傳聞，都在說她從小就能看見不尋常的、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東西。

　　也許，她會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救這隻鳥王。

　　……但是史精忠又想起，在他們還小的時候，似乎曾發生了某件事。

　　叔父因此在眾親戚面前一次大發脾氣之後，從此，家族的所有人都對此件事諱莫如深。

　　甚至，叔父一家就不再出席任何家庭聚會了，也因此……他們所居住相隔距離遙遠的關係，老實說，從此之後並不親近。

　　史精忠有點遲疑，但是，當鳥又兀自陷入沉眠之中，不知道是否因為自己擔心而產生了錯覺，總覺得那頭黑紅相間的髮似乎變得黯淡了許多，就連眼角的那抹嫣紅也變得沒有那麼豔了。

　　一陣心慌跟難受，讓他只能拿起手機，把那近年來幾乎沒有通話紀錄的電話號碼打了出去。

　　＋

　　俏如來一直在醉，或者說，他再也不想清醒。

　　唯有醉，才能在恍惚間，看到師兄仍站在不遠處，冷冷地看著他醉後的所有失儀。

　　但是，陰陽兩隔。

　　他的師兄阻止不了，也無法阻止。

　　過來罵我啊，諷刺我啊！

　　你這混帳！不是覺得我不適任墨家鉅子嗎？不是覺得我不夠資格繼任師尊嗎？

　　來啊，快來我手中搶走一切啊！

　　俏如來有點憤恨地想。

　　為什麼他要得那麼窩齉，才能逃避那一日，陰魂不散的血味。

　　為什麼，他都將心整顆掏出來了，到最後仍是一場空……

　　伸出手直覺地想撈起旁邊的酒罈，卻被人一把抓住。

　　俏如來皺起了眉頭，沿著手腕，他看見一個蒙面者……魔族人特有的雙眼，狠戾地瞪著他瞧。

　　哈！

　　來了一個麻煩……

　　俏如來冷哼一聲：「放開。」

　　「我沒時間跟你說教了。」

　　蒙面者一把把人給拖住，然後，迎頭就是一桶冷水澆下去。

　　沒料到這招，俏如來立刻嗆得趴在原地咳，緩過來之後立刻抬頭怒目看著來者：「你不是回魔界了？又偷跑來中原幹嘛？」

　　「鉅子，黑水城的大匠師要你立刻去見他。」

　　面對俏如來的怒氣，公子開明不當一回事地拉開了蒙面布，沒有任何嬉皮笑臉，用嚴肅的表情低吼著：

　　「我可是冒著被帝尊發現的危險來親自帶你去，你給我立刻清醒過來。」

　　TBC

Note:
修正了一下章節順序。
抱歉，覺得有看過的話，不是你的錯覺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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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樓發表於: 2019-10-01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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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週末，史精忠刻意留在家中等待，當門鈴響起的時候，他立刻跳了起來，衝去門前打開。

　　只是，他沒有意料到的是，一雙紅色的眼睛，隔著鐵門的紗窗，凶狠地瞪著他。

　　那讓他嚇了一大跳，差點沒往後一跌。

　　傳來一聲少女獨有的高亮嗓音：「精忠哥哥，早上好。」

　　史精忠聞聲，連忙仔細一看，門裝飾條之間的縫隙裡，有位黑髮的妙齡少女。

　　一雙晶亮的藍色眼珠，那容貌五官跟他的父親十分相似，也難怪，少女的父親跟自己的父親可是雙胞胎兄弟。

　　只是，有股十分熟悉的感覺，像是……

　　不過，那是什麼？

　　為什麼……女孩的身前，也有一個半透明的身影……就跟鳥王一樣。

　　只是，在他堂妹身前的是一個眼神十分兇惡的男人，而且身上的皮膚很神奇，像是把人從中劈開似的，一邊白一邊黑。像是黑白無常似的……不會真的是鬼差之類的……

　　怒目而視，容貌兇惡，就像是一等一的惡煞。

　　禮貌上，無論如何，他都應該讓他的堂妹進門的，因為是他主動邀她來的。

　　更何況，少女顯然是搭了最早班的火車，從那麼遠的地方趕來見他。

　　但這個杵在他倆之間的半透明男子……面目猙獰，凶神惡煞。

　　出乎意料的奇怪發展，讓史精忠覺得自己陷入混亂，面露遲疑。

　　不一會兒，看出門後人的臉色，身著素白Ｔ-shirt的少女先是瞪大了雙眼，然後趨前隔著門，小聲地問道：「精忠哥哥，你看得見了？」

　　「呃，嗯。」這叫做看得見嗎？

　　史精忠有點愕然，但，只得點頭應聲：「如果妳是指這位半黑半白的先生……」

　　「啊啊啊！」聞言，女孩張開了嘴，連忙地朝那男子搖搖手，細聲低喃：「黑白郎君，過來一點。」

　　只見那兩道濃密的眉毛皺了一下，嘴一撇，便開始一張一合在講什麼，似乎十分不滿。

　　「我已經答應了。」女孩搖頭：「他是我大堂哥，我們小時候還一起玩過，你明明也知道的。」

　　「怎？」史精忠一頭霧水，要不是察覺那個男子的存在，他的堂妹還真像在對空氣說話。

　　女孩眨了眨眼，然後反應了過來，伸出手扯住了兇惡男子的袖子：「等等……」

　　憶無心竟然可以碰得到那個半透明的男子……史精忠瞪大了雙眼。

　　「精忠哥哥聽不見黑白郎君說的話嗎？」

　　只見那男子的嘴還在動，似乎十分激動，表情也隨著瞪眼，看起來越來越兇。

　　史精忠吞了口水，舉起了雙手做投降貌：

　　「沒聽見。」

　　只有樓梯間偶爾出現的風聲……

　　「這樣也好……唉，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摻和這些事，總擔心我會惹禍上身……」

　　女孩抬起頭在跟那男子低聲說話，只是沒想到語氣一轉後，她竟露出微微一笑：「不過，既然是精忠哥哥的事，我怎麼不幫呢？」

　　那男子明顯然身形一僵，腳步一剁，最後還是悻悻然地飄到少女的身後去。

　　轉頭過來，仍是惡狠狠地瞪著自己瞧，彷彿自己是條該被踩死的害蟲。

　　「堂哥，請不用擔心。」少女解釋，然後又刻意只用嘴型說，似乎不讓身後者聽見：「黑白郎君雖然看起來很兇，但是他是十分善良的好人。」

　　見到此景，史精忠稍稍放下了戒心，然後，才去把門鎖的拉栓拉開，讓少女跟跟在她身後的半透明身影進門。

　　少女一進了玄關，便彎身脫下了自己的布鞋，仔細地擺好，一邊隨口問道：「存孝哥不在嗎？」

　　「他出門去買菜了。」從櫃子中拿出客人用的拖鞋，史精忠一邊想應該不用替那位『黑白郎君』拿，一邊回答：「我前幾天說妳今天會過來一趟，他便說要親自煮一頓中餐請妳。」

　　「啊，太麻煩他了！」

　　「讓他有事可以做也好，」想到小弟，史精忠嘴角扯了一下：「畢竟，他也有煩惱的事。」

　　「那麼……」憶無心轉身朝向他，輕聲細語地問：

　　「精忠哥哥說的那一位，現在在哪裡？」

　　……

　　史精忠發現，當憶無心一踏入他的房間，看見躺在窗台旁的鳥王，瞬間露出的表情像是一點也不意外。

　　她知道？

　　心中起了一點疑惑，史精忠正要問的時候，又見那半白半黑的身影竄了出來，一把抓住憶無心正要碰觸那玄色衣袍的手腕。

　　少女一僵，然後，才略顯抱歉的神色跟她的堂哥解釋道：

　　「抱歉，黑白郎君警告我說我不能碰，因為，這位是『不一樣的』。」

　　不一樣？不都是靈體嗎？

　　史精忠聽了更覺得疑惑。

　　「放心，我不會碰到他的，」少女對著身邊的男子柔聲地說：「我會十分小心的，所以讓我感應一下他的狀況就好。」

　　那位黑白郎君聞言後才放開了她的手，然後，少女朝向玄色的身影伸出雙手……

　　史精忠發現無心的手掌心發出微微帶著翠綠的光芒，看起來有點溫暖。

　　最後，憶無心收回了雙手，沉默了很久，才勉強說道：

　　「我感應到你們兩人之間的因緣很深，其他都看不透，抱歉……」

　　「因緣啊……」史精忠在自己的床邊坐下，緊抿著嘴。

　　果然他倆之間有什麼聯繫牽引著，但他什麼頭緒也沒有。

　　這位半黑半白的男子忽地飄到了他面前，那雙血色的眼近距離地盯著他瞧，嘴巴動了動。

　　「啊，」少女立刻抬起頭，把話重複了一次：

　　「黑白郎君說，你所見所聞之一切，皆始於你們之間的糾葛……」

　　「他說，解鈴還須繫鈴人……這小娃兒……」只見無心忽然嘟起了嘴，似乎有點動怒：「哎，是我自己願意過來幫忙的，你又發什麼脾氣啊！我知道精忠哥哥能自己解決的話就絕對不會來麻煩我的，他都跟我開口了，你再這樣，我便不要你跟來了。」

　　「抱歉，無心，」見狀，史精忠不由得攥起雙拳，咬著下唇：「這混帳醒的時候，嘴硬得什麼都不說。」

　　「精忠哥哥……」憶無心瞪大了雙眼。

　　「我到底有什麼辦法可以得知一切？」史精忠瞪著眼前那個兀自沉睡的傢伙，覺得雙眼酸澀了起來：「我是真的想救他。」

　　一會兒，少女本來露出猶豫非常的神色，在看著他一陣後，似乎忽然鼓起了勇氣，突然說道：

　　「精忠哥哥，你有聽過觀落陰嗎？」

　　「妳說的是遊地府？」史精忠抬頭看向少女。

　　「不是遊地府看亡魂，而是觀看自己的元神宮的那種觀法，你們之間的因緣既深，必有跡象……」憶無心又遲疑了一下，續道：「只不過，靈識脫離軀體很危險，出一個差錯就可能回不來了。」

　　「我試。」史精忠立刻站起身，眼神堅定：

　　「我不做，我未來一定會後悔。」

　　「嗯，不過，我功力肯定不足，介意我再找人來幫忙嗎？」

　　憶無心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晃了晃：

　　「我記得有一個人可以幫，他應該就住在附近，找他過來不會太久。」

　　＋

　　九界歸一。

　　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俏如來瞪大了雙眼，整個人從座位上坐起，揚聲道：「前輩，確定嗎？」

　　「地脈近來時常強烈震動……」黑水城的大前輩，即使年事已高，仍佇著拐杖，手指戳著手中的一疊資料，沉聲說道：「當年，元邪皇在伏羲深淵外自爆，衝擊仍間接影響了地脈……黑水城沿地脈移動，所觀測到種種異象接連發生，震幅跟頻率，比照了過去幾百年的資料……」

　　「所有跡象都指向……斷定九界歸一將會是無法避免的最終結果，而九界合一之際，衝擊必定極大。」

　　「大匠師，您的估算？」

　　「最快，半年之內……」

　　一時間，圍繞在議事桌四周的人都陷入了安靜。

　　「當年仰賴大家，拼了老命阻止元邪皇，我們都以為我們早已避免災難……」黑水城城主風間始忍不住摀住了額頭，嘆了一口氣：「萬萬沒想到，當年他的願望，最後還是實現了，這難道是命中註定嗎？回歸始界……」

　　「不，」俏如來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就算現在九界歸一，燭龍們所盼望、能生存的始界也不會回歸。」

　　「俏如來……」大匠師剩下的那一隻眼，炯炯地瞪著主位的白衣白髮男子：

　　「有些事，只有墨家鉅子能為。」

　　「前輩，我明白，」

　　俏如來歛下了眼，嘴角勉強地往上扯了一下：

　　「我們必須想法子鎮壓九界歸一之時的地脈動盪，至少要在那刻來臨前……降低傷亡，對中原及其他地界越好。」

　　就算，已經痛得要死，胸口空蕩蕩的，冷冽的風一直灌進來……

　　他還是有必須要擔起的責任。

　　聽完他的發言，大匠師哼了一聲，手中的拐杖還敲了地板一下，像是同意他的看法。

　　俏如來轉向房內站在一邊的翠髮簡服的少婦，禮貌地低頭說道：

　　「城主夫人，煩請把公子開明請回來吧。」

　　面容清秀的少婦遠本直直瞅著自己的丈夫，露出了憂心忡忡的神色，意識到俏如來在喚她，才連忙挺起背：「啊？」

　　「有要事商議，」俏如來補充道：「現在最需要的是魔界的勢力分布跟情況。」

　　回過神後，少婦臉上一紅，然後，朝眾人一福：「他應該跟阿公在不滅火那，我這就去叫他。」

　　＋

　　「哎哎！無心妹妹啊！本開明天師應妳招喚速速來到囉！」

　　當那個十分聒噪又有點耳熟的嗓音在自己房門前響起的時候，史精忠以為自己眼前只剩下紅色。

　　然後，是無心驚訝的喊聲才讓他稍微找回理智。

　　「精忠哥哥！」

　　只見那傢伙一個大男人躲在憶無心的背後，右臉頰上一圈黑紫，哀哀大叫：「史精忠，你怎麼一見我就打我？」

　　「無心，這傢伙來找過我麻煩！」史精忠指著比人看起來更像鬼的傢伙吼道。

　　「誒？」這發展讓少女整個傻眼了，在他倆之間來回看：「可是他是……」

　　「齁，天地良心啊！本開明天師才沒有找你麻煩呢！在圖書館時，我還好心淨化一些纏繞你的怨念跟穢氣，沒跟你收半毛錢！」

　　一聞言，那個圖書館遇見的假道士立刻哇哇叫。

　　「用不著你假好心，你這個詐騙集團！」史精忠立刻回罵回去。

　　「什麼？!無心妹妹可以作證，我這幾年的名聲，Hen有職業操守！你不去探聽一下嗎？我在業界收費低廉，服務物超所……」齊開明說一說，忽然，眼睛像是看到什麼，腳步立刻一繃一跳往窗邊靠，待他有幾步之遙，臉色大變地吼道：

　　「欸？那隻落翅仔怎……臥他祖師爺爺的槽！」

　　「鬼才信你！不准靠近他！」史精忠更火大了，立刻上前就是捕上好幾拳。

　　「等等，等等，等等，」齊開明連忙一低頭側身躲過，但是，迎面又是一個掃堂腿，連忙退後一大跳，躲回憶無心的背後：「難道是你以為是我讓那隻落翅仔變成這樣嗎？」

　　「不是你？」史精忠停頓住了。

　　「靠，果然哪，這不廢話嗎？本天師行的是正道，才不會莫名其妙就把半路上的靈魄通通Bang不見……」齊開明見自己安全了，就開始小小聲地碎碎念：「你的判斷力一碰到那隻落翅仔就全部倒水溝了，真他祖宗爺爺的狗改不了吃屎……啊啊啊啊啊～冤死我了啊！」

　　「所以，開明哥哥知道『他』是什麼情況嗎？」無心立刻專身指著那玄色身影，問道。

　　「我當然知道囉。」齊開明立刻舉起手，只是，當他抬頭開見史精忠的表情，原本靈活的嘴巴立刻像是塞了顆滷蛋，小心翼翼地說：「總之，每七日便是一次歷劫。」

　　七日，歷劫？

　　史精忠聞言也僵住了。

　　「從開天創地以來，沒有靈魄能撐過七劫。」

　　齊開明又縮了回去：

　　「本開明天師可以現在跟你說，就這隻落翅仔現在這狀態，魂飛魄散是遲早的事。」

　　「為什麼？」史精忠臉色有點鐵青，雙手的指節已經用力到泛白，厲聲地問。

　　「這……唉，你們，還真是……」看起來不會被打了，齊開明一邊碎念一邊裝模作樣地戴起了墨鏡：

　　「這叫我怎麼說？」

　　因為陰天而稍嫌昏暗室內，卻莫名其妙戴起了墨鏡，這傢伙真的腦袋有病……不過，他能說中天數，又是無心的朋友……

　　房門旁，守護無心的黑白郎君冷冷地看著這人的聒噪也不阻止。

　　好吧！也許……他只能賭了。

　　「要觀落陰是吧？雖然無心妹妹應該已經警告你過了，」齊開明隨地放下了自己的背包後，掏出了一條鮮紅色的布，歪歪頭，出聲警告：

　　「史精忠，靈識脫離是有可能回不來喔！」

　　「他都要消失了，」史精忠咬牙切齒地回道：「你以為我還會退縮嗎？拿來！」

　　「算了，遇見你們，算我倒了八輩子霉。」齊開明一邊碎念一邊把紅布遞了過去，然後蹲下去繼續把法器跟衣袍都拿了出來：

　　「準備！」

　　TBC

傷心時穿腸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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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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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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