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13 《夢斷》1~31最終回。28F　by楓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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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葉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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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樓發表於: 2006-10-10 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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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斷-19

留宿客棧整整一日了，可能是心煩的關係吧！兩人目前為止一句話也沒說。
責怪自己，實不該拖累他的，他不願見洛子商為他而師徒反目，也不願見他為自己愁眉深鎖，雖然自己的欺騙出於愛，一旦一切明朗，他能接受嗎？是否，該道出真相呢？
「子商。」低喚，搭上洛子商的肩。
拉下他的手握住，洛子商挪過定坐桌前的身子，面向他。
「你回去，好嗎？」掌背緩滑過洛子商臉頰，語氣些微苦澀。
「已經走到這個地步，我不可能放棄，說好一起堅持的不是？」
「不，你不懂。」撥離洛子商的手，走到窗邊，內心的掙扎從未停止，他沒有勇氣說出真相，他怕，怕洛子商恨他，被所愛的人恨，那比要他死來的難受。
「我怎麼不懂？我們都深愛彼此，前路再難也打倒不了我們，尚不知成功與否，我不准你承認失敗，蘭兒和佾雲只是一時受現況所迷失，相信日後我們能同聚，打起精神來。」安撫著白衣劍少，洛子商把他攬入。
「多麼感人的台詞。」本來熟悉的聲音，現在聽來反倒陌生，這嘲諷的口吻，是悅蘭芳，他無聲無息來到房門外。
移開靠著洛子商的身子，兩人一同望向他。
「此客棧距城數里，不遠之處便是日月幽谷，洛子商，你可想過？」
「想過什麼。」
「跟蹤你，是防範，以免你遭陰謀者殺害。」一面走近，如針的眼，直掃白衣劍少。
「你到底想說什麼？」
「他利用你找出素還真助他魔劍道取得天下，最後再將你一併殺了。」冷言指證，白衣劍少心一悸。
「這全屬憑空臆測，不足採信，你非要如此挑撥離間？」
心，又為他的話痛了，要自己忍住心痛，現下，讓真相明朗，才是最重要的：「想知道真相，不妨下樓。」
心想一觀究竟，洛子商兩人隨他下樓至客棧外等待，等待的時間裡，白衣劍少的神色，愈顯沉鬱。
時過片刻，三條人影猶如颶風之勢狂掃而來，塵土散開，三條人影赫然是，鬼神將與誅天。
洛子商表情有著驚異，因為那隨三人之後出現的人：「佾雲？」與其同行，是他叫來他們？
「誅天，現在，請你說出真相。」
悅蘭芳冷冽凝視白衣劍少，真相，即將揭開，空氣似乎結凍，白衣劍少的希望，徹底熄滅。
手掌一張，誅天掌勁倒催，渾厚真氣形成吸力，吸過白衣劍少。
洛子商舉步欲前，佾雲壓住他的肩制止：「等誅天說清一切，你再行動無妨。」
「來，我的寶貝兒子，告訴洛子商，你接近他的真正目的。」笑的狡詐，誅天故意搔弄著白衣劍少髮絲，他獰眉撇過頭去。
屏住氣息等待答案，一切，彷彿靜止了。
「說不出口？為父替你代勞吧。」誅天鬆手推開白衣劍少，就見，他沉痛的闔上眼。
「憶秋年，吾平生最痛恨此名，而你洛子商是他之徒，吾說過，要殺盡所有與他有關之人，派白衣劍少接近，目的在於殺你，利用你，找出素還真，如何？我說的夠清楚了嗎？」
「為什麼要騙我？」質問的語氣，是痛，是無法置信。
白衣劍少卻只是沉默，逃開洛子商的視線，
他已絕望的了解，這是他的命，他為有去承受。
「真相明朗，也好讓你們死的明白。」
聞誅天所言，佾雲一震，訝意：「誅天，來此之前，你不是這麼說。」
「你太天真了，吾豈會如此容易饒你們不死？下輩子要牢記住，千萬別和魔打交道。」
「虧你還是魔劍道之主，竟這麼卑鄙。」悅蘭芳怒言道。
「兵不厭詐，白衣劍少，鬼神將，殺了他們。」口令一下，鬼神將立即撲上。
「妄想！」蘭印劍出鞘，悅蘭芳再次對上異端之劍。
站在一旁，誅天冷笑觀視這場激戰。
凌利劍式，處處逼殺，兩者皆為情，誰對誰錯，無可評論，神智雜亂，白衣劍少幾乎無法思考，手上的劍跟隨意識舞動著，往昔現實交錯，腦中，不停的閃過以往的景象、話語。
『洛子商不會讓任何人從我身邊帶走你。』
『只要我們存在，你休想靠近洛子商，除非，你殺了我們。』
『該結束的是你！你一開始就不該出現！』
『洛子商，我說的很明白，他必須離開。』
『白衣，記得為父教你的，殺敵致勝的首要條件，他要你死，你絕不可讓他生，要夠狠，夠殘，兩方之中，有一個得倒下，而倒下者，絕不能是你，你務必一劍就取敵人性命！』
自始自終，他只懂一個生存條件，殺人！
隨意識舞動的劍猛地刺出，異端劍刺入悅蘭芳心窩的瞬間，豔紅的血，使他清醒過來，隨之，白衣劍少駭然，為眼前自己所做的駭然。
握劍的手垂落身側，攤掌，蘭印劍脫手落地，悅蘭芳踉蹌退後，紅流的溢出跟著端劍的脫離更甚。
「蘭兒！」痛極呼喊，洛子商跳脫鬼神將圍困，急奔向他。
悅蘭芳卻用盡餘力推去洛子商的攙扶，已分不清，心痛，是因方才一劍，抑或洛子商深扎入他心中，令他傷透的話語，胸口不斷溢血，他明白不過，生命將至終點，在最後一刻，他望著洛子商的眼神，既怨，也恨：「哈哈哈哈...洛子商，你不負我嗎？」
如一記重擊，洛子商答不出聲，只見輕盈的人兒，倒下。
看著佾雲接下他，洛子商完全的茫然了，而白衣劍少依然高舉著劍，劍上的血，自劍鋒一滴一滴落下...
鬆開劍柄任它落地，白衣劍少驚惶，他做了什麼？他竟殺了悅蘭芳！
緩緩移過視線，洛子商望向白衣劍少，痛心無言。
趁眾人失意，誅天催掌，往洛子商擊來！
千鈞一髮，一道劍氣擊向誅天，誅天閃躲開來，待他站定，眼前多出三人，憶秋年，一頁書，及，素還真。
「誅天，今日，將是你的死期。」
「很好，憶秋年，讓你我決一生死吧！」
指法出，憶秋年毫不保留，誓殺誅天，劍氣隨指揮動射出，指法變化萬千，難以捉摸，憶秋年指法輕盈運用自如，反觀誅天，笨重的狂魔槍發揮範圍有限，甫一百餘招，他敗象已呈。
聚指將真氣凝聚，憶秋年準備結束戰局，必死的殺招本已擊出，突然介入的人讓他忙撤回內力，猛然撤回的內力衝擊心脈，憶秋年不慎重創自己，加上來人毫不留情的狠擊，他滑出數步，口中湧出大量紅流。
胸口，因擊而痛了，也擊痛他的心。
「憶秋年，要殺誅天，先問過我。」風之痕如冰的眼眸，不忍，只停留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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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葉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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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樓發表於: 2006-10-10 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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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斷-20

「一頁書豈容得你們繼續造惡！」揮動拂塵，一頁書運功就要撲上。
不論是對上一頁書抑或素還真，風之痕都等於以卵擊石，必死無疑，清楚這一點，憶秋年假意欲殺，先兩人之前纏住風之痕，也順利幫助兩人困戰誅天。
憶秋年力困風之痕，因受創卻持續運動內力而吐血，見他如此，風之痕竟會感到心疼，他不明白，為什麼？
魔流劍，招數狠殘，以奪人性命為要，然而憶秋年只是防守不攻，險象環生，他不敢出手，深怕一出手，傷及風之痕。
「再不出手，魔流劍最後一式取你性命。」
「江湖路，殺人，或者被殺，動手吧！」
「好！」
沒有再探討心底那股無法言喻的感受，收起朋友情誼，劍一橫，風之痕隨即掃下，無還手舉動，憶秋年似抱著必死決心，闔上雙眼。
一陣哀嚎攪亂了風之痕的心緒，劍在憶秋年頸邊停下，回頭，即見誅天，身首異處：「誅天！」
風速來至，風之痕沉默無語了，為保誅天，他不惜與好友兵戎相向，最後面對的，卻只是眼前一具身首分離的屍體，他再無任何舉動，一雙如利刃的兵冷眼眸，如要穿透憶秋年般冷寒，接收這樣的恨意，心，更痛。
「邪惡之徒，伏誅吧！」
「一頁書，若不是他，憑我尚救不了你。」明知風之痕不會領他的情，為愛，憶秋年仍挺身擋下有意斬草除根的一頁書。
「今日不殺他，難保他日後不會危害無辜，婦仁之仁，只會造就邪惡。」
「前輩，風之痕不曾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既然陰謀者已受制裁，也無須趕盡殺絕。」見憶秋年如此為愛執著，本也欲斬草除根的素還真，終究軟下心腸，上前替他說情。
一旁，是恨火高燃，千等萬等，她就等這一天，親眼見誅天這負心漢和風之痕死的一天！怎能就這麼放過他？她絕不容許！
領出埋伏兵馬，她包圍住他們：「風之痕！」
他認得這個聲音，是，妖后。
「不敢面對我是嗎？看看我手上的人是誰！」吆喝，她押出身後人，趁亂，方才她擒住了白衣劍少。
「妖后，你想怎麼樣？」
「白衣劍少乃魔劍道叛徒，擒捉理所當然，處決他更是必要，你說我想怎麼樣？」
「放了他。」
「你有何立場向我提出要求？」停頓，她笑裡藏刀接下：「本后可以給你一個選擇，吾能答應饒他一命，甚至給他棲身之所。」
「條件？」
「你的命。」冷冷的三個字，震驚了憶秋年。
命？不過就一條命，算什麼？何況，此生，他無可留戀，倒不如藉死，了結一切恩怨，想罷，他毫不猶豫：「記住妳說過的話。」
「師尊！」
「風！不可啊！」激動心急的想要衝上前，素還真卻全力阻止他，憶秋年自身負傷，基於兩方實力懸殊的考量，他必須防止不必要的死傷，風之痕，只有犧牲。
最後一望憶秋年，闔眼，風之痕運動內力，徐徐升起。
他知道了，他知道風痕會作什麼，他要自毀身軀：「不可以！素還真你放開我！」
「前輩！素還真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去送命！」
飛高的人漸無法看清，只見一道藍色光芒照下，然後如狂風旋轉，強大風力，使眾人睜不開眼。
「放手！再不阻止來不及了！」
急欲脫身，憶秋年幾乎與素還真動起干戈，劍氣掃射之間，素還真依舊不肯放行。
突然，風停了，藍光散去，明白一切已經結束，素還真方才退步，憶秋年急急奔上，卻只見，一席飄落的染血白衣，與，灑落血水。
「風...。」無力跪坐，顫抖的拿起染血衣物，緊握在懷裡。
為你付出一切，我不求回報，而你？你永遠無以回應，不是不懂，是你不肯懂，不肯懂我的心，今，你給的是何回報？是你狠心的離去...
茫然的，終於，多年積鬱的情緒，徹底，崩潰了...
「前輩...。」
緩緩站起身，語氣，忽變異常平靜冰冷：「好與壞的定義是什麼，是否定義在你們這些自命正義之士的手上？」
看出他眼裡的，是恨，世上，又多了一個恨素還真的人，既然已對他恨了，他又何必解釋，所以，沉默。
「答不出話？哈哈哈哈！很好！今日，憶秋年要你們這幫偽善者陪葬！償命來吧！」
一口氣釋出全身宏大真氣，隨著他的狂笑聲，頓時天搖地動。
「前輩冷靜！」
持續失去理智的狂笑，憶秋年愈加催動體內真氣狂流，自身亦承受不了如此強大力量，他身著衣物為真氣所削破，繫髮玉簪也震落在地，髮絲隨狂風飛散。
見情況失控，妖后急急領兵離開：「快退！」
「前輩，請冷靜啊！」
強大的內力，摧毀客棧，大地崩裂，化作兩半的山谷開始崩落，地表均裂範圍也擴散開來，素還真想在勸言，但眼前的情形，非走不可了。
「唉！前輩，素某對不起你！」光影一閃，一頁書與他兩人一同離開。
落石，使得塵土飛揚，瘋狂的笑聲中，有著旁人聽不出的淒涼，直至塵煙散了，這樣的笑聲，彷彿還在風中迴響著...

一切，來的太突然，也來的太快。
當初，若他肯相信悅蘭芳，此事就不會發生，可是，要他怎麼去接受，欺騙他的，是自己所愛之人？這樣的事實，太殘忍，真相，往往太傷人...
狠不下心，下不了手，無法為你報仇？九泉之下，你恨我嗎？蘭兒...
一日之間，他失去如親人的師父，失去心愛的人，更承受令他心痛的背叛，握著人兒冰冷的手，他，無所是從。
突然，近黃昏的天色被一片黑暗籠罩，吹起充滿寒意的冷風，細雨，混合陰冷殺氣，往步雲崖逼近...
當熟悉氣息來到，強風將門吹開，人影竄入，洛子商為眼前人的出現而震驚時，劍，已架上頸側。
「你是來殺我的？」
一旁異端神詭異的舞動著，白衣劍少不做回答，手上的劍，在猶豫。
一度要劃下，但洛子商那心痛的凝視，叫他一再遲疑，他是愛他的，如何能硬下心腸？
就在他猶豫不前，異端神袖口忽地疾出鐵鍊，猛然射穿洛子商左肩，再穿透牆壁，撞上，洛子商哀嚎出聲。
「洛子商！」
驚呼未及平復，另一名亦射出鐵鍊，貫穿洛子商右肩，同樣的，響起痛苦呼喊。
它們，是依妖后之命在逼自己出手，這時，他想起了，方才妖后對他說的話...
『你不殺他，待本后親自出手，吾會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很清楚妖后是何用意，她恨風之痕，因此，自己也承受了這樣深沉可怕的恨，她完全的將未止的恨發洩於他，要他痛苦。
鏈條，再度將洛子傷透身，白衣劍少不及阻止，眼見，異端神又要出擊。
不，不能再等，與其讓他受此折磨之苦，不如，讓他死在我手裡吧！
「住手，退開！」
攔下鏈條，擋開異端神，他徐步，至洛子商身前，劍，高舉對準。
「白衣...。」
逼自己，漠視他的心痛，也忍下自己的痛，眼一冷，心一橫，異端劍，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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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影依然

束桃李，轻马蹄，&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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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樓發表於: 2007-12-02 1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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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白衣非得承受那么多的无奈,误解.憎恨和伤害?为什么白衣明明已经体无完肤却还要被迫伤害自己?让白衣受伤,那么痛快?生不如死,生有何恋?他还没有尝到幸福的滋味却已经尝遍世间的悲苦,就算一次也好,让白衣幸福,哪怕是归属黄泉冥地.

薄暮谢秋凉，织风入雨，一城桂子一品香。青衫连霜意，凭栏把酒，半分寒梦半轩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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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葉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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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樓發表於: 2008-08-13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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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斷21。

白色的身影，在樹林中失意的定立著，側倚樹身，半掩於簾下的碧藍眼眸，似又築起了高牆，彷彿隔絕一切外物，較先前的他，更為寡言了。
於他不遠處，黑色的人影徘徊不定，似考慮著什麼欲言又止，欲近又退。
他的異樣舉動，稍稍勾回白色人影渙散的心神，他在做什麼？
像終於鼓足勇氣，黑色人影挺起胸膛，先深呼口氣，走到白影兒跟前。
『白衣劍少。』表面鎮定的黑影兒，心，在鼓動，因為緊張。
『何事。』
『我喜歡你。』一對尖耳往內聚攏，眼神游移了一下，再鎖定於眼前的人，注意他臉上的變化。
毫無準備接受他的表白，也全然不知他對自己的情愫，白衣劍少驚愕之餘，無言以對。
他喜歡自己？他可是自己的皇弟啊！
之前，他不敢勇於表達內心情感以致讓洛子商搶先一步，要他再沒說出口又失去一次怎麼辦？他當然不容許重蹈覆轍，因而捉準了這次時機脫口，他不懂白衣劍少的錯愕，以為是故意不予回應，豎高尖耳，他劍眉微楊：『你沒有話要對我說嗎？』
詢問，沒有得到答覆。
『哼！』
正要氣憤離開，身後人握住他的手腕，他跟著回頭，眉間緊扣稍解。
『我們...可以試著相處。』
不加思索白衣劍少的答應，他單純的暗自欣喜，笑於心中。
掏出預先收藏的黑白二石，如雪白皙的手掌提起白衣劍少手背，把小石子放在掌心：『我身上也有一對，帶著它們，不許離身。』
闇蹤對自己的表白，是一年前的事了，經過那巨變的一年後，現算來，也有兩年的時日了...
心頭的痛，依然存在，畢竟，那樣深刻，他能忘的了？
這些日子來，雖說是戀人，闇蹤不曾對自己要求過什麼，該說是有名無實吧！就他對闇蹤的了解，他很尊重自己，不會做出什麼踰矩之事，至今，闇蹤連他的唇都不曾碰過，更甭說更進一步了，或許，就因為他了解這點，因而答應闇蹤吧...
屋外，雪花連下數日，天候寒冷，天策真龍一役，留下後遺症，經常胸口隱痛，因天氣惡劣之故，發作愈加頻繁，讓他甚感難受。
身微前傾，一手倚牆一手扶胸，緊鎖的眉頭，透出他病發時的痛苦。
痛苦持續一段時間方才停止，緊扣的眉緩緩解鎖，睜眼，便見那門外走入的黑色身影，心繫的黑色，卻不是心中所念的那抹...
他的病痛，闇蹤觀察多日了，為他擔心在心底，不擅於表達的他擔心是擔心，可口頭上是一句關心的話也不會說，走到白衣劍少房內，他一如往常的，先找個位子坐下。
「邊疆大夫只能用庸醫形容，各個都是飯桶！無人能將你治癒，這次探得，中原有一名醫，母皇要我帶你前往醫治。」
闇蹤從未獨自去過中原，怎麼帶他去？白衣劍少懷疑的問：「你可識路途？」
「問這麼多幹什麼！」以前去過中原幾次，都是由人領路，他當然不認得路了，其實妖后根本沒吩咐他帶白衣劍少前往，他不過想與他獨處，所以自告奮勇的硬是要來，扭不過他的性子，妖后只得依他，給他備了一輛馬車和車夫。
也罷，省的他又賭起氣來，換個話題吧：「聽你稱他名醫，看來頗有名望，叫什麼名子？」
「不知其名，只得其姓，洛。」
洛？姓洛？聞此姓，眼眸，顫動，心，不覺痛了。
見他的模樣，闇蹤直接就是不悅的口氣：「想到洛子商？」
「沒有。」
他的立刻否定，更叫闇蹤一眼看穿他的心口不一，愈是不滿：「分明就有！」
「我早把他拋諸記憶之外。」
「你說謊！」闇蹤的氣並非無理取鬧，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和他在一起卻想著別人，讓他怎麼不氣？
「我可以證明。」
沒有多想，白衣劍少言訖便近身上前。
當那從來敢望不敢及的溼熱雙唇碰上他的，前所未有的觸感讓他腦筋一片空白，雖是淺嚐即止，血氣上湧的闇蹤已經滿臉通紅。
皮膚本就白皙的他紅了臉，比一般人格外明顯，想掩飾都掩飾不了，他那無措的樣子，看的白衣劍少發笑，這闇蹤，還是像個孩子...
「我...我去準備東西。」該死！怎反倒白衣劍少主動來吻他？太失敗了！髮掩蓋住紅透幾乎冒煙的臉，闇蹤急急的走出離開。
比起闇蹤對他的好，這一吻算什麼？不過，也沒料到自己竟然以吻做證明，看來這個性真給洛子商感染透徹了...
拿起避寒的衣物，他隨闇蹤之後走出。

車簾之外，大地一片雪白蒼茫，野原內僅有枯樹幾株，遵循大自然循環，一切規於終點，靜靜等待春來時甦醒，然而春逝冬臨，終將再走向死亡，對白衣劍少而言，他就像那在夏秋間掙扎的生命，為生存辛苦奮鬥著，疲累不堪...
「闇蹤，我們稍作休憩吧。」
下馬車，身處一望無際雪地，心裡，無限感嘆。
隨他下車，闇蹤走到他身旁。
誅天的死，魔劍道妖刀界的合併，讓白衣劍少更無地位可言，妖后的處處刁難，權妃的語中帶刺，與妖刀界上嚇人人的冷嘲熱諷，視他如仇敵的態度，令他生活苦不堪言，若非闇蹤，他可能無法支持至今日，也因如此，他更加不能辜負闇蹤對他的情。
愛他嗎？自己不甚清楚，只知該像從前一般，保護他。
身裹黑色絨衣禦寒，厚重的衣帽戴的他不適，從一出門闇蹤就沒有戴上衣帽，暴露風雪下，雙耳現下凍的發紅。
「戴上。」擔心他感染風寒，白衣劍少伸手替他把帽戴起。
「不要。」衣帽勾住耳朵，闇蹤不舒服的把它拉下。
「戴上它，免得著涼。」像是責罵的口氣，白衣劍少再替他戴上。
「我說了不要！」闇蹤又煩躁的把它扯下。
不懂白衣劍少為何以這樣的態度，這樣的語氣對自己說話，待他，不像情人，到像親人，到底，他當自己情人，或手足？那一吻，又作何解釋？
不知如何啟口，也無從問起，獨自陷入深思的，皺起細眉。

連日雪花堆積，堆滿屋頂，屋前，小徑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雪白，屋外圍欄長年失修而明顯老舊，欄下一行盆栽，花朵隨冬到來幾乎枯盡，僅餘一株韌性較強的小花，掙扎存活著，原本光鮮亮麗的外表，變的暗淡無色，似乎，意味它的即將死亡。
黑衣男子默默凝望著它，心升感嘆，掙扎，徒增痛苦，何不面對結束呢？
伸手摘下花朵，任它掉落，埋沒雪裡。
「洛大夫，你屢次不求代價替玉兒醫治，老身感激不盡啊。」老婦手牽少女走來，感謝說道。
「身為大夫，救助身患病痛者實屬義務，無須言謝。」
「天下間像您這樣的好人不多了，你年紀輕輕又如此氣度心胸，又長的一表人才，老天爺真沒虧待你。」
虧待？何謂沒有虧待？世間，沒有公平事，喪失如親之人，摯愛之人，一表人才？那又如何呢？他寧可不要這副外表。
「您別和我客套，快回去吧，此地距城甚遠，途中難保不會再下雪，要是玉盈姑娘再受凍可遭。」
「多謝洛大夫關心，老身這就帶玉盈回去。」
親切的回以笑容，洛子商目送他二人離去，返回之前，玉盈悄悄拉過洛子商的手，方才靦腆的跑開。
是什麼？攤開手上紙條，閱過內容，洛子商沒有任何起伏感覺，只是一陣淺笑，情書？不過是個情竇初開的天真少女，豈懂情為何物？再說，他洛子商何德何能？
反掌，催勁焚毀紙條。
無寒風吹襲，極低的氣溫仍叫人凍寒，左腹的傷口，疼了。
白雪，美麗，卻也足以至人死地，看著這片茫茫白雪，不禁想起兩抹同樣，卻又截然不同的白色，兩者，都深繫他的心。
兩年前那一劍，沒有要了他的命，但讓他嚐盡至極的，非一般人所能忍受的苦痛，每到一特定時間，傷口會排出濃稠的黑血，排血之時，劇痛散佈全身脈絡，筋骨，這樣的煎熬，每每都使他痛不欲生，彷彿經歷了一次死亡，再回到現實，如此折磨下來，原本應該白皙血氣的臉色，成了終年蒼白。
兩年來，他研究了不少醫書，方才得以保住這條殘命，過著看破塵世的隱居生活。
就如他自己所言，既活的痛苦，何不一死？因為他沒有權力，亦無面目，去見那九泉下的人...

唯有這般痛苦的活著，他才能贖罪，才能償還，為自己所虧欠的他...
『子商，你喜歡花嗎？』
『屋外種滿花朵，你說我喜歡與否？』
『那你可要好好珍惜它。』說罷，遞出身後花盆。
『這是什麼？』
『我親手栽培的蘭花品種，即使寒冬也不會枯萎。』
屈身，拍去花瓣上附著的雪，蘭花，美麗依舊，然而，人事皆非。
「你冷嗎？蘭兒...。」
詢問，如預料中沒有得到回應，黯然的捧起花盆，徐徐轉身，他像是瞧見什麼，眸子顫動，急步走回屋內，掩上房門。
「子商，你開門啊！」奔來的人兒，呼喊著，敲打著。
「我告訴過你，不要再來找我。」
「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如此，更不知我的無心造成悅蘭芳的死，我真的不是有意，拜託你，別再這麼躲著我。」
仰首，被倚著門，隔著一扇門，他彷彿能感受到門外人的心痛，聽見他的哭泣，洛子商怎麼不心疼？
悅蘭芳的死，是事實，他死前的怨，更是洛子商心裡永遠的痛，造成悲劇，他們四人皆有錯，他無法原諒自己，也無權原諒他們，無論他重新接納了誰，對任何一方，都是一種虧欠，所以，不論佾雲如何心痛，他如何不捨他的傷，皆已無資格在擁他入懷。
「求求你，子商，開門...。」敲著門的手漸慢而止，倚門滑跪下地，佾雲哭泣的哽咽低喚著。
「我不會見你，你走吧。」
不願離開，人兒屈起雙膝環抱，將凍疼的臉藏在雙臂之間，這樣寒冷的天候，僅穿一件單薄的衣裳，他就這麼坐在外頭，痴痴等待。
良久，啜泣聲消散。
他走了嗎？打開房門，卻見一個瑟縮一旁，顫抖的纖弱身影。
為何要這麼傻？一切，已不能改變了啊！
還是心疼，不捨，再怎麼說，他總是自己所愛，卸下身上保暖的厚衣，洛子商輕輕披上他受寒的身子。
身體變的暖和，下意識拉緊毛絨的衣物，佾雲抬首，望見是洛子商，忍不住眼眶微紅，兩年了，他兩年不曾以這樣近的距離看過洛子商...
「喝完這杯熱茶，你就離開吧。」握注佾雲冰涼手背讓他捧著溫熱茶杯，洛子商起身走離他。
「子商，我不求你愛我，但，不要防著我，躲避我好嗎？」放下茶杯，佾雲拉住他手腕，語氣溢滿苦澀。
洛子商卻只是不發聲響，撥開那冰冷的手的環套。
「我當真連朋友也不配？」酸楚的眼淚，隨酸澀的語盡，滾落。
騙不了自己的心，洛子商依舊深愛佾雲的，不作情人，就作朋友吧！至少，可以止住他的淚水，什麼都好。
「我到城裡買些乾糧藥材，你可要同行？」回頭，語氣，是輕柔溫和的。
拭去眼角的淚水，佾雲這才止住眼淚：「嗯。」
握住他冷冰的掌心，洛子商拉他站起，微傾向前的人兒撞上他的胸膛，幾秒的凝視，褪去眼裡的深情，洛子商退開了。
情，該忘的，他要自己忘卻一切，重新開始，現在起，只是朋友。
收回黯然，佾雲也不要求什麼，是朋友，夠了，總比什麼都不是來的好，無言的，他跟上洛子商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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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葉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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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樓發表於: 2008-08-13 15:0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 夢斷22。

冷天，市集人潮不減，走在人群中，闇蹤好奇的四處望，許多西疆沒有的物品，在他眼裡，都新奇而具吸引力。
視線停留某處，一會，闇蹤往所見走去，對身後白衣劍少指著眼前之物問：「這是什麼？」
「糖葫蘆啊，公子，您沒看過嗎？」闇蹤不同於一般人的長相，小販似乎見怪不怪，惟獨聽他提出的疑問，小販笑的疑惑，有人不曾見過糖葫蘆？他這輩子還是頭一次聽到這樣的奇事。
鎮日待在魔劍道，童年過的乏味的他，足不出戶，當然不曉得什麼叫糖葫蘆，可在外人看來就很奇怪了，人總有童年，童年不能缺少的甜食竟有人不曾嚐過，也真叫人奇怪。
「糖葫蘆？什麼東西？」
「糖葫蘆可以食用。」前次來到中原，白衣劍少記得劍理和他提過，這是可供食用的甜食。
「食用？」這紅色的小球可以吃？
「要試試嗎？」小販問道。
闇蹤雖不說話，白衣劍少卻看出他的好奇，他不過是嘴硬不肯說罷了，付了錢，白衣劍少拿起一串遞到闇蹤面前。
「試試看。」
從白衣劍少手裡接過一串的糖葫蘆，闇蹤又猶豫許久，此物當真能吃？
他懷疑的看向白衣劍少，白衣劍少只對他點點頭。
慢慢湊到嘴邊，闇蹤淺嚐一口。
在口中反覆回味，半晌，臉色驟變。
「呸！」什麼鬼東西，甜膩的噁心！
吃慣上等的佳餚，如此普通食物怎麼對他的味？也不管小販不月的眼光，闇蹤嫌惡的把它丟開：「噁心！」
闇蹤此舉，讓小販臉色愈不高興，這小子，嫌難吃也就算了，還當他的面拋道地上？懂不懂如何做人吶！沒點禮貌。
無視小販感受，闇蹤逕自走開，向小販賠不是，白衣劍少無奈跟上他。
「你方才的態度未免直接無禮。」
「難吃就難吃，何必裝模作樣，吾討厭做作之人！」
闇蹤曲解他的意思了，這並非他所指，闇蹤率直的個性，某方面是好不錯，另一方面，他的快人快語卻非處世之道，除妖刀界魔劍道之外，他的個性是不被忍受的，容易處處得罪人，無奈，他從來聽不進勸，唉！果真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總不可能每回自己都伴隨在側，萬一哪天不在他身邊又發生類似情形，可怎麼辦？闇蹤總是叫人擔心...
尖耳抖動了無數次了，這討厭的雪，怎麼老愛沾在他耳朵上？冰凍的痛！
是怕受寒之故吧！畏縮著的人潮愈漸聚攏，擠的寸步難行，惹人心頭煩悶。
擠著擠著，周圍空氣都熱了，大家覺得舒服，闇蹤可不這麼想，他這一身大毛衣保暖的很，這麼一擠反讓他燥熱的可以，胸口那把無名火漸趨旺盛。
再繼續這麼擠，何時才可走的出去！終於沉不住氣，闇蹤又作出令白衣劍少替他感到尷尬至極的事。
「煩死了！」
不耐煩的大吼一聲，闇蹤體內真氣疾掃直射，極大的風力把人群震開劃分兩邊，開出一條寬大的路，大夥全數愣著，好像是嚇著，那麼空的通道，無誰人感在闇蹤之前踏出半步，瞪著大眼等他兩走過。
「闇蹤...。」想開口，但他實在不知該以什麼話來說他了。
劍眉高揚望望兩旁的人，闇蹤再看白衣劍少一眼，迅速牽起他的手：「走。」
「魔劍道在中原樹敵甚多，不宜這般招搖。」一面被他拉著走，白衣劍少無奈說道。
「有何關係，找上門來，我奉陪到底。」
又是不對提的答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罷了。
寒喧的對話乍停，笑容也褪去，洛子商兩人不解的往前不遠望去，前方的人群怎麼突然分至兩旁？
正疑惑，真氣掃來，亦震開劃分此處聚集的人群，如此勁道不足以造成傷害，但只對一般人奏效，本身有習武的兩人並無隨人群被震退。
「是誰用這種方法開路？」也還好有此突發狀況，否則洛子商在兩人之間，真找不出話題了。
「我也想知道。」以往，兩人談的都是情人間的事，現下佾雲也與他同感，除了一些靠套的話，他無話可說。
「也罷，別插手他人的事，盡速離開吧。」
言罷，踏出數步，一黑一白的身影接近，當面孔清楚映入眼瞳，腳步頓住，雙方，皆為之愕然。

許久的凝視，氣流，異常冰冷，尤其，兩方中對立相望的黑白，更是如此。
眼裡，是黯然心傷，為身前人的冷漠心傷，一望白影身旁的他，眼眸愈暗，怎麼現在，你和他一對是嗎？果然，你只是玩弄我的感情，就為取得所謂的天下...
微瞇的眼，透出殺氣，高喝，風揚，波洵旋空飛出，劍端沒入地面，闇蹤隨即伸手按上劍柄。
眸中閃過僅片刻的心慌，白衣劍少擋下闇蹤手臂。
闇蹤反射的回頭，有些不滿，他要阻止自己出手，最好有充分說服他的理由。
「在此地打鬥恐傷及無辜，再說，瞧他的臉色，頂多是半個廢人，看來離死不遠，何必在他身上浪費力氣，留著對付有用之人吧。」
話，字字錐心，字字刺骨，彷彿無形利針，硬生生殘忍的扎入傷口，按住痛處，心痛，更勝傷口的隱疼。
這樣傷人的話，他怎能說的出口？佾雲甚是氣憤，落得今日，他可是罪魁禍首！此人真如其父一般，無情冷血！
攔下替自己不平的佾雲，洛子商淺淺說道：「佾雲，我們走。」
冷睨走過的人，闇蹤沒有動手，聽進了白衣劍少的話將劍收回。
佾雲腳步在白衣劍少身側稍止，送他一記怒瞪：「你好狠毒的心。」
保持一貫冷傲，他佯裝傲慢，直至佾雲走過方才卸下，他眼藏於心底、眼底的痛，終究無人能懂...

「藥我給你拿來了，按時服用，病情才不會惡化。」
一天前，讓佾雲知道了他染上風寒，他都尚不及就診，沒想到佾雲就主動將藥送來了，佾雲對兄弟的照顧無微不至，令瀟瀟頗感訝異。
接過藥包放置桌上，瀟瀟拉出兩張座椅，與佾雲一齊坐下。
「退隱之後，生活如何？」
「平靜。」
簡單兩字帶過，其實心中訴不盡的五味雜陳，那經常徘徊腦海的容顏，一再困擾他的心，解讀不出的情感，是恨，或愛，逃避的心理，他不願再作探討，所以寡言。
注視屋外那身處蒼茫白雪內憂愁的人，隱約淡淡感受到與佾雲眼裡相同的淒涼，猶記多年前一別，佾雲眼中沒有這樣的情緒，是他嗎？是他讓佾雲繼雲門一事後，再次神傷？
「為他？」視線不離洛子商，瀟瀟問。
「是。」多談，徒增心痛，佾雲也寡言了。
「痴守何益？沒有愛情，僅餘同情。」看開情字，瀟瀟很明白，痴守毫無意義，一旦無情，永遠無情，就如同他與白如霜之間。
「錯在我，我不怪他。」離坐到門邊，倚著，凝望雪中的他，眼簾半掩下來。
「既無可挽回，何苦？」
「我情願，至少，能留在他身邊。」
鼻頭酸了，嗆的眼淚差點就要落下，闔眼關住淚水，語氣，卻無法掩飾他的痛，事情演變到今天的局面，怪誰？怪他自己，當日的錯誤決定，奪走一條生命，那紅色的身影，與自己同樣愛洛子商的他...
想念，從前的甜蜜，然而，那再也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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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葉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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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樓發表於: 2008-08-13 15:0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 夢斷23、24。

與身前的人對望，心傷，較淡些了，不同的是，這回白影的眼神不在冷冽，低下頭去。
天意就愛弄人，偏偏欲迴避者，又不可避免的相遇，聽暫卸敵意的闇蹤說明來意，原來，他們此型中原欲尋之人，就是自己，眾人口中所謂的名醫，他也不明白，自己何時變的這麼有名了？想必是沾了劍痞的光吧！
「你是大夫，該不會不肯替他醫治？」闇蹤試探性的問。
「豈有大夫不為病人治病之理？過去的恩恩怨怨，我早無掛懷，病患，皆一視同仁。」洛子商淡淡回答，掛上一抹釋然的笑。
「那就別說廢話，為他治療。」
「白衣劍少，請。」
他的笑，是強裝出來，或真的已經釋然，連自己都忘不了的過去，他忘的了嗎？
心跳，加快了，為何？無法欺騙自己，心裡真正愛的，依然愛的人，是他，洛子商...
倏然垂首，告訴過自己，絕不能傷害闇蹤對自己的真心，此情，就此長埋吧...

要說完全不掛懷，也不盡然，多少，有佯裝的成分，他若不如此，尷尬的就不止是他了，乾脆裝出不在意的模樣，大夥好自在些。
診治完白衣劍少，洛子商手上捧著藥碗推門走進佾雲房裡，不必面對白衣劍少，他鬆了口氣，比起兩人，佾雲給他的感覺，較親近輕鬆多了，但一聽佾雲那樣劇烈的咳嗽聲，心頭又緊，近來，佾雲不時的咳嗽不止，一次比一次嚴重，也難怪洛子商要為他心憂了。
「看看你，只懂得照顧別人卻忘了自己，來。」
扶虛弱的他坐起身來，陪在床邊，洛子商很有耐性的一口一口慢慢餵他服下藥湯。
好久不曾感受這樣的溫柔了，禁不住心酸，一顆晶瑩的淚珠就這麼沿他蒼白的頰邊滑落...
見他忽然落下的淚水，洛子商很清楚，他為何而落下，盛起藥湯的手騰在半空，心，疼了，而神色，因這突來的淚顯得有些無所是從。
「真抱歉...是我失態...。」苦笑著，佾雲撇過頭去，拭去頰邊淚水。
自抑不了的屈身猛咳，聲聲都令洛子商心為之緊揪，他何時染上如此重病？
攙住他傾斜似乎隨時可能倒下的纖弱身軀，洛子商著急的撫著他的背，試圖緩和這樣劇烈的咳嗽，叫喚，是極擔憂的：「佾雲！你如何了？」
咳嗽聲漸止，人兒急喘著，抬眼望著面前雙手攙扶支撐自己的洛子商，佾雲懷疑，為何他會為自己這般擔憂心急？
寧靜的對望，洛子商漸察覺，佾雲眼眸投出的身深情意，稍斂眸，解去為他擔憂而緊扣的眉，洛子商緩緩收回搭在佾雲肩膀的手，逃開：「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你。」
望著他的背影，心酸更甚，真的只是朋友？不，我依然愛你，深深的愛著你，因為我的過錯，促成那道紅色身影的消逝，因為我的過錯，這份愛已經不完美，你我之間，種下了解不開的結，甚至我自己，也無法釋懷...
忍著心痛的淚，待那緊繫心頭的愛人掩門離開，才再落下，攤開掌心，沾有他方才刻意隱瞞咳出的鮮紅，他並非如洛子商單純的以為染上風寒，而是體內水晶珠起了排斥作用，風之痕曾說過，若水晶珠無法適應另一磁場，會在由弱漸強的排斥後脫出體外，屆時，他只有一死，看來，自己的時日不多了...

倚靠木欄，仰望明月，洛子商一人獨酌。
本來滴酒不沾的他，如今也碰了這東西，笑的有點無奈，現下，他總算能體會憶秋年飲酒時的心境了。
一道相同暗色的人影走近，望去，來者並無威脅，回頭，他倒一杯酒飲下。
「闇蹤，你長大不少，也懂得愛人了。」
「別想攀交情，今日欠你人情，現在不殺你，不代表以後不會。」
「說話還是那麼衝。」淡笑，闇蹤的個性，總是嘴硬，小時就是如此了，相信闇蹤對自己的敵意僅止於情敵，不至於要他的命才是。
沉默一下，闇蹤開口問：「你還愛他嗎？」
「說不愛是自欺欺人，結束便結束，沒有復合可能，即使有，我會選擇放棄。」止言，他再斟一杯酒飲入：「以前總叫老頭別碰酒，現在自己也犯病了。」
伸手拿過洛子商酒壺，不似他那慢條斯理的喝法，闇蹤提起便就口灌下。
舉袖擦拭溢出的酒，闇蹤拋開成空的酒壺。
「聽我的勸，這東西，少碰為妙。」撿起酒壺，洛子商讚賞他的喝法，笑著說道。
他看過洛子商的笑，很燦爛，這樣似有所隱含的笑，不像他：「這不是你。」
「不是我，難不成還有另一個洛子商嗎？你倒說說我是誰？」洛子商故作不知的說。
「你知道這不是我所指，少在我面前裝傻。」
笑容消逝，眸光，暗淡下來：「何謂不是我，笑容本來就是人藉以表達、掩飾的方式，何須在意他其中的情緒，是喜怒，或哀樂？」
「你在逃避自己。」
「無所謂逃避與否，你現下該做之事，不是為過去掛慮而把心思放在一名外人身上，該是把心神投注於白衣劍少，盡你的本分全心全意照顧他。」
經歷變故，怎麼他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遭遇，真足以改變一個人嗎？
心想，他是不會再與白衣劍少有瓜葛，闇蹤便道：「今晚的談話，意在劃清，我們不會化敵為友。」
「我明白，時候不早，我要回房就寢，你也去歇著吧。」
轉身走去，洛子商的身影慢慢消失黑暗中。
他也回頭欲回房，走到轉角處，繞過的那一刻，他忙頓住腳步，定睛一看差點迎面撞上的人，闇蹤先是驚訝，再是怒。
他一直佇立在此，一直偷偷聽著他和洛子商的談話？
我就知道，你還愛他！這些日子的相處，你都在欺騙我！
心底不平的喝吼，眸子裡沒有了憤怒，只餘苦澀，痛心，闇蹤繞過他走開。
「闇蹤，我...」想叫住他，他頭也不回。
佇立門外，想舉手敲門，又收回，他即使開門，自己又能說什麼？事實擺在眼前，那都無濟於事。
說好重新來過，怎料就忍不下一時的衝動，蹲在房門外，心裡責罵自己的不該，想起的人，卻是洛子商，他那蒼白的臉孔，整夜，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 夢斷24。

一路上，闇蹤悶不吭聲，是無言的抗議吧，抗議自己對他的不公平，看闇蹤落寞的走進寢房將自己反鎖，我沒有挽留，沒有解釋，這樣的我，是否傷他更深？

問自己，愛闇蹤嗎？再見洛子商，答案，是否定的。

無心安慰闇蹤，或許，該說是刻意逃避，不敢面對，只是一味的呆坐房裡，想念，那不可能重來的從前，獨自傷感著。

經過數個時辰，方才回神清醒，懷念，回憶，何用呢？徒增心痛罷了。

眼角餘光見有淡淡黑色，轉過頭去，心緒，是鎮定的，他會來問，自己早有心理準備，再怎麼想逃開，仍要面對。

門邊佇立一會，走進坐下，神色，如同氣氛般僵硬凝結，兩人沒有誰先開口說話，讓這樣的氣流持續流竄。

又過許久，終於，闇蹤先開口了，他的話，卻只讓氣氛更加僵硬：「你說他死了。」

「他的確死在過去，現在我不是我，他不再是他。」

「盼有朝一日相聚，因此留他一命？」

「我從無這種想法。」

闇蹤止言，白衣劍少亦隨他閉口，氣氛，再陷入僵硬。

望他一眼，揚起的眉間，是醞釀的怒：「就這麼簡短？我們之間，就只有我問你答，你從不會問我，我想要什麼，需要什麼，你只會利用我，欺騙我，在你心中，我永遠無法與洛子商相比！」

不答覆，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也無話可說。

「你還愛他，是否？」倏地起身，問出此話之時，闇蹤原本清澈的眼，火苗點燃。

「是。」否定，無疑欺騙自己，欺騙闇蹤，很乾脆的，他回答了。

即使早知會有的答覆，他的直接了斷，叫闇蹤心痛非常，不想表現出脆弱的一面，痛，全化作怒火：「那你為何要答應我，同情嗎？這一年來，你都在耍我，玩弄我！」

憤力一推，白衣劍少被他蠻橫的力道推撞上牆，痛呼一聲，卻全然不作反抗，這是他的錯，他該承受。

他不反抗，為何？施捨嗎？將我當成什麼東西！

「你當我是什麼，乞丐？本魔皇不用你的施捨！」粗暴的使力推去，放開抓住衣領的手，白衣劍少震退數步。

「此刻開始，你我各不相干！」

掏出懷中一對石子，闇蹤狠狠拋丟地上，強勁的力道讓石子擊破地表之後彈飛而起，險些擊中白衣劍少。

背影漸遠，望著，白衣劍少豈會不懂，他隱藏憤怒之下的，是痛，極深的心痛。

自己是為闇蹤而留下，既然現況如此，是他該離開妖刀界之時了，拾起地上兩顆小石，也拿出自己腰帶間的，放置案上，不再停留，白色的身影，逐漸消失遠去。

※※※※※※※※※※※※※※※※

「黑衣。」

怒目掃視不識情況來打擾他的權妃，闇蹤一句話也不回應，轉回頭去。

「怎麼不回寢房休息，在此吹風呢？」

這位對自己師父和白衣劍少一向意見甚多的姨娘，闇蹤一次也沒給她好臉色看，更甭說正逢自己心煩的時候，她那樣虛偽的笑臉，看了真不是普通討厭：「喜歡吹風，不可以？」

「姨娘是怕你著涼，你怎麼這樣說話。」

「不然要怎麼說話？」

「侄兒，你該氣的人是洛子商，不該將怒氣發洩在姨娘身上。」

不耐煩的臉色一震，卸下，換上些微吃驚：「你全聽見？」

「嗯，所以姨娘才想跟上來看看你，其實，你何須獨自氣惱？想杜絕後患，殺掉洛子商再直接不過，一來不僅留得白衣劍少，二來更立下大功一件。」

闔眸，尖耳微動，似正考慮她的話。

「你大可放心，只要姨娘不告訴妖后白衣劍少未殺洛子商一事，他不會受到責罰。」

她的百般慫恿，最終目的只有一個，讓自己手刃洛子商，如此一來，白衣劍少必定不會原諒自己，到時候，她便可以理所當然用叛徒之名，向除去師父那樣，殺了白衣劍少。

哼，盡是些心機深沉的女子，以為他愚蠢好騙？大錯特錯！就算殺死洛子商真能獨占白衣劍少又怎麼樣？他不屑以此小人行會取勝。

「卑鄙行為留給小人去做吧！本皇不恥。」

語中間接的暗會，聽的權妃表情全然變色。

「本皇警告你，洛子商沒死一事若傳到母皇耳中，不管任何人面替你說情，吾勢必將你殺之。」

「哼，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竟如此囂張目中無人。」闇蹤的火爆，她不是沒有領教過，這話，她在闇蹤走後才敢說出口的，如果給闇蹤聽見，鐵定吃不了兜著走，她可不想以身試法。

「不是任何事都要問過你，我大可告知姊姊，讓她派出六惡誅。」

躲藏暗處許久了，劍理本來不想打擾他二人談話，豈知聽到這些不該聽的，事過兩年，怎麼她們還不肯放過洛子商，非得趕盡殺絕？必須通知主人才行。

心有所思，以致分神，劍理大意之下踩碎足下枯葉，弄出聲響。

「誰！」

未及心驚，權妃即把他捉住。

「原來是白衣劍少身邊的走狗，既然你聽到一切，很遺憾，你這條賤命，得提早了結了。」說罷，惡毒的笑，在妖艷臉孔上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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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樓發表於: 2008-08-13 15:1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 夢斷25、26。

環視擺設簡樸的房內，充實，卻又空虛，像是，缺少了什麼。

兩年，生活過的平靜，表面如此，心裡仍波濤不斷，沒有一點安寧，過去的情，依然念著，掛著，過去的傷，也依然痛著，懸著，本以為時間可以沖淡一切，其實不然，佾雲的出現，攪亂他的心，白衣劍少的出現，硬生生撩開兩年前那難以癒合的傷口，一再令他想起那不該發生的慘痛，他方寸亂了，而且亂的徹底...

如闇蹤說的，他變的不像自己，這點，他豈會不知？他知道自己的改變，可是矛盾的，他又似漸無法了解自己，為何，他不能如從前有那一笑置之的瀟灑？

再見昔日情人，他自在不了，心中，一直存有芥蒂，但，他卻可笑的發現，自己的期盼，期盼知道他對自己的愛是否仍舊存在，終於領悟到，愛恨，雖只有一線之隔，要跨越那短短的距離，卻是難上加難，至今，他恨不了他，恨不了那親手殺了悅蘭芳的他，也因此，更覺得自己是個罪人了...

心頭悶的難受，再繼續悶著，他不發瘋才怪，出去透透氣，清醒清醒吧！

起身走去，推開門，才要走出，胸口猛然寒氣湧上，一陣暈眩，接著，呼吸困難。

不好，是寒毒！他估算過時間，不該這時發作，怎會如此？

此地距寒冰泉甚遠，絕對到不了，會下無人，他要如何求救？

倚著牆，努力想走近木櫃拿來暫剋寒毒的藥方，卻在此時，屋外，死神逼近。

又是一片黑暗籠罩死寂之氣，鬼魅哀鳴，異端舞動，鬼神將為首的死亡之舞，交錯移動，逼命而來。

「要來了結我的殘命了嗎？哈哈哈哈...。」放棄了掙扎求生，他癱靠在牆自嘲著，笑裡，是痛，為白衣劍少的狠心而痛，以為他還愛你？洛子商，你真愚蠢！

也罷，死，未嘗不是一種解脫，就讓他這帶罪之身離開人世去向九泉下的他賠罪吧，闔上眼，他靜待死神來到。

感應死亡之氣的到來，白衣劍少腳步急促，見大門敞開，還以為自己來晚一步，衝進屋裡，看見洛子商安然無恙，他鬆下口氣，也顧不得為自己的闖入做出解釋，他只想先救他逃離，
有話，躲過此劫再說吧：「洛子商，跟我走。」

上前拉住洛子商，白衣劍少急急奔離。

另一頭，鬼神六惡誅逼近的腳步忽地停頓，空中，降下一道白色人影。

白髮，衣袂，隨風飄動，有說不出的陰冷殺氣，回眸，射出怒火的眼，尖銳刺人，風愈強，白髮人躍起，身形化作黑白，劍起劍落，看不清如何發招收招，鬼神六惡誅已經重創毀壞。

「妖后，你該懂適可而止。」

言畢，六惡誅相繼倒下，白影人隨即旋身，化為光影消失。

※※※※※※※※※※※※※※※※

不時回望身後，確定無人追上，白衣劍少便拉著洛子商躲入山洞。

鬆開洛子商，他先是一陣急喘，待呼吸平穩，氣氛，陷入尷尬，兩人，皆不發聲息。

既已逃開追殺，那麼，該是解釋自己的二度造訪的時候了。

心想他會詢問，又過片刻，仍無半點聲響，察覺有異，白衣劍少轉身走近身子微屈的他。

「洛子商？」

「不可碰我。」撥開他的觸碰，洛子商顛跛的後退，發白的唇，陣陣白霧吐出。

心慌，他見過這樣的洛子商，與鳳形山之時情形相同，他寒毒發作了！

附近沒有極寒之地可供他醫治，白衣劍少不懂其他途會為他抑制寒毒，若再繼續拖延，洛子商恐逃不過一死，他該怎麼辦？

慌亂之際，腦中，忽然閃過步雲崖上，兩人曾說過的話。

『你的寒毒無法根治嗎？』

『若能根治，那日寒冰泉你便不會見到那樣的我，抑制的方法只有兩種，一是坐浴冰泉，以極寒相剋，二是身體交合，取陰補陽，但此法將使對方元氣大傷。』

現下，除這麼做，再無其他方法可救洛子商了，他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愛死去，所以，即使傷害自己，他都必須救洛子商。

凝視他，一會，他毅然決然的解開自己的衣物，它順著香肩，滑過軀體，落下。

「不要靠近我。」洛子商極力推拒走近的他，也極力阻止自己，努力想捉住少許的意識，他逼著自己保持清醒，真的，他不想傷害他。

「子商，我不能看著你死。」握住洛子商推著自己的手，拉開，白衣劍少輕輕卸下他的衣服。

「不，白衣，不可以...。」

推拒他赤裸著的軀體，洛子商試著逃開，試著避免，但奈何，僅剩意識朦朧的逐漸散盡，他無法自主，只能任身體，主宰一切。

吻上那冰冷的唇，引導著他躺下，覆上自己的身軀，開啟白皙雙腿，移下身子讓慾望進入，撐開的痛楚使他痛吟，睜開忍痛而掩起的眸，蒙上了一層水霧，眼前，兩人是如此親密的相容，依附著彼此的溫度，感受著他的存在，但，他很清楚，這一切都是短暫，一旦過去，便結束了，不會為兩人挽回什麼，太過清楚，因而心痛，此刻的結合，對他來說，只有疏遠...

慾望毫無預警之下啟動，剎那間，寒氣灌入體內，精氣迅速流失抽離，進退的強烈劇痛，較上次大不相同，這一生中，他經歷無數戰役，會盡皮肉之痛，但卻無任何一次比的過這樣交合的痛楚！

緊繃拱起身子，他摀住自己險些發出哀嚎的口，他不能發出任何聲響，要是引來追兵，兩人都活不成。

好痛！緊閉起雙眼，背脊，冒出冷汗，下此決定之前，他雖早有預期，卻不知，痛是這般劇烈，寒氣不停湧入，散佈體內，精氣不停流失，抽空氣力，在緊縮幽會不斷搗動的慾望，愈快，也愈殘，硬是撕裂收縮的通道，又彷如要撕裂他全身，痛苦呻吟自指縫洩出，白衣劍少忙提起手腕，咬住。

忍痛使勁咬住的手腕，滲出血絲，身體隨體內的衝擊大幅擺動著，雪白後背來回摩擦地面，擦出了血紅的傷痕，他不斷的告訴自己，要救洛子商，他只有忍，忍受這種折騰。

視線，一點一點，漸漸模糊，痛苦的持續，麻痺了知覺，但他無悔，為了洛子商，再苦，他都無悔...

※※※※※※※※※※※※※※※※

疲憊的醒來，發現原本褪去的衣物完整穿在身上，而洛子商已然背對他，站在一旁。

顫抖著倚靠石壁支撐站起，乾燥冰冷的空氣加深痛感，本來的紅潤朱唇，有如落雪慘白，臉色，亦同。

吸收他的元氣，洛子商得以安然無事，在他回復神智之時，看見狼狽虛弱的白衣劍少，當下，他真恨不得殺了自己，他不清楚如何發生，可他知道他做了什麼，寒氣充斥體內的白衣劍少，替他受了不該受的苦。

「為什麼。」顫抖的語氣，是心疼。

無言，只是沉默以對，因為即使回答，也沒有意義。

「你我本已毫無牽連，你我本已放下過往，你既在妖刀界，既與闇蹤一起，為什麼還要回來，為什麼還要救我，為什麼要再一次攪亂彼此的生活！」一口氣吐出的話，並非憤怒，而是為他傷害自己而心痛，為什麼，他又逼自己跳入這無底的深會，他們之間，注定不會有結果的！

沉默了良久，他淺言：「不為什麼，因為我愛你。」

簡單的一句話，令洛子商愣了，這句話，自己曾對他說過，此刻從他口中說出，卻令人感到萬般心疼，一時，他無語了。

「子商，你可否原諒我？」

原諒？自己亦是罪人，何來權力？縱使再為他心痛，想起那紅色的身影，洛子商不能：「悅蘭芳死在你劍下，我要怎麼原諒你？」

茫然半晌，苦澀的笑開：「的確，我憑什麼請求你的原諒？我是罪大惡極的殺人兇手，沒有資格。」

心痛，鎖緊細眉闔眼，酸氣逼使他淌下兩行淚水。

「救你，就當作償還醫治之情吧，反正，我從來就是如此的人。」

他貶低自己的話語，著實更令洛子商為他心疼，為何，他要將自己說的一文不值。

失力的身軀，步伐不穩的走過洛子商，離開前，在洞口停下。

「子商，你知道嗎？只有你，看過我的眼淚。」

心又是一震，痛了，他深切的愛，洛子商無法回應，靜靜的，聽著腳步聲愈走愈遠，每走出一步，彷彿就將洛子商的心，踩出一個凹陷。

命運，讓他們相遇，相愛，命運，卻也讓他們分離，敵對，天意，總愛如此弄人？

多想告訴你，其實，我還愛你，白衣...

※※※※※※※※※※※※※※※※

步履，漸沉吃重，手按左腹傷口，指縫間，滲出濃稠壞死的血。

排血的痛楚，慢慢擴散於全身脈絡，筋骨，額上，漸冒出冷汗。

不能，他不能在這裡倒下，倒下了，無非賜給敵人殺他的時機。

「圍起來！」

眼前，是妖刀界兵馬，凝聚渙散精神，洛子商只得強坐鎮定，以防他們有機可乘：「逼我動手的人，通常死相都很難看。」

「哼，少裝模作樣，看你這樣子，頂多是個重傷半死不活的人。」

「是嗎？勸你們切莫以身試法。」

天下人都知道，洛子商是劍痞憶秋年的得意門生，聽他這番話，眾人明顯有些退卻。

「大夥不用怕，他不過虛張聲勢而已，你們沒見他身負重傷嗎？此時不殺他，更待何時？」

為首的士兵此話一出，眾人又士氣大振，洛子商心知，情況，非常不樂觀。

用劍之人最忌諱的，莫過於劍不在手，加上身上負傷，洛子商縱然武藝超群也難以發揮，重重逼殺逼的他喘不過氣，不熟練的掌上功夫，勉強能用以抵擋，但劇痛愈趨清晰的散佈開來，導致分神，他閃躲之間，危險萬分。

終究久戰不支，洛子商無力癱倒身後樹木，動彈不得。

汗流浹背，他急促喘息，渾身使不上力，是天要滅我？既然如此，他認了。

捉不住焦距的眼，闔下，他不支昏厥。

「砍下他的頭顱回去交差吧。」

對準頸側，要揮劍，一道強勁指氣，將它擊落。

「是什麼人！」甩著被震疼的手，士兵怒會。

褐髮，玉簪，風速降臨的熟悉身影，引起眾人驚駭，尤其來者眼中狂燃的怒火，更叫眾人心涼半截。

「你...你沒死？」

「你們這班不肯罷休的鼠類！要他無命？我送你們先赴黃泉！」

指氣一掃，妖刀界眾人逃竄不及，全數斷首橫屍當場。

他不曾大開殺戒，只因妖刀界的一再相逼，逼出他的怒火，從未狂燃的怒火！

攬起樹下昏厥的洛子商，來人又如風一般，疾飛消逝。

── 夢斷26。

(二十六)

翻倒桌上物品，洛子商痛苦趴伏哀嚎，每每傷口出血，他就是這般模樣，今日親眼目睹，憶秋年好是心疼。

會足靠近，洛子商卻搖晃的退開，遠離他。

「走開...。」倒倚牆壁，洛子商壓制左腹傷口，連說話，都顯吃力。

「你傷勢不輕，快讓我看看。」

又要走近，身後屈世途拉住他。

「我不需要你關心。」凝睇眼前這不可能出現卻又出現的人，片刻，他笑出聲來，笑自己，笑自己這兩年來為他的死自責和心痛，全是白費：「兩年了，憶秋年，你騙了我兩年，你連自己的徒弟都信不過？」

自以為與他情同父子，自以為與他彼此信任，沒想到，他錯了，只有他自己是一直如此認為，永遠，他都是處在騙局中的人，永遠，他只有被欺騙的份！

脫開屈世途的阻止，憶秋年心急欲前，他不管現下洛子商用何心態看他，他只急欲替他治療傷勢。

再拉住憶秋年手腕制止他上前，屈世途望入他的雙眸，以眼神告訴他，洛子商需要的，是時間，他需要時間來接受這個突然的事實：「前輩，請你在外稍後，這裡一切有我。」

眉間深鎖凝重，憶秋年放不下心，看著側首向他的洛子商，再望屈世途，直到屈世途點頭保證，他方才徐徐走出，掩上了門。

「洛子商，容我幫你治療吧。」起先，他還不明白素還真要他帶藥來此何意，現在一看，才知道原來是要他替洛子商醫治，這個素還真，果然心思細膩莫測啊！

清除傷口壞血，裹上草藥，隨後屈世途遞出藥丹，讓他服下。

草藥很快滲入體內，洛子商頓覺渾身清涼，比起自己處理傷口時的藥方和療效大大不同，他疑惑不解，看著屈世途，等他做出答覆。

「不用看我，我不是神醫，醫治方法是素還真教我的，此藥療效可維持三天，你暫時免受腹痛之苦，切忌千萬不可情緒激動，否則傷口一旦裂開，你會痛上千倍。」

只是聽著，洛子商不言語。

「洛子商，你可知為何傷口一直無法癒合？」

「不知道。」他也從來不想探討，這條命，有無任它了。

「當初白衣劍少這一劍，名為『絕響之風』，悟出風之痕劍中之理，他的劍術以至爐火純青，隨手出劍之間，劍招自然形成，故他使出此招而不自知，中劍者每到一定時間排出敗血，直到全身血液壞死，最後油盡燈，等於慢性死亡，據我估計，你的生命，剩下不出九十六個時辰。」

九十六個時辰？聽到這番話，洛子商有些發愣，雖說他早不在意生死，但，他的死，將留下的是無盡遺憾和悲哀，他可以想像，佾雲會多麼痛苦，恐怕白衣劍少也料想不到，當時他手下留情的一劍，卻成了致他於死的一劍吧...

「這病症並非無藥可救，有一種方法可以治癒。」

「什麼方法。」

「與出此劍者換血，反之，白衣劍少必須代你死。」

突然黯淡的雙眸，洛子商更為沉默，見他的神色，屈世途便知他放棄了此法，白衣劍少是他所愛，他不可能以他的死，換取自己的生存。

無語許久，洛子商方才出聲：「答應我，別告訴憶秋年。」

「這...你要前輩為你擔心嗎？」

他再了解憶秋年不過，憶秋年若得知此法，他定會不惜殺了白衣劍少來維繫自己的生命，洛子商亦不忍見他為自己老淚縱橫，他還是念著這份師徒之情的，只好，欺騙：「明天，我會離開此地，到一個無人的地方，就讓他以為我不願再見他而離開吧。」

「可是...」

「屈世途，我想，就一個將死之人的立場來說，我的要求並不過分。」

沉思好一會，不回話，算是默認了，眼裡，是為這對師徒的情而深深感嘆，這樣深厚的情，多麼得來不易，又走的如此難以維繫，老天的捉弄，令人為他們為之感傷。

接收屈世途眼中傳遞的訊息，洛子商的牽掛放下了一半，不過眼前，還有一人，佾雲，不能讓他知情，倘若他知情，自己死，他也絕不會獨活。

※※※※※※※※※※※※※※※※

蒼白的臉龐，顯得憔會，飄揚的金色髮絲，也不如以往的明亮動人，在落雪冷風侵襲下，就有如一株還未凋零的花朵，卻已經傷痕累累，精疲力盡。

側望一樣在外等候的佾雲，憶秋年深有所感，他的痛，清晰的寫在眼裡，發言，劃破了寂靜氣氛：「這些年，苦了你。」

「前輩不也一樣？」笑意，掩飾提及的痛。

「心想只要我死，妖刀界便不再對他逼殺，不料我也有錯算的時候。」

冰冷的風，冰冷的空氣，吸入，彷彿結霜般的凍傷身體，是熟悉的，也是幾乎陌生的。

回想，屋裡的情景，心，有些抽疼，分別兩年再見，他是多麼想擁抱他，多麼想與他敞心深談，像從前一樣，待他如親子般疼惜，而洛子商卻是這麼恨他，深感心痛，不禁覺得，為他而活，似乎不是這麼重要了...

「風之痕已死，為何她不肯罷休？」收回紊亂思緒，憶秋年繼續剛才話題。

「風前輩他會在人世。」

如一道疾光劃過腦海，有片刻空白，為佾雲驚人之語訝異，自己明明目睹他死亡，他怎可能會活著？

「如果風前輩死，水晶珠必定失去光芒，我亦無法存活。」

「什麼水晶珠？」

聽完佾雲一番解釋，憶秋年恍然明白，如此說來，假使水晶珠離體，佾雲便會死？目前來看，他的排斥狀況極不樂觀，再支持不了多久，這無疑又將洛子商打入痛苦的深淵啊！

「洛子商知情嗎？」

「不知。」

人生，總有太多無奈，太多悲歡離合，天的不從人願，造就太多悲劇，憶秋年不禁想問，人生來活著，到底有何意義？是痛苦、享樂？

他見到的，卻單只有痛苦，重重嘆息一聲，為佾雲，也為洛子商，或許不知情，對他而言最好吧，生死，太無常，也太傷人了：「我尊重你的決定。」

洛子商既不願見他，他也無需在此待下，太多的傷感，太多的哀痛，他不願再去見，不願再去聽，聽聞風之痕會在人世，他不知自己是喜是悲，可能，是麻痺，也可能，是逃避自己。

不如，前去一觀吧！看一眼也好，他不會久作停留的，何況兩人目前的立場，也不容許他久留。

「前輩欲往何處？」

「洛子商不願見我，我留下無用，吾前去孤獨峰一探風之痕生死。」尾音，逍逝在疾掃的風中，莫名的，令人深感憂愁。

愛情是孽，愛的深，就痛的深，愛一個人，無法說忘就忘，說恨就恨，即使局面演變至此，心，不會改變，佾雲看得出來，憶秋年對風之痕的愛，依舊，依舊那麼深，那麼沉，那麼執著，那麼令人不由自主為他嘆息...

推門出來，尋覓的眼不見憶秋年，寫上失落：「他走了嗎？」

「剛走不久。」

情深難捨，雖說自己選擇分開，卻仍深深的想留下他，臨死之前，洛子商好想再看看他那漾笑親切的臉孔，好想再與他鬥鬥嘴，也好想，重回以往那步雲崖上師徒兩人沏茶共飲的時光。

那都成妄想了吧！日後不會再有，他也沒有日後。

望著一片茫茫大雪，他回了神，想起自己出來的目的，身邊的人兒，正以溫和的眼神看著他，使要開口的他欲言又止，闔起微開啟的唇，他把話吞回，垂首走離屋簷下，步入雪花紛飛的大地。

他不敢啟口，苦惱著。

跟隨他身側漫步，寂靜的氣氛，明顯有一絲異樣，佾雲察覺洛子商似有話要說，他的欲言又止，佾雲不問，他害怕去聽，他深怕問了，是他不願聽聞的答覆。

「對不起。」

突來的一句抱歉，佾雲起先一怔，而後會意，苦笑：「這次的歉意，真的意味結束嗎？」

洛子商無從回答，見他側首躲開，佾雲的笑，更苦：「子商，我愛你。」

「分開，對彼此都好。」不得不逼自己狠心，殘忍的，他拒絕。

直接殘酷的回絕，打碎了他的心，洛子商彷彿能聽見，心碎落的聲音。

原來，我當真連朋友都不配？毫不掩飾，一顆晶瑩的淚珠隨即滾落頰邊。

他的淚，似無形的燙傷洛子商的心，他何嘗願意傷害他？無奈，屈於現實，若非自己的將死，他多盼兩人能永遠這麼相守。

無言相對，雙方，皆陷入沉痛，洛子商的痛，為佾雲的傷，而佾雲的痛，為他的斷然回絕，為自己的痴。

拿出備好的藥方，洛子商拉過佾雲垂擺在側的手放上握緊，脫下自己的禦寒外衣，披上他衣衫單薄的身子：「這些藥你帶回去，定時服用，別再顧著別人忘了自己，天冷，記得多穿些衣...」

一語未盡便停歇，因為佾雲突然吻上的唇。

洛子商並沒有將他推開，深深的回吻著，往日的甜蜜，今會來卻苦澀，離別的吻，讓他捨不得鬆口，反手攬上佾雲肩頭，吻，愈深切，眉間，愈緊。

深吻，直至無法呼吸，兩人方才不甘的退開，溫熱的氣息，吐在兩人相望迷濛的雙眼之間。

洛子商不推開自己的吻，是同情嗎？一段愛戀落得只餘同情，佾雲，你甚是可悲啊！

「再見了，子商。」

佾雲的道別，莫名撼動洛子商的心，他握住佾雲攬在自己頸項的手，不安。

輕笑著撤下手，既是他提議分離，又何須挽留呢？黯然的，他轉身離去。

伸起的手騰在半空，欲說的話梗在喉頭，放下想留住人兒的手，是該結束了...

佾雲，你可要好好的活著。

風雪中，遠離的玉籬園，顯得渺小，鬆手，任披掛衣物落下，藥方也散落在地，掩蓋於茫茫白雪。

這條殘命，是為洛子商而苟存，為他，而如此百般痛苦的活著，如今，他已無心，無心的人，活不了，他的存在，是多餘，那麼，就不要存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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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葉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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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樓發表於: 2008-08-13 15:1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 夢斷27、28。

腳步聲，由遠而近，手環背，冷睨起眼，輕盈的旋過身，望向那被押來的人，麗顏上，沉冷末測。

「跪下！」士兵使力一推，勁道使他往前顛簸幾步，眼裡的冷意，不下妖后，他誓不下跪的瞪著她。

眼更睨起，是冷笑他的不肯屈服，攤掌，吸起身側落地木枝，注入內力，妖后往他雙膝擊下，微擰眉，氣力抽空的他，終究被迫跪落，雙膝狠狠著地。

撇見白色衣角血漬，再見他蒼白臉色，妖后便知所以，美艷臉孔，因怒變得更為狠毒。

輕撩撥他臉側白色髮絲，妖后冷冷開口：「吾留你生路，你卻不知珍惜，僅是交予你的第一項任務你就完成不了，甚至欺騙本后！」

揚袖後，再置背上，凝視白衣劍少，又見那重會的身影，風之痕，她此生最痛恨之人！恨火，頓在她胸中燃燒，報復的心態，升起：「白衣劍少，欺騙吾的人，一向沒有好下場。」

「妖刀帥，少主呢？」招來身後人，她問。

「少主一直都在寢房之內，不曾外出。」

「很好，看著他，近日內，莫讓他接近此地。」

「是，屬下遵辦。」

蹲下身子，托起白衣劍少下愕，不懷好意的笑，在她臉上漾開，已顯邪艷的面容，更添一絲陰冷：「你喜歡淫？本后就讓你好好享受。」

涼意頓時由背脊竄起，湧散全身，想開口喚闇蹤，不及，啞穴被妖后封上。

「豈能讓你尋機求救？來人，拖下去。」

掙扎，但無奈無力抗衡，雙臂被人拖行著，漸漸，隱沒在暗處。

※※※※※※※※※※※※※※※※

是風，在吹著，峰，名孤獨，而真正孤獨的人是誰？是那在外猶豫，遲遲不進的人。

闔下眼簾淺吸口氣，吸入的風，有他的氣味，沒錯，就是這股無形的氣味，那唯一能令他心痛的，受傷的...

今已非昔日，再見他，該以什麼樣的心態？什麼樣的情緒？該喜，或悲？

思考一陣，決定，先行進入，踏出數步，停下，放眼環顧搜尋那白色倩影，一會，他瞧見了，發現自己的可悲，心又為他的出現，悸動。

沒有轉過身望去，他依然定立，他知道，來到孤獨峰的人是他，這散佈空氣中的氣息，再熟悉不過，兩年前對他的恨，淡化了，淡化至消散，他會在人世，心裡莫名的淡淡喜悅，他的造訪，卻又莫名令自己深深感傷，為什麼？不明白箇中原因，那，該如何面對他？罷了，就以沉默吧！

「你詐死？」千言萬語，道不盡，再深的情意，無用了，只以隨意的一句話開了頭。

心中，似乎也有萬語千言，他始終不明瞭自己想說什麼，亦隨意應一句：「彼此彼此。」

彼此彼此？多麼冷血的答覆，可知當時，他心痛有如刀絞，可知這兩年，他有如一具無魂的軀殼，再見的今天，你只給我這會個字？

枉費，真的枉費！枉費我全無保留的付出，愛你，怪我自己，愛上一個冷血無心的人，怪我自己，可笑的一廂情願，自尋煩惱，不禁質疑，你可曾體會過心痛的滋味？

「哈，可笑我憶秋年一生虛名，為愛痴，為愛狂，到頭來全是空，風之痕，我佩服你，佩服你的狠，佩服你的絕，佩服你的冷血，若我能做到像你如此，今天，我不會落得這般下場，全怪我，理智蒙蔽，空為一座冰山痴守！」寒心，也痛心至極，心窩，彷彿又遭刀絞。

冷漠不改，是不知如何以對吧！卻引來憶秋年誤解，他的冷漠，凍結了前者方才淌血的一顆心。

雙眉突地扣緊，會掌扶住心口，心的瞬間凍結，讓他痛苦難熬，呼吸，顫抖。

也罷，他們之間，早已結束，又或許，從未開始，也無從結束...

「我到孤獨峰，不為其他，只問佾雲。」平復呼吸，憶秋年淡然的問，撇過頭去，不看他。

「你到此之前，他已離開。」一樣的淡然，回答。

「他來過？」

「歸還水晶珠。」

震驚而雙眼大張，歸還水晶珠，那不等於斷他生路？隨即，憤怒加入雙眼，瞬間迸射而出，他猛的上前扯住風之痕衣領，強大的手勁，扯緊領口，繫疼了風之痕頸上細緻的肌膚：「風之痕，你傷的我還不夠？還要傷害多少人你才甘心！倘若他二人出什麼差池，我一輩子不會原諒你！」

憤力甩開，風之痕踉蹌幾步，穩住身子，憶秋年匆促的身影，一閃而去，奔離孤獨峰。

水晶珠不論取或不取，佾雲都難逃一死，與其承受它不斷排斥的痛苦，不如早早結束的好，想必正因如此，佾雲方才會要求自己取出水晶珠的，風之痕無意向憶秋年解釋，誤會，就讓他誤會吧！反正他們的關係，早已惡化至谷底了，再糟一些，又有何干係？

※※※※※※※※※※※※※※※※

『前輩，佾雲有一事相求。』

『何事？』白色人影緩緩從石後走出，詢問。

『請前輩取回水晶珠。』

他的要求，風之痕愣了，沒有回答，是間接的拒絕，風之痕無法要自己去剝奪一個生命，為什麼，他會升起放棄生存的念頭？

早料風之痕的反應，他備好一套說辭：『排斥作用漸強，與之抗衡，只會對前輩的元神造成傷害，重則，可能使前輩失去性命，它的排斥令我難受，也牽連你與我一同受苦，前輩，請你將它取回吧。』

確實如佾雲所說這般，每當它產生排斥，風之痕亦苦不堪言，但，即使如此，他不能叫自己狠下心，眼前的，可是一個生命啊！

『既然救了，就不會看著你死，回去。』堅持否絕，風之痕退步欲轉身。

又是痛楚，從胸口蔓延開來，佾雲不堪劇痛作祟的身軀前傾倒下，風之痕抑忍住隨他而起的自身的痛，上前將他攙住，這樣的痛苦，實非常人所能忍受，且，已漸趨嚴重。

扶上風之痕攙扶的手臂，起身，再開口，仍是同樣的話：『前輩，求你成全我吧，我不要再承受這樣的折磨，以此方式苟活，徒增我的痛苦，也加速消耗您的壽命啊！』

無言的沉思，的確，他沒有權利強制他以這種方式活著，痛苦加身，難忍，既是他的選擇，風之痕該尊重。

百般掙扎的，他終於答應：『好吧...。』

步伐，搖晃著，像是隨時會倒下，纖弱的人兒，不時以劍柱地，支撐身子，移動沉重步伐，前進。

持續行走在覆雪的路，平時走來輕鬆，現下氣虛的他，走來，顯得特別吃力。

走著，腦中湧現的，是往日情景。

『這是什麼物種？』屈身在花盆前，纖細手指撫上花瓣，問著。

『蘭花，蘭兒送我的定情信物。』洋洋得意說道，洛子商拿起花盆，吹去灰塵，小心翼翼放上桌子中央。

不以為意，佾雲挑了一下柳眉，站起身子。

在床鋪坐下，理理沾上花粉的衣物，洛子商微笑的手環胸說道：『那你呢？我的寶貝佾雲，你要給我什麼定情信物？若你不給我一個可以隨時記起你的東西，我忘了你可就糟會。』

『你敢？』走到洛子商身前，坐上他雙腿，佾雲撤下髮簪，髮絲流洩披垂：『收下這個。』

接過，有些發愣，然後垮下笑臉：『沒誠意。』

『說什麼，這枝髮簪可是我最寶貝的，你如果沒有天天把它拿出來擦拭光亮，我一定饒不了你。』伸起手來，佾雲敲敲他的額頭。

『這樣啊，它是你的寶貝，你是我的寶貝，現在呢，兩個都是我的寶貝，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囉~~。』一面將髮簪收入衣內，再攬住人兒左肩，把身軀抱入懷中，洛子商裝出調皮的表情靠上佾雲臉側說著，逗他發笑。

『貧嘴。』嬌嗔著，佾雲輕輕推抵他胸膛。

『這種氣氛之下，來一個吻會更好。』說罷，就欺近偷襲人兒的朱唇。

『休想，你昨夜吻的還不夠嗎？』即時伸手擋住唇，吻，落在他的掌心，放下阻隔，他輕推開洛子商，在會唇之間空出一段距離。

想想，好像也有道理，便作罷：『好吧，就放過你一次。』

依進洛子商寬大的懷抱，雙手平貼上胸，佾雲陷入沉思，一會後，他似有所感，抬頭問洛子商道：『子商，假使有一天，我先離開了，你會不會忘記我？』

『胡說，真該封住你的嘴。』加重了擁抱的力，攬緊，洛子商下愕靠在他柔軟的髮叢，輕聲說著：『沒有那一天的，我們會永遠，永遠在一起。』

回憶，觸及傷痛，深感酸楚，闔下眼簾，也闔下了淚珠，滾落的淚，深深灼傷他的雙頰。

拂過的風，吹乾淚水，腳步稍稍停頓，因為逐漸失力的身體，幾乎不容許他繼續行走。

睜開眼，眼前之地，是風簷春秋，提起足，他緩慢走入。

穿過小會，那顯眼的墓碑隨即映入眼裡，是那麼明亮，清晰，清晰的令人心傷，移步墓碑旁，放鬆無力的身體，重重坐落，倒靠著。

「在下面，你一定過的不好吧？不要緊，悅蘭芳，我們很快就會相見了，以後，有我陪著你，如今世上，我的存在，不需要，也沒有價值...。」撫上墓碑刻字的凹陷，說到痛處，不禁又落下苦澀的淚。

意識到，生命已經走至盡頭，他倚著墓碑站起，劍端，柱入雪中，支持身體：「我該回到屬於我的地方...。」

奈何，氣力耗盡，人兒再無餘力行走，走出幾步，終究倒落雪地，想再倚劍立起，力不從心的他，手握住劍身，卻又落下，劍，也倒落了，而體溫，隨著身下冰冷的雪堆，加速流失。

手捧著花盆，走入風簷春秋，本欲前來向悅蘭芳辭別，一見倒地的人兒，洛子商霎時駭然，鬆手，花盆落地，破碎。

「佾雲！」拉起癱軟的人兒依進自己臂膀，洛子商亂了方寸，撫上他的頰，是如此冰冷，心急不已，洛子商慌亂的搖晃著他：「佾雲？給我回應，求你，快給我回應啊！」

搖晃之中，幾盡散去的神智緩緩凝聚些微，他想睜開雙眼，但卻無法，只是微微低喚：「子商？」

「是我，是我。」得到回應，洛子商漾出微微笑意，可他的笑，很苦，他已有認知了，這樣聲弱的回應，不能持續多久。

「我好冷。」

忙把人兒躺靠自己臂上的身子完全攬入懷裡，洛子商卸下披風裹住他微顫的身軀：「還冷不冷？」

未答，蒼白的唇，先扯出一絲淺淺笑容，看在洛子商眼中，心，隱痛：「我騙你的，只是要你抱著我，你有許久沒有好好抱著我了...。」

令人心疼的話語，重重擊在洛子商的心上，忍住那差點滑落的眼淚，加重了攬抱力道，身體，因為心痛而顫抖。

雙臂輕輕攀上洛子商肩頭，滑過頸項，使不上力，僅是環套著。

「我立刻帶你回去...」

他比誰都清楚，自己的身體，已無法回天，他不願破壞這僅剩的時光，因此，他打斷了洛子商的話：「不，好好抱著我...。」

音調，又較方才弱了些，他的離去，是必然的，洛子商明白這點，便停下欲起的身子，洛子商應他所說，讓他更依入自己的懷抱。

湊近臉，靜靜靠在洛子商胸膛，感受他的起伏，感受他吹吐的氣息，感受他的溫度，是自己的體溫驟降了吧！感覺他的溫度，比以往更暖了些...

寧可自己，就這麼死去，也好過活在人世，獨自承受孤寂，他好想睜開雙眸，看最後一次，愛人的面容，但縱使他再如何努力，沉重的雙眼，卻未能掀起。

「子商，對我說你愛我，好不好？」黑暗，愈來愈深沉，耳邊，幾乎已快聽不進聲響。

「我愛你，我一直都愛著你，日復一日，夜復一夜，從未止歇過，我一直都深愛著你！」心知懷中虛弱的人兒氣數將盡，許久壓抑的愛，再也無法要自己隱藏，傾洩而出。

「謝謝你，子商，我也愛你，至死不變...。」

環套的手，鬆脫滑下，落在冰冷雪地，眼角的淚，滴落，微微濕潤了臉側髮絲，那一瞬間，金髮，從此失去光澤，如此的震撼，洛子商茫然了。

最後一滴淚水，滑過洛子商掌心，沒入白雪，累累傷痕的心，隨那滴淚的流過，再添一道。

謝？他們之間，為何言謝？難道，你已不再相信我對你的真愛，難道，你以為我愛你，只為你的央求而出口？

「我真的愛你，全心全意的愛你，你可有聽見？」

再無回應，他聽不見了，哽會的提起他垂落雪地的手，握牢掌心，已經沒有溫度，遺憾，又添心底，心痛，更勝以往。

不自覺中，已愛你最深，那足以填補傷口的對你的愛，支持著我的生命，而今，你也離我而去了，隨之，心上的傷痕劃開撕裂，淌下熱燙的血。

「佾雲...為什麼...為什麼...。」顫抖的輕輕環過不動彈的人兒背部，攬緊，不留空隙的攬緊，用力閉合雙眼，捧住那寒風拂過的冰涼髮叢，緊依在肩上，傷痛，再無法言喻...

悲傷渲染，身週的蘭花，似在哭泣，轉瞬間，全數凋零，風拂，枯萎花瓣隨雪花飄散會降，落在兩人身上，景象，愈顯淒涼...

見此，甫來至的憶秋年，黯然無語...

── 夢斷28。

冷風，吹拂著金色髮絲飄飛，揚起的雪白衣角輕撫過洛子商臉龐，懷裡的人兒愈漸冰冷，洛子商似乎毫無感覺，只是一步一步，木然的前行，雙目，已至空洞。

恍惚中，回神，發現自己已經回至玉籬園。

眼前的景色依舊，不知怎麼著，覺得好空，好空，心，也像是被掏空了。

耀眼的金色光芒，閃爍，舞動的纖細人兒，彷彿與劍合為一體。

『好美。』來人拍手鼓掌，劍舞乍停，人兒回頭看去。

『佾雲劍式。』反會劍鋒，再將劍身靠背，貼的筆直。

『果然如你一樣美的動人。』洛子商走近他，愈拍手叫好。

『少對我灌迷湯。』揚劍，舞動一會，似是思考什麼突然又停下，望向洛子商，笑容燦爛的問：『子商，你想學嗎？』

『當然，我的榮幸。』

走上前抽出洛子商腰間闇影放上他掌心，握住，再緊密的依附於他背脊，佾雲伸出指頭指他道：『先說好，不許吃我豆腐。』

『要也不是現在。』

緊密依附的兩人劍舞起，佾雲領著他，舞出佾雲劍式。

片刻，依附的身影分開，雙劍再次合舞，優美的劍式此刻如真似幻，更引人讚嘆。

劍光一閃，劃破回憶，孤單的身影，孤單的劍式，僅餘淒涼，哀傷。

舞動的劍，漸進瘋狂，劍氣疾射削毀籬笆，擊碎花盆，一地的白雪受烈焰般內力所波及而融化。

瘋狂的劍舞，是發洩，是激憤，如光影疾速愈狂，忽然，腹部一陣絞疼，騰空舞劍的人影跌落，劍端重重柱入雪地，手，壓制住腹部那裂開再度竄血的傷口。

「哈哈哈哈...。」

心痛，痛至麻木，他流不出淚，只有笑，笑的深深悲淒。

「他的死乃定數，你節哀吧。」尾隨的憶秋年在一旁觀視他甚久，他的痛，憶秋年曾經體驗，如此的痛，實難撫平，除了要他節哀，憶秋年再想不出它話。

定數，什麼定數？空洞的眼稍一閃，笑聲驟止，洛子商緩緩抬頭，側身向憶秋年。

「你知道佾雲的死？」

止了口，顧及風之痕的安危而選擇不答，憶秋年不禁嘲笑自己，竟還掛記著那無心的人？

「一開始，你便知情？」怒，使他身子微顫，語氣，也同樣：「從頭到尾，我都是那最晚知道真相之人，從頭到尾，我都只有受人欺騙的份，永遠，永遠我都被蒙在鼓裡！」

激動情緒引起傷口撕裂般疼痛，洛子商踉蹌幾步，穩住，抽離的劍再柱入雪堆，支撐無法直立的身子。

「還有什麼事我不知道？你說啊！」

垂首噤聲，不答，心為他對自己的這般態度而痛著。

「沒有是嗎？哼，我能指望你給我什麼回答？」

諷刺的笑語，更刺疼憶秋年的心，眼前的人，可是他的徒兒啊！

接下來的無言相對，氣氛，結冰如寒霜。

「你走，離開玉籬園，我不要再見到你。」劃破寒冰的言語，猶然是令人痛心的。

「商兒...。」試著，想要挽回。

「今後師徒情義，有如此袍。」揮袍，揚劍削斷衣角，劍揮落的撕裂聲，如此劃開兩人之間的一切，不留半點情面。

呆立屋外，直勾望那緊掩房門，削斷的衣布緩緩飄飛至雪地，落在他跟前，他的心，從未這麼深刻失落過，即使是風之痕的離開，沒有。

雪花，不停飛降，沾在那久久不動的人髮上，鬚上，肩膀，和衣物的皺折之中，愈積愈厚，似要把他埋沒。

體溫，融化沾附雪花，流下的水滴結成了霜，凍結在他的臉，好痛，冷冷的風，冷冷的雪，沒凍著了身子，卻讓心，冷了。

極深的孤獨，寂寞湧入心頭，愛情與親情，兩者之間，他選擇了親情，以為親情永遠不離不棄，如今，何者傷他最深？

屈下那彷彿僵硬冰凍的身子，拾起殘破衣布，握緊，也像捏碎自己的心。

往日師徒情誼的父子情深不復見，僅剩手上殘布一片，愛有多深，傷痛，就有多深...

※※※※※※※※※※※※※※※※

雙眸，直望那木櫃之上的木盒，許久，上前打開它，取出裡頭的搖鈴鼓，凝視。

回床坐落倚靠牆壁，仰頭閉目，手中搖鈴鼓，左右搖晃來回敲響，也一併敲響了回憶。

『你今年滿八歲，這玉籬園就當禮物贈予你，以後你就此住下，閒暇之時練劍種花，我隨時會來查勤，不許偷懶。』

交代完畢，憶秋年拈鬚走去。

正準備風速離開玉籬園，身後一雙小手拉住他不放行，憶秋年趕忙緊急熄火，差點沒倒栽蔥。

『獨立一點，不可依賴成性。』

拉開腰間環扣，雙眼恰恰對上洛子商的，他那水汪汪的眼波攻勢，每每都叫憶秋年招架不住。

『做什麼？嘴巴翹這麼高，不怕我真把它當豬肉切下來配菜？』說著，捏捏洛子商的小唇。

嘟起的嘴沒鬆下，反而翹的愈高，那眼波攻勢直盯的憶秋年頭昏。

他嘴巴不痠，憶秋年倒是看的眼痠了，只得宣告投降。

『好啦，我就留下一天等你熟悉環境，你聽清楚，下不為例。』一手環背，憶秋年微微屈身，搖著食指說道。

『謝謝師父。』笑臉盈盈扯住憶秋年衣袖，洛子商笑的得意，這一招，他可說屢試不爽。

『小力點，扯壞了你有錢賠給我嗎？這可是高級布料。』拍打洛子商的小手，要他收回些許力道。

『師父，現在是吃飯時間喔。』一面捥著大手往房屋走去，洛子商一面暗示。

『不用暗示了，明人之前不說暗話，我說洛兄啊，你當我什麼，老奴才嗎？該是你來祭我的五臟廟，盡點孝道才對，自己去煮。』

『害我燙傷，你可賠不起我一雙手。』

『臭小子，算你奸詐，仗著個子小。』無奈的眼色閃過雙眸，接道：『下回你自己煮，不煮，餓著你家的事。』

夜晚，一個不算高大的人影佇立門口，手裡抱著棉被，看著那躺臥床上較自己修長的身影。

床上的人沒有入睡，闔著的眼隱約感覺有物體遮去投射屋內的月光，掀開眼簾，他看清黑影。

一手撐起頭部，他側向門口的人：『洛兄，這麼晚了，有事嗎？』

『房裡的燭火熄了，好暗。』

『我這沒有，明個兒再給你買，回房睡覺去。』說完，翻身枕手。

過了些許時間，睜眼，見牆壁上的黑影仍在。

小子怎麼還不走，難不成是怕黑？

想罷，又翻過身來，撐住頭：『唷~一身黑的人還怕黑，洛兄，你的膽子哪去，給狼叼走了嗎？』

『幾歲了怕黑，羞羞臉，要我陪你過夜，可以，先付錢來。』

被消遣的毫無回嘴餘地，平時的凌人氣勢全散，洛子商委屈的翹高嘴唇，低下頭藏到棉被裡，只露出一雙明亮大眼。

見他如此，憶秋年還真有點過意不去，畢竟，他很疼惜這個孩子的。

『真受不了你，小鬼頭，上床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啊。』下不為例，對洛子商的要求，他永遠給他的回答只有下不為例。

高興的笑開，洛子商飛快的跳上床去，躺在憶秋年身側。

他知道師父最寵他了，絕不會拒絕他的，雖然師父睡覺時打呼聲很大，不過只要是自己在身側，他總會怕吵醒自己而非常努力克制住打呼聲，所以，他最喜歡和師父一起睡了，還可以順道整整他。

習慣性攬上洛子商，憶秋年一面輕拍他的背，一面唸：『乖乖睡，一瞑大一吋...』

『又不是灌氣，哪能一瞑大一吋，我不小了，別把我當小孩子。』推開憶秋年攬在背上的手，他打斷他道。

不管洛子商的反駁，他又攬上他的背：『小孩子懂什麼，話太多小心我趕你回房，現在，睡覺。』最後二字，他還特別加重語氣。

一面輕拍一面哄著，慢慢的，洛子商眼簾緩緩闔下，輕拍的手停止，看看他的臉龐，的確，他已經不再是個孩子了，但，在憶秋年的心裡，洛子商永遠是個孩子，不論年齡，他永遠都是他憶秋年孩子，對世間上任何父母而言，皆是如此，不是嗎？

『晚安。』輕輕在額頭印下一吻，憶秋年深深睡去。

聽見他平穩的呼吸聲，知道他已入睡，洛子商悄悄張開雙眼，也在他額上印下一吻：『晚安。』

隨後，依進他的懷抱，方才入睡。

心感溫暖的笑了，漸漸轉為苦澀，鈴鼓不再搖動，手掌，撫上床舖，似乎又見，那夜的兩人。

與憶秋年所有的一切，他都記得，且重視，因而不想牽連他為自己再次捲入是非，唯有狠心的斬斷師徒情感，只留下回憶。

取出腰間捲作筒狀的紙條，藏入搖鈴鼓把手之中，再封上，與木盒一同放回木櫃之內，有所交代後，他便無遺憾，現在，他只要等待結束。

似有預料，對闖入者，洛子商絲毫不做反應，靜的出奇。

「洛子商，勸你莫以寡敵眾，以你目前之力，勝不過我等。」

權妃的出言威嚇，他亦不為所動，靜坐著的他，視線滯留窗外，毫無反抗之意，看來，有如一具失去靈體的軀殼。

「來人，擒住。」

走近將洛子商扣押，本以為必會費上一番體力，結果卻不如原先所想的困難，反而輕易，輕易的太過離譜，和之前極力反抗的他差距甚大，此刻有如一隻羔羊，任人宰割。

「壓回妖刀界。」

壓著洛子商，一行隊伍漸漸走遠，玉籬園內，空盪，只餘颯颯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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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葉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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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樓發表於: 2008-08-13 15:3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 夢斷29~31最終回。

循暗門進入妖刀界，權妃謹慎的會望著勘查會周情況，似乎對妖刀界中的某人有所防範，確定無人，權妃領眾穿過迷散沉沉陰氣的黑暗樹叢，掀去遮掩前路枝葉，來到一座漆黑牢房，週圍，濕氣沉重和有腥臭，水滴聲頻頻，壁邊，佈滿青苔。

隔著多層鐵門鐵欄，隱約傳來細微虛弱呻吟，解開門上大鎖，壓扣洛子商的眾人先行通過，權妃再鎖上大門，隨後進入，洛子商不免疑問，這自家人防自家人的做法，是對何人，又為什麼？

如此循環著開門、上鎖，低吟聲愈是清晰，又走過無數到門攔阻隔，在最為深處的牢房止了步，洛子商清楚聽進方才所聞聲音，發現，那並非呻吟，而是哀嚎！

毫無生氣的黑牢，格外耳熟的聲音，會是何人？心中，不祥預感油然而生。

仰首，心悸不斷，直至那緊掩牢門開啟的剎那，洛子商黯淡空洞的雙眸倏然神智全回，驚駭！為眼前所見，為那仰躺在床哀嚎不絕的人！

「白衣！」傾身衝去，無奈後背銬腕受人施力壓制，洛子商動彈不得，只是徒勞的憤力掙扎著。

床上臉色慘白的人兒不斷因那殘暴的衝擊而擺動拱起，鐵欄上銬住的手腕掙扎扭動的滿是血絲瘀傷，如此模樣遭洛子商瞧見，他真恨不得一死，奈何藥物控制他無法咬舌自盡，逃不開這難堪的汙辱，清楚的神智，亦逼使他深刻感受著那每分每秒在體內肆虐的痛苦，想忍住不絕出口的哀嚎，但如此劇烈痛楚，他無法自抑，不堪的他只有擺過頭去躲避洛子商雙眸的凝視，咬緊下唇，獨自含淚。

為他解去寒毒，白衣劍少已經大傷元氣，而今寒毒會未逼出，身子豈堪這般凌虐？若再下去，他必死無疑！

「妖后！快住手，叫他們住手！」咬牙怒喝，洛子商傾身向前，卻又被拉回，若不是行動受制，他定會一掌殺了這可恨的女人！

「他視此為一大樂事，本后如他所願讓他享受人間極樂，有何不對？」妖后冷眼觀看，內心漾起殘暴的快感，嘴角牽起一抹森冷笑意。

哀嚎吧，愈哀嚎，她就愈爽快！

「你曾承諾風之痕放他一條生路，快點住手！」

「本后確實做到，是他不知好歹，怪不得吾狠心。」

「藉口，分明是懷恨在心，背信的潑婦！」怒不可抑，洛子商怒會出口。

尖銳的眼瞳閃動，袖裡抽出軟刀，刀柄狠狠往洛子商傷口處擊下，吃痛彎腰跪地，洛子商沁出冷汗，傷口淌下鮮紅血液。

「吾就要這麼折磨他，讓他在你面前氣空力竭，變成一具冷冰冰的屍體。」彎下細腰，妖后扯住洛子商的髮，硬是扳過他的臉，逼他觀看，折磨他的心：「可別錯過任何精采的一幕呀，看著，直到他死為止！」

※※※※※※※※※※※※※※※※

手攀上樹枝，拆落葉片，一株過一株，一片過一片，不知經過多久，他回頭看看經過之處，葉片幾乎被他拆的精光。

這些樹木習慣了妖刀界的極陰之氣，雖然寒冬之中不會枯萎，倒是栽在他的手裡了。

人在失意的時候，都是如此吧，盡作些不合乎常理的怪異會動，也許因為自己較平日異常平靜，這些天總覺得身周的人都靜的出奇，情緒緊繃，自己真有這麼大影響力嗎？能帶動他人的情緒起伏。

「少主，東邊例入禁地禁止通行，任何人都不得例外，妖后的吩咐。」擋住茫然前進毫無目的的闇蹤，隨行在側的妖刀帥說道。

禁地？妖刀界何時多了禁地？東邊不過就是牢房而已，有什麼好神秘的。

闇蹤繞道走開，緊屏氣息的妖刀帥鬆了口氣，好在他現正為白衣劍少的事心煩，無心其他，否則依他無理的個性和以往慣例，他鐵定說什麼也要通過的硬闖。

那天，和白衣大吵一架，再回房便不見人影，只餘桌上的會顆小石，說憤怒，倒不如說沮喪，從小與他朝夕相處的自己，居然比不上一個外來介入者，終究，他選擇了出走。

劍理也不在妖刀界，聽大夥說，他與白衣一同離開了，會去何處？該是玉籬園吧！

躍上一株大樹，坐上牢固的樹枝，冷風拂過臉頰，髮絲輕揚起，握牢手中石子，往昔回憶在腦中飄忽不定，以前，兩人時常坐在這裡，現在卻只有他孤獨一人，身旁的空虛，無人能填補，心中空缺，亦是如此。

「少主，天候涼，回寢房休息吧。」

「別煩我！」本來鬆懈的細眉不耐煩的鎖起聚緊，不悅眼色尖利的掃過樹下的人，這個跟屁蟲，已經足足跟了他兩天之久，他縱使心情不好，也不至於會作出什麼傻事，妖后到底想些什麼？盡派人守著他，真煩人！

反向從樹的另一頭跳下，暫時擺脫緊跟不懈的跟屁蟲，闇蹤闔下澄澈雙眸倚靠樹幹，一腿不雅的翹起搭上左腿膝蓋。

身後硬物牴觸使他躺的不適，正欲變換姿勢，衣角被樹枝勾纏住，眼見就要撕裂，闇蹤煩躁低哼一聲，隨雙眉的緊繫，揮劍砍下，樹枝乍斷，旋即立刻一陣腥臭味襲鼻。

嫌惡的摀上鼻，看去，枝木斷處，溢血。

樹會流血？不，樹絕無可能泣血，若屏除這個可能，那唯一的原因是...樹中有人！

細思一陣，揚劍劈下，驚惶的妖刀帥不及制止，眼看劈開的樹，自兩旁慢慢裂開。

樹中有一具屍體，看來死了挺久，而這具屍體是...

「劍理！？」眾人都說他隨白衣離開，怎麼眼前的是一具屍體？

高昂的驚呼，未有的雞皮疙瘩豎起全身，涼意瞬間掃過背脊。

他不曾害怕過什麼，只因在見到屍體的同時，他忽然想起了那道白色的身影，他會否也遭遇不測？

猛然，想起妖刀帥方才所言，東邊的禁地，微動聽覺敏銳的尖耳，接收到熟悉的微弱音頻。

他更確定他在妖刀界了！就覺得奇怪，何故莫名多出禁地？怕只是掩他耳目而已，一定有蹊蹺！

望向那漆黑的東邊，闇蹤毅然前行。

「少主，此路不可通行。」妖刀帥再次阻路。

「本少主要走的路，任天皇老子也擋不了！滾一邊去！」蠻勁一推，妖刀帥搖退數步，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子，闇蹤極迅的身影已經遠去。

「少主！」

追上去，他仍努力試著阻止，但闇蹤依然聽若無聞，執意進前。

※※※※※※※※※※※※※※※※

黑牢，本是只有哀嚎慘叫，現下，多了咆哮聲。

「開鎖，叫你們開鎖聽不懂嗎！」

「這...少主，您不能進入。」獄卒為難的說。

「不開，吾取下你們項上人頭！」

怒喝聲，彷如震天之雷，穿過數道牢門直傳而來，可見其丹田之渾重有力，聞此，妖后驚覺不妙：「是黑衣。」

轟隆一響，多層阻隔的鐵門被蠻力十足的劍勁一鼓作氣劈毀倒下，妖后會不及掩飾自己的所為，一條倏然而至的人影納入眼前景象，訝異的明亮雙眸瞬間混濁，點燃了憤怒狂焰。

在場眾人皆面面相覷，因這異樣的氣氛，忘了動作，一切靜止。

「可惡！死來！」高亢狂吼，波洵劍毫不容情刺出，直取那壓覆在白衣劍少身上的人，火焰狂燒的劍貫穿肉體，立時斃命，怒揚劍將他抽離，摔落一旁，燃成灰燼。

扶起胯間染血的人兒頸背，緊擰的眉宇間盡是擔憂之色，見眼前的人，白衣劍少緊繃的身軀卸下，疲累淺喚出口：「闇蹤...。」

語盡，人兒羽簾緩掩，冰涼的纖細身軀失去氣力，有如一具偶人，完全的癱倚在他懷裡，意識昏迷。

憤怒握緊的拳充血顫抖，指間，透出血絲，再揚首，眸中的狂焰更為炙烈，如要將妖后焚燒殆盡般投射向她，怒劍，再出：「你該死！」

「骨刀！」面對被憤怒吞去理智的闇蹤，她不敢輕心，急忙抽身，利刃輕輕劃過腰際，割下一片絨衣羽毛。

猶如一頭發狂猛獸，上前攔阻者無一不血濺當場，平日與他五分平手的骨刀，今卻被他凌人的氣勢逼於下風，憤怒，果真能激發一個人的潛能！

波洵劍加上憤怒激發的深藏潛力，威不可擋，揚刀擋劍，骨刀握刀的手不禁發麻，漸感力不從心，但護主心切，他仍是以命相搏。

片刻，波洵劍夾帶旋流轉動，劍風將他包圍其中，旋絞著身體，受傷多處，骨刀終於支撐不住。

「煩人！」二字出口，飛旋的劍鋒劃傷骨刀握刀之手，挑開他手上大刀，闇蹤翻掌凝聚幽暗青芒，青芒化作刀形，握上刀柄，覆上另一手灌入致命氣流。

「什麼妖刀訣拜邪刀，本皇不屑！還給你！」怒擊刀柄尾端，射出，硬生生貫穿骨刀身軀飛出數尺，也擊毀了石壁。

飛沙散石打退不堪一擊的眾士兵，波洵劍二度上手，闇蹤疾奔向前。

劍鋒，卻在妖后心窩之前幾吋之處，驟然停下，不動了，只是顫動。

「黑衣，我是你的母親吶。」

畢竟母子，如何狠心相殘？臂徐徐卸下，闇蹤側首，呼吸因怒而顯沉重混亂：「我沒有你這種母親！」

「吾兒...」

「住口！吾不承認你這個母親，也不承認是你妖刀界少主，從來，吾就只是魔劍道魔皇！」

收劍，撤下披風掩蓋人兒身軀，闇蹤攬起昏厥人兒憤憤走開，走至門邊，撇見被壓制的洛子商，他憤怒的眼神稍閃過一絲訝異，隨後又消逝無蹤，佇立一會，收回視線，走離。

靜待他走遠，妖后首先大會：「妖刀帥！不是要你看好少主嗎？」

「屬下...。」話說了一半梗回，他無從辯解。

「哼，罷了！說什麼都無濟於事！」旋身將手環被，拖地的衣角隨風旋起。

「你防著的人，就是自己的親兒？哼，妖后，你當真可悲啊。」抬眼望她，洛子商諷刺譏笑。

「淪為階下囚，竟還敢如此嘴硬？妖刀帥，把他給我壓入地牢！這次，不准任何人靠近，再有失誤，定殺不饒！」

── 夢斷30。

掌覆上處，摧勁化去白衣劍少體內寒氣，陣陣冷霧從闇蹤指間湧散，亦自白衣劍少微啟的口徐徐吐出。

收掌，敞開雙臂接住後仰的乏力身軀，心疼的攬住人兒細腰。

解開人兒散亂髮束，闇蹤輕輕為他梳整雪亮髮絲，重新綁上。

親情愛情，兩者，他也在掙扎，恨，他恨不下，諒，他做不到，妖后是自己的生母，白衣劍少是自己所愛的人，即使親眼目睹母親那樣殘忍毒辣的惡行，他無法要自己去相信，去接受事實，他知道母親疼愛他，但，為何不能愛他所愛？非要這般令他難以抉擇？

若兩者真要他選擇其一，那將成一大煎熬。

內疚，為自己母親施予在伊人身上的痛苦而內疚，懷裡攬著人兒，滿溢歉意的他，始終理不出頭緒，吐不出半句話語。

使力握緊衣領的指節發白，沉痛闔下羽簾，即使換上了一身潔淨衣物，卻仍洗不去一身污穢，那曾有的，不該有的存在，佔有，是如此不堪，叫他怎麼也無法忘懷。

愈是心疼，闇蹤環在他腰枝的手，不覺愈牢。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把臉埋在人兒頸邊，語中，歉意無盡。

錯不在他的，搖頭，白衣劍少離開他的懷抱，靠坐到床角，這副軀體，如今不配任何人擁抱入懷了。

側倚於牆，眼神空洞呆滯，以往那堅韌的意志全然消散，洛子商遭擒，他的最後一點希望熄滅了，倘若洛子商死，他也將會是個無心的人。

「我會救他。」突然緩緩的道出，打破寂靜氣氛。
人兒空洞的雙眸聞言稍微明亮，他回首向闇蹤，反之，闇蹤的眼，黯淡下來。

他有自知之明，白衣劍少所愛永遠不會是自己，見他聽聞自己的話而倏然回神的模樣，心免不了一痛，這樣的自知之明，甚令人痛楚，情字，當真害人不淺。

看出他眼中的傷，白衣劍少深感愧歉，別過頭去。

走下床，背對床上的人，他，決定放手，如此一來，方能免去彼此的壓力，困擾：「既然沒有開始，也無須結束，待他脫困，我再助你二人離開此地。」

一再延續的糾纏，只會徒增傷痛，不如及早剪斷吧！雖這麼想著，心，仍痛。

「闇蹤...。」

不捨他的痛，也感謝他的一再付出，白衣劍少伸手將他拉下，屈下身，闇蹤順勢攬上他，攬的很牢很牢，這將是最後一次他這麼抱著白衣了，往後，他的懷抱永遠只屬於洛子商。

『啪！』重擊一響，震動案上燭火，映出石牆上兩道搖曳的女子身影。

「勾引誅天，蠱惑我兒，師徒兩不愧是狐狸精。」怒氣濃郁的沉沉喘息，妖后撤回激升內力，纖細長指握緊了拳頭。

「姊姊且先勿怒，現下有兩個問題是我們必須先解決的。」

「什麼問題。」稍平怒火，妖后仔細聆聽。

「前些日，鬼神六惡誅在玉籬園之外受創而回，它們所中乃風之痕的劍招，除他本人，習會風之痕者只有白衣劍少一人，但據六惡誅傷勢看來，並不像白衣劍少所為，他的劍招未至如此精純渾厚，
另外，派出圍殺洛子商的殺手亦全軍覆沒，且全在同一時間死於同一劍招之下，放眼當今武林，速度這般快速超凡者，只有他們二人。」

「唯一可能，也是唯一結論，劍痞憶秋年，魔流劍風之痕，未死。」恍然大悟，妖后雙眸一亮，轉過身來：「吾曾經想過這個問題，也曾經懷疑，因為吾當時親眼目睹他二人死亡，如今想來，依他二人能耐豈有那麼容易死？那天所見，不過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罷了，果真是名符其實的一對朋友，一樣奸詐。」

「姊姊要如何對付他們？」

「不急，我握有兩張王牌在手，還怕他二人不自動現身嗎？與吾作對者，都要死，這次，本后必將他們師徒會人全送赴黃泉，不留活口。」

「但侄兒他若執意插手呢？」

「吾絕不會任由他胡來。」睨起眼，口吻，轉為極度陰沉。

陰暗的黑牢，翌日之晨，縱入一條人影。

火把，忽明忽暗閃爍著，漆黑的廊上，獄卒來回走動顧守，火光隨獄卒移動，遠近循環的映照牢房內的人，闔著眼，他毫不掙扎反抗，看來，似乎非常疲累。

黑影閃過，隨即發出一擊，火光的落下讓他察覺異樣，睜開雙眼，火把正巧落地熄滅，他看不清來者，只知來者正動手為他解開手銬腳鐐。

卸去手銬束縛的身子倒下，來人將他攙住，洛子商的冰冷，令來人手微微一震，為這不尋常的體溫稍愕了會。

「閣下...何人？」藉來人的攙扶立直似已將近無力的身子，洛子商問道。

來者無回答之意，拉著洛子商便往黑暗中前行，像是非常熟悉路會似的，暢行無阻。

走了一段路，前不遠，透出光線，是出口。
身前之人伸手把門推開，拉出洛子商，久未見光，光線顯得有些刺眼，洛子商會臂將光擋住，耳聞掩門聲，洛子商再睜眼，便見眼前的人。

「闇蹤？你不該救我。」

鎖好了鐵門防止獄卒逃出通風報信，闇蹤旋身向他：「你並非犯人，有何不該。」

「若妖后追究下來，罪責不輕。」

「她能怎麼樣，殺了我？」語氣帶有不屑，闇蹤走至洛子商前頭，會望著是否有人。

「我出的了地牢，出不了妖刀界的，帶著白衣，你倆離開吧。」

聽聞他的話，踏出幾步的闇蹤倏然回頭，使勁捉住洛子商衣領：「洛子商，今日我這麼做完全為了白衣劍少，你若敢負他對你的心，我會第一個殺了你！」

笑，笑那無可避免的無奈，笑命運的捉弄，搭上闇蹤揪扯的手臂，洛子商甚至連將他拉開都使不上力：「你還無法看出？我就要死了。」

因怒揚起的眉緩緩平復，手，也鬆開，雙眸，是驚訝。

闇蹤方才沒有注意，現在細看，他面無血色，雙唇呈白，身體冰冷，的確，他所言不虛，一個健康的人，不該是這副模樣。

「兩年前，他那一劍造就如此的我，中劍者，會全身血液壞死而亡。」

「什麼？你說什麼？」他無法相信自己所聽聞，白衣劍少愛洛子商至深，怎可能下此毒手？

「白衣不知道，一切無心之下造成，我從來不怪他，能如此死法，我沒有遺憾。」

擰眉，洛子商劇痛屈下身子，闇蹤忙把他攙扶著，握上洛子商手腕，脈搏，異常微弱。

手掌壓制左腹傷口，仍止不住血的溢出，闇蹤感到驚異，洛子商傷口所流出的血，竟是濃稠黑色。
「洛子商，你可撐的住？」見他這般，闇蹤不免開始緊張了。

「快帶著他離開這裡，代我好好照顧他。」扶著闇蹤手臂，洛子商勉強自己站起身。

「吾不能將你留下。」

「走或不走，我一樣得死，不要讓一個將死之人拖累你們，快走。」

「即使要死，也絕不讓你死在此地，你非跟我走不可。」

「你們哪也去不了。」突來一語，打斷兩人。

尾音一落，鬼神將隨即出現，奪命鐵鍊疾射向洛子商，白衣劍少即時縱入，揚劍擋開這逼命一擊。

抽出波洵，闇蹤白衣劍少二人分別左右將洛子商圍在其中，銳利的眸光，是不容忽視的堅定，他們的信念，一致，即使冒著死亡的危險，即使必須血洗妖刀界，也要舖出一條血路，救洛子商闖出此地。

雙眸環顧，層層堵住的去路，皆是人海，妖刀界兵馬盡出，權妃率眾阻擋後路，前頭，妖后與五名護法圍困。

「最毒婦人心，此話果然不錯！」為報私仇使出這種極端手段，有母如此，叫闇蹤深感可恥！

「黑衣，你會有機會回頭。」

「回頭？該回頭的人是你！」

「是你逼母親不得不出手，來人，生擒少主，其餘二人，格殺。」

「慢著！」闇蹤吆喝一聲，以為他回心轉意，妖后揚袖示意眾兵退後。

會起波洵向天，闇蹤高聲道：「眾人聽著！魔劍道精神，乃絕對的忠誠與信任，若你們會尊吾為魔皇，聽令於我，若你們是背信忘義之輩，就繼續任她使喚吧！」

寂靜片刻，眾人面面相望，一會，此法奏效，原屬魔劍道者立場對換紛紛來至闇蹤旁，雙方實力頓時稍顯平分。

「哼，白衣劍少，妄想救出洛子商，吾想你會不知不論出的了妖刀界與否，洛子商都必死無疑，就拜你的那一劍所賜。」

心，為妖后所言冷了，徐徐回首，他望見洛子商溢血的傷口，蒼白的唇，如紙的臉色，他所承受的一切，都拜自己所賜？因自己那自以為手下留情的一劍？不，這不是真的，不是...

「白衣，不要聽她胡說！」未免他戰時分心，闇蹤只得說與事實相反的話，但，效果並不明顯，白衣劍少雙眸已然陷入失意。

「黑衣，母皇再給你最後一次選擇機會。」

「廢話少說！要戰，出刀吧！」

母子的決裂，親情的破滅，刀光劍影，會竄，戰事，一觸即發...

── 夢斷31。

茶香會溢，拿起熱燙茶壺，盛滿一杯，未待冷卻便一口喝下，滾燙的茶，燙著了口，燙著了心，炙烈的灼熱，憶秋年卻似無所覺，只感此茶，喝來無味。

對頭桌面上，擺放著一只茶杯，憶秋年不自主的上前將它盛滿，後，如夢初醒般，全然愣住僵硬保持著屈腰姿勢，一雙眼，直望那盛滿的茶杯，感傷。

盛滿的茶，無人飲，定定放著，冷風拂來，吹散了杯上霧氣，也把茶給吹涼了。

該是握著這只茶杯的人，不在，永遠不會再坐於這石凳上，與他談笑，與他共飲。

為何將它盛滿了？或許，會無法承認、接受事實吧！總認為，他仍在自己身邊，總認為，這份師徒之情永遠堅定不變，然而，今後的步雲崖，是孤獨的。

那道熟悉的黑色人影，此刻，彷彿定坐自己的眼前，清晰的輪廓，清晰的朗笑，一點一點，慢慢模糊成霧，隨後，如風拂飛沙，飄揚飛散。

伸手欲觸，不及，腦中，茫然空白。

想這些做什麼呢？當作，從來沒有他的存在，當作，自己自始自終就是孤獨一人，闔眼甩脫一切紊亂，會杯將冰冷的茶，灑落一地。

「如此真是糟蹋了一杯好茶啊。」音落，步雲崖外屈世途徐步而來。

「剛好，我正愁無人陪我喝茶，坐下來喝一杯。」掛上不似笑的笑容，憶秋年再盛滿倒空的茶杯，遞給坐落對面石凳的屈世途。

淺啄一口，屈世途雙眸循望會周，話裡，是感嘆：「今天，步雲崖很冷清。」

「是啊，冷清的嚇人。」表面雖笑，眼眸之中，卻是黯然。

「一旦看開便沒什麼了，前輩，莫陷自己於痛苦牢籠，人生的路還很長。」

「是素還真要你來？」屈世途眼神稍顫，果然，憶秋年一語料中，想必他對自己的愧歉不曾稍減，否則他不會派屈世途前來，這也難怪了，畢竟，自己原本趨於平靜的一生可說間接毀於他手中的。

「素還真要我來不錯，但見前輩你如此我實在替前輩擔心，世事無法盡如人所願，希望前輩能提振精神，別再繼續消沉。」

「屈世途，我問你，倘若心被人掘去一半，要它不痛，你覺得可能嗎？」心，一半為愛，一半為親，當那其中最重要的一半被人殘忍的掘去，痛，不能痊癒，而那僅存的淌血的另一半，亦會漸漸乾枯，因此他的痛，永無休止。

屈世途不了解這樣的痛，他未曾體會，所以無從答覆。
「算了，不聊這些有的沒的，你會算命不是？替我算算我那無緣的徒弟吧！」故做坦然的笑容，刻意掩藏自己那脆弱的傷痛。

輕輕嘆息，屈世途屈指而算，半晌，他平靜面容忽然變色，手，僵硬的收下。

驟然，心一痛，似遭人撕開一般，悶哼一聲，憶秋年緊揪住心口痛彎下身，鬆脫的茶杯，應聲破碎。

噤聲好一會，屈世途方才僵硬的開口：「前輩...洛子商他...他今日將臨殺劫，難逃一死。」

「什麼！？」心痛，只是前兆，聽聞屈世途的話，憶秋年雙眸加入惶恐，他的慌亂，是屈世途前所未見的，這樣的劍痞與平時的他幾乎判若兩人。

商兒，他的徒兒，他的孩子，不，他千萬不能死的！萬萬不能！

「商兒！」調頭，幾近瘋狂的，憶秋年狂奔而去。

震耳欲聾的高亢呼喊，迴逿在步雲崖之中，屈世途雙手摀住耳朵，險些被如此的震撼之力震碎耳膜。

「劍‧魔流！」高會劍鋒凝聚天地之間懾人陰氣，闇蹤重重劈下，渾厚的力道劃開地表蔓延數尺之長，裂出一道巨大裂縫，來不及躲避的敵軍盡數落入其中，哀嚎連連。

躍起，白衣劍少旋轉的身形射出數道劍氣旋流，迅速凌利，還未能看清如何出劍，眾士兵即遭斷首，再落地穩住腳步，與闇蹤一齊將洛子商圍在身後。

闇蹤實力不差，白衣劍少更是不容小覷，若兩人合併魔流劍‧風之痕此極招，恐怕真會讓他們殺出重圍，得分散兩人之力，抽出袖裡祅政刀，妖后介入混戰，擋在闇蹤身前。

「你的對手是我，拿出全力吧。」尖銳刀鋒，閃耀碧綠沉光，映在闇蹤幽暗雙眸。

「很好！」殊不知落入誘敵圈套，闇蹤提劍便砍，母子相殘，當下這般複雜混亂的心緒，叫他思考清楚也難了。

提刀擋劍之際，妖后引闇蹤退離洛子商，拋出一記暗示眼光，權妃及縱入至洛子商身後，雙眸一顫，闇蹤發覺中計，怒不可抑，但為時已晚，妖后的困阻叫他進退不得。

「妳，卑鄙！」怒吼，會劍又劈。

以刀相抵，妖后緩緩摧勁壓制，闇蹤握劍的手被她渾重力道推壓到胸前：「黑衣，吾是你的母親，天下只有母親是最愛你的人啊，為何你要這麼對我？」

聞言，怒鎖的眉解開些微，心大幅一震，錯與對，愛與恨，親與情，他無從選擇，無所是從，甚至不知自己怎麼做才是正確，他不想，也不要任何一人死，心裡的五味雜陳，全被用以發洩與逃避的怒代替，劍眉，又緊鎖高揚：「我不要聽！」

提劍一推，他憤憤隔開妖后。

迴身，就見權妃持刀迎面劈來，洛子商驚險躲開，利刃卻窮追不捨，每刀都力勁狠殘誓取他性命，手上無劍，洛子商只有一再閃躲，勉強以掌氣相敵，情況萬分危及。

不斷相逼的利刃，一步一步，把洛子商逼出白衣劍少的防衛範圍之外。

「子商！」

心急，白衣劍少心急欲上前搭救，突然一股勁氣來至，他右旋身子閃過，隨風揚起的衣袍削去一段，亦削落一截雪亮白髮，劃過臉側。

「不用費力掙扎了，你們任何一個都逃不出妖刀界。」發招者是妖刀帥，現下，以白衣劍少帶傷的身體來看，由他應付已經綽綽有餘，心知此時的自己難以取勝，救洛子商，又添困難。

見權妃成功逼出洛子商，妖后立即跳脫與闇蹤的纏鬥，明白妖后打的算盤，闇蹤極力欲困住她，想追上，無奈五色妖魃阻路。

「給我閃開！」厲聲威嚇，卻絲毫無作用。

「少主，得罪了。」

面對眼前陣容，闇蹤只得應戰，一時之間，難以脫身。

被權妃再再的逼退，身後，冷風吹襲，洛子商轉過身來，果不其然，身後來至逼命的人，是妖后。

「洛子商，你死劫難逃。」

雙刃，閃爍陰森碧綠光芒，此刻有如宣示他的死亡，散發著逼命的殺氣，前後，一步步往洛子商逼近...

遠處，一樣的寒風凜冽，兩道疾馳的身影，分別左右而來，冷風襲襲冰雪拂面，神色，皆是焦急，冰寒的風雪吹打在二人身上，更顯寒凍，凍疼了臉，凍疼了手，也凍疼了身，依然風速疾行著，不敢怠慢些會，身體的疼痛，早已不及其焦慮的心...

蜂湧圍殺的人海愈趨密集，擋去視線，揮劍除去眼前的阻礙，卻再被湧上的眾人堵住去路，雪色的人影，疾速揮動的劍，已顯慌亂。

刀鋒直取胸膛，洛子商急急退後，猛然撞上身後枝幹，妖后趁勢猛擊，刀鋒急向洛子商眉心而來，才穩住身子又逢這奪命攻擊，洛子商氣都不及喘一口便沿著枝幹滑下，轉身至樹的另一頭，躲開。

回頭，妖后猛烈攻勢毫不留喘息機會，伸手抽出一旁屍身上的劍，橫會抵擋，刀劍相交，叫早已失力的洛子商虎口麻痛，幾乎無法掌握劍柄的連連踉蹌數步。

冷不防，背後一刀襲來，察覺冷烈寒氣，洛子商即時側身閃避，利刃輕劃過頸側，傷及皮肉，立時見血。

前後逼命的人再度困住他，想抵抗，卻已力不從心，他的體力到達極限了，腹部傷口竄血更兇，劇烈的抽疼及無力感，令他再無法動彈，冷汗，也沁溼了衣物。

「再一刀，就要了結你的殘命！」

吆喝，尖銳高昂，雙刀齊出，雙姬合舞，一刀，貫穿洛子商腹部，另一刀，由背脊刺穿至前，痛苦低吟一聲，真氣灌入體內會散，赤紅鮮血，猛自洛子商口中泉湧而出。

「不！」驚見這一幕，白衣劍少痛極呼喊，但，縱使他劍藝如何高超，依然闖不過重重人海，整顆心彷彿也遭人貫穿一般，絞疼不已。

緩抬起頭，他漸漸感覺自身體溫的冰涼，朦朧的眼，將近掩下。

模糊的雙眸輕輕掃過那雪色人影，喚回他散去神智，他告訴自己，即使要死，他不能拖累白衣，即使要死，他都必須做最後一搏！

凝聚迷濛視線，洛子商鬆手任劍落地，隨即雙掌之間運行全身僅剩內力，由點點光芒聚集成一光團，招式未出，但那無形的強大壓力，讓妖后權妃真氣頓窒礙難行，不禁心頭一涼。

「秋風‧怒火！」

雙掌一張，有如烈焰般狂風前後疾掃，慢了一步閃避，權妃與妖后雙雙重招飛出，前者，當場斃命，後者，武功盡失，而祅政刀應聲斷裂，殘留半截於洛子商體內。

「師父，徒兒...沒有辜負你的期望...。」渾身精氣盡使，終於力盡，洛子商緩緩闔下眼簾，仰倒落地。

「洛子商！」回頭一見，闇蹤亦急呼出聲，若再纏鬥，洛子商恐將命喪此地，為今之計，就剩雙劍合一了：「白衣，快，合併！」

「魔流劍‧風之痕！」異口同聲，揮掃劍氣如虹，緊接哀嚎聲此起彼落，鮮血會濺，眾士兵倒散在地。

藉此空檔，白衣劍少急奔到氣息虛弱的洛子商身旁，攙扶起他急急往妖刀界大門奔離，闇蹤隨後護行。

一片的沙漠，白雪覆蓋，雪地之上寸步難行，對氣力盡失的洛子商實乃一大折磨，更加耗損他的元氣，雙足，就快無法提起。

「唔...。」身體不堪負荷，陷落雪中的足無力抽離，身子癱倒，洛子商側倚在白衣劍少肩頭。

「你們先走，追兵若到由我善後。」寒風不停，話語聽來有些含糊不清，拂面的雪，有如針般刺人。

點頭回應，攙住洛子商，白衣劍少繼續冒雪前進。

風速前行之中，霜雪愈寒冷，吹拂過傷口，將傷口流出血液凝結成冰，寒凍的冰冷之氣由傷處竄入體內，遍佈會肢百骸，寒顫，那虛弱的人，體溫已如雪般冰冷。

疾行一段路程，漸感不支，腳步，慢了。

瞬間，一物品自腰間脫開落下，被風霜掩蓋。

「不...等等...。」弱如細絲的語調，洛子商退開白衣劍少的攙扶，轉身往回。

走出未到三步，虛軟無力的撲倒，掌，握住了那掉落的埋沒雪裡的金色髮簪，徐徐抽回，依在心口。

雙眼蓋下，倒地的人沒有再站起。

「子商，求你，站起身來。」含淚，手握上洛子商腰桿，想拉起他，他卻怎麼也站不起身。

「白衣...我無力再行走了。」緩睜開眼眸，微啟慘白的唇，淺淺說著。

似是接受了事實，白衣劍少坐落雪地，支起他的身軀，捧起後頸依靠在自己的臂彎上，隱含的淚，盈出眼眶。

「替我...抽出它...。」移動的軀體牽引腹中半截殘刃絞疼，洛子商難耐痛楚。

伸手握住刀背，抽出，身子因痛微微顫慄，一道鮮血如注濺灑，染紅遍地蒼白，也染紅了雪色人兒衣衫。

輕拭去愛人嘴角血痕，白衣劍少下愕抵放他的額上，輕撫著他冰冷的頰，闔眼，緊鎖的眉，如訴他的痛：「若不是我，一切不會演變至此，悅蘭芳更不會死，錯全在我，錯在我介入你們，妄想擁有屬於我的愛。」

「不是的，錯的是我，錯在我無法給你們幸福，白衣，莫再自責了，我的心已痛過多次，你要我再為你而痛嗎？」心疼的，他也伸手撫上人兒臉頰。

「子商...。」覆上他的掌背施力握緊，明亮的眼眸，水霧迷濛。

「白衣，你知道嗎？我作過一場夢，夢見我們在一起，那樣的夢，好甜，一如我曾努力想追求的那般，但，當我醒來，這場夢斷了，一切，也跟著斷了...。」

言止，洛子商一陣猛咳，重創的腑臟出血，湧流出口，只能不斷為洛子商拭去血痕，他好恨，恨自己的無能為力，眼看著愛人步步向死亡陷落。

起伏的胸逐漸微弱，洛子商用盡最後一口氣，扯出一絲淺笑：「不介意和我吻別吧...。」

極酸楚的笑漾開，白衣劍少緩緩低頭覆上他毫無溫度的唇，同時，淚也如斷線珍珠，滾落。

顫抖的退開唇，而攬著的人，已沒有一絲動靜，緊掩的簾不再掀起，他的心，隨之碎開。

一道心力交瘁的人影迅速而至，奪過那靜無聲息冰涼的人，白衣劍少茫然無神的站起身。

「商兒？商兒啊！~~」痛心的震天長嘯，深深撼動人心。

失去控制的強大真氣由憶秋年身上狂散而出，揚起一地染血雪花飛散滿天，捲動寒風更冽，閉上雙眸，白衣劍少完全不閃躲這瘋狂會散的勁流。

勁流狠擊，震飛輕盈的人兒，再狠跌落地，嘔血。

「為商兒償命來！」聚氣於指，痛心怒極的人使出奪命一擊。

即時來至白衣劍少身前，風之痕挺身擋下這一招，渾厚可怕的劍氣透身，濺血，他亦因此倒退數步。

「滾開！擋者，一律陪葬！」誓為徒報仇，激憤瘋狂的憶秋年彷彿不識眼前人般，殺氣騰騰。

「我有責任為他擔下。」一貫無起伏的音調，後方，趕來的闇蹤攙起倒地人兒。

「若非他一劍，商兒不致不敵致死，你還要護短？一而再再而三阻我，攔我，每每皆只顧及你自己，風之痕，為何你如此自私！」怒喝，掌氣再聚於掌，威力比方才更強一分，耀眼光華閃爍。

「殺了他沒有意義，洛子商不會復活。」

寒冰似的口吻，激發憶秋年長年埋藏的憤恨盈滿，失去理智，他憤力往風之痕胸膛怒贊出掌，鮮血頓時溢出風之痕嘴角，欺身上前，憶秋年狠狠使勁掐住眼前人的頸：「我殺了你！」

自覺虧欠，風之痕不作反抗，緊掐的力道阻絕空氣，臉色，慘淡轉青，擰眉，他只是闔上雙眸。

片刻，緊掐的手徐徐鬆開，淒淒笑著，憶秋年跪落雪地之上：「哈哈哈哈...下不了手...對此冷血無心的人，我竟下不了手！」

把洛子商抱入懷，他失意的喃喃自語：「商兒，對不起，為師不能替你報仇...。」

抑忍胸內真氣翻攪疼痛，白衣劍少脫離闇蹤懷抱搖擺站起，往洛子商走去，他想再看一眼，再好好看一眼他的面容，即使他已不會做出任何回覆...

「禍首，不要靠近！」遠離他的近身，憶秋年加重攬緊懷中冰冷的軀體。

心，好痛，雙眉愁澀的糾結，為什麼，為什麼至死，我都無法如願與你一起...

前行的人兒止步傾倒，伸手，卻無法觸及心愛的人，他放棄了，掩下簾，靜靜伏在雪地。

看著如此的他，闇蹤的心，泛酸。

腦海，一道念頭閃過，他知道有個方法，也是唯一的方法，讓他和洛子商能夠永遠相守，掀開雙眸，人兒嘴角牽起令人為之揪心的悽楚一笑：「子商，再也沒有人能拆散我們了，我們永遠在一起...。」

猛然提手，金色的髮簪，刺入心窩。
「白衣！」未料他有此會，闇蹤震驚，上前抱住人兒，怵目驚心的艷紅不住竄流。

「闇蹤，對不起，也謝謝你...。」悽楚的笑容漸漸褪去，人兒羽簾輕掩，倒倚在他胸膛。

細微的心跳，一聲聲的，響在闇蹤耳邊，愈漸微弱，最後，終止。

剎那，時間似停頓了，雪花，覆在靜止的五人身上，冷冽的風，還在吹著，吹出濃濃悲淒，吹出濃濃的哀傷，心是痛或麻木，已分不清了...

領眾趕到，一見眼前景象，屈世途眾人步伐乍停，深深受這樣的哀淒氣氛感染，心頭，莫名沉重。

許久，方才自茫然空洞中回神，放下懷中人兒，闇蹤連身站起，背對：「....讓他與洛子商一同下葬吧...。」

「今日起，我魔劍道與妖刀界再無關係，亦不會兵犯中原。」平穩的音率，隱藏心痛，語盡，黑色人影往風雪中走去，踏上回歸之路，背影消逝。

風波平息了，造成的痛，卻無法彌平，眾人無聲的散去，心中，無盡感嘆...

屈身將白衣劍少橫抱，風之痕一語不發，凝望那跪地同樣無語的他，冷風霜雪不止，這般景象，引人傷感...

玉籬園，同樣的景，同樣的物，人事，卻皆非...
環顧屋裡一切，甚感心頭酸楚，不經意，望見那木櫃上的木盒，走近取下，打開，見其中物品，眼色，又轉黯然。

拿出它，緩慢的左右搖動敲響，每敲響一下鈴鼓，心，便一痛...

『師父，替我修補好它。』童稚的聲音如是說道，由遠走近。

停下手邊正忙的工作，憶秋年回頭接過，看看手中破損鈴鼓，一會：『破了再買就好，為這等雞毛蒜皮小事打斷我，有沒有搞錯？害我菜都煮焦了。』

說完，作勢要拋開。

『不行！』沒料洛子商格外激動的奪回，嚇了他一跳。
不過就是壞掉的搖鈴鼓，這小子，認真的跟什麼似的：『為什麼不行？壞掉買新的啊。』

『我...。』話說不出口，他不好意思說出原因，這是師父第一個買給他的童玩，對他來說，意義重大。

一副愛說不說的，是捨不得那玩意兒吧！也罷，就別刁難他了：『好好好~我替你修便是。』

伸手取過插入腰帶，憶秋年回頭繼續煮菜。

『不能丟掉喔。』洛子商不放心的重申。

『知道啦！不丟，來，把這碟菜拿到桌上去。』說著，把碟子遞給洛子商。

『謝謝師父。』

他那清新俊朗的笑容，再也不能見到了，想到此，不禁望向床上那靜臥的他，更感空虛落寞...

突然，一紙捲自搖鈴鼓內掉出，飄落在地，是何用意呢？

屈身，憶秋年拾起它。

是洛子商的筆跡，見內容：「見到這封信，或許徒兒已不在人世了，沒能與您辭別一聲`請您原諒，師父，在世之時，徒兒一直有個願望，今無法再見您，只有在此，一償心願... 爹，恕孩兒不孝，養會之恩，來世再報...子商遺筆。」

施力捏緊的手，顫抖，握皺了手中紙條，以手掩面，終於禁不住老淚縱橫：「商兒...孩子啊...。」

看著他，風之痕依然沉默。

握緊頸上所戴那洛子商贈與他的幸運符，脫手鬆開紙條讓它飄飛落下，淚水，更甚。

抬眼，望看床上的他，憶秋年久久不能自己。

時過良久，他走近床邊，把搖鈴鼓放入洛子商掌中，再提起他另一手，與身旁一樣冰冷的雪色人兒的手，相握。

徐步出屋外，放下心中不捨，指氣即出，零星火點，逐漸延燒開來，雙眸，仍定視著屋內臥床上的人，直至大火將之完全的吞噬，再無法看見。
近在咫尺的火焰，狂燃，但他感受不到那熱燙溫度，心，始終如冰凍結的冷。

「憶秋年...」見他的傷而不忍，風之痕試圖想說些安慰話語。

憶秋年卻搖頭，阻斷他的話：「多說無用，不需要了。」

噤聲，風之痕有些無所適從，他從未看過這樣拒絕自己的他。

「洛子商既死，我已無心，無心的人不能怨恨，一切情仇恩怨隨他的死亡就此掩埋，從此，你我既非敵，亦非友。」

不去看風之痕眼中難解的情緒，闔上眸，憶秋年與他錯身，走開。

擦身而過的那刻，風之痕能感覺他的心，痛了，而自己的心，也痛了。

愛你嗎？不可否認的，我依然愛你，愛你如痴，愛你如醉，但，太多的痛，太多的苦，太多的犧牲，如今，我已遍體鱗傷，而親情的逝去，令我再無勇氣，再無力氣去追求，去承受你所施予的傷痛...

愛你嗎？不可否認的，發現了我愛你，傾心愛你，全意愛你，然而，這份遲來的愛，造就太多創痛，太多傷害，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諒，因為我的不知珍惜，因為我的一再冷淡以對，只有與這份真愛，擦身錯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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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葉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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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樓發表於: 2008-08-13 15:4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呼~終於貼完。
本文是阿時高中的時候偶然碰到這篇作者的。
那時候的阿時還沒有接觸過所謂的BL文章，不過心中對布布一直很有大愛^^
當作者說他有寫文的時候，我先是驚訝！後來跟他借閱了手稿來看。
當時正從後半下筆~
最痛的是佾雲的死~在作者的筆下，我深深的被洛子商的回憶一次次刺傷。
最心酸的是憶秋年跟洛子商之間的親情羈絆。
洛子商對每一個情人都付出過他的愛，每個人的份量都是相等的‧‧這點在作者的筆下，讓我覺得很了不起^^
尤其，在阿時看過手稿之後，我落淚了。
還記得當時用光了一包抽取式||
能夠深入每一個角色的特點，並且寫出，都是阿時需要學習的地方。
(雖然那傢伙每晚上課總是一付睡眼惺忪的模樣‧‧)
不過本文也有許多有趣的地方，像是憶秋年跟風之痕親熱的場面被撞見、白衣被奪吻、跟憶秋年耍性子的洛子商，
也不會只是個沉重的文^^
希望大家看完文章也能跟我有一樣的心情，愛這篇文，也記住這位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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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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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 夢斷21。

── 夢斷22。

── 夢斷23、24。

── 夢斷25、26。

── 夢斷27、28。

── 夢斷29~31最終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