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1.30 【魚鱗】陌生人試閱+預售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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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方唱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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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4)

樓主發表於: 2020-01-30 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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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0 【魚鱗】陌生人試閱+預售連結

01

撲通！

拉麵落回碗裡的水花濺到了桌子上，北冥封宇瞪著手機，看著那個已經三年沒有顯示在螢幕上的名字，”欲星移”三個字伴隨著手機震動變化出無數模糊的殘影，像是他的心一般震動不停。

天啊，該死的三年耶，北冥封宇拿著手機想著，也許他該讓這個混蛋等上三分鐘？

結果鈴響第三聲他就接起來了，小心翼翼的喂了一聲。

「北冥封宇，是我。」那邊傳來熟悉中帶點陌生的清朗聲音，北冥封宇在那人的聲音裡面也聽出了猶豫和某種不確定的語氣，應該是想判讀他現在的心情。

「嗯，我知道，你打給我有什麼事情嗎？」北冥封宇盡量平靜而溫和的回答他，這不難，就算他們曾經親密無間，該死的三年早就改變了一切。

「我明天晚上九點會到機場，你可以來接我嗎？」

憑甚麼我要去接你個混蛋？北冥封宇心想，但是罵人的話也只是想想而已，他是很教養的。

大約是感應到他的心聲，電話那頭頓了頓，又補上一句，「希望你有空，我很想見到你。」

北冥封宇滯住呼吸，心跳瞬間錯拍。

喔，想想這該死的三年！他掐了一下自己大腿，拿出對待客戶的專業態度，爽朗的道：「說什麼話，我當然有空去接我的老朋友！」

這次換電話那頭的人沉默很久，北冥封宇就自顧自地說道，「那你下機再跟我聯絡，明天晚上見。」

沒等那邊回話，他果斷的掐掉了電話，盯著桌上本來還熱騰騰的拉麵，直到熱氣散去，才慢慢的吃完泡軟的麵條。

再過二十四小時就要見面，欲星移和他的關係該怎麼定義呢？他準備求婚的戒指還放在床頭上，但是他們已經和平分手啦。

好朋友？重要的人？這些都可以是吧，但不會是戀人，也從不是戀人。
從頭到尾，他們都只是好到能上床的，好朋友。

*
*

北冥封宇隔天早上頂著黑眼圈到他任職的公司裡，他的特助午硨磲立刻奉上雙倍特濃的黑咖啡。

「謝謝，稍等一下。」北冥封宇接過咖啡，一口灌下半杯，然後從口袋中摸出車鑰匙丟給特助，「午硨磲，你幫我車開去給汽車廠檢查一下，空調怪怪的。」

「經理，您今天怎麼開車來上班？」

午硨磲有些意外，因為他知道比起開車上班，自家老闆更喜歡坐地鐵，與其說是超級大財團董事的長子，北冥封宇表現得更像是平民階級努力爬上來的菁英白領，單身工作狂。

北冥家的大少爺為什麼畢業之後沒有留在家族的企業裡而是獨立在外工作，真實原因至今是個謎，不過如果夠熟的人去問他，北冥封宇就會這樣回答，帶著自信與傲氣。

「比起接手老爸的公司，我更願意自己去打下江山，那個頑固的臭老頭！」

而對於忽然叛逆的長子、北冥家主似乎轉性了，什麼也沒有說，甚至連檯面下的風吹草動都沒有，大家都在想老家主是不是中邪了。

北冥封宇嘆口氣，鬆了鬆領帶，「朋友回國，晚上要去接機。」

「經理，那麼今晚的員工餐敘要幫您排在機場附近的商圈嗎？今天的餐會地點和機場是反方向，如果從餐廳過去的話會有一段距離。」午硨磲非常貼心的問道，啊，他真不愧是總經理的貼心小棉襖，時時不忘為總經理分勞解憂。

「現在改餐廳，你能訂到那附近高檔餐廳的位置嗎？定到就讓你們削我一頓。」北冥封宇笑罵道，機場周邊商圈的餐廳相對高檔昂貴，今天的犒賞餐敘可是要他請客全部門呢！

雖然午硨磲說的話不無道理，機場和公司還有原先的聚餐餐廳基本是一個等腰三角形分佈，從餐廳開過去的話，遇上塞車肯定要花上一個小時，但是那段路基本就沒有不塞車的時候！

「可以可以！」午硨磲拍胸保證，「那我去處理啦！」

「別忘了我的車，晚餐前修好。」北冥封宇在特助興奮的撞破玻璃門衝出去前叮嚀道，然後偷偷的看了看自己的皮夾，確定有帶上信用卡，卻不小心將咖啡灑在桌面上的雜誌上，深濃的暗褐色液體暈染開來，雜誌封面的人物臉孔隨著污痕慢慢地擴散而變得扭曲，在衛生紙抹過之後變的晦暗不明。

沒救了。

北冥封宇皺起眉，小心翼翼的將整本雜誌連著咖啡一同丟進垃圾桶裡。

*

晚上八點左右，一間熱熱鬧鬧的美式餐廳裡，北冥封宇一邊吃著薯條和員工談笑著，有人已經灌酒灌到桌子下面去了，但是他有很好的理由推酒，所以只淺酌了幾杯低度調酒；一邊看著手錶，他的車子空調真的有問題，修起來花了點時間，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回到他手上。

從飲料吧檯跑回來的午硨磲臉上還沾著番茄醬，把鑰匙還給他，「經理，你的車修車場的人修好了，可是他們找不到車位，所以將車子停在附近的公立三號停車場，要我去幫你開過來嗎？」

「不用，你喝了不少酒吧？我自己走過去就好。」北冥封宇接過車鑰匙。

「可是要去停車場要穿過大公園，裡面的照明不知道夠不夠亮。」午硨磲有些擔心看著北冥封宇藍晶似的眸子，老闆的眼睛以前受過傷，在昏暗的地方左眼是看不清楚的，一個人走夜路有點危險呢。

「哈，不用擔心啦，主要路線裡還是有路燈的。」北冥封宇還是婉拒了午硨磲的陪同，提起輕便的隨身公事包，「今天是犒賞你們的餐會，好好吃好好玩，不過你回去前還是幫我注意所有人的安全，別讓醉鬼摸到方向盤。」

「知道了。」午硨磲應道。

空氣中飄散著雨後的濕潤氣息，夜晚的公園確實不如外面車水馬龍的街道上明亮，被喬木和灌木吸收了聲音，四周一下子安靜下來，彷如正要走入另外一個世界般，樹影隨風搖晃，沙沙作響。

直到北冥封宇從入口踏進主要步道差點被一個練直排輪的少年撞上才回過神來，而那少年沒有絲毫減速，只是遙遙大喊，「對~不~起~」

北冥封宇吐了口氣，並未放在心上，他必須快點穿過整座公園，其中還要過一座橋才能到達對面的停車場。時間已經逼近九點了，就算這裡離機場很近可能也必須讓欲星移等了，還是先發個訊息告知吧，免得他擔心……

北冥封宇盯著拿出來的手機，彷彿和那台機子有著深仇大恨的緊捏著，何必報備？自己有那個義務嗎？他憤憤地將手機塞回西裝口袋裡。

公園的昏暗確實讓北冥封宇放慢了腳步，不過這只是他的習慣而已，並非看不清楚。

不遠可以看見白色的鋼索吊橋就在眼前，河濱的步道似乎正在施工中，被鐵皮和鋼架圍起來，一排路燈卻照常亮著，河面倒映出冷然的銀色波紋。

風吹過鷹架的紗網，灰霧的布料在光影中飄盪，像是鬼魂。

北冥封宇就是在此時聽到層層疊疊的鷹架和鐵皮後面發出壓抑的聲響，帶著曖昧的喘息聲和笑聲，他加緊腳步想趕緊越過那尷尬的地方，免得打擾人家，卻在幾步之後聽到一道微小的風聲、詭異的悶哼聲和潑水聲，他轉過頭的時候，重物同時落地，一隻手出現在他的視線裡，風吹起的灰色紗網上被噴濺大片的汙漬，像是早上被咖啡污染的雜誌。

北冥封宇差點喊出聲來，他反手摀住自己的嘴，看著那隻還在不停顫動的手緩緩地被鐵皮後方的不明力量拖進陰影裡面，有人發出破風箱般的聲音喘著嘶喊著，試圖爬行逃離。

北冥封宇腦中一片空白，僅存的理智命令他自己悄悄的，悄悄的離開危險的地方，要去報警……一步、兩步、三步。

嗡~嗡~嗡，手機的震動聲打破寂靜，北冥封宇和陰影中潛伏的人同時嚇了一跳，一把撈出手機，北冥封宇拔腿就跑，並試圖在不看手機的情況下接通電話。

身後傳來了啪噠趴噠的腳步聲，那人追上了橋面，速度很快。

手機傳來接通的震動聲，北冥封宇心裡一喜，下一秒卻被地面不顯眼的突起絆倒了，手機和公事包都摔出去，北冥封宇只來得及確定手機螢幕亮著，一個回頭就架住了歹徒朝他揮來的刀子，對方似乎訝異了一秒，隨即直接另一隻抓住了他衣領，兩個人角力了起來。

手機傳來細微的聲音，雖然模糊，但是北冥封宇知道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他趁機大喊。

「公立三號停車場旁的公園橋上，快報警！殺人……」

聽到北冥封宇大喊，那個歹徒的力氣忽然變得很大，絞緊了他的衣領，壓迫著他的喉嚨發不出聲，北冥封宇用力地抬起還能挪動的右腳，用硬底皮鞋踹那人的膝蓋，踩那人的腳趾，接著他要這人斷子絕孫。

對方吃痛放手，北冥封宇立刻手撐地打算退開卻被對方一腿掃倒，撞上了欄杆，可怕的暈眩感伴隨著頭部受到衝擊而浮上。

眼前刀光一閃，北冥封宇反射性的抬手護住頭臉，冰涼的利刃割開了西裝，在左手臂上劃下了蜿蜒的傷痕。

然後他被抓住了頭髮又往鐵欄杆上撞了一次，鐵驌味在嘴裡擴散開來，疼痛如碎玻璃一般插入他的感知，北冥封宇滑落在地上，停止了頑強的反抗。

那人蹲下來準備割開他的喉嚨時，猛然睜開眼的北冥封宇抓住了那人持刀的手腕，然後一手往那人的頭臉打去，順手扯下了他的頭罩。

然後他感覺到自己被壓上欄杆，騰空而起，因為抓不住任何東西而墜落，在他落進水裡之前，只能看到那人露出橋面的臉孔，慢慢地被黑暗的污痕染成斑駁的色塊，隨即那些黑斑連成一片黑暗。

北冥封宇是在冰冷的河水裡恢復意識的，湍急的水流從上游順流而下洶湧而來，將他推往遠方。然後有人跳進水裡將他拖上岸，那是一張年輕的臉孔，是那個差點撞到他的溜冰鞋少年，四周都是幢幢的黑影，他嗆出河水後，再看，少年的臉也被奇怪的色塊斑駁了。

像是早上那份被咖啡汙染雜誌一樣，北冥封宇再也認不出那是誰的臉孔了。

早知道，就不要答應欲星移要去接他了……

*

搭乘130航線往南美班機的旅客，請至25號門登機…搭乘130航線……

「你還在生氣嗎？」

「沒有。」只是很難過。

沉默。

「那我走了。」

「星移……」北冥封宇握了握口袋裡的盒子，將原本要說的台詞換掉，「這裡永遠都是你的故鄉，要回來。」

他知道對方鬆了一大口氣，他知道，所以沒有將那顆手錶掏出來是對的，就算那是一個準備多時告白用的禮物。

那個鬆了一口氣的混蛋說，「我會的。」

02

「北冥封宇？北冥封宇！」

濕漉漉的橋面上，有人撿起了落入河中的那人所掉的手機與公事包，切掉了通話，看著欲星移三個字慢慢的消失在螢幕上。

遠遠的，傳來了警笛聲。

有人報警了嗎？

晃了晃公事包，聽見了鑰匙琳瑯作響的聲音，在皮夾裡找到的住址宣告了接下來的行程。

上弦月在夜幕勾起，像是一抹蒼白的笑容。

*

好冷，空調中吹出的冷氣夾雜著消毒水的氣味在空氣中散發著，是醫院嗎？

北冥封宇聽見嗡嗡聲，有人在他的床前竊竊私語，女音慍怒，男聲平穩，都很耳熟，應該是熟悉的人，而他在醫院裡……

無數的念頭伴隨著感知緩緩升起。

北冥封宇睜開眼睛，病床前的兩人同時望向他，女子穿著一套美麗的淡紫套裝，男人穿著一件銀灰色的高領毛衣，北冥封宇眨眨眼睛，努力在腦袋不時抽痛的干擾下看清他們的臉。

這兩個人，是誰？

「阿宇，你醒了！」女子語氣非常欣喜，伸手過來卻被北冥封宇抬手擋住，那雙藍色眼睛盛滿了不確定和對陌生人的警戒。

「妳是誰？」北冥封宇問道。

空氣瞬間靜止。

「我、我是你姐啊，都已經這樣了還想開什麼玩笑！」北冥玲姬愣了一秒之後向前扭住了自家弟弟的臉頰，非常氣惱。

「請先不要碰我。」忍著不適，北冥封宇又一次推開她的手，試圖辨識這個女子的臉孔，沒有用，只要他的焦點一消失，那張模糊的臉立刻變化成新的模樣，一旁安靜站立的男子看上去也是如此。

所以不是他們的問題，是我？北冥封宇不可置信地想著。

女子愣住了，退開了兩步，無措的半舉著手。

北冥封宇踉蹌下床，忽然感覺到手臂傳來撕裂的疼痛，才意識到自己受傷了，不過那並沒有讓恐慌的他鎮定下來，他瞪退了那個起來想要扶他一把的男子，微跛的跑進廁所裡，看著據說是他自己的臉孔，那張全然陌生的臉孔驚恐的回望著他，北冥封宇只覺得手掌下的鏡面冰涼刺骨。

這是他的臉嗎？

恐慌到達臨界值時，北冥封宇一拳打碎了鏡面玻璃，醫院裡的浴室沒有太多東西可以砸，但是他需要發洩掉自己的恐慌，他可以大聲尖叫或者是破口大罵，但是，沒用……如果眼前的一切還是那樣的話，怎麼做也沒有用的……

結果打破了玻璃之後，北冥封宇呆住了，反倒是外面的人聽到聲響跑進來，看到鮮血淋漓的拳頭和破裂的鏡面之後立刻將他半扯半抱帶出浴室。

被人直接抱在懷裡，熟悉的氣味一下子朝北冥封宇包覆過來，聞起來像薄荷又像天空，銀色的髮絲拂過臉，微微發癢。

北冥封宇不敢去看對方的臉，只是閉上眼睛去感覺，下意識的用手刷過對方的鬢角，指尖從眉眼滑落下頷，抱住他的那人整個僵硬了起來。

「你是欲星移……」北冥封宇喃喃的說，閉上眼睛，不要去看，就什麼感覺都對了。

然後他感覺到半抱住他的手緩緩的縮回去，沉沉的聲音在耳畔輕聲應道，「是我。」

聽出欲星移的聲音似乎有點尷尬，北冥封宇張開眼睛退開幾步，朝一旁不停咳嗽的姐姐張開手，北冥玲姬立刻投入弟弟的懷裡。

北冥封宇環著姊姊柔軟芳香的嬌小身軀，用眼睛以外的感官去確認，頭頂只到他下巴的高度、氣味，身上的套裝是母親最喜歡的那件……

北冥玲姬忍住眼淚，輕拍著弟弟的背脊，嗓音一如往常的溫柔，「沒事了，沒事了。」

北冥封宇鎮定下來，他閉上眼睛，假裝自己是盲人一樣地躺回床上，在醫生走過來為他做檢查時的要求下才睜開眼，他不敢看任何人的臉孔，視力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但是無法解讀映入眼裡的任何面孔。

經過反覆的測試與檢查之後，醫生宣判他患了臉孔失讀症，在橋上與人扭打時造成的腦部損傷讓北冥封宇成了看得見的盲人。

但是這並不影響日常生活，所以醫生還是宣佈北冥封宇可以出院，回家觀察。

*

拿起了床頭櫃上的相框，細細端詳裡頭兩個年輕人的合照，最後打開了放在照片前的絨布盒子，裡面躺了一塊手錶，看得出購買人卓越的品味和財力。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遮掩住了臥房外越來越小的漏氣聲音和細微水聲。

*

「奇怪，小午沒有接電話。」北冥玲姬按著手機，語氣有些困惑，「我剛剛讓他去給你整理出院的衣服，他有回我訊息啊，怎麼還沒有來。」

「可能是被公司裡的事情絆住了吧，畢竟我今天沒有去上班。」北冥封宇轉過頭來，皺眉看著塑膠袋裡自己原先的衣物，染了血又泡過河水，應該是不能穿了，「算了，先穿這身病號服回去換，之後再拿回來還吧。」

「你可以穿我的，我有帶行李。」欲星移忽然說道，「需要嗎？」

「那就麻煩了。」北冥封宇點頭，伸手想接卻扯到傷口，疼得齜牙，「嘶，可能真的要麻煩你了。」

「嗯。」從北冥封宇醒來之後一直都很沉默的欲星移打開了自己的行李。

「那我去辦出院，等等開車送你回家。」玲姬率先一步走出病房，離開前還瞪了欲星移一眼，嘴裡嘖一聲，頗有敢欺負我弟弟就要你好看的氣勢。

北冥封宇單手解著衣結，毫無羞澀感的單手甩掉了那件病人服，露出了線條流暢的上身，語氣輕鬆的閒話家常，「你還是有本事把襯衫摺的像是一疊紙一樣。」

「折的時候在裡面放片紙板就可以折好了。」欲星移找了一件襯衫，這是最方便北冥封宇穿的上衣了，他不必折動自己的傷手。

北冥封宇抬著受傷的手，讓欲星移小心翼翼的幫他套過袖口，對方帶著專注而認真的態度在幫他穿衣服，北冥封宇想要將很久沒見過的人看得更仔細一些，卻發現欲星移的五官在融化，他連忙閉上眼，不敢再看。

再看下去，他就會知道空氣中的溫情默默全是假像。

這個人從來沒有用三年的時光來拒絕他，也從來沒有離開過。

傷口刺痛了起來，提醒北冥封宇昨晚的事情。

「是你將我送到醫院的？」北冥封宇想起他前日跟欲星移說好的約定，所以欲星移下飛機之後立刻打給他了，就是時機不太美妙。

「是我報的警，我聽到了打鬥聲，員警趕過去時剛好有個孩子把你從水裡撈上來，於是他們便送你去醫院。」欲星移幫北冥封宇扣完扣子，對方很自然的就從他手邊接過長褲換掉，他便看著北冥封宇的臉，「所以發生了什麼事情？我聽到你在喊，但是雜訊很多。」

「我看到殺人現場，跟謀殺犯打起來了，差點被滅口。」北冥封宇沒有看著欲星移的臉，但是他的指尖準確地摸到欲星移的眉心，啊，皺眉了。

「遇到這種事情又不能怪你，只是我運氣不好。」他安撫道。

欲星移退開幾步，上下打量了一下北冥封宇，「我認為員警一點都不可靠，你應該讓家裡派人來保護你，比較安全。」

「玲姬沒有跟你說嗎？我脫離了北冥家。」北冥封宇平靜的回答道，語氣甚至聽上去十分輕鬆快意，「那家人現在和我沒有太大的關係，再說說我的安全好了，星移，這不是有你在嘛？雖然我遇到襲擊不是你的錯，但是我認為你多少必須負起責任，是不是？」

欲星移看著對方走到自己的行李邊開始翻找，忍不住又皺起眉來，「我回來是因為工作，總有我沒有辦法顧慮到你的時候。」

「那也沒有關係啊。」北冥封宇從行李袋中的暗層抽出一把槍來，他還是沒有看欲星移的臉，所以欲星移沒有辦法看到他的表情，只能聽到北冥封宇的聲音很溫和的說道，「我可以保護自己。」

如果你能，那為什麼你會躺在醫院？欲星移嚥下這句話，太像指責與質問，雖然北冥封宇現在看起來一副很好商量的樣子，但是多少可以感覺其中的僵硬的態度與小情緒，再說，他很清楚自己早就失去追問的資格。

「怎麼不說話，看來你的幽默感消失不少啊。」

北冥封宇俐落的拆開彈夾又組裝回去，在他的記憶裡，欲星移琥珀色的眼瞳深處總是藏著一抹狡獪的笑意，現在他卻不能去確定那雙眼是否還是如此，他在自己看向對方之前將視線收回。

「不談我的工作，走吧，先送你回家，其他再說吧。」欲星移把手槍拿走，再一次忍住想嘆氣的衝動，「你說的沒錯，有我在，你不需要用到這東西。」

*

直到回到了家門口，北冥封宇在自己藏備用鑰匙的地方摸了個空，他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不對勁，臉色一下刷白。

「星移，我的包和手機，員警後來有找到嗎？」邊這樣問，北冥封宇邊伸手去握住門把，輕輕地轉動，門吱呀一聲地開了。

欲星移皺眉往他身前一攔，將北冥封宇推到玲姬身邊，將門往內推開，一陣風從門縫裡竄出來，帶著淡淡的鐵銹味。

北冥玲姬摀住嘴，卻沒有憋住那一聲尖叫。

玄關的燈亮著，從客廳通往廚房的門口，似乎一望無際的黑暗裡躺著一雙腳，身軀完全被廚房的黑暗所吞噬，三個人腳邊，一雙皮鞋整整齊齊地擺在鞋櫃旁，說明客人很快就要離開這屋子。

不約而同的，他們都想到北冥玲姬方才在醫院裡說的話。

“我剛剛讓小午去給你整理出院的衣服……”

暗紅色的液體染滿了白磁磚的走道，像是有人打翻了一瓶紅酒。

「午硨磲！」北冥封宇頭皮一炸，立刻想衝進去，卻被欲星移拉住，反手俐落的門關上。

「大小姐，請你先報警。」欲星移將人死死的按在自己與牆角之間，扣住北冥封宇的下頷，盯著那雙驚惶的藍眼睛，沉聲喝道，「冷靜，封宇，如果你能保持冷靜，我就讓你進去。」

雖然他知道兇手還埋伏在裡面的可能性不大，躺在裡面的那個人，也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好。」北冥封宇鬆開欲星移的手腕，力氣大到留下發白的印痕。

欲星移這才再一次打開門，這次換他用力握著北冥封宇的手腕，沿路打開了所有燈光，確定沒有任何人躲在這套公寓的任何角落，才靠近了倒在地上的午硨磲……或者應該說，午硨磲的屍體，他的咽喉被人割開了一道巨大的裂口，像是一張歪斜的嘴，幾乎放光這個年輕人體內所有的鮮血，跟在他們身後的北冥玲姬腳一軟，跌坐在地上，遮住自己的眼睛，哭了起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對不起…對不起……」

北冥封宇全靠欲星移的支撐才有辦法站得穩，眼前全都是血紅色的一片片，那張年輕又陌生的臉孔他也認不出是不是午硨磲，但是他可以讀到那張面孔上殘留死亡前最驚恐的情緒。

一瞬間，彷彿他又跌落水中，只覺得窒息而無法呼吸，任憑恐懼的浪潮將他吞噬。

然後感覺到身邊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氣，他也跟著抬起頭，順著欲星移的視線看到廚房窗面的玻璃上被人用淋漓鮮血寫下一行觸目驚心的字眼。

很高興認識你，北冥封宇。

03

他們又報了警，又一次的讓警察封鎖現場，扶著哭到有些歇斯底里的玲姬，北冥封宇看上去憂傷而鎮定，欲星移代兩人處理所有的問題時，也保持的一如往常的風度翩翩，不過只要知情人就知道這三個人之間瀰漫的尷尬張力，分別是謀殺現場加上前任、前任還有其中一個前任的姊姊，紊劫刀接到消息趕來就是這麼一個修羅場面。他先匆匆的慰問了妻弟，將老婆換個胸膛安慰，然後才有空打量被玲姬罵了三年的”負心漢”：銀髮的男人一身可以拍雜誌封面的休閒裝束，站在夜色下眉宇沉靜如水，竟然可以與他那個氣宇不凡的妻弟不相上下，真真是……人模狗樣。（完全不知道自己把妻弟也一併給罵了= =）

紊劫刀做出了這樣判斷，畢竟枕頭風吹多了，他很隨便點個頭就取代了欲星移和警方的交涉，警方想要請明顯被變態殺人狂盯上的北冥封宇回局裡，方便保護。

負心漢不喜歡這個方案，這點倒是和紊劫刀不謀而合，正好他也不喜歡。

「人我帶回我家去，你們想保護被跟監的人就在外面待著，要是能抓到人給你們，要是進了我的地盤……就等嫌犯畏罪自殺結案吧。」紊劫刀冷笑了一聲，「你們抓不到壞人，就想把無辜的人關在籠子守著，我弟弟又不是捕鼠籠的餌，你最好搞清楚到底誰才是罪犯。」

刑警小隊長看到這人眉頭一皺，一個變態殺人狂居然引來了這座城市的地頭蛇？鰭鱗會最大的堂主他不可能不認識，而且也得罪不起，小隊長是個聰明人，做出了讓步，讓紊劫刀大搖大擺的帶走了一家子外加一個前任又好像不是。

玲姬蜷縮在副駕上，她曾是北冥家的千金，身為北冥老爺子唯一的女兒倒也順風順水的長大了，唯一大鬧過的一次也就是在弟弟的鼎力相助下，風風火火的就嫁了自己中意的男人。玲姬真的沒有想過一通無意的電話，會害死了一個無辜的年輕人，紊劫刀憐惜摸摸她的髮梢，啟動了車子。出發前，敏銳的鰭鱗會大老透過後視鏡捕捉到了一個畫面。

他妻弟望著窗外的微光，像是一尊比例完美的石膏像，而那個”人模狗樣花言巧語沒血沒淚沒心沒肝”的負心騙子則看著後座的另外一個人，隱藏在陰影中的眉宇看不出深淺。

然後銀髮的男人像是察覺到了紊劫刀的打量，褐眼戳了過來，眼神銳利如刃。

紊劫刀施施然的收回探視的眼神，決心回頭去調查一下妻子口中的負心漢大騙子，是叫……欲星移吧，他在這個男人身上聞到了血腥的危險和煙硝，那是混跡在比他蟄伏更深的黑暗裡才會沾染的氣息。

像他們這樣的人，對於光的渴望往往都會超脫自控，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去抓住些一些不該想要的東西。

紊劫刀看了一眼身旁睡去的妻子，心疼的嘆口氣，他的身後鰭鱗會的隨車不引人注目的跟了上來，保護著他們的堂主，結婚以前的紊劫刀從不帶隨扈。

*

北冥封宇在發呆，他任憑思緒沉溺在記憶裡，想起了兩個人第一次見面的事情。
悠揚的薩克風取代了車裡細微的風聲，優美的女聲唱起了深情迤麗的老歌，隨著輕快的鼓聲，彷彿就能舞池裡飛揚的裙擺，還有明亮華麗的水晶燈。

開始那只是一個不經意的調情，就像是一場宴會上的小點心，北冥封宇在酒精和費洛蒙的催化下和剛認識的欲星移共度一夜，一場堪稱完美的一夜情。

I wish a falling star could fall forever
And sparkle through the clouds and stormy weather

那是一個太過繁雜混亂的宴會，欲星移端著香檳，嘴邊噙著微笑，不動聲色的看著衣香鬢影的人群，今天他以一個亞洲國際旅遊公司的極限運動體驗、海洋冒險行程的導遊、策畫兼職教練的身份來參加，上述角色他當然隨時可以切換，駕輕就熟。
幹他這行的以上隨時都能提槍上陣，畢竟策劃一場北極看熊的活動不會比策劃一場保護兩國邊境和平的謀殺計劃來得要難的，他當然也可以玩跳傘、滑翔翼、高空彈跳、滑板、攀岩之類的，個人更喜歡海洋方面的，所以接了公司的海洋策劃。這位要價不斐、非常高級的導遊與他其它的同事只為權貴階級所服務。
所以，欲星移是真的為了活動才來參加這場宴會的，順便經營一下自己的表面身份。不是來宴會上殺人或者潛入宴會的古堡底下盜取生化機密的感覺真好，他可以專心享受這些美味的餐飲，例如香檳搭配魚子醬，嗯，真的是會舌尖上爆炸開的美味。

欲星移又啜了口香檳，高大修長的身材裹在一套剪裁合宜的深黑色西裝裡，搭配著銀質鑽石袖扣，與那頭銀髮相映成輝，讓人聯想到夜空的銀星，散發著耀眼而奪目的魅力。
這位宴會裡的生客吸引著不少人的目光，只是礙於這位英俊的客人顯然正享用著宴會上的美餐，那些美麗的女士們幽怨的心想：難道她們吸引力居然輸給了晚宴上的食物？比如那個可以一口吃下的藍莓小點心，盤子上就剩最後一個了。

兩個餐夾不約而同的在還沒有失禮前停下，欲星移看到一隻優雅得彷彿鋼琴家一般的手，象牙白的手指握在金色的餐夾上，難言的好看。

欲星移抬起頭來看著長桌對面的那個人，莫約二十五至三十之間的年紀，有雙堪比藍鑽的眼睛，讓欲星移想到陽光下波光瀲豔的海，這片刻失神讓對方比他快一步放下了餐夾，垂眸微笑的禮讓。

「我剛剛用過了，您請，這道點心真的非常美味。」

「看來我們對於吃食方面會有很多話聊。」欲星移放下餐夾，對露出疑惑神色的青年伸出了右手，「在下欲星移，幸會。」

「北冥封宇。」青年回握住他的手，真誠地說道：「很高興認識你。」

今晚的宴會不會無聊了。

*

車在紊劫刀的宅邸停下了，深夜的街道安靜無人，北冥封宇略低著頭，避免與人對上視線，連照鏡子都不敢——要是看到鏡中的人不是自己，他怕是要把自己活活嚇瘋。

他在心裡默默地嘆了口氣，心裡對這個前砲友的腹誹真是一言難盡，現在會陪著他，可能是將自己撞上殺人犯滅口的事情算在自己頭上了，他不記得欲星移有這種責任感。

果然他才剛在姊夫家裡安置好，下一秒那人就說，「既然封宇有你們照顧，那我該走了。」

本來還睡眼惺忪的北冥玲姬立刻進入戰鬥狀態，嬌小的她站在欲星移前面，像是一隻雪白蓬鬆的憤怒博美犬露出獠牙，人們通常會覺得可愛不是可怕，「我不照顧我弟弟誰來照顧？你嗎？哼！」

玲姬不愧為黑道的女人，說完後抬腳就想踹人膝蓋，欲星移倒是閃都沒閃。

「姊，帶我去客房吧，我累了。」北冥封宇攔住那高度可以殺人的細跟鞋，好聲好氣的把姊姊哄走了，留下紊劫刀和欲星移兩個尷尬的對看。

紊劫刀本來在放空思考著，為了哄老婆開心把人抓去灌水泥比較好，還是說讓手下的兒郎給負心漢長點教訓比較好，結果被玄關的安靜提醒了他現在住家外面估計圍著一圈警察，做甚麼都不方便，便收起滿肚子的黑道手段，黑社會擠出了文明人的微笑，「給你叫台車？」

欲星移提著行李箱，含蓄的點頭，「有勞。」

*

「你和那個傢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又復合了？」北冥玲姬拉著弟弟進客房，目光炯炯的逼問。

北冥封宇垂下眼，避免直視姊姊的臉孔，「沒，只是去給朋友接個機。」

而且他們也沒有在一起過，謝謝。

「去機場也能出事，你要不要去安個太歲？」玲姬抹抹臉，心疼的看著弟弟包紮著的左手，還有從出院就一直在避免與人直視的藍眼，她抱住了自己的兄弟，心疼地撫過他紫色的頭髮，北冥封宇溫順地閉上眼睛。

對不起……對不起，在你需要的時候總是不在你身邊……玲姬在心裡難過地想，其實她也沒有資格說欲星移，他們在北冥封宇最需要的時候總是不在他身邊，只是血脈相連的親人總是能輕易地被原諒。

「其實我們從沒有跟對方告白過，你知道，那種正常的交往流程。」北冥封宇輕聲說道，在這瘋狂驚險的一夜之後，他並無睡意，也許和姐姐談些別的能好一些，談一些塵封的回憶來轉移注意力。

北冥封宇這樣做確實有效果，玲姬立刻坐直身子，注意力完全被這個話題吸引了，因為在北冥封宇的情史裡面，這個欲星移絕對是他最神秘的一個交往對象，北冥封宇並不常提起他的事情。

北冥封宇衝著姐姐笑了笑，憔悴全被風流倜黨的笑容給掩蓋過去，「我們在商務宴會裡認識，最開始只是能夠上床的好朋友。」

玲姬張大眼睛，記憶裡乖巧的弟弟隨風而去，變成了會需要炮友的成熟男人。

她用力痛擊弟弟的背脊，真不愧是她的弟弟，有種！

*

不知不覺，他們從熱鬧的宴會轉移到飯店頂樓的酒吧，只供住客享用的絕佳的情調和昂貴的酒水金額都達成了各方面的品質提升。（此句意味不明）
【】

「所以，從幾萬英呎的高空往下跳是什麼感覺？」酒過三巡，北冥封宇臉頰染上了一點紅，不過他的眼神依然清明，此刻正對欲星移的極限運動職業好奇的問道。

欲星移手中握著冰涼的玻璃杯，回憶著最近一次的跳傘，大約是半年前？他得趕去某個連飛機都不能降落的地方，那麼大的機體降到一定高度就會被偵測，然後飛彈就會把你打下來了。

「很高。風非常的大，你從未如此近距離的接近過天空，然後你往下跳，整個世界都在你腳下展開，展露無遺。」

兩人不約而同眺望窗外，整座城市的燈火像是打翻了的珠寶盒，閃耀著璀璨迷人的光輝。

「比這裡還要高，還要美麗，我無法用言語為你描述，親身體會才知道看錄影根本只能淺嚐那種滋味。」欲星移揮揮手，讓服務生再上一盤小菜，「你該嘗試一次，實踐出真知。」

「聽起來需要莫大的勇氣。」

北冥封宇指尖玩著剛剛交換到的名片，笑容明亮並且躍躍欲試，真摯的眼神像是孩童發現了一個全新的挑戰，「可能還有足夠強大的誘因，才能讓人奮不顧身的往下跳。」
挑起眉，欲星移朝他攤開手，琥珀色的眼瞳閃過危險的金光，口吻蠱惑而讓人心跳，「跳下來，你就能擁有整個世界。」

也許是這個男人太過讓人迷醉了，當欲星移以酒駕為由邀他回房間時，北冥封宇並未拒絕，他很識趣的忘記了這間頂級飯店會有代駕服務。

北冥集團的太子爺醉了，但是沒那麼醉，今天這場宴會完全是無意義的應酬，他不能不給承辦人一個面子才來的，遇到欲星移完全是意料之外。

一個意料之外的驚喜。

他們像是相識多年的老友一樣相談，卻又無法忽視彼此的吸引力，他喜歡欲星移無意間透露出來的從容，還有當他在談論那些旅行與驚險的體驗時臉上迸發的光彩。

欲星移有著像是遙遊天際的海鷗那般自由自在的靈魂，不得不說，那非常的吸引著北冥封宇，太多太多事情綑綁著他了，他大學畢業就進入家裡的公司，搭上飛往各地的班機全是為了公事，而他必須做到最好，而正是這份責任，帶給他優渥於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人的生活，所以這是以生俱來的責任，容不得人說不。

回過神，北冥封宇已經待在人家房裡，而且肯定是這間飯店風景最好的房間之一，雲海漂浮在陽台之外，而欲星移正拿出迷你吧裡的酒，似乎不介意他們繼續聊天，好像他們總是有說不完的話，又或者是他在展現著紳士風度。

「還喝呀？我以為，我們要繼續聊你的工作，我很喜歡。」北冥封宇微笑了起來，接過了欲星移遞過來的水晶小杯，琥珀色的液體帶著甘醇的香氣，瓊漿在他的掌間晃動，也許北冥封宇拿過杯子的時候指尖刻意在欲星移的手掌停留太長了的時間。
銀髮的男人歪著頭看他，像極了一隻準備要奪走麵包的海鷗，「你很少去旅行？聽起來真是讓人遺憾。」

「工作總是太忙，所以盡量用閱讀代替。」北冥封宇喝下了酒液，熱度在喉間就炸開了，他可能早就醉了，所以他現在才會容許自己在一個剛認識的男人的房間，用極限運動與遼闊無邊的世界調情，可能他明天就要上誹色新聞，或者被黑函勒索，但是他不想管那麼多，因為他太醉了，太累了，失去理智了。

北冥封宇悶悶地笑起來，欲星移靠得太近，拿走他的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嗯，這樣很公平。

「你還想聽什麼？」他的額頭幾乎貼上北冥封宇的，手指纏繞在深紫色的領帶上，而北冥封宇的手指滑過了欲星移的純黑西裝筆直的肩線，那是午夜一樣的黑色。

「告訴我，你去過的那些海。」他喃喃的說道。

欲星移吻了他。

那個吻非常溫柔，淺嚐即止，男人停頓了一下，「這是在大堡礁浮淺，會有很多熱帶小魚圍繞著你。」

北冥封宇被逗樂，主動攬住男人後頸，加深了吻，「那這樣呢？」

「深潛，大概十公尺。」欲星移以過分的靈巧脫掉了他的西裝外套，那件厚重布料落到了沙發上，然後是他自己的，北冥封宇扯鬆了他的領帶。

老天啊，這個男人吻技真是該死的好，他真的有種自己在深水之中的窒息感，缺氧和酒精讓人暈頭轉向，酒的醇味，淡淡鬚後水味，他們在慾望驅使下互相摸索，為溫暖的肌膚點起熱烈的火苗……然後欲星移鬆開他的嘴唇，沿著脖子往下移，領帶早就散了，而且肯定皺的不成樣子。

北冥封宇感覺到久違的放鬆，是的他的工作壓力到大到連這樣前戲都像是在休息，然後他聽到欲星移的聲音在耳畔呢喃著甜蜜的警告，「現在你還可以說不……」

「不。」北冥封宇低聲說道，只是想知道他是否真的會停手。

擁著他的男人向後退開，琥珀色的眼眸暗沉而危險，野望難以抑制，但是他只是眨眨眼，「好吧……」

北冥封宇往前逼近，撫上領口大敞的黑色襯衫，感受底下緊繃的肌肉，欲星移在他的手指掠過嘴唇的時候輕輕的咬住，濕熱的舌尖舔過，帶來一陣電流，當北冥封宇扯開他的襯衫時並且舔吻他的咽喉時，著實展現了驚人的自製力。
北冥封宇不是沒有過情人，但是這是他看過最火熱性感的一次幅畫。
「這到底是算要？還是不要？」銀髮的男人在手伸向他的褲子之前，彬彬有禮的問道。
北冥封宇湊到他臉前，啄了啄他的鼻尖，接著輕咬住他的嘴唇，接著一把抽掉了礙事的皮帶丟開。
「就當作你回答”要”了。」下一秒，欲星移卡住了他的腰，帶著兩人的重心一旋，倒進了柔軟的床褥裡。

事情就在這裡真正的超出了北冥封宇的意料之外，以至於他瞬間有些脫戲，剛剛自己是不是被一個男人舉重若輕地丟了到床上？等等他們不是一樣高嘛？他可能還要高些？等等？

「你居然抱得動我？」他驚訝的表情逗樂了欲星移。

他發出了含糊的笑聲，用一種很可惡的聲調說，「你一點都不重啊，親愛的。」

北冥封宇想要發出抗議，卻在下一秒欲星移握住他的要害時低低的驚喘，藍色的眼睛透出討人喜歡的困惑，似乎不習慣處於被動的地位，但是他太有禮貌了，不會直接指出，而是想透過更加原始的方式表現出來，奪回主動權。

他們互相摸索親吻，在絨被海浪中糾纏，欲星移想起自己在澳洲的清澈海域跟鯊魚搏鬥的事情，手下的人類皮膚溫暖光滑，流暢的肌肉線條就跟鯊魚一樣有力，看來忙碌的上班族有在鍛鍊呢。

欲星移的手滑上了那蝴蝶骨線條漂亮的肩膀，不輕不重的在頸窩邊捏了一下，感受不自然的僵硬，北冥封宇的動作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額頭抵上欲星移的肩膀，他發出一聲性感的呻吟，還有好像哪裡不對的台詞。

「噢，就是那裡……」

欲星移震驚於自己那麼好的手淫技術都沒讓對方繳械投降，反而是肩頸按摩達成目的？這讓人情何以堪？

「你的工作壓力到底多大啊？」他同情的又捏一下，順著背肌往下滑到腰窩一揉，北冥封宇嘆了一聲，半個身子立刻發軟，顯然辦公桌椅製造的肌肉僵硬無處不在。
欲星移憐憫的揉著這人背上糾結的經絡，相比於他高風險的刺激工作，辦公桌生活肯定也可以殺人於無形，讓可憐的過勞人連男人的征服慾都顧不上。

「別提這個，幾天都沒有休息好了，你繼續…別停…」他喃喃的抗議，一邊難耐的在欲星移身上磨蹭著漲大的慾望，感受到彼此同樣都興致勃勃，只是腰背肩頸上那恰到好處的揉捏，讓北冥封宇陷入一種難言的舒暢，他試過掙紮，但是全被安撫的親吻和堅定的力道化解，他的床伴居然有一副按摩的好手藝，真讓人始料未及。

「工作累了就好好休息，讓我來，嗯？」

抓到了弱點的狡猾傢夥在他耳邊說道，似乎扮演著親密戀人的角色，在最難受的後腰揉了一把，指關節按入穴道的瞬間，尖銳的酸楚順著脊椎竄進大腦中，讓北冥封宇整個人都在發抖，在他提出有效抗議之前，欲星移濕涼的手指就滑進了臀縫中，同時握住了前端擼動。

北冥封宇抓住了枕被，難耐的瞪了欲星移一眼，「你這個…唔。」

一個吻牢實的讓他把話吞回去，手指侵入後方的感覺非常陌生，被撐開的感覺有些不適，讓陌生的人進入如此私密的地方，他覺得有些羞恥，但是被擁抱的感覺比想像的好…可以在給他按摩一下嘛……
欲星移非常溫和的說，當然可以啊。

北冥封宇眨著眼睛，意識迷離在親吻與愛撫之中，指尖按過肩頸的痠麻，前端被人懸住的刺激，緩解了被人開拓的不適，欲星移很有耐心的在證明這不只是兩個酒會上看對眼的成年人情欲的發洩。

事實上，他享受著讓身下那人意亂神迷的索求，被找到敏感的那點時修長的腿弓起，瑟瑟的發抖，時不時從薄唇中吐出的喃喃抱怨讓人覺得非常可愛，他沒忍住在唇角親了又親。

北冥封宇擋住了自己的眼睛，連耳朵都紅了起來。

高潮來的理所當然，像是在眼前炸開的白光，像是一飲而盡的烈酒，欲星移抽出了手指，然後進入了準備好的地方，身下的人猛然攀住他的肩膀，手指陷進背肌裡，留下抓痕。
北冥封宇發出的尖叫被他自己封死在喉嚨裡，他不習慣這樣的位置，他不能隨意的暴露出軟弱，就像這樣被侵入了身體的最深處，一瞬間被撐開的滿漲感和內壁摩擦著火熱堅挺的刺激太過鮮明，讓北冥封宇不自覺連呼吸都停住了，全身繃緊，腦子混亂成一團，不知道該迎合還是推拒。

「封宇，放輕鬆…」欲星移親吻著他的頸側，手輕揉的按摩著腰部，低語他的名字，「像是在水裡，只要放鬆，就能往上浮。」

北冥封宇找回了呼吸，長腿不自覺的磨蹭著欲星移的腰身，男人的琥珀眼睛變得更加深沉，呼吸也更沉重，但是他非常的有耐心，他總是有耐心，他能趴在寒風與烈日下的山崖等待著狙擊目標開車過去，就能等北冥封宇適應他的存在。

「好了…你可以，啊……」北冥封宇的應許被猛然的動作打散，他遮住眼睛的手臂被人拉開，扣在枕邊，他的意識很快被欲星移的衝撞碰的飛散，甚至忘了要覺得難為情，只是沉浸在情欲被餵養的快感中，甚至聽不見自己不自覺發出那誘人的聲音，無法理解欲星移為什麼要拉開他遮擋臉部的手。
他能感覺到只有雨點般的親吻，體內摩擦著的熱度，一陣又一陣將他推上浪尖的刺激，北冥家的太子從未喪失自控到這種程度，甚麼都不用管，只要放鬆就好，只要縱情的呼喊就好，甚麼都不用管。

*
當精準的生理鐘把北冥封宇叫醒時，他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上的光，回憶像潮水湧來。

老天，他需要多幾個這樣的夜晚。

北冥封宇盡量小心的坐起身，腰有些酸楚，但是還在他的忍受範圍，欲星移幾乎是在他有動作的那瞬間就睜開了眼睛。

「你太早醒了，該多睡點。」欲星移坐起來。

北冥封宇四處找著自己的衣服，房間裡散落的到處都是，「我餓了，不想錯過早餐。」

「規律進食是個好習慣。」欲星移很贊同的點頭，找出床頭的客房服務菜單，「我請吧？」

北冥封宇蹙眉，瞇眼看著他，「你在提醒我昨天晚上輸了的事嘛？」

「我的表現不好？讓你連回想都不願意？」欲星移走過來在北冥封宇默許下撫過他的肩膀，偷走一個吻，將菜單遞給他，「留下吃個飯吧。」

「我九點整有個會議，我那在那之前還得換身衣服……」北冥封宇嘆了口氣，點了早餐，他看著欲星移叫了客房服務，準備送來大概需要半個小時，聽到這個時間北冥封宇又皺起眉來，看看錶。

「我可以借你衣服，我還會在這裡住兩天，所以放鬆點。」欲星移又開始給他按摩肩膀，北冥封宇覺得自己輸給這樣的按摩手藝真的是一點都不可恥，老天啊……

欲星移假借按摩之名，一邊吃著豆腐，一邊關懷道，「我昨晚有傷到你嗎？」

北冥封宇沉默了一下，昨晚的過程可以有很多種形容，但是疼痛絕對不在其中，「沒有的事。」

「我不確定，因為你讓我停下。」哭著，欲星移省略了會刺激到男人自尊的字眼，改按摩男人有些僵的腰，以一夜情來說，他的表現堪稱完美。

「那是因為太晚了，明天早上有會議，我必須睡會。」北冥封宇靠在他身上，他們昨天晚上做了不只一次，將近兩點，他有些透支了，「不過托你的福，我昨晚睡得很好，獲得了充分的休息。」

呃，那句話是怎麼溜出來的？

欲星移的眼神發亮，像是一隻發現沙丁魚罐頭的海鷗，「你在暗示什麼嗎？」

「你覺得呢？」北冥封宇全然放棄控制自己，讓西裝外套又一次的滑到地上，「反正我都得等到早餐來了。」

「那我們還有個半個小時。」

04

「和幾乎不認識的人一夜情？還差點跟人家認真了，你瘋了！」玲姬回想了一下，案發時間應該是爸爸最神經質的時候，他對北冥封宇這個繼承人的要求很高，有時候她都想打家暴專線了，老了沒妻就是容易神經病。

北冥封宇沉痛地閉上眼睛，認真的合掌對姊姊懺悔，他知道錯了，他是玩火燒身的笨蛋。

「那你還為了他跟爸爸出櫃……」玲姬喃喃道，忍不住回想三年前的事情，當時的北冥封宇剛能從病床爬起來就跑回家去氣老頭子，要不是念在他大病初愈，他可能會被自家老爹活活打死。

「不，跟他無關。」北冥封宇躺進柔軟的床鋪中，苦思為什麼人人都覺得他鬼遮眼了呢，欲星移的魅力應該要跟他的混蛋程度不相上下才對呀，「我是為了我自己的自由，趁爸老當益壯的時候坦白，免得氣死他老人家。」

跟那時他和誰交往沒有關係，那是他自己做的決定，早晚他都會讓父親知道的，不需旁人來為他承擔責任。

玲姬了解他的想法，終歸是北冥封宇自己做了決定，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反而不重要，北冥家的人向來起手無悔。

這也就讓玲姬更加好奇了，「那你們當初是怎麼分手的？」

能讓她弟弟動心的人呢，怎麼會是普通的阿貓阿狗，又是怎麼樣的鐵石心腸才可能對她弟弟的情感毫無動容。

北冥封宇卻說，「其實我們沒有交往過。」

玲姬沉默了幾秒，有點難相信自己聽見的話，「啊?」

她不可思議地看著北冥封宇，「你是在跟我說，你為了一個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人，跟家裡出櫃了？」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北冥封宇疲憊的把臉埋進掌心，他大姊還真是抓著這個次要重點不放了哈。

「是是是，你出櫃為了你的自由。」玲姬雙手抱膝，催促著他往下說，「那你們是為什麼破壞一個長期、穩定的”和諧”關係。」

北冥封宇被姊姊拉長的語調調戲的外焦裡嫩，但是他當發現嬌小的女人憔悴的臉色和眼神中隱約的愧疚和傷心，心底的軟處為之一顫……瘋子殺手還在外面徘徊著，如果只能躲在安全的屋子裡緬懷被殺掉的朋友，那就太淒涼了。

所以玲姬才會想要談些什麼轉移注意力吧，在不合時宜的時間點談一段陳舊不明的關係是個好選擇，用來自欺欺人再適合不過了。

指指自己的眼睛，北冥封宇面露無奈，「那天我臨時需要一套衣服，所以去了他的公寓，打開門就爆炸了。」

「他得罪了誰？」，玲姬震驚了，她弟弟也太倒楣了吧！

「瓦斯外洩。」北冥封宇無奈的搖頭，溫和的解釋，「管線老舊，他不常在家，只是意外而已。」

「你放屁。」玲姬暴了粗口，嬌美的面孔一下子冷酷了起來，她又不是美色所迷的傻逼，自然也不會相信北冥封宇的說詞，「你當真被鬼迷心竅了，阿宇，說實話，欲星移這危險分子是哪條道上的。」

「反正跟我們不同道。」北冥封宇抿起嘴唇，那瞬間俊美的容顏閃過好幾絲糾纏的情緒，似無奈又更似自嘲，「三年裡我沒問過，真的，我們兩個能聚在一起時間不多。」

畢竟他們的工作都很忙碌。

玲姬很不淑女的張大嘴巴，她很想問弟弟中了甚麼邪，卻還是硬生生的忍住了。

「我在等他主動說明，我在等，但是那時候我們甚至不算是在交往。」北冥封宇盯著素色的被面，很傷腦筋的笑了，他也搞不清楚當時的自己在想什麼，「真傻，是不是？」

沒有等到想要的答案，反而等到了欲星移用一通簡訊告訴他，他們兩個其實只是兩條交叉的垂直線，並肩過了那個交叉口就不再同道了。

道不同，終究不相為謀。

那誰來給他解釋，他為什麼會這般糊了心竅的著迷，愛上一個從來沒有說過實話的陌生人。

*
過了大個半個晚上的驚魂記，玲姬終於累的睡著了，北冥封宇將她送回主臥室，還沒有敲門門就開了，可見紊劫刀也沒睡，在房裡等著呢。

穿著奇怪花紋睡袍的堂主大人小心的將老婆抱過去，輕手輕腳的怕驚醒玲姬，呵護備至。

「早點休息，當自己家。」

「嗯，謝謝。」

被那句“當自己家。”觸動了心弦，徹夜難眠的北冥封宇好不容易睡著之後，做夢了，明明這三年來都沒有夢過的人，卻在他回來之後夢到了，好像潛意識自己認定對方”已經回來了”。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鑑於他們初見的那次愉快回憶，再約不難，就是時間上兩邊的工作都難以配合，好不容易湊合上了，跟上次見面的地方卻隔了大半個太平洋。
那時他的生活像是一隻盡忠職守的時鐘，只要有能量就不停地往前走動，一分一秒都不停歇。
對北冥封宇來說和欲星移見面，那就是一個晚上的時間暫停，是暴風眼中心完全的寧靜，宛如將自己拋離現實生活，拋進一場交響樂或是音樂表演裡，在剎那脫離了實際，庸俗的靈魂和疲憊的肉體都被藝術所洗滌，沉浸在音符與舞蹈和諧的演出中。

欲星移贊同過他的看法。

「我不討厭我的工作，不代表我就會喜歡天天從高空抱著降傘往下跳，極限運動基本就是各種找死，有危動物的生命安全。」

北冥封宇記得有次他是這麼跟自己說的。他認識的欲星移像是馬爾地夫的淺海，有著溫柔鮮明的陽光色調，包藏在骨肉之下的睿智靈魂，就像藏在海水底下清晰可見嶙峋的礁岩，和還沒有被海水淘成細沙的堅持。

北冥封宇尤其喜歡他們在聊天時，談論該如何破開某些困局時，聽見欲星移哈的一聲自信笑聲，在他提出某種辛辣的建言之前或者之後，連帶著他自己也覺那棘手問題似乎沒啥大不了的，費點心思就能游刃有餘的解決掉。

然後記不得是第幾次的見面了，欲星移的手指滑過他的肩背，傳來瘀血被按壓的悶痛感。

「這是怎麼回事？你被誰打了。」欲星移用的是肯定句，所以扯說那是意外肯定不行。
北冥封宇沒有回頭看自己背後，但是他大概知道欲星移看到甚麼，外緣發紫、裡邊泛紅的腫脹，不多不少的兩條半。

「沒甚麼要緊，不用介意。」北冥封宇蠻不在乎的說道，放眼四海能打得起北冥家尊貴繼承人的，也只堂堂北冥家主，人家的親生老子。

欲星移回頭從他神奇的行李箱裡變出一瓶藥油，用清涼的薄荷味大力揉開瘀血，北冥封宇被那種悶悶的痠痛弄得齜牙裂嘴，一邊輕鬆的打趣一臉嚴肅的欲星移，「怎麼，你沒有被爸爸打過？」

欲星移手下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我沒有父母，小時候就過世了……」

北冥封宇回過頭去看他，欲星移似乎很訝異自己說出口的話，頓了頓才又繼續，臉色像是做了馬上就後悔的決定，又像是便秘一整天，「我只有一個監護人，他待我更像是一位嚴厲的老師，所以我可以跟自己說，不是親生的所以不一樣。」

「父母有很多種，有時候親生的也是一樣。」北冥封宇支起身來，給一臉落寞而不自知的男人摸摸頭，他底下有三個弟弟各個缺愛，這套哄人的技巧他很順手。

「什麼叫親生的也一樣？」欲星移不難聽出他的話外之音，抓住那把他頭髮弄得一團的長指皺眉追問，不難看出他的關懷之意，只差沒有明著問，你爸常常打你嗎？

北冥封宇沒有回答，只是伸手攬住欲星移，含笑吻他眉心。

他想過，會不會他們會聚在一起，如此投契，就是因為在相遇之前彼此都是非常非常寂寞的人。

然後北冥封宇夢到自己站在欲星移的公寓門前，打開了那扇銀灰的防盜門，濃厚的瓦斯味撲面而來，旁邊的公寓門口一盞忽亮忽暗的蚊香引爆了氣體。

剎那間，火光燦爛。

北冥封宇驚醒，他將手舉到眼前，經歷爆炸之後的震顫還殘留在指尖，微微發抖。
做了幾個深呼吸，北冥封宇將心跳平復，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他只睡了兩個小時。

就在這時，紊劫刀的另外一個房客，他的子弟昔蒼白敲響了北冥封宇的門，用木木的聲音對他說，「昨天那位欲先生來找，在門口。」

北冥封宇訝異地睜大藍眼，他忍不住又去看昔倉白的臉，卻和記憶裡的那個寡言的年輕人對不上號，不過聲音是對的。

暫時，就先靠多聽多觀察來辨識吧。

欲星移去而復返，讓北冥封宇有些忐忑，他隨便洗了把臉，避過鏡子低頭整整自己的儀容，這才走出去，就看到一個人影，穿著簡單的白襯衫與牛仔褲，靠在紊劫刀家的日式大門邊喝著咖啡，把站崗的松樹和氣派的大門都站成了陪襯。

北冥封宇停下腳步，試圖去看清欲星移的臉，但是面孔模糊融化成一個全然的陌生人。

「封宇，吃過早飯了嗎？」熟悉的嗓音問道，那人低頭端詳著手裡的咖啡杯，然後微笑著問他。

「還沒有。」北冥封宇別開眼，發現兩個染著五色雜毛四處穿環的年輕人睜著兩對八卦的眼睛看著他們，顯然是給紊劫刀看門的小弟們。

「那正好，我給你買了一份，在車上。」欲星移率先帶他走了出去，一輛極為普通的銀灰休旅車就停在門邊，欲星移給他拉開了副駕駛座的門，杯架上果然擺著印上熟悉品牌標誌的紙包和熱飲。

北冥封宇打開紙包，一時怔住了。

「早餐買錯了嗎？」欲星移立刻問道。

「沒有，是我…喜歡的。」北冥封宇記得自己前天剛吃過，然後一杯有蓋紙杯就遞到他眼前，咖啡豆的濃厚香氣飄進鼻間，他愣愣地接過，發現褐色的水漬染在氣孔處。

「喝一點吧，你看起來需要這個。」欲星移看著他，聲音裡是距離保持恰到好處的關懷。

「你忘了我不喜歡喝黑咖啡。」北冥封宇忍不住脫口而出。

欲星移啊了一聲，揉揉眉心，北冥封宇知道那是他為了某些事煩心時會有的小動作，「對不起，我忘了，這裡有糖和奶球。」

當他這樣很坦然的道歉時，北冥封宇反而沒有辦法指責他什麼，他自己有時候也想不起來他們相處時的一些細節。

「沒什麼，我現在也確實需要提神。」北冥封宇尷尬的將黑咖啡湊到唇邊，飲下微溫的苦澀液體，然後打開早餐紙包，「你找我什麼事？」

「不是我找你，是你那個助手的家人今天早上已經到警局去認屍了。」欲星移微微嘆了口氣，「我想，你會想過去慰問他們，同時又避開你的姐姐，所以要去嗎？」

「嗯。」北冥封宇嚥下了早點，覺得所有胃口都消失了，「等等，我跟他們說一聲。」
他搖下車窗，朝門口的年輕人招手。

「唉，啥咪待誌(什麼事情)。」彩毛小年輕跑過來，爽朗粗魯的問道。

「等等如果紊哥和玲姬醒了，幫我轉告，我跟昨天那位欲先生去警察局了，會順便辦一隻新手機。」

彩毛小年輕哎了一聲，忍不住偷瞄坐在駕駛座的欲星移一眼，才拿出手機開始按訊息。

「好了？」北冥封宇搖上車窗，對詢問他的欲星移點點頭，但是駕駛卻遲遲沒有發動車子，只是盯著他。

「怎麼了嗎？」北冥封宇困惑的問他，又喝了口黑咖啡，試圖掩飾自己的尷尬。

欲星移微歎，忽然就頃過身來伸手為他繫上了安全帶，一瞬間，他們兩個人臉離得極近，近得能聞到一絲他慣用的鬚後水氣味，北冥封宇忍不住後仰，又被椅背擋在原地，欲星移、安全帶還有該死的副駕駛座忽然就將他困在囹圄之中，他幾乎要為這個片刻停止呼吸。

「那我出發了。」欲星移跟個沒事的人一樣坐回原位，也給自己繫上了安全帶，輕聲說道，「到警局還有點路，你若睏了…那就睡會吧。」

聽他這樣說，北冥封宇確實覺得有些倦怠感湧上來，他放下手裡剩半杯的咖啡，「那我瞇一下子。」

「睡吧。」駕駛座上的人拍了拍他的肩，「我在這裡。」

那是北冥封宇失去意識前所記得的最後一句話。

[ 此帖被歌方唱罷在2020-01-31 17:2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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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4)

1樓發表於: 2020-01-31 1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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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女寫手(造謠)歌方既親愛的證人之後再開新作，畫風一改當年，宛如遊樂般的內有驚悚黑車、清新四一九、波音飛機震等內容。

試閱

陌生人番外檸檬魚(吃醋梗、真，豪華飛機，震罕見老夫老夫換地方導致的超羞怯普雷)

欲星移知道北冥封宇對於中原的史豔文，也就是他高中-大學學長有著難言的崇拜，也許是身為長兄性格，想要有哥哥的渴望之類的？在那種變態的家庭裡，北冥封宇沒有像他兄弟一樣的長殘，可能史艷文立的榜樣功不可沒。

欲星移只是討厭北冥封宇提到史艷文眼睛就亮起來。

之前僅在社交場合見面，商業性會談都還好，但當剛史艷文整個人加上他那個不羈的兄弟處在北冥封宇眼前的時候，欲星移就覺得有點抓狂。

北冥封宇和史艷文談得那麼開心，他自是不能把被忽視的醋意和不滿表現出來，不然就是他幼稚無聊無理取鬧了！

在飛機上，欲星移做了惡夢，夢到北冥封宇興高采烈打開他們的臥室房間，在最適合擺結婚照的地方擺上了史艷文和羅碧的合照，放大精緻彩色印刷的那種，用女高中生瘋狂追星的語氣跟他介紹。

“星移，你看雙倍的艷文學長耶！”

欲星移硬生生地驚醒過來，夢境真實中混和著一絲荒誕，嚇炸了他的魚鱗。

這都怪俏如來多事，他酸溜溜地想，搞那甚麼中海合作，北冥封宇為了空出時間連續加班快一個星期了，把他給累的。幸好這些腐敗的權貴階級有私人飛機，那種高級的空中套房，一個客廳兩個臥室那種格局。

為了擠出時間參與這次的中海合作，他們兩個人忙得天翻地覆，北冥封宇安內，欲星移壤外，總算是湊出時間來坐上這架飛機，此時已經是深夜，小窗外可以看到浮著粼粼月光的雲海，夜空純淨繁星燦爛，而北冥封宇在他身邊熟睡，一個難得能寧靜獨處的晚上。

欲星移坐起身來平靜氣息，為自己的噩夢哭笑不得，他轉向身邊安睡的愛人，凝視著那俊容柔軟的睡顏，他的眼神滑弧度優美的側臉，圓潤的耳廓，還有絲綢襯衫下一小塊柔軟的脖頸肌膚。

欲星移忽然覺得有點渴，渴望的渴。

全篇六千六，再放下去要河蟹了，想看就買！

預售期暫定到2/28    1/30-2/8號生日限定雙人套組

定價(軟妹幣)

再刊  親愛的證人：110(超級磚本，全完點連結)

新刊  陌生人：55(最近抓的嚴，試閱放不多)

1/30-2/8號生日限定雙人套組：156(包括超重6元，這兩套加起來超重了)

淘淘：訂購地址

如有灣家可以來找我登記，人夠多(20)我就四月布翁的時候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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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名：陌生人
作者：歌方唱罢

属性：金光布袋戏同人志——特工魚/商人王的現代au，內含失速車已經無法控制，我覺應該有年限，但又好像沒到那程度。)

主角：欲星移、北冥封宇（鱼鳞）
副CP：軍兵
规格：A5、横排繁体中文
价格：55(這本開了三輛了寫起來比證人還要累)

警告！警告！：內文有傷害/治癒過程，以及路人(反派是誰你們會嚇一跳x北冥封宇)，還有甜到牙酸的車，飛機震，為了開車寫了那麼多我也是服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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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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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1.30 【魚鱗】陌生人試閱+預售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