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4.06 【剑说侠喻/太一龙鑫】《借剑》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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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3-04-06 2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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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6 【剑说侠喻/太一龙鑫】《借剑》end

斜线无意义！

荒山破庙，冷月独照。

巨大的枝叶从破败垮塌的墙头争先恐后涌出，黑沉沉一片阴影笼罩。

剑说侠喻快步走上台阶，又退下两步，抬头看了看庙门外歪歪斜斜挂着的残破门匾——众生寺。

庙门也同样的歪歪斜斜，同样的残破不堪，风一吹，那吱嘎声仿佛自孤魂野鬼伶仃的骨缝间穿透，莫名瘆人。

剑说小侠天生大胆，还没化成人形前就捅死过向南宫，戳穿了祖登龙，区区破庙，何曾放在心上？当下伸手推开破门，大步进入。

此庙眼见已是荒废许久，房塌屋破，庭院空旷，院子中央是一棵树根盘虬的巨大古树，枝叶四下蓬散如盖，落叶堆积满地，静寂山野，除了风声，便只余足下枯叶的沙沙声。

此际已是月过中天，枝影横斜，满地凌乱。

剑说侠喻皱着眉，盯着地上的影子，突然一回身，“好端端地，作甚么约我来这鬼地方？”

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的是剑门楼主太一龙鑫，冰凉月光映着他鬓边金丝流苏，蓝宝石坠子莹莹烁烁，在流云般的发间摇摇荡荡如星子闪动。太一龙鑫微微一笑，“你也知是鬼地方了，当然是……”他卖了个关子，掌中精致华美的烟枪靠近唇边，悠然吸了一口，才慢吞吞道，“请你来捉鬼呀！”

白烟吹面，寒凉夜风拂过后颈，一股森然冷意，剑说侠喻腮骨一紧，后槽牙狠狠磨了磨，“捉鬼？”

太一龙鑫笑着斜睨他一眼，“不然呢？”

“你当我是天师？”

“剑说小友说笑了，请天师可是要钱的，剑说小友这般侠肝义胆，自然是主动请缨为民除害。”

“你这话说得漂亮，其实就是让我打白工，你这个奸商！”

“毕竟，生之剑，可是武林的救星，江湖的希望啊！”

“哼，我会那么容易上当吗？”

“也是鹭君寄以厚望的爱弟！”

这句话实在中听，剑说侠喻骄傲地按了一下身后剑闲一百月的剑柄，“我一定会让姐姐以我为傲的！”

烟枪击掌，以示鼓励，太一龙鑫一脸郑重挽了烟枪微一躬身:“那太一龙鑫就代附近的百姓，多谢剑说小友了！”

他答应了吗？剑说侠喻没好气地瞪着眼前的奸商，单看他那一脸优哉游哉的模样，不问可知，这一趟必有所图，甚或是早就收了别人好处。算了，看在姐姐的份上，不跟奸商一般见识。

不过，姐姐为什么会为了奸商一封信就让自己离开汤问梦泽？

愤愤地又瞪了奸商一眼，剑说侠喻不免怀疑太一龙鑫到底给姐姐灌了什么迷汤，姐姐应该没见过这长了一张祸国殃民脸的混蛋狐狸才是呀？

正在胡思乱想，忽闻太一龙鑫低声道，“来了！”

剑说侠喻见他脸色慎重，忙凝神以待，良久，四下并不见异状，正要说话，空中忽传异声，再看时，却见庙门不知何时已自行关闭，此时只正无风自动，啪啪作响，似有人在庙外拍门欲入，又有窸窸窣窣衣带声，脚步声，叹息声，渐百声杂起，混夹呼救声，哀恸声，哭泣嚎啕，不一而足。

声浪一时越来越大，似万千冤魂野鬼齐向此地奔涌呼号而来，剑说侠喻初时甚觉好奇，竖耳细听以为百鬼哭诉冤屈，鬼声戚戚，却都是童音细碎，哭喊阿爹阿娘，才听一刻，已觉吵扰不耐，然而鬼声愈盛，纵使伸手捂住耳朵，却已是毫无作用，尖利怪啸声直震得耳膜鼓荡，直如魔音贯耳，利剑穿脑。

纵是剑说侠喻无畏鬼怪，听来也不免心惊，忍不住向太一龙鑫道，“这是在搞什么？声波攻击吗？”

他声音并不大，只是自己喃喃抱怨，然而就在他出声那一瞬间，所有声音突然消失，连风也仿佛静止，白茫茫月光竟似有形，如雾似絮，袅绕不散，渐渐汇聚成一片，直到铺天盖地掩去一切。

剑说侠喻虽觉异变来得突然，倒是夷然不惧，反手抽剑，剑闲一百月呼啸而出，一道灿然金光一闪而没，只转瞬间，忽见云烟深处万千金丝乍裂，似旭日凌空，已冲散迷天大雾。

一时烟云水雾随风卷云流而去，竟都收束于懒洋洋侧卧于他面前的太一龙鑫吞云吐雾的烟枪中，剑说侠喻四下一望，却是窗明几净一间静室，窗外斜月如钩挂疏桐。

微一凝神，剑说侠喻正想要坐直腰背，却觉身体有些发软，不自觉又歪了下去，倚了桌，看着手边琉璃杯，尤有半盏残酒，醇香扑鼻，不免有些失神，“我做梦了？”他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看向太一龙鑫，想知道是否被他做了什么手脚，“我做梦了……”他喃喃的又说了一遍。

“一柄剑，原本不该有梦。”太一龙鑫乜了眼看他，似笑非笑，“既然有梦，可见是越来越像个人起来，只不过嘛，倒也未见得是什么好事。”

剑说侠喻沉下脸，“你……”他皱起眉头，脸色越来越冷，“你是谁？”他的手指再次握上了身后的剑柄。

太一龙鑫虽然是个可恶的奸商，却绝不会用这样嘲讽不堪的语气说他是一柄剑。

“那你看我是谁？”太一龙鑫轻轻挽了一下烟枪，微笑的唇呼出一缕白烟。

那烟气袅袅，微微带一点甜香，若有似无，撩人心痒，恨不得用力吸上一口，才可抚慰肺腑。

剑说侠喻心知不妙，想要屏住呼吸，却已力不从心，“你……干什么？”

太一龙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笑道，“看见如此气宇轩昂，俊美可爱的好孩子，老人家也很是欢喜。”

“滚开！”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席卷过他的身体，抚弄他开始燥热的身体。

身体深处仿佛被一点星火点燃，逐渐炸裂，年轻人第一次爆发的欲望如初生春草，不受限制地疯狂滋生任意蔓延。

很难受，但又莫名似夹杂了一点欢愉在其中，便显得并没有那么难受，这从未有过的感受让他好奇又不安，勉强控制了自己想要掀桌的冲动。

那张可恶的狐狸脸凑得更近了些，近到他能感觉到那人鬓边的织金流苏滑过他的脸，冰凉呼吸吹过他的脸颊耳侧，却只是让他敏感的耳垂越发热烫难耐，身体也一寸寸紧绷，“有趣，居然还是未经人事的小朋友，这可是难得一见的上等食材啊！”

死狐狸！

你才是食材！

你全家都是食材！

剑说侠喻心内大怒，剑闲一百月应念而动，金光骤起，管这狐狸是真是假，捅死活该！

太一龙鑫仍是微笑如初，不闪不避，只轻轻吐了一口烟。

白茫茫的烟，微微的一点甜香，迷了他的眼。

“喻弟，喻弟你听见了吗？”散去白烟之后是西窗月沉静的脸，关切的看着他，“最近同你谈话的时候，怎么总是走神？”

剑说侠喻不着痕迹以眼尾余光扫过身侧，红枫如火，竟是汤问梦泽。

他心头一紧，却见西窗月手中握了一页信纸，“剑门楼主太一龙鑫来信，说有事想请喻弟相助一臂之力，喻弟可愿前往？”

“不去，”剑说侠喻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应，“我要留在姐姐身边！”

西窗月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不想去，就留下好了。”

剑说侠喻看着她的眼睛，有一瞬的眩晕，不对，他条件反射按住剑柄，又松开。

他怎能对姐姐拔剑？

可是，姐姐真的是姐姐吗？

他开始迷惑，越发觉得昏沉沉的难受，西窗月温柔的问他，“喻弟似乎不太舒服，不如睡下来休息一下吧。”

睡下来？真是个好主意，他揉了揉肩颈，半眯的眼看见那一树枫红，远远的隔了窗，也仍然如火如荼，烈烈燃烧。

窗？

他微有所疑，却不知自己究竟该思考什么，便慢慢地顺着西窗月抚过他发顶的手躺下。

把自己躺平成一柄剑……

“你是天物之泽，还是剑说侠喻？”

头脑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问他，他已睁不开眼，“你到底是鹭君的武器，还是她最看重的亲人？”

姐姐……他勉强的挣扎了一下，姐姐的亲人……

西窗月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她的父母，山座，还有汤问梦泽的满门弟子，已经死得一个不剩了。

她身边唯一还存在着的，就是你！

只有你！

“喻弟，天下很大，你应该多出去走一走，不需要一直留在汤问梦泽。”

“你应该有你自己的朋友，做你想要去做的事，去你想去的地方，看你想看的风景。”

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身体，缠住了他的腿，他的手，又逐渐缠上他的咽喉。

气息受制，他勉强睁开双眼，却只看见血红一片，模糊了天地。

漫无边际的黏腻厚重的血，层层包裹了他。

失去意识的大脑终于只剩最后一丝灵息:

姐姐，等我回去！

剑闲一百月终于破空而起，挣断缠绕在剑身上万千枝叶，灿然金辉凌空贯日。

轰然一剑，如天神之怒，以雷霆震天裂地之势，直劈而下。

血影漫天中，忽见一缕弯曲长发一角金绣衣摆一闪而过，虽只匆匆一瞥，大脑意识尚未完全恢复，剑说侠喻却知定是太一龙鑫，然而仓促之间，他已收势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倾尽全力一剑劈下。

在剑说侠喻陷身血雾时，太一龙鑫先已料定他心思纯净赤忱坦率，应可无虞，便只微笑袖手旁观。直到巨大古树将剑说侠喻逼出原形，枝叶纠缠层层包裹，他才微微一正脸色，轻挽袍袖，运剑指就地一划，庭院中央地面开裂，树根深植其下，血光如瀑倾泻，依稀可见内有无数白骨森森。

他飘然化光而入，摘了树心一物，旋即退出，全不在意那一道煌煌烨烨的剑光就在身后。剑说侠喻也果然不负他所望，凌空一剑飞斩，已将那庞然古树劈为两半，轰然震震倒地，激起地面尘土落叶纷飞。

剑说侠喻带着冲霄剑气怒火腾腾的落下地，便见太一龙鑫负了手施施然走过来，他大脑一时尚未回神，气冲冲瞪着那罪魁祸首，劈头便问，“你作甚么乱摸我，还离那么近，居然没一剑劈死你，倒真是祸害遗千年！”

太一龙鑫挑起眉，上上下下认真打量他，似笑非笑，“哦？”

剑说侠喻话刚出口便已知失言，虽不知如何会在幻境看见太一龙鑫，但想来也知必是精怪所化。

然而太一龙鑫就那么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似乎知道了什么，一双眼含情带笑，桃花乱飞，莫名就看得他红了脸，忙左右一顾，随口换了话题，“你说的那什么鬼，不会就是这棵树成了精吧？”

太一龙鑫悠然含了一口烟慢慢吐出，剑说侠喻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连退几步，避开了白烟。

这反应让太一龙鑫唇边笑意又深了几分，剑说侠喻不觉又囧又气，“你！”

太一龙鑫一笑，有些事适可而止就好，“这棵树，年代十分久远，有它的时候，还没有这庙。突然连着好几年，天下大旱，颗粒无收，民不聊生，百姓们为求活命，私下相约于此，易子而食……”

剑说侠喻大惊失色，脱口喝道:“你……你说什么？这种事……这种事，怎有可能？”

“刚开始，都是些幼小的婴儿，到后来，甚至是已渐懂事的孩童，就在这里，被麻木的人们吃掉，尸骨混埋于树下，怨恨堆叠，日复一日……”

“不，”剑说侠喻震惊地看着他，被愤怒激得满脸通红，“为什么……不，不可能，连一个愿意保护孩子的父母都没有吗？”

“有啊！”太一龙鑫掌中烟枪挽了个花，眼珠微微一转，笑看他一眼，“最后也不过全家一起饿死，成了别人……”

“别说了！”剑说侠喻一脸焦躁地伸手按住剑柄，恨不得拔剑，然而拔剑又能如何？他憋了一口气在心里，歇得一歇，勉强让自己稳定下来，才又开口，“你之前说，刚开始时没有这庙？”

“灾旱过去后，风调雨顺了好几年，百姓渐渐恢复正常生活，终于想起还有这个地方，还有这棵树。不管是为了赎罪忏悔还是为了不想被那些冤魂怨恨，就凑钱在这里盖了寺庙，请了和尚来日夜诵经。然而，这棵树已经吸食了太多死去孩子的怨气，修炼成精，和尚的诵经声念得它躁动难受，百姓的香火更是熏得它分外痛苦，因它生长已不知几千万年，树根深植地底，哪怕只是动动手指，便足以令此地震荡波动，寺庙坍塌，百姓多次修建无果，只好放弃，再后来，便连整个村子也一并搬离了。”

剑说侠喻不解，“既已放弃，又何必让我专程来劈它一剑。”

太一龙鑫微微一笑，月光映入他琥珀鎏金的眼瞳，剔透而冰冷，“年湮代远之后，人们便不复得知这里曾经发生的事，慢慢又有了人烟。只是此地怨气深重，在此往来的百姓都易受影响，坠入迷雾，失去自我，这棵树便趁机诱人入梦，吸人精气，也因此便产生了更多的冤魂和怨气。”

“咦？”剑说侠喻一脸狐疑看着他，“所以你怕自己被吸，就把我推出来挡枪？”

“诶，剑说小友想到哪里去了？”太一龙鑫打了个哈哈，“此树既有灵，自然挑着好的吃，寻常人路过，不过被怨灵分食，唯有那童男童女，才能引得这树精现出真身。故此，我才特意劳烦剑说小友走这一趟，以童，咳咳，以一片赤子童心，引他入彀。”

剑说侠喻直觉他这番话必有不对，却挑不出什么毛病，只好狠狠又瞪他一眼，忽地心有灵犀，“你该不是绕着弯子说我笨吧？”

太一龙鑫笑道，“剑说小友倒也不必如此自谦，委实并无此意。”

“哼，总之我知你这狐狸是黑心奸商，必然另有所图，你不妨明白说出来。”

“其实……”太一龙鑫手指轻捏法诀，嘴唇微动，默念咒语，片刻之间，那裂为两半的大树根底突然冒出浓厚血雾，雾中依稀可见人影幢幢。

“你看这些冤魂，久聚不散，投胎转世无望，便只能永远停留在这断肠送命之地。”

他捏着法诀的手指凌空虚点，另一手将掌中烟枪高高抛起，却见烟枪上所系那只精致玲珑，烁金凝光的坠子骤然大放异彩，在那一片血雾中滚来荡去，竟将那腻得似化不开来的浓血尽数吸净。

血色退散，重现一片雾白，那些人影渐渐清晰可见，竟多是垂髫童子，逐一向二人站立之处叩拜后转身而去，消失于雾色深处。

终于，最后一点雾气散尽，远处一声鸡啼，天光破晓，那庭院中央裂成两半的倒地巨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蜷缩枯萎，慢慢散化成灰。

剑说侠喻一脸不满的看着太一龙鑫:“老实交代，你来此一趟，究竟得了什么好处？”

烟杆轻敲掌心，太一龙鑫笑眯眯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侧身靠近了些许，低笑一声，“真要说？”

金丝流苏上剔透的蓝宝石摇摇晃晃，那一缕弯曲的发丝，柔软的拂过剑说侠喻的颊侧，他脸上骤然一热，哼了一声道，“不说也罢，下次休想再使唤我来给你做白工！”

一转身，头也不回推开庙门便走。

太一龙鑫也不在意，笑吟吟将那烟枪坠子迎空映着日头看了看，系着坠子的金链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颗鲜若凝血，红似丹砂的珠子，“倒是许久未见过这等成色的好物了，还好下手快一步。”

“你能不能快一点？”剑说侠喻已走得远了，一壁走，一壁又回过身来催他，“慢慢吞吞，是想留在这里再过一夜吗？”

他便笑一笑，不紧不慢跟了上去，“老人家走路，总是一步一步来，才能看得更多啊！”

end

那边走，这边走，只是寻花柳，这边走，那边走，且饮金樽酒。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