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12.29 熾情‧絕戀(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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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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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6)

樓主發表於: 2005-12-29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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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9 熾情‧絕戀(全)

(一)

「大哥！」

躺在床上休憩的青陽子忽被夢裡情境驚醒。

「原來是夢……」青陽子起身坐立後隨手一撥披散的紅髮，思緒仍被夢境擾亂。

夢裡，他目睹了令他難以忘懷又震撼的情景。

一向被他視為敵人的素還真來到他們義妹—千層雪的墓前，那俊秀斯文的臉龐上佈滿著傷心的淚水，滴滴落在胸襟的淚珠，竟讓他覺得美豔動人而無法移開目光。

連天理老人臨走前，耳提面命要他小心素還真對他使詐，都被他拋到腦後。

思及此，青陽子的胸口莫名抽痛。

「連日來做同樣的夢，還真是奇異呵！」甩了甩頭不願多想，便起身更衣，因為今日他與素還真｜也就是與他結拜的大哥有要事商談，談著要如何滅了魔界為義妹千層雪報仇。

千層雪……可憐的女子，因其妹被捉而不得不聽從魔界的指示，卻依然死在魔界人的手中。曾經，他同情她也憐惜她，但每當夜深人靜時，盤旋在他的腦海裡的，不是千層雪雙瞳翦水的容貌，而是素還真淡淡的憂傷笑靨。

只要腦海裡一浮現出素還真似笑非笑的容顏，他的心口就會隨著一陣一陣刺痛，痛到讓他無法釋懷卻也釐不清這份感受。

正當青陽沉浸在思緒裡，一陣微弱的呻吟聲從門外傳來。

「誰？」青陽子來到門前，謹慎的將右手置於胸前。

房門一打開，一縷黑色道服的白髮人無聲無息的順勢向前倒下。

「大哥！」

青陽驚呼的一喊，並下意識扶住那直落地面的軀體。

好……好輕又好嬌小的身軀……

青陽子的雙眸寫著不敢置信，只能不知所措的盯著躺在他胸懷的人兒。

而隨著一陣涼風吹進房內，那淡淡又馨郁的蓮花香對著青陽子撲鼻而來，令青陽子的心臟無來由失去規律的跳動。

「素……大哥……」那張姣白如月的臉龐，竟是慘白又憔悴的嚇人。

青陽子二話不說的抱起素還真，直衝房內。

來到了床邊，青陽子的雙目不曾移開，聚精會神地看著床上的人兒。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大哥的內傷未好？他記得三個月前大哥在外地遭到魔界偷襲，但都已過了這麼長的時間，氣息和內力竟薄弱到讓他難以想像的地步，難道說......內傷未好？

盯著素還真小巧蒼白的唇瓣，青陽蹙起劍眉。

為什麼傷勢未好，還要勞累奔波？到底......你在想什麼......又為什麼要答應前來與我商議義妹之仇，為什麼......

「大哥......」

青陽子不由自主伸手撫著素還真的臉頰，那手指的觸感讓他心波蕩漾，無法自拔。他更不明白此刻竄流在心裡的鼓譟感是什麼，然而體內的氣息已漸漸地混亂，好像著了魔似的，不願停止異動的感覺，光注視素還真的臉龐就令他心滿意足。

「嗯……」床上的人兒突然從兩片朱唇吐出騷動人心的呻吟，打斷了青陽心猿意馬的思緒。

「大哥、大哥……」

青陽子止住氣壓下膨漲起來的莫名情愫，連忙側身坐在床沿邊。

「嗯……」昏厥過去的人兒漸漸地睜開美眸，眼中是一片茫然。

「大哥。」青陽見狀立即向前扶著素還真的背，可那陣陣竄入心扉的蓮花香味，讓他好不容易抑止的混亂又再度急躁起來。

「青……」素還真一見到青陽，連忙吐出破裂且不成音的聲音，那張如花似玉的容貌因喉嚨乾裂讓他蹙起雪眉。

「不要急著說話，來，先喝口水。」青陽子小心翼翼的從一旁的矮几上取來一碗溫水。

只見素還真雙眼含笑的看著青陽子，而到嘴畔的茶碗讓素還真急迫的飲下。

「咳……咳……」

「別急著喝，小心點。」青陽子連忙放下茶碗後，一手輕柔的拍著素還真的背。

「咳……好……好多……還要……水……」素還真搖首拉下青陽的手掌，哀求的看著青陽子。

「可是……」青陽為難躊躇著。以素還真喝水的模樣，恐怕又會再次嗆到。

「水……我……要……」素還真蹙起雪眉，雙手也緊緊握住青陽的左手。

「這……好吧！」青陽子不忍素還真痛苦的模樣，於是心念一轉，左手捧起茶碗，卻是往自己的嘴裡送。

「你……」素還真一愣，難以置信的看著青陽子。

青陽子不理會素還真的錯愕，原是撐扶著素還真的右手，便用力一拉的往自己靠過來，兩人四片唇瓣，就緊緊的相觸了。

「嗚……」

素還真腦中未來得及反應，生理上卻已飢渴的吸附青陽口中的水。

瑩波折光的水滴，從素還真的嘴角緩緩滑下，而素還真彷彿要不夠似的，雙手環盤上青陽的脖子，緊緊的擁著，試圖從青陽的口中得到更多的水，讓巧如蛇般的舌頭在青陽的嘴裡翻覆、扭動。

青陽子的俊容在一瞬間炸紅，那靈巧的舌頭吸吮著他，讓他的心如狂滔，一種慾火如潮的襲上他的心胸，本能的回應了素還真。

「嗚……」

青陽雙手霸氣十足的緊錮著素還真的柳腰，讓彼此緊密交纏，漸漸地，連呼吸聲也混濁凌亂。隨著心裡竄起的騷動，連帶讓青陽的心如波濤洶湧般地奔騰，只能憑著慾望攻佔懷中人的粉舌。

「嗯……」

素還真的呻吟聲呢喃似地吐出，迴盪在房內，亦驚醒了沉浮在慾海之中的青陽。

「對……對不起……」青陽瞬間慘白臉並退離素還真幾步遠，可眼裡見到因他而泛如夕陽般豔紅的臉龐，心，再次地紊亂。

「我……」

低著頭緊握拳頭的青陽，因無法解釋他的行為，卻又深怕會換來輕篾的怒言，讓他既擔心又自責，沉默了會兒，便丟下素還真急奔而出。

眼見青陽帶著自責又痛苦的臉龐離去，素還真拾起右食指，輕撫著雙唇，緩緩地，嘴邊牽起了淺淺的微笑……

(二)

澆息內心攀升的火，已是夕陽西下之時，青陽子盤踞於樹峰上，凝視著火紅如燄的餘暉彩霞，腦子裡卻旋繞著今早發生的事。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眼裡就只容得下素還真一人，即使不變心志仍要統領三教，但，這一切彷彿變了，他在乎素還真的看法更甚其他人。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改變，卻不以為意，他也明白越是探究素還真，會讓他陷的更深……那種冀望素還真能認同他、支持他的看法會隨著認識越久而越來越強烈，但不可否認的，素還真是這世上唯一能看透他、了解他想做什麼的人，所以他更不想放手，仍是想和素還真一決雌雄，可是……

看著攤開的雙掌，青陽好不容易抑止住蠢蠢欲動的心情又竄動起來。

他不明白此刻糾結他的心是為何物，然，素還真的身影和特有的蓮花香味直到現在仍充斥在他的鼻間，每是想念一次，心口越是脹痛不已。

「呵……我是著了什麼魔？」

青陽雙手撐住額際，發笑。

怎會無法抑制體內的騷動，而他卻想放任這樣的心情充塞在他的心裡，隨其發芽滋長，慢慢墜落……

「青陽啊青陽，難得這世上有你無法掌控之事。」

也罷！現在揣度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不如靜觀其變吧！就算是自己的心思因素還真變得異常……

也許，這樣的心情總有一天會煙消雲散。

遠遠的，青陽踱回居所，就瞧見熟悉的黑影動也不動的佇立在門前，那張無血色的臉龐上抹著一層憔悴和疲態，讓撞見此景的青陽不自覺地握緊拳頭。

正想上前呼喚素還真之際，忽見眼中的人兒撫著胸口，失去力氣的跪倒在地。

「大哥！」青陽心急如焚的衝向前抱住素還真，一顆擔憂的心隨著懷中人兒失去意識，早就將苦思一下午的事拋向腦後。

懷中的人兒聽見等待已久的聲音，緩緩睜開墨如闇夜星空的雙眸，含著笑。

「你終於回來了……我以為……我以為你不想再見到我……」淚眼婆娑，含在眼眶裡的珍珠欲滴，那雙緊攀著青陽的手掌，顯得更無助了。

「怎麼會，我才怕大哥不想見到我，我……」

「什麼都不用再說。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再次，於青陽子的懷中失去意識。

青陽專注的眼瞳一瞬也不瞬的瞧著白髮人兒，凝聽著素還真細碎痛苦的呻吟，讓他忍不住想要將素還真擁在懷裡，一點一滴的，用吻來趕走夢魘，但他仍是壓制下來，只敢為素還真輕拭額間不斷沁出的汗水，偶而如慰藉般地握住素手葇荑。

在他出去的這段期間，發生了何事？為什麼素還真體內之功力受損到五臟六腑俱亂，甚至有生命垂危之慮，他記得今早為素還真把脈時非是如此，那怎會……

「青陽……」

微弱的呼喚聲將青陽子的思緒拉回。

「大哥，你醒了，現在你覺得如何？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青陽五指交握住素還真纖細又冰冷的手，一手撥著披散於額際的凌亂白髮。

「我……沒事，休息一陣子就好了。」青陽溫柔的動作使蒼白的臉龐醺染了朱紅色彩，一度讓青陽的心跳停擺，但下一刻的聲音又讓青陽愁上眉頭。

「咳……」

「你這樣怎麼會沒事呢？瞧你，不好好休息，傍晚天冷風大，為什麼不進房裡而待在門前？」是要叫他心疼嗎？

「我……對不住……」咬著下唇，移開雙眸不敢直視青陽。

青陽鎖眉不語，扣住素還真的下顎正視他。

「你想說什麼？」因為那吻嗎？難道說你厭惡那個意外嗎？這念頭讓青陽湧起不悅之心。

「因為今早......我不該那麼做，如果我的行為讓你不舒服，我現在就走。」咬著下唇，見青陽臉色遽變，不願多說的念頭讓素還真翻開被單，欲離開此地。

「你要走去哪裡？」拉回抽離的手，不明白素還真怎會有這樣的想法，那吻，即使是意外，可他一點也不排斥，更甚至……想再品嚐一次……

「我不知道，也許回琉璃仙境，或許……」搖首，素還真深邃的雙眸越過青陽的臉龐，凝視著遠方。

見素還真無意識的牽起嘴角苦笑，讓青陽更為心疼。

「看著我。哪裡都不要去了，留在我這裡養傷吧！」不滿素還真迴避自己的眼神，青陽拉近彼此的距離，因為，他想看見素還真的瞳眸裡全是他的影。

「可你……」

「那不過是生理反應。大哥，在你身子好些之前，我是不會讓你離開。別忘了此時魔界正伺機而動。」語落後，青陽後悔說出這樣的話，這明明不是他的本意，可想留下素還真的心讓他短暫地失去理智。

「……是嗎？也對，是我太大驚小怪了。」抽回手，素還真露出欲泣的笑容。

「我……」握在手心的葇荑如流沙般離開自己的桎梏，青陽無法解釋心裡頭的失落感，連掌心的溫度也隨著素還真抽離而漸漸變冷。

「對不起，我有點累了。」帶著疲憊的聲音背過身道。

「那大哥好好休息，明早我再來探視你。」一股陌生的心絞讓青陽喘不過氣，只因僅僅一瞬間瞧見欲泣卻又強顏歡笑的容顏，讓他幾乎忍不住想將素還真擁進懷裡。

「晚安。」

「……晚安。」

直到閤上門的那瞬間，素還真低喃自語道……

「青陽，是我下的藥太猛，仰或者你真對我無意？」也許，這樣的情愫，從一開始就不該發生……

(三)

蟬聲繪影，樹影如魅，闇黑的天際偶露出淡薄月光。

月下，素還真臉色凝重並於林間穿梭。

方才正要入榻，一道黑影從窗邊一閃而逝，想必是有人心要將他引到外頭，問題是，武林中並沒人知曉他正居留在青陽子家中，唯一知道的……是他！

忍住翻騰的內傷，硬是將直衝喉間的腥味吞下，想到下午發生之事，眼眸裡寒光熠熠。

再次提起內力，一口氣直奔黑影消失的地方。

「嗯？」

止步於樹林正中央，素還真微瞇著雙眸，環顧四周動靜。而微風輕輕一掃，層層烏雲將月光遮掩住，若有似無的，照射大地。

此時印在素還真臉龐上的，是一張冷峻的模樣。

「呦，何必以這張臉孔等著我呢？」

調侃又帶著點諷刺的聲音於一棵壯碩的榕樹後，從容不迫的走出來。

「素還真，還是冷靜沉穩的瀟灑態度比較適合你。」

月光穿透雲層，流露出絲微光暈，於男子走出榕樹後，臉龐，清晰。

那是一張孱弱蒼白的臉孔，眼大如牛、漆黑暗沉無光。散亂的長髮如乾燥的草堆，雜亂又枯黃；柴如骨的手臂隱約見到藍中帶綠的血管，彷彿一折便告終結。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呵……素還真，當今武林的領導者，其處事態度中庸而圓融，個性溫和不易動怒，怎地見到我就露出一張嫌惡的表情。」抱著胸，輕藐之態一覽無遺。

「如果沒經過下午偷竊行為，更甚至過招下毒害我，我想，我不會視一位陌生人為敵。若君子坦蕩蕩，劣者必然待之以禮。」無血色的俊容，靠著意志力支撐，在未弄清對方來意，他不會為自己或武林招禍。

憶起下午青陽離去之後，突來的掌風迎面而來且涵藏著濃烈的殺意，雖一時大意躲過攻勢，卻還是被掃過的掌氣所傷，而後一連串的莫名攻擊迫使他只能處在被動的情勢而未還手。

不料，因突發狀況沒仔細將青陽贈與他的結拜之物收好，掉落之際正好被來者搶走，更甚至在掌風中灑下不知名的毒粉，使得原本未休養好的傷勢更添上一層隱憂。

「哈……『君子』，打從我出生至今這倆字最為可笑。素還真，若不是你過招時有漏洞讓我有機可乘，又怎會中了我獨門之毒呢！更甚至……」來者緩緩地從袖口拿出一樣物品又道：「讓我得到使你失神的東西。」

「你到底是誰？」搜尋腦海裡的記憶，卻依然不識眼前人，而且下午過招之式……前所未見，會是哪個地方竄起的新門派嗎？素還真忖度著對方身分。

「我？」眼眸中閃過一陣狐疑，而後仰頭大笑。「哈……抱歉，我一直以為以你素還真的能力，應在下午過招時就猜得到我是誰，想來您真是貴人多忘事。」

「嗯……」輕蹙眉端，腦海裡似乎有一抹身影漸漸浮現成形。

「怎地，真的忘了我是誰嗎？再給你一個提示，三個月前，一處小村莊。」來者把玩著手中的物品，是一種挑釁與炫耀，更有著難以查覺的……試探。

「是你！病無缺。」素還真眼眸閃過驚嚇，難以置信的看著病無缺。

三個月前，他為了避開魔界使者的追殺而逃到一處小村莊。當時他身負重傷，無法與敵人對持甚久，無奈之計才躲進小村莊，待內功調息過後再回琉璃仙境。

不料魔界使者似乎比想像中難纏，為免小村莊裡的村民因他而受害，在內功未恢復前再次與魔界使者交手。正當身上的傷口因使出全力迫使血如汩，意識漸漸薄弱時，一位文質彬彬的少年介入了他與魔界使者的戰場，並以不曾見過的招式擊退了魔界使者。

而後當他醒來，已身處在一處陌生之地。事後，他才得知救他一命的少年是隱世高人，名為『祥麟』，而這位少年有一位好友，名為病無缺，其性情古怪，不喜見客，所以他在少年的住所養傷數日也不曾見過此人。

只是，他印象中未見其人只聞其名的病無缺，聲音不似眼前老邁，且自己與他無過節，但今日一見，病無缺的眼眸中，是帶著濃濃殺意，難道……

「呵……你終於想起來啦！素還真。」病無缺詭譎的眼神露出殺機，薄弱的唇瓣微淺一笑道：「雖然我們彼此未照過面，不過我們有共同的朋友祥麟，這樣的關係還真的是很奇妙呵！」

「前輩現在可好？」揣測著前因後果和現在的情形來看，最大的原因該是祥麟，但他和祥麟三個月前相處之後，彼此再無連繫，一方面是保護祥麟的安危，避免使他成為魔界下手的對象；一方面，他的直覺告訴他病無缺極為厭惡他，所以這段小插曲便沉封於記憶中。

「你說呢？」

一句謎猜，讓倆人沉默了。

「素還真，如果我知道祥麟當初救的人是你，我說什麼也會阻止他。」對手中的玉珮玩膩了的病無缺，不懷好意的笑道。「想要回這玉珮嗎？不過……」

「不過什麼？」素還真小心翼翼問道。

「你身上中了我獨門之毒，必於七日後毒發身亡，如果你可以在七日後尚活於人世，這玉珮我定當雙手奉上。」是絕對的自信與自負，讓病無缺自信滿滿的丟出承諾，只是他說出的承諾都不曾實現，因為……下挑戰的對象都因毒發而亡了。

「這是對我下的挑戰書嗎？」拳頭不由得握的更緊了。

「哈……你要說是便是吧！我很期待七日後的那天。」病無缺帶著笑意，身影漸漸消失於林間。

「前輩！」素還真見病無缺離去，急於呼聲。

素還真，希望頗負盛名的神醫能解我所施的毒，才不會讓我失望，哈……

「前輩……」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難道祥麟前輩真的出事了？那為什麼病無缺要對他下手？這是試探還是另有隱情？素還真盤算著事情嚴重性，眉間更加深鎖。

「看來，只有破了病無缺的獨門之毒才能問出祥麟前輩的事。只是……」素還真歎了口氣，仰首看向天際。

如果讓青陽知道自己因一時大意而中了不知名的毒，且失神的原因是為了要拾回結拜之物，他會不會笑自己傻呢？還是罵自己笨……

「我想，你一定是不予置評吧！」苦澀一笑，只因先前與青陽的對話，到現在還是讓他心亂如麻。

「素還真啊素還真，你該認清事實，現在首要做的，便是破了病無缺的毒並查出祥麟前輩的現狀。」

至於其他事……就讓他一切隨緣吧！

(四)

與病無缺見過面後，素還真連夜趕回琉璃仙境，並請託秦假仙幫助找尋祥麟的下落，而秦假仙一向聰穎，即使素還真沒有說出理由，也能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便一口答應，事實上，只要是素還真開口，他秦假仙沒有拒絕過的時候。

另一方面，素還真也向一線生交代一切事務，且只說明會離開一段時間，之後便沒有留下任何去處和行蹤，就無聲無息的離開。

為此，大夥兒們因素還真反常的行為，讓仙境瀰漫著一股詭譎氣氛。

「素還真到底在搞什麼鬼啊！」

粗眉、凸魚眼的秦假仙，用他註冊商標的鼻音，在琉璃仙境內的一處涼亭裡拉開嗓子宣告他的不滿。

四天了，自前天晚上從一線生口中聽到素還真失蹤整整兩天，他就不死心的留在仙境裡等著素還真回來，結果是，他等了兩天，人，還是沒等到。

這四天裡，他動用人脈和金錢尋找『祥麟』的下落，一方面也請武林上的高手要不著痕跡的找出素還真的蹤影，但得到的事實卻是什麼都沒有。

「大仔，你說素還真會不會是遇上什麼麻煩了？」業途靈偏著頭，小心翼翼提出自己的看法。

「沒有什麼事是素還真解決不了的，你少給我烏鴉。」秦假仙說著說著便抬起右腳踹向業途靈。

真是的，就已經在擔心素還真不曉得在哪裡遇上什麼麻煩或危險，還說些唯恐天下不亂的話，是要氣死他嗎？秦假仙額角浮出不少青筋並喃喃自語著。

「可是.…..大仔，四天前的那個晚上你也有瞧見啊！一向從容不迫的素還真居然臉露難色耶！」蔭屍人煞有其事的搓了搓下巴。

畢竟這樣的情景無論是誰，都會覺得非常地不可思議。

「啊你是不是也想跟業途靈一樣，讓我在你的臉上印下我的鞋印啊！」

實在是煩死了，到現在他才了解到這兩個小跟班的，非常不會看人臉色，還拼命往他的底限死勁兒的踩，看樣子他不發火他們倆是不會閉嘴。

「不用不用了，我閉上嘴就是了嘛！」蔭屍人連連往後退步，很怕大仔趁他一個不注意就送來一腳。

「不過，素還真這次搞失蹤的事連我仙仔都不清楚，甚至仙仔還要我見到素還真之後請他到雲渡山一趟呢！」業途靈不自覺得冒出冷汗。

在前天取得第一消息後，他與大仔三人策馬趕往雲渡山詢問仙仔，原以為仙仔會清楚知道素還真的去向，哪知.…..

一向嚴峻、不茍言笑的臉孔，亦不曾將情緒表露在臉上的仙仔，在聽到大仔的解釋之後，冷冷地說了一句不知道，空氣頓時陷入緊崩，害他當時以為自己會因為無法呼吸而死呢！

「難道一頁書不能請素還真到雲渡山泡茶聊天嗎？」

秦假仙正要發飆的好好教訓這些口不遮掩的小子們，一抹熟悉的身影跚跚的走來。

「唉唉唉！一大清早的，遠遠就聽見你們三個人吵吵鬧鬧，真是的。」

一線生一邊打著哈欠，一面向涼亭走來。

「你居然還有心睡覺，難道你一點都不擔心素還真嗎？」秦假仙劍拔弩張大喝著。

此刻他的心情不是用『不好』兩個字可以形容了。

「唉！小聲點，我年紀還沒老到重聽。」一線生一逕朝用石頭砌成的椅子上坐，自行動手沏了杯春茶緩緩品茗。

嘖嘖！這麼難搞的性子一遇上素還真全都變了，怎麼素還真周圍的人都是這副德性，連葉小釵和風隨行知道這件事後，也是急如風的跑出去找人，結果一找找到現在人都還沒回來。

「瞧你這麼輕鬆，該不會是素還真有跟你透露什麼吧？」想著這個可能性，秦假仙一肚子火的揪起一線生的衣領。

「我要是知道，還會耍著你玩嗎？我沒那麼無聊開這種玩笑。」一線生皺著眉並隻手推開秦假仙的桎梏道。

「但素還真從來不會無原無故不見啊！就算有什麼盤算也會有一點點蛛絲馬跡可尋，可這次…...」

秦假仙突然洩了氣，雙眼迷茫的盯著前方。他就是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好像有事要發生了。

「素還真的能力是眾人皆知的，也許他正在某個地方擬定計策，過幾天他就會出現，你就別瞎猜了。」一線生一派輕鬆道，也只有眼尖的人才看出，在他手中的茶杯幾乎快要被他捏碎了。

「但是我.…..」秦假仙正想要反駁一線生的說法，整個身子就被一線生扳向另一個角度。

「與其在這兒亂想，你不如幫忙勸勸青陽進屋內吧！他可是一步都沒有離開過仙境大門，再這樣下去，我怕他的身子會受不了的。」一線生有點無奈道。

想到四天前的夜晚，他就忍不住想打昏自己，讓自己什麼都忘了。

「對耶！一線生，你沒講我還沒注意到青陽站在大門口有好幾天了。」業途靈恍然大悟道。

「是啊！你們等兩天算什麼，他可是隨著素還真的後腳跟跑來琉璃仙境，你們說，會是幾天？」一線生翻了白眼回應。

有時候他真想當個白癡算了，想想他這顆比素還真輸一點點的聰穎頭腦，只消看一眼就可以看透的腦子，居然在四天前的夜晚被他看穿了不該看穿的事，然而當事人卻好像還沒有自覺。

「哇塞！那就有四天了耶！」蔭屍人雙眼滿是敬佩。

「嗯.…..青陽是怎麼了？就算他有事要找素還真，或是擔心素還真的安危，也用不著這麼做吧！」秦假仙瞇起雙眼仔細瞧著遠處一點紅影。

嗯！還真是不動如山哩！秦假仙忖度著。

一線生聞言後便露出『你有資格說人家嗎？』的眼神睨了秦假仙一眼，便歎了口氣又道：「他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就麻煩你將人請進屋內吧！」

唉！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子呢？為什麼他又好死不死的瞧見那一幕，這是老天爺覺得他不夠辛勞，所以又派下苦差事讓他做嗎？他可不可以罷工啊！

想起那一夜，他明顯地感覺出素還真急忙趕著離開琉璃仙境，一定有什麼原因，素還真卻支支吾吾地顧左右而言他，而他一線生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即使素還真不說，憑幾百年的交情也可以察覺出素還真的眼神變了，正當他這麼說時，素還真便使出『八卦迷蹤步』，離開了琉璃仙境。

不一會兒，青陽子風塵僕僕的趕至仙境，一見到他就抓著問素還真人在哪。可他都還沒來得及回句話，青陽又像匹野馬脫疆似的在仙境裡亂竄，直到他放棄了，直到他知道素還真已經離開仙境了，他才冷靜下來。

而好奇心沒幾斤重，同情心卻非常氾濫的自己，受不了青陽一副天快要垮下來的模樣，正要安慰青陽說：你體格大了點所以跑得比素還真慢時，他居然.…..居然看到青陽的雙眼裡，是自責，是擔心，是.…..是藏不住的愛慕，嚇得他下巴差點掉下去。

過一會，思緒一向靈敏的自己在調整完心緒後，將素還真反常的行為、不一樣的眼神，和青陽的愛慕總結一想，頓時他一顆頭變兩個大。

素還真啊素還真，這次的情關，我看誰都幫不了你了。

＊＊＊＊＊＊

「竹園」，是一處位於西武林，往偏北走向，遠離人煙的山莊。

它面湖靠山，是避暑的好地方，而擁有這山莊的主人，乃西武林有名之富商，雖身份高貴，不過卻喜好結交朋友，所以常見「竹園」裡有各式各樣的人來來往往。

不過，今日的「竹園」和往常的氣氛有點不太一樣。

因為，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西武林傳言著有一位高人能讓傷者痊癒的謠言，且這位高人據說住在「竹園」裡，故西武林內開始出現蜂擁的人潮。

「我這裡真的沒有絕世高人。」

「竹園」的主人│藥師白，雖年近半旬、一頭白髮，但臉頰紅潤、身手矯健，一點也不像實際年齡那般蒼老，反而像個三十好幾的壯年，而今，他是已說到幾乎沒口水的地步了。

他揉揉額角的太陽穴，為了這空穴來風的傳言，他已經快要精疲力盡。

直到送走今日前來求醫的最後一批人潮後，藥師白向坐落於另一角的好友道。

「千壺，你就別一副與你無關的樣子在哪兒看好戲，快幫我想想辦法吧！」

一身黯黑的衣衫，在腰間綑著一條火紅如血的繫繩和一塊冷玉，一頭白裡帶黃的長髮隨意讓它披於背，然而最讓人有著深刻印象的，是此人額間有著一塊像火焰的胎記，栩栩如生。

「我能有什麼好辦法。」鶴千壺聳聳肩，繼續喝著他喜愛的白乾。

「耶，這人可是你擄來的，藥也是你做的，你怎麼會不知道該怎麼辦？」藥師白好心提醒好友道。

「小心隔牆有耳。」鶴千壺睨了藥師白一眼。

「這點你放心，早在我將那批求醫的人趕走後，我就吩咐下人，沒有我的允許不能到這裡來。」藥師白也拿起白乾潤潤喉。

「呵.…..我倒是沒想到他除了血能當藥引之外，連眼淚也能解毒，難怪『那個人』會這般重視他。」

把玩手中杯，鶴千壺光是想像『那個人』心急如焚的模樣，他心底就痛快。

要不是五年前自己和他比試輸了，師父也不會將獨門秘方傳授給他，而自己更不會被同門恥笑，既而離開師門，遠走他鄉。

如今，他在一個意外的情形下，知道『那個人』的居所和一件不為人知的秘密後，連同藥師白共同執行擄人計劃，將『那個人』的心肝寶貝神不知鬼不覺地帶到這裡藏起來。

「不過，你這樣放出傳言，讓一堆人慕名而來，你不怕他會殺過來？」藥師白顯得有點擔心道。

「我很清楚他的個性，再加上我故意誤導他，讓他以為是魔域之人做的，所以，短期間內他是不會找到這裡來，就算他找到了，這兒.…..恐怕也人去樓空了。」

他相信再過不久，中原武林將會有一場浩劫，而他.…..便可以好好的欣賞自己帶來的災厄。

「.…..你是故意的？」

想當初會答應鶴千壺擄人，是因為鶴千壺跟自己說對方是個『藥人』，這對身為藥材商人而言是多麼大的吸引力，事後也證實了被擄的少年的確是個活生生的藥材，可現在，他覺得眼前的鶴千壺已變得不再是他所認識的鶴千壺了。

「當然。」

「好吧！既然你要這麼做，那麼你先答應我一件事。」藥師白歎了氣道。

「哦？」鶴千壺挑著眉。

「不要做出會讓自己後悔的事。」

「哈.…..你真的老了，藥師白，連性子都變得這麼像女人，怎地，你該不會接下來要告訴我，要我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吧！」鶴千壺諷刺的仰頭大笑。

「不說這些了，等會不是還要去地室見『藥人』，快將迷魂散準備一下吧！除非你要等到藥效過後，讓自己好不容易擄來的人逃走。」藥師白失去飲酒的樂趣，站起身，離去。

「哼！」

總有一天，他會讓世人知道，他才是最厲害的毒王。

(五)

已過四天了啊！

雪白的髮絲如波浪般地輕盪，若有似無的，吻上臉龐。只是這風，顯得特別陰冷，連空氣中都瀰漫著一股濃厚的血腥味和瘴氣，根基不好者，無法停滯過久，否則定難存活。

因為，此地是魔界。

素還真避開人潮，來到一處林中，就著一棵無生氣的柳樹以背抵著，調氣休憩，無視周遭遍地蔓生的魔性枝椏正趨近的朝他蠕動。他仰望著不見天日的暗夜，想起今日是滿月，不由得歎了氣。

只剩下三天了……

四天前，他請託秦假仙運用人脈在武林中尋找祥麟，而他，則是在魔界中找尋。一方面是探敵情，一方面是尋解藥。

只是，一籌莫展。

混入魔界裡的這四天，發現魔界之人並沒有任何動靜，倒是他們對中原正蠢蠢欲動，一面急於招兵買馬，一面訓練魔兵。若照這樣子看來，他們並未得知自己中毒之事，否則絕不會輕易放過這樣的好機會。

至於祥麟前輩之事，依魔界人的好惡，若然抓到自己的弱點，又豈會不動聲色？

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了。素還真雙眉輕蹙思忖。

猛地一陣心悸，尚來不及抑制不整的心律，眼前景色在一瞬間像暈染開來的畫，模糊不清。

「咳……咳……」

素還真難受的跪下身子，不斷地乾咳，彷彿體內所有的力氣全被掏空，一絲氣洪都提不上，只能虛弱無助的單手撐著地面。

而體內胡亂竄的真氣，像撞擊般的搗亂五臟六腑，痛不堪言，漸漸地，髮際邊沁出一粒粒汗水。

直到唇瓣已由白變紫，再由紫變黑，繼而從雙唇中吐出一灘暗黑色的血，才得以停止這一切。

「這毒……」

素還真拭去血漬，無奈一歎。

病無缺前輩下的毒，還真是讓他毫無頭緒。素還真盤膝思忖。

這四天來，發作的跡象是一天比一天怪異嚴重，身子也一天天明顯得虛弱，即使運氣調養，只會得到反螫，使身體的狀況更糟，且發作時完全沒預警，也沒有特定時間，使他這四天裡在魔界走動時，都特別選在夜晚，至少發作時，黑夜能隱藏他的蹤跡。

在這樣下去，別說回武林了，這個模樣若讓旁人瞧見，定也會害怕吧！素還真困難的抬起瘦骨嶙峋的右手臂。

手臂上，佈滿觸目的青筋，沒有一絲光澤的皮膚上，皺紋似醜蟒一圈圈纏繞著，手指頭就彷彿乾枯的殘枝懸在上面，慘不忍睹。

「看來此毒，只有病無缺前輩才能解了。」

他習遍天下醫術卻苦無對策，也許真如病無缺前輩所言，此毒乃是獨門之毒，即使每天嘗試著不同屬性的藥草來探究毒性根本，卻一點好轉的跡象都沒有。

而失蹤的祥麟前輩，到底是被誰虜獲？現在身在何處？根本完全沒有頭緒，原以為在魔界，畢竟祥麟前輩曾為了救他而得罪魔界，卻是白忙一場，那……就剩中原了……

要回中原啊……

當初會來魔界除了要尋找祥麟前輩之外，還有身上的毒性。當自己在第一時間中毒之際，便發現此毒非自中原，就毒草習性來說，毒根的四週定生長著解草，故判斷解藥草絕不在中原，但……

素還真隻手撐起身子緩緩站起。

遙望著漆夜，想起住在心中的身影，一股惆悵油然而生。

那天，和今日一樣是滿月，因為種種原因，所以你我結拜，卻也在同樣的月夜，發現自己的心中已駐進你的影，明知道這是禁忌，卻無法抑制自己的心。倘若人的心能控制，也許，也就不會有單相思之苦。

青陽，你會怪我不告而別嗎？你會……想我嗎？……

歎一聲，一揮手，將蠕爬到腳邊的枝椏散盡，人，也朝著中原邁進……

「我回來囉！」

一道啞嗓從地底下傳來，跟著一陣翻土聲，一道人影現形。

「唉呦喂啊！找人找得全身酸痛。」蔭屍人搥著肩，對著眼前只顧著自己清閒而掏著耳朵的秦假仙抱怨道。

「抱怨什麼，還不快點將探到的消息說出來。」秦假仙嗤地一聲，繼續啃著手中的花生。

「至少讓我喝口水吧！」蔭屍人真不知道自己上輩子是燒了誰家的房子還是倒了人家的會，這輩子才會遇上這麼火爆的老大，而自己卻對他一點辦法都沒有，畢竟自己的弱點掌握在秦假仙手上。

「吶，不是我不給你喝哦！」秦假仙難得從心裡面找到一丁點的良心，使個眼，朝桌上另一杯滿溢的茶示意道。

蔭屍人開心的正準備伸手取杯時，被一道冷峻的眼神凝視住而無法動彈。

「青.…..青陽，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該不會心情不好想宰人吧！蔭屍人吞了吞口水，這下子什麼口渴什麼疲累都忘光光了。

「有探到什麼嗎？」低沉渾厚的聲音緩緩而道，顯然是有幾日不曾滋潤喉嚨了。

一旁的秦假仙倒是挑著眉，對眼前整整五日不說話的青陽終於有反應，不免好奇。

「呃……好啦好啦！我講我講，就是這陣子在西武林裡，出現一個謠言，據說不管是什麼疑難雜症或是糾纏多年沒得醫的疾病，都可以治癒哦！」

「真的假的，那豈不是和神仙一樣了嗎？」秦假仙不以為意道。反正他對這種空穴來風的小道消息，都是抱著懷疑態度。

「嗯……」

一聲質疑，讓蔭屍人全身汗毛豎起。

「真的真的，我句句屬實啊！」蔭屍人轉向秦假仙，投以求救眼神。

「笨，青陽是在問你素還真的事，現在哪管得著其他的小事。」真是夠笨夠呆的，連臉色都不會看，跟了他這麼多年，怎麼就不學著點機靈。

「素還真啊！沒有耶！不管我怎麼找、怎麼問，都沒有素還真的消息。」好怪，任憑他踏遍中原，素還真就好像從中原消失一樣。「會不會是素還真不在中原啊？」

「不在中原？那會是跑哪去了？」秦假仙雙目轉向青陽問道。

青陽緊繃的臉龐透露著一絲憂心和怒氣，攤開雙拳，總覺得那天的溫度依舊殘留在掌心裡。

他氣自己，怎麼沒多注意到素還真的異常，懊悔著自己那天的言行傷了素還真，他只是……只是希望素還真能待在自己身邊久一點，從沒想過要傷害他，可那雙泛淚的眸……直到現在仍揪著自己的胸口，隱隱作痛……

「我要去找大哥。」

他不願再繼續空等下去，因為等待的過程，真的很苦。青陽苦歎忖度。

他從不知道，思念一個人會讓自己無法停止的想起那人的一切，也從不知道等著一個人回來的日子，是這麼折磨人。

現在，就算要他做什麼事他都願意，只要素還真回來，平安的回來。

「找？你是要去哪找啊？」秦假仙啜飲著茶，一臉『你能有什麼辦法』的神情看著青陽。

好歹他是萬事通，尤其是在收集情報方面，更是武林中的佼佼者，他才不相信青陽在找人方面能比他更厲害，說白點，全天下沒有人能比他更厲害的了。

青陽緩地站起身，眼神漸透露出寒光，以傲人睨視之姿看向秦假仙，嚴竣的臉龐看在秦假仙的眼裡，胸口莫不緊錮了一下。

「四天前，大哥來到我的居所時因內傷未癒昏厥在門前，到了晚上我為大哥把脈時發現，大哥的傷勢更加嚴重。」

「然後呢？」秦假仙得知這件事，吃驚的站起身連忙問著。

青陽眉頭深鎖思忖著。

大哥失蹤的當晚，曾請託秦假仙尋找一位名為『祥麟』之人，難道這兩者之間有關聯.…..

「蔭屍人，你說在西武林傳出的謠言，是何時發生的？」青陽蹙眉問道。他總覺得事有蹊蹺。

那天下午他離開的期間，大哥一定和某人見面過，而大哥身上的傷更為沉重定然是那人所傷，但為何大哥要消聲匿跡？是為了......要躲避我嗎......

蔭屍人被點名愣了一下道：「好像是前幾日發生的事。西武林的人都說有位高人拿了一瓶藥水，將藥水往重傷者的傷口塗抹就能治癒，而這位高人目前就居住在西武林中最有名的『竹園』。」沒辦法，這種讓人心動的事情當然是一下子就不脛而走囉！

「快說啊青陽，你到底是想到什麼了？」秦假仙性急的抓住青陽的手臂。

「秦假仙.…..」青陽沉思了會兒緩緩道：「也許，你要找的祥麟就在西武林的『竹園』。」

「此話怎說？」

「大哥的失蹤和西武林的傳言幾乎是同一時間發生。」

「我懂了。」秦假仙忙迫的急奔出琉璃仙境，並對著佇立原地動也不動的蔭屍人喊道：「蔭屍人你是在發什麼呆，還不快跟過來。」腳步聲，漸漸走遠。

「哦！等等我啊！大仔。」蔭屍人拔開雙腿也急急而奔。

那麼剩下來就是魔界了。青陽緊握著雙拳，壓抑住狂竄的氣洪。

下一瞬間，冷眸迸射寒意，一股殺意漸漸萌生……

「呦！沒想到你這麼快就醒過來了，還真不能小看你『藥人』之稱呵！」

一把火炬瞬間照亮地牢，嘲諷的笑聲，使得幽暗地牢裡顯得特別詭譎。

位於『竹園』南方的一處古井，其四周種植一片翠綠般的玉竹，與其別棟之名相輔，然而秘密地牢便是以古井做為障眼法及開關地牢之處。以往，此地是放置重要物品的地窖，如今卻是地牢。

帶點微喘氣息，趴在石板上的纖弱人影，搧了搧眼翦並努力的睜開雙目，卻因火炬照射過來的光線而睜不開眼，蒼白無血色的臉頰，彷彿一觸碰就會暈過去。

「你……是……誰？」感受到自己的四肢被冰冷的鐵練拴住，祥麟以沙啞帶點痛苦的聲音，用盡力氣的問道。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記得那天發現住所好似有外人侵入而想先發制人時，鼻間突然傳來一陣辛辣味，頓時自己全身無力、漸漸失去意識，直到自己醒過來後，就變成這模樣了。

到底，是誰要抓他？而且眼前的男子為什麼會知曉他『藥人』之稱？這世上除了病無缺之外，沒有人知道他特殊的體質啊！

「誰？哈..…..你問我是誰？我想，能給你這個答案的人，只有『他』了。」千壺將火把放置牆面上的鐵架裡，轉過身雙手抱著胸，扯起嘴角地笑著。

「『他』？誰？」祥麟柳眉輕蹙，雙眼也漸漸能適應光線而緩緩睜開。

「病無缺。」冷眼看著祥麟睜開雙眼，在剎那間他真有股想將他的眼珠挖出來的衝動。只因那雙金燦耀眼的雙眸，是病無缺最愛的顏色。

「無缺？」視線漸漸恢復，印入眼眸的，是對方額間像把火燄燃燒的印記。

「叫的可真親熱呵！」幾乎是咬牙切齒道。明明是囚犯，卻一副冷靜沉著的樣子，根本完全不將他的威脅與擄獲當一回事。

「你.…..你會是.…..無缺的小師弟，千壺嗎？」憑著遙遠的記憶猜測著，且最讓他印象深刻的還是額間的印記，因為病無缺是這麼形容他的小師弟。

「呦！怎麼，病無缺把我的事都告訴你啦！看來你們之間真的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呢！」譏諷的語氣，和輕藐的笑意，讓千壺的眼瞳裡泛起怒意。

一陣沉默，連空氣都緊崩的讓人窒息，然而等待從不是千壺的美德。

「說。」千壺無法理解胸口竄起的熊熊怒火從何而來，一個箭步向前，粗魯的扣住祥麟的下巴，逼視問道：「他到底還跟你說了些什麼？」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知道病無缺和千壺之間有段恩怨，也明白千壺擒拿他的用意與目的，但明明都是很在乎對方的師兄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因為我高興。如果我能親手在他面前摧毀他重要的人，光是想到他會有什麼表情，我就高興得不得了。」甚至血液沸騰。

「難道.…..你沒有重要的親人或朋友嗎？」為什麼他會在他的眼眸裡，讀到寂寞的神情呢？

「你以為我有嗎？」扣住下巴的手用力一扯，讓祥麟不得不以手撐住身體，見祥麟俊秀的臉龐因掙扎而露出痛苦，千壺獰笑道：「我變成一個被眾師兄弟恥笑、被師父否定存在的人，你覺得我還擁有什麼？」

「你.…..咳咳.…..」幾日未進食的祥麟，因不斷被強灌迷藥導致身體殘弱，現下的他，無力擺脫千壺的桎梏。

「夠了千壺。」隨後跟進的藥師白見千壺一副巴不得殺害祥麟的表情，便出聲喝止千壺，同時揮手推開他。

「怎麼，你現在是什麼態度？是捨不得我將你的『藥人』給弄傷是嗎？」盛怒的臉龐，指控著藥師白方才的行為。

因為這是第一次，藥師白用不悅的聲音威嚇他，應該說認識藥師白這麼多年，他從沒對他大小聲過，而今日出現這樣的情形，居然是為了祥麟，這個他恨之入骨的仇人最在意的人。

「千壺。」藥師白扶起已失去意識的祥麟，一手為祥麟把脈一邊斥責千壺失控的情緒。

「哼！」千壺為之氣結，更不想看到藥師白為了祥麟而露出擔心的臉孔，充塞在胸口裡一股泛酸的情緒揮之不去，無暇理解下，一個轉身，爬上階梯。

「你要去哪？」

見千壺怒氣沖沖的離開，藥師白深怕千壺會做出不理智的行為。

「這種又悶又見不著天日的鬼地方，我才不願意多待。」撂下話，千壺輕功一使，身影便消失於地牢裡。

「唉……」藥師白歎了一聲，將祥麟安置好後，原本處之泰然的穩重氣勢，彷彿卸下了面具般地剝落了。

原來我在你的心中.…..什麼都不是.…..

自嘲的牽起嘴角，連那雙睿智深謀的眼瞳都不自覺染上心愁，他以為，自己在千壺的心中多少有著一席之地，卻沒想到乍聞之下，是這般傷人呵！

千壺.…..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再次歎了一氣並鬆開握緊的雙拳，取下火把後，地牢，又恢復黯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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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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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6)

1樓發表於: 2005-12-29 10:0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六)

「千壺，你要在房裡待多久才肯出來？」

藥師白瞪著門扉，已吃了不曉得幾次閉門羹的他，看著自地牢出來後就將自己關在房裡一整夜的千壺，他很想將自家門給拆了，但他也知道這麼做的下場，鐵定會讓千壺更火大，為此，他額角隱隱浮痛。

屋內，一片寂寥，對於一直杵在門外好聲好氣、不氣不餒的藥師白，裡頭的人依舊無動於衷。

繼續瞪著門扉的藥師白，歎了一氣後，雙肩微地下垂。

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更不明白千壺為什麼要將自己關在房裡，無論自己如何擺低姿態請他出房門，他就是不肯回應，而絞盡腦汁後唯一能解釋這情形的，只有在地牢裡發生的那件事了。

可天知道，他只是不希望千壺事後後悔，犯下往後無法禰補的過錯，才會出手阻止。

唉……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的目光只隨著千壺一人，即使圍繞在身旁的鶯燕美女多如牛毛，他也無視亦無心動，而自己的情緒也漸漸地隨著千壺的喜怒哀樂而上下搖擺、起伏不定。

一開始他只將自己的異常行為解釋為親情，因為他無親人，所以只要千壺要的，他都會想盡辦法討千壺歡心，只要千壺有什麼請求，他義無反顧都要替他完成，只求千壺能待在自己身邊。

直到有一天，當他在氣憤下揍了吃千壺豆腐的男子後，才赫然發現自己對千壺的感情，可他也知道千壺的心裡頭一直只有『他』，雖然每次千壺提到『他』時總是咬緊牙關，更揚言非打倒『他』不可，但他明白，唯有『他』才能讓對任何事皆不感興趣的千壺有不一樣的表情和情緒。

曾經，他恨那個能引起千壺所有注意力的『他』，能讓那雙冷漠的眼眸在下一瞬間燃起火紅色彩的『他』。而忌妒的情緒幾乎掩埋他所有的理智，可是隨後的失落與刺痛感，讓他慢慢地將這份感情藏起來，只要千壺好，要他怎樣都無所謂。

只是……一旦放出去的情感，若能說收就收，這世間也就不會有這麼多為情所困的人了。

「莊主、莊主……」小少年臉色慌張的在後苑裡到處亂竄，直到瞧見藥師白後才停止尖拔叫喊聲。

「怎麼了？」藥師白收回思緒，神情不悅的看著正喘著氣的少年。

「那個……那個武林名人，秦假仙來訪了。」

「什麼？」

「什麼？」

兩個聲音不約而同響起，原本連隻蚊子都進不去的房門，在聽見少年說的話後，剎那間被踹開。

「千壺，你終於出來了。」藥師白將心思放在千壺身上，雖覺得秦假仙一向與西武林並無特別交好，與自己更無任何瓜葛，會上門拜訪，定是事有蹊蹺，可目前的他比較在意千壺。

「秦假仙為什麼會來這裡？」難道祥麟被發現藏身在此嗎？怎麼可能？千壺閃過藥師白向他伸過來的手忖度著。

「……也許只是聽見傳聞，而來求證的吧！」

藥師白看著落空的手掌，只能苦笑。

「嗯……我們去會一會吧！」他絕不能讓任何人知曉祥麟的事，至少目前還不能，否則遊戲就不能進行下去了。

「……嗯！」

趕往魔界的青陽子，一路向村民尋問素還真的下落，而事實也如他所料般，素還真在前幾日確實往魔界方向去。

現在，他只希望在他到達魔界前，素還真能平安無事，可另一個想法卻浮在腦海裡。

到底是為了什麼事，大哥會無消無息的離開中原？還特意跑去魔界？尤其現在的局勢敏感，大哥的身份不宜出現在魔界，再加上傷勢未癒，若被魔界人發現行蹤，只怕會.…..青陽猛地停下腳步，一時之間為自己的猜測而感到心慌。

不，大哥不會有事的……不會……

壓制住不斷顫抖的雙拳，卻控制不了內心的焦躁，青陽不斷地告訴自己，素還真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呵……青陽啊青陽，你怎會小覷素還真呢！」青陽自嘲諷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擔心不可能會發生的事，然而整個思緒卻一直陷在沼澤之中，被恐懼不安漸漸吞噬。

明明……他很清楚素還真的能耐，就算自己不出手幫忙，素還真依舊能輕易的化解危機，但……一顆心懸浮著，讓他漸漸地變得無法忍受見不到素還真的身影。

「是不是還介意著那件事，所以才迴避我……」輕撫著雙唇，不管自己怎麼想辦法忘懷，唇上的溫度彷彿烙印般地，擦不掉、拭不去。

自那個意外之吻後，青陽的腦海裡不斷地浮現出素還真的臉龐，每一次想起，胸口總是會漾著一股悸動感，然而回頭轉身一看，素還真不在身邊時，心裡除了泛著不安之外，還溢出一股渴望見一面的念頭，彷彿只消一眼，就能滿足內心的渴。

只是這樣的慾望來的太快，與素還真相處不過一日，心境上竟產生這麼大的改變，也許……早在很久之前，他的心就被素還真給禁錮住了吧！青陽牽起嘴角一笑。

想著自己的雙眸總是不自覺地去尋找素還真的影，不斷地使出全力與素還真比智，就是希望素還真清澈的眼眸裡也能清楚的印上自己的模樣，但每每見素還真無視自己的挑釁或破壞，一次又一次的，以笑靨從自身眼前掠過，讓蟄伏在他內心裡的暗流劃出一陣陣漣漪。

到底，這樣的感情是什麼？揮之不去，卻又不願捨棄……

「啊……」

就在青陽沉浸在思緒中，背身遭人撞上。

「對不住，您沒事吧！」青陽立即轉身欲將對方扶起，卻見對方以黑布將全身包裹住並遮掩著面貌。

「沒事，謝謝。」對方拒絕青陽的扶持，起身後垂首緊抓著黑布，畏怯的模樣引起青陽的注意。

這身影……

就在青陽感到困惑之際，一陣微風輕輕飄來，包裹著黑布的人從他身旁經過時，傳來一股熟悉的香味，一股令他心跳停止的味道。

「你……大哥！」青陽激動的抓住對方的右臂，不敢相信自己能這麼幸運碰見素還真。

「你認錯人了。」黑衣人氣若游絲地應道。畏怯的將右手抽回，不多加以解釋的轉個身欲離去。

青陽一個箭步擋住黑衣人，不相信眼前不是渴盼一見之人。

「你！請你讓開。」黑衣人依舊垂低著頭，只是先前怯生生的聲音此刻卻似懊惱話語。

「我不信你不是大哥。」青陽緩緩地走向前，黑衣人見狀便往後退。「你騙不了我的，大哥，就算你易了容、換了模樣，我仍能認出你，即使……你再怎麼刻意妝扮，也掩飾不了你獨有的氣味。」青陽伸出右手，慎重卻又珍惜地慢慢抬起黑衣人的臉龐。

「青陽……不要看我，拜託你不要看。」隱藏著痛楚的素還真，閃躲青陽溫暖的手掌退了一步道。到最後他依然拗不過青陽的固執，更無法掩飾當他聽到青陽的那番話後，心裡湧起的悸動和感動。

聽出素還真哽咽的聲音後，青陽伸出去的右手彷如磐石般地不能動彈。

「大哥！」

一陣輕風撫過，他看到了，他看到藏在披風下那枯萎的手臂，臂上浮現出駭人的青藍色血筋，以及……

「這是怎麼回事！」胸口泛起的心痛如炬火般燒灼他的心，不敢置信所看到的情形，只能一股惱兒地將素還真擁進懷中，也唯有這麼做才能將思念之人崁入心頭，將其保護在他的羽翼下，不再受任何傷害。

都是他，如果他能早點尋找大哥，或許就不會變成這樣，就算發生任何事，至少有他擋著。青陽自責的握緊雙拳。

「我沒事，真的沒事……」埋進青陽的胸膛，吸入屬於青陽的陽剛氣味，素還真笑了，只是笑得悲涼，如果可以，他希望不是以這樣的方式相見，如果可以……

「不要騙我。」緊緊的將素還真抱在懷裡，他能感受到素還真變得孱弱，連身上特有的蓮香味也被淡淡的藥味和血腥味取代。

「是魔界？」憤怒隨之攀升，他發誓，必讓魔界人嘗到比素還真更多的痛苦。

「不，不是……」素還真心裡一顫，他怕，如果被青陽知道他發生什麼事，依他的個性，絕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打發。

呵……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青陽總能摸透自己的一言一笑裡含雜著其他意義，任誰都會信以為真的善意謊言，僅只有他能視識破。

所以他開始觀察青陽的一舉一動，卻沒到越是探入，心，便陷得越深，只因為青陽不視他為『素還真』，而是他這個人。

「告訴我，是誰做的。」低語誘哄，雙掌捧著不願看他一眼的人。

「我不能。」搖首，是怕青陽衝動，也怕青陽中了病無缺之毒。

「大哥……」歎了一氣，他沒忘素還真的個性裡有著一項名叫『固執』。他若不願說，任誰都無法從他嘴裡得知。

「呦！真是感人的場面呵！」

一道凜冽之風呼過，病無缺雙手置背嗤笑地立在倆人面前。

「誰？」青陽迅雷不及掩耳的將素還真護在身後，見對方語意不善，雙掌已蘊出雄厚之氣防範。

「嗯？那玉珮……」青陽瞧見對方繫在腰間的玉珮，那是他與素還真結拜時互換之物，怎會在他手上？

「怎地，這玉珮是你的？」病無缺沒遺漏青陽在瞬間顯露出來的錯愕表情，而他也在下一刻得到證實。

「哈……原來是這樣啊！我原以為是哪家的姑娘贈予的玉珮，讓素還真不惜性命也要取回，沒想到……」無法抑止地大笑，笑聲裡除了譏諷之外，還帶了其他詭譎色彩。

「夠了，病無缺，不要再說了。」素還真大喝，不願病無缺將當時的情形說出來。他怕……青陽會誤以為是他的錯而對病無缺下手。

揚眉，不以為意道：「你要我不說，可他卻非常想知道哩！」瞧眼前紅如火的男子以保護姿態守著素還真，總覺得這男子與素還真之間似乎有著一股奇異的感覺……嗯……會是什麼？病無缺暗忖著。

「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青陽道，他總覺得這秘密一定與素還真之傷有關。

「病無缺，你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素還真拉住青陽的衣袖道，並試圖轉移倆人的注意，只是很顯然的失敗了。

「呵……你要我不說，我偏要說。素還真他啊！不過就是四天前與我對決時，不小心將玉珮弄掉，卻為了取回玉珮，寧可承受我獨門之毒也不閃躲，算一算時間，素還真中毒至今只剩兩天時間可活了。」邪睨之眸含雜著快意，一旦他想要破壞時，勢必傾盡全力。

「你……」青陽怎麼想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答案，一顆心彷彿被挖了個大洞，只聽得見自己脆弱的心跳聲。「將玉珮和解藥拿來。」渙散的眼神漸漸燃燒怒火。

「哦！你以為我會白白將解藥和玉珮給你？」挑眉諷笑地睨視青陽。

「不要逼我動手殺人。」咬緊牙道，渾厚之氣凝於雙掌，準備以武奪回。

原來……一切都是因為玉珮誤事，才讓大哥中了毒，才讓大哥的模樣變得……變得蒼老憔悴。青陽自責不已，也因不能代替承受中毒的折磨而心痛。

「青陽，勿衝動。」素還真舉起無力的雙臂擋在青陽身前。他不能讓青陽碰到病無缺，否則會和他一樣，身染劇毒。

「呵……我若死，他也別想活。」病無缺擺出高傲之姿，賭定青陽絕不會殺他。當然，如果青陽真要對他出手，他也會讓他嘗嘗他的獨門之毒。

「病無缺！」一旁強忍不語的素還真再次大喝，混濁雙目直凝病無缺道：「若你是要來問我祥麟前輩之事，你放心，就算只剩一天，我也一定要找到祥麟前輩。」

被識破目的的病無缺，並不意外素還真所言，只是這般變異口吻與初識的素還真確實差異甚大，而聽似承諾卻隱藏著語外之音，彷彿是在……

「你在趕我走？為什麼呢？」病無缺興致勃勃的猜測道：「你看到我之後的反應，理應是詢問解藥和祥麟之事，可你卻什麼都沒問，一個勁地不要我說出你中毒之事，嗯……該不會……你在擔心他？」

見素還真臉色一變，病無缺猛地大笑。「哈……原來是這樣呵！無所謂，你想要怎麼隱瞞你的心是你的事，可別忘了我所交代之事，否則，我會讓素還真消失在武林。」

(七)

病無缺之言如鬼魅縈迴在耳，人影也隨著撂下刺骨話語後消失無影無蹤。

「休想走。」青陽心一驚，欲追上病無缺。

他不能讓病無缺離開，若此次沒搶得解藥，大哥就剩兩日的時間，而他絕不能讓大哥死，絕不！

「別追……」胸口一窒，素還真只感覺到眼前一黯，整個身子慢慢往前倒下。

「大哥！」青陽雙腳一蹬，急忙抑制原已踏出的腳步，雙手一接，嬴弱的身子便躺在他的懷裡。

「大哥！大哥！」青陽慌了手腳的喚著，深怕再也看不見那雙如夜星般的眼眸。

「沒……沒事。」順了口氣，素還真全身虛脫地倚躺在青陽身上。

他以為，他的病情又復發了，他實在沒把握在青陽面前發作會發生什麼事，就怕青陽會隻身去面對病無缺。病無缺的可怕之處，非是詭譎又迥異常人的武功，而是一身劇毒。

「病無缺他……到底是誰？」青陽不得不忍住在心裡頭灼燒的那股憤恨，他明白衝動行事只會造成反效果，解藥也不見得搶得到，況且，若有個萬一……他不能拿大哥生命開玩笑，他不能。

「他……」素還真迴避青陽直視自己的視線後，緩緩道：「他是我救命恩人之友，因為祥麟前輩無故失蹤，所以他才找上我。」

「那又為什麼要對你下毒？」單手捧住素還真的臉頰讓彼此的眼瞳映著對方，獨有的磁性低沈口吻，是質問不容逃避。

「這你該想得到，青陽。」素還真垂著眼簾聆聽著耳畔傳來怦然的心跳聲，原是紊亂的氣息居然不可思議的平靜下來，嘴唇，漸漸地上揚。

「他這麼做無非是要我短時間內找到祥麟前輩，況且，祥麟前輩失蹤越久，其生命安全就更加危險。」

「你……」聽著素還真的解釋，青陽反其態的咬緊牙關道：「那你又為什麼該死的要搶回那塊玉珮，玉珮損壞或是被搶走都無所謂，你……你怎麼可以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面對青陽突然的怒氣，素還真先是一愣，歎笑道：「青陽，是不是病無缺方才說的話讓你很介懷，所以你心生愧疚？」

「不是……不是，我……」

青陽雙眉頻蹙，一個念頭直擾亂他的心緒，讓他講不出口也問不出來。

他想知道為什麼要為了一塊玉珮而分心？那樣的玉珮既不獨特也非絕世之物，不過就是結拜時他隨手送的小東西，不過就是不顯眼又平常的飾品，為什麼要不躲不閃的接下病無缺的獨門之毒？為什麼……

而當聽到病無缺對他說的那番話後，心口好像被緊緊揪住幾乎不能呼吸。

「如何？」素還真雙手握緊，故作鎮定、雲淡風輕地道：「其實，我本就受傷在前，若不是因為玉珮之事，我與病無缺再過十招，結果依然不變。青陽，你無須為了病無缺的話而對我有所愧疚。」

他必須隱藏住自己重視玉珮的心，即使青陽當時所贈的涵意他多少明白，可當他收到玉珮的同時，竟無法抑制雀躍心情。但他也因為這份情愫，讓他無法捨棄對青陽的情。

只是，在他試探過青陽後欲下決心放棄這段情感之際，卻發生玉珮被病無缺奪走的意外，所以他才會大意中毒，然而這些話，他無法告訴青陽，他怕……怕連兄弟間的情誼都會失去。

「大哥，我知道這並不是你想説的話，你隱瞞我一些事，為什麼？」

「你多慮了，我並沒有隱瞞你任何事。」素還真心虛的別開眼道。

「……你知道嗎？你的雙眸，洩露了你說謊的事實。」青陽指尖滑過素還真的容顏，傾身而道：「你的任何言行和舉止，我很清楚，這不是你的真心話，所以告訴我，好嗎？」

「青陽，你……你真的多慮了。」臉頰被青陽撫過產生的悸動，讓他慌亂的推開青陽，一股從心底點燃的情感卻慢慢擴大，心跳，無法控制。

完全沒想過自己在青陽面前，是這般地透明，全然的被看穿心思，而在面對洞悉自己的青陽，素還真心亂了。

青陽反握住素還真的葇荑，放置心口，一顆急迫的心只想知道真正的答案。「還真，如果你不說，那我只好以我自己的方式讓你說出口。」

素還真一時愣住，完全沒有想過青陽會這般無修飾地喚著他的名諱，更沒想過……手掌傳來紊亂的心跳聲，和自己如出一轍，全然失控。

「你……」想抽離掌心的溫度，卻無法掙脫強硬的制錮，素還真雙眸泛慍，卻不知道自己的臉頰漸漸地染上淺紅霞彩，更不知道這樣的自己看在青陽眼中，成了一道突破心牆的利器。「你在說什麼？別讓病無缺的話給迷惑，我真的……唔……」

青陽環在素還真腰間的手忽地使勁將他往自己懷裡拉，俊容微側，吻上那張言不由衷的唇。

溼熱的雙唇，輾轉吸吮，霸氣與強硬，讓素還真心口一陣緊縮，下意識的張開雙瓣以換取氧氣，卻成了邀請與誘惑，讓青陽頓時摒住呼吸，也順從心裡膨脹的情慾，灼熱的舌尖在下一秒滑進檀口。

挑逗般地劃過雪齒，若有似無的輕咬著唇瓣，然而素還真忽來的力氣將青陽推開，急促的呼吸換氣道：「你這是在做什麼？病無缺若是折返……唔……」

不是斥喝，也不是怒罵，只是擔心會被撞見，這無疑鼓舞了青陽的慾望。

再次地纏吻，青陽以強碩有力的手臂托住素還真的腦後並壓向自己，讓倆人緊密地相擁在一起。

自意外的吻之後，青陽無時無刻想著素還真的唇瓣所帶給他的癡戀，而現在素還真面對著自己時露出搔人心弦的表情，讓他難以自拔的深陷其中，想再次品嚐一次，品嚐已深刻留劃在心底的眷戀。

直到灼熱的呼吸噴息在彼此的臉頰上，急促卻透露著渴望，繾綣著彼此的溫度，直到胸口漲滿無處宣洩的潮湧得到滿足後，青陽慢慢地離開如罌粟般有著致命吸引力且讓他情願墮落的朱唇。

素還真無力的靠在青陽的胸前喘息著，心口的震撼卻無法平息。

環著素還真的腰際，讓他躺在自己懷裡，青陽發現，這樣的依偎讓他有股幸福和滿足感。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擁吻過後，素還真再次開口問道，然而卻洩露出他不住顫抖的聲音和一絲絲期待的心。

「這是堵住你違心的好方法。」抬起素還真的下顎，望入氤氳的雙眸和尚未退卻的紅潤雙頰，蠢蠢欲動的慾望再次被點燃。

「你……」原來，還是自己自作多情，以為這份吻的意義會不一樣，卻只是為了逼自己說出實話而不得不為。呵……早該知道的不是。

「你這樣對我，是將我當成女兒身麼？」素還真無法釋懷被刺痛的心，代替品這三個字，就像魔咒般地纏繞住自己。

「你就是你。」面對素還真轉變的心境，青陽不甚了解，他以為，再次的相吻能讓彼此的心更近，難道是自己一廂情願？

「你不在乎旁人的想法嗎？」

「青陽子只在乎你的想法，你呢？」單手捧起素還真似銀如綢緞的雪髮，垂首親吻手中的髮絲。

「我不知道……不知道……」紛亂的思緒讓素還真逃避青陽的視線，他怕，一切又是一場夢。

「大哥......」

一聲叫喚，拉遠了彼此的距離，也扯痛了素還真的心。

「我累了。」

素還真緊閉雙眸，現下他只想好好沉澱心緒。

青陽見狀，不勉強素還真對他說出實情，於是蹲下身，雙手於背環成一個圈。

「你……你這是在做什麼？」素還真雪眉略蹙，只因青陽這看似揹人的動作。

「你現在的身體無法走回琉璃仙境，讓我揹你回去吧！」

漲紅著臉龐，素還真忍不住地撐大杏眸，剎那間全身火熱了起來，他偏首氣惱道：「不用。」

唇瓣的溫度尚未消失，如果再一次接觸彼此，他根本就......無法招架呀！

「好吧！那我只好抱著你回琉璃仙境。」似嘆了氣道，卻覺得眼前狀似嘟著嘴的素還真可愛得緊，讓他忍不住想欺負他一下。

「等……等等，你說什麼？我不要，我自己可以回琉璃仙境。」向來對待人都是溫和有禮，謙恭不失禮節，可現在全都一一瓦解，面對於青陽這般無賴之狀，他找不出更好的理由讓青陽打消念頭。

「……我不想再見到你昏過去。」那只會更曝露自己的無能為力，而他的心……會絞痛，會發狂。

狡猾！

素還真當下浮在腦海裡的字句，便是對青陽的結語。卻又無可奈何，因為他一向對這樣的語氣最沒有抵抗力。

「那就有勞你了。」棄械投降不代表他不還擊，素還真睹氣似地趴向青陽寬厚的背，將自己的體重全壓在他身上。

「大哥……」身後傳來的溫度讓青陽怦然心跳，嗅著鼻間飄來的淡淡蓮香，偏首，只見紅與白的髮絲相纏，竟讓他不想放開這份眷戀了。

「嗯……」知道重了吧！素還真得意的漾出笑靨思忖著。

「如果想壓垮我，就多吃點吧！這麼點重量青陽只當是兩三根羽毛。」調侃喃道，笑意不止。

「哼！」素還真賭氣一哼並瞪著青陽的後腦，他可以想像此刻浮在青陽的臉上是多麼得意的笑顏。

「你先小憩一會兒，等你醒來後，就是琉璃仙境了。」也希望到了琉璃仙境後，秦假仙會帶回好消息。

而素還真不再應聲，緩緩地閉上雙眸。

青陽，如果對我無意，就不要對我這麼好，不要讓我……越陷越深……

就在青陽揹著素還真離去之後，樹林裡緩緩走出一道人影。

「哈……沒想到居然被我聽到這消息，素還真，這次我定要取你性命。」人影陰蟄的雙眸像狩獵般地鎖住素還真離去的方向，微微上揚的嘴角是得意的笑靨，他幾乎可以想像當他回報此事後，中原手到擒來的畫面。

「就不知你素還真這次是否洪福齊天，能逃過此劫，哈……」

哼！這次我看你要如何扭轉乾坤，素還真！

風一揚，人影不再，只留下飄盪在空氣中的淡淡花香……

＊＊＊＊＊＊

『竹園』

秦假仙狀似沉濡在裊裊茶香，卻眼觀四面八方，一邊思忖著對方底細。

放下茶杯，秦假仙打量著莊嚴大廳。他以為，藥師白以藥商為業起家，所居住之地少不了充斥著濃到讓人頭皮發麻的藥草味，想不到『竹園』裡卻整潔到一絲不染，連空氣裡都是飄逸著淡而清香的天然氣味。

再轉而觀察著僕役，其手腳伶俐就知訓練有素，且個個步伐輕快，似乎都有武功底子。嗯……雖每個僕役都長相平凡、不起眼，但卻逃不過他的厲眼，在場的僕役們，想來是混過江湖，且來頭不小哩！

嘖嘖！不過就是個藥商，藥師白聘請這些江湖中人，莫非是怕有心人來搶奪藥材？若是一兩位武師傅還說的過去，看來此處真有蹊蹺。秦假仙一邊吃著點心不以為意地忖度。

在他登門拜訪『竹園』之前，他就叫蔭屍人遁入地底查探，看看藥莊裡是否有如青陽所說的暗藏玄機，自己則登堂入室，來個聲東擊西順便探個虛實，但尚未見到主人就讓他發現不少異樣，真是大豐收呀！

呵！希望這裡能找得到素還真要的『人』，否則大老遠跑來西武林豈不白跑了。

「真是稀客啊！」藥師白笑容可掬、從容不迫走向秦假仙。

「藥莊主，久仰大名了。」秦假仙起身拱手作揖，內心稍有驚訝。

他以為藥莊主人已年近半旬，以常人來說應是老態龍鍾，沒想到卻是鶴髮童顏、目光炯炯，不似文人軟弱無力，而是真實材料的練家子，這不該是默默無聞的藥莊之主，難道其真實身份……

「想不到遠近馳名的秦假仙會到府上，不知是為何事？」藥師白豪邁一笑，怕一不小心在秦假仙面前露了餡，會連累到千壺。猶記著方才千壺對他耳提面命要小心秦假仙，他自然不敢小覷。

「那我明人不說暗話了。這次前來府上打擾，是為求一帖良方。」設個陷阱就不怕你不著道。

「哦？若能幫得上忙，老夫絕不推辭。」

「據說您這裡有一位高人能醫治各種傷勢，不知是真是假？」他秦假仙怎會看不出藥師白對他有所警覺，故不以迂迴方式而是直擊重點，讓對方措手不及。

「哈……秦假仙真愛說笑，這樣的高人怎會在我府上呢？」

「哦？意思是說，的確是有這樣的人囉！」嘴角一揚，笑得詭異。

「此話怎說？」藥師白的笑靨一時僵硬，連忙含糊應道。

「因為你不是說『沒有』，而是回答我『怎會在我府上』，也就是說這樣的高人你見過？是不。」當然，會這麼挑明說出來，自然是為了引出幕後主使者。秦假仙暗忖著。

藥師白頓時臉露難色，四周氣氛剎時凝重。

秦假先見狀連忙笑道：「莊主見諒了，老秦只是想要一帖良藥想到快瘋了，可又不能到處探詢，這畢竟事關男人的面子。」

「原來如此，不打緊不打緊，只是外頭的傳言均屬空穴來風，我相信以秦假仙之名應不會相信這毫無根據的傳言才是。難得你上府尋藥，不知是為求何藥？」藥師白心沉了幾分，卻仍舊陪笑道。

「咳咳！就是那個……那個啦！」秦假仙抓抓頭傻笑道：「你也知道我老秦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偶爾也要在武林上打交際，這男女之間的事…...就算我不招惹蝴蝶，還是會有人自動送上來。」秦假仙自豪的侃侃而談。

「哦！你是說……」

「就是那個啦！我在西武林裡聽說『竹園』有一帖良藥，能讓男子在床第之間更展雄風，嘿嘿嘿…...我是為了我家心愛的花仔才特地跑來的，當然，如果能讓我在花街出名更好。」秦假仙完全不遮掩猥瑣的表情。

「『竹園』的確是有這帖良藥，你稍待一會，我去藥房取藥。」

「有勞莊主了。」秦假仙再次拱手作揖，待目送藥師白離去後，淫猥表情不再，熠熠目光顯得老奸巨猾，卻不失睿智之芒。

嘿嘿嘿……我老秦就不信你不上當。

「大仔，你怎麼兩三下就出來啦！我以為我還要等上一陣子哩！」蔭屍人見秦假仙走出『竹園』，連忙從草叢裡跳出來。

「你當我是什麼人？況且武人向來好對付，怕就怕他有幕後操手。對了，你查到什麼了嗎？」秦假仙抱胸等著聽報告。

「『竹園』南方有一古井，但裡面藏有機關讓我無法再遁入更深的地方，不過我倒是從古井地底聽到微微的呼吸聲，應該是藏有一人。」

「嗯…...蔭屍人，你留再這裡暗中監視，如果他們有動靜就跟隨其後，記住，不要露出馬腳。」

「是，大仔。」

「那我先回琉璃仙境了。」嗯！此處果然如青陽所料，說不定素還真要找的『祥麟』便在這裡，但此地不單純，尤其在與藥師白對話時，他隱隱約約感覺到一雙眼在暗處觀察自己，而且來者不善，那麼......

跟青陽報告此事之前，尚需調查一些事情了，只是……秦假仙抓抓頭歎了一氣。

這件事到底跟素還真失蹤有何關係啊？

(八)

琉璃仙境

天露肚白，薄如層紗的雲霧漸漸散去，清晰的空氣裡緩緩傳來一陣蓮香。

青陽子小心翼翼的將素還真安放在床榻上，見素還真一張姣美的容顏依舊是慘白嚇人，心口緊緊一窒。

一路上，素還真無語，偶爾在他耳畔傳來淺淺的呼吸聲，他知道素還真累了，這五日來身處魔界，無時無刻都要提高警覺不能鬆懈，再加上身染劇毒，身心疲累下才讓他闔眼後就未再睜開。

這一路上他也想了許多事，想著素還真為什麼會對他隱瞞著一些事，想著病無缺在素還真身上施下的劇毒，也想著那個吻……

青陽子沉重的吁了口氣，將竄流在心底的騷動壓制住，雙手將被單覆蓋好後，手掌輕撫著素還真的臉龐。

他不認為素還真會對他隱瞞任何事，但為什麼病無缺卻故意在素還真面前對他說出六天前的事？

他看得出來素還真對於六天前所發生的事極度不願讓他知曉，然而病無缺又為什麼故意與素還真作對？那雙看似孱弱病態的眼眸又為什麼會在那時候透露著些許的睿智，好像……知道素還真不為人知的事情……

青陽子歎笑。

他這是在忌妒呵！

他當然知道病無缺在對他透露素還真隱藏起來的秘密，但他就是無法抑止竄燒在胸口的妒火，那個秘密，絕對與他有關。

青陽的手指緩緩撫向素還真略蹙的雪眉，如蜻蜓點水般地滑過挺直的鼻端。

回想起這幾日來的心情，才驚覺到自己對素還真的感情早已變質，他以為這樣的情感來自於結拜之情，他也以為讓他神魂不定的情緒來自於冀望素還真對他的認可，但卻在昨日相見後，所有的情緒全然爆發。

他無法再停滯不前被動的看著素還真從自己身邊離去，他也無法壓制想要素還真的慾望，他更無法控制想要佔有素還真的念頭，所有素還真的一切他都想要擁有，哪怕是換來訕笑與拒絕。

青陽牽起唇角一笑。

曾幾何時，擁有冷靜沉重性格的青陽子居然會有這麼瘋狂的一日。

粗繭的手指滑至素還真的雙唇，指尖傳來柔嫩的觸感，讓青陽眷戀的不願離開。

還真……你呢？對我又是抱著什麼樣的感情？雖然在你的眼眸裡我看到了不一樣的神情，但……我怕是自己會錯意，誤以為你也是喜歡著我，是不是……我在你的心裡是不是有著不一樣的地位呢？

「呵……」青陽忍不住歎笑。

這種患得患失，竟讓他胸口難受卻又心甘情願。

俯下身，青陽輕輕地將雙唇印上素還真的唇瓣，如宣示般地吻上讓他繾綣不已的唇，並將內心狂潮般的愛戀隱忍住。

「好好休息吧！所有的問題都讓我來扛，無論如何，我絕不會讓你再次從我眼前離開，還真……」

再次將唇印在素還真的額上，青陽深吸了口氣後，依戀的眸光瞬間如鷹隼般地銳利。他想，該是解決問題的時候了。

待青陽離去後，在床榻上休憩的素還真，原是蒼白的雙頰漸漸染上緋紅如霞的顏色。

「青陽……」素還真坐起身後，手指撫過唇瓣，唇上，還印著方才的溫度。

而心口隱隱傳來失控的心跳，幾乎快要從胸口跳出來，無法控制。

「我能不能……就當做你也是喜歡著我……青陽……」暖暖的愛戀漲滿著他的心，讓素還真如癡如醉的沉浸在青陽曇花一現的溫柔裡。

他原以為自己已放棄對青陽的情，原以為將這份狂潮般的愛慕埋葬心底就能讓自己心死，然而點燃這份急欲隱藏的眷戀後，他才知道，自己無法放手。

他很清楚自己並非是熱情如火的人，也極少有任何事能讓他這般失控，他的心，一直都是想著蒼生，想著如何讓殺戮不再而百姓永福，所以他的情一向很淡，淡如水。

可從沒有人告訴過他，如他這樣的人一旦愛上了，是再也無法從情海裡拔除，只能任憑熾熱的愛戀在他的心裡無限燃燒。

「呵……」手足無措，就是他此刻的寫照，但他卻嘗到這苦澀卻又甜蜜的愛戀。

青陽，如果有一天，你懂了我心裡對你的情，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嘖嘖！果真是如此呵！素還真。」諷刺的言語從角落傳來，將素還真從冥想中拉回思緒。

「是你吧！病無缺前輩，無需躲在暗處，出來吧！」素還真拉開棉絨被單欲站起身，一陣暈眩感讓他頓了下。

「看到我並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難不成……你早就知道我在跟蹤你？」雙手抱胸的病無缺緩緩地從角落走出，那雙睥睨的視線隱含著詭譎的笑意。

「打從我進入魔界之後，你就一直隱藏周圍的氣息藏在暗處監視著我，對吧！這會兒跟蹤我至琉璃仙境，想必又是為了祥麟前輩的事。」素還真蹙了雪眉，不明白此時湧上的噁心感是為何，竟讓他無法壓制住，難道……

「今天已是第六天了，素還真，別怪我沒提醒你，你只剩一天的時間了。」病無缺玩味的扯了扯嘴角。

「多謝您的提醒，不到最後我是不會放棄的。」素還真緊閉雙眸，一股腥味幾乎讓他承受不住而欲反胃。

「哦……」病無缺索性坐在椅上，乾枯如枝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桌面。「看樣子，你是打算對那位紅衣男子隱瞞住你現在的病情囉！你對他……可真是用情至深呵！」

「這與你無關，沒事的話請便。」下逐客令，實因為他沒自信再撐下去了，他怕說得越多，就越容易被看穿他對青陽的情意。

「呵……素還真，要不要睹個局啊！我可以延續你的生命，但代價是那位紅衣男子的性命，如何？」挑眉問道，彷彿將生命玩弄於手掌間的死神。

「你敢！」扯著胸襟壓迫欲噁出的血腥味，緊繃的俊容讓素還真咬牙切齒憤恨道。

「這天下沒有我不敢的事，別忘了，這是你讓祥麟出手救你的代價。」病無缺一個晃動竟已站在素還真面前，他邪佞的微笑並扯著素還真的下顎逼迫彼此直視道：「如果七日內沒找到祥麟，我不止會殺了你，連同那位紅衣男子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你……咳……」

他不能讓青陽為了他而出事……他要阻止病無缺的手段……他要……

一陣天旋地轉，素還真的全身彷彿被抽空力氣，沒預警的往後隕落，失去意識……

病無缺冷峻的眸光看著素還真倒在床上，嘴角，抹著血腥的笑意……

◎

一線生坐立不安的在大廳裡走來晃去，一邊想著青陽帶回素還真時的模樣。

啊……現在是怎樣啦！為什麼出個門後兩個人全都不一樣了。一線生猛抓著頭皮思忖著。

他認識素還真這麼久了，從沒看過素還真會如此放心的將自己的身體交給別人保護，如葉小釵亦然；他也沒見過青陽那張剛毅嚴峻的臉龐會出現柔情，讓他見到都說不出話來。

還有還有，一向都是他在照顧素還真的起居，所以當他知道素還真身中劇毒需要靜養而欲代為照顧時，居然被青陽拒絕，而且……

那雙足以讓他夜晚做惡夢的冷峻眼眸，不禁讓他以為當他說個不字時，脖子會不會在下一刻就與腦袋分家，所以他只有非常大方的說個請字。

可是……

為什麼素還真會中毒？為什麼回來琉璃仙境到現在都還未醒？是不是很嚴重？還是會有生命危險？而消聲匿跡的這六日素還真到底是跑哪去了？

還有還有……這兩個人到底是發生什麼事啊？怎麼看都覺得這兩人之間定有不同，連環繞在周圍的氣氛都變得詭異，詭異到他無法介入其中。

一線生焦急的模樣讓一旁的業途靈感到好笑。

「一線生啊！你這樣走過來走過去的，地都快被你踩平了啦！」業途靈邊啃著瓜子邊笑道。

「厚，這個你不懂啦！你都不曉得事情變得多嚴重，當然可以置身事外啊！」一線生不悅地插著腰道。

他有時真羨慕單純的業途靈，什麼煩惱都沒有，快樂的過一生啊！

「什麼事變得很嚴重啊？」獨特的鼻音踩著輕快的步行緩緩地從大門前傳來。

「大仔，是大仔回來了。」業途靈的雙耳如天線般地接收到秦假仙的聲音，興奮的站起來並以衣衫擦了擦石椅等待秦假仙。

「秦假仙你終於回來啦！事情查得如何？」一線生以如釋重負的口吻問道。

「哈！這天底下沒有我秦假仙查不出的秘密，也沒有我找不到的人。」一路風塵僕僕趕回琉璃仙境，只因為他無意中得知一個秘密，就不曉得這秘密對青陽而言算不算重要。

「那如何？」一線生沏了一杯茶，招待秦假仙。

「你還沒回答我什麼事情嚴重了？該不會……是素還真出事了吧！」突來的念頭讓秦假仙跳了起來。

「沒事沒事，你不要自己嚇自己了。不過……」唉！一線生忍不住暗自歎氣。

「不過如何？快說啊！」心急的秦假仙力大無窮抓著一線生的脖子。

「咳咳！你抓著我的脖子是要我怎麼說啊？」一線生推開秦假仙後睨了一眼並潤潤喉道：「人是回來了，不過身中劇毒，青陽正在寢室裡照顧素還真。」

「什麼！素還真要不要緊？解藥呢？你們有嗎？」

「我說秦假仙啊！為什麼你這陣子對素還真的事這麼敏感呢？以往你聽見素還真出事是不動如山，怎麼現在卻驚慌失措像個……」一線生挑眉看著秦假仙道。

「這……」秦假仙搔搔頭遲疑了會兒，吐了口氣喃喃地道：「還記得素還真突然消失不見時，我帶著蔭屍人和業途靈到雲渡山的事嗎？」

「記得啊！不是說一頁書前輩挺生氣的嗎？」一線生困惑的回答，就不知秦假仙肚裡賣什麼玄機。

「其實……正好相反。」秦假仙揉了揉額際又道：「那天一頁書前輩帶我到密室並對我說了一些話，他說，素還真近來犯有血光之災，而且……命在旦夕。」

「什……什麼！」一線生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我當時的反應也跟你一樣，但一頁書前輩後來又說了一句話，我才安心。」只是他到現在還不太懂一頁書前輩所言之意。

「是什麼話？」這會兒換一線生抓著秦假仙的脖子問道。

「阿就……」

「你們在說什麼？」

洪亮的聲音如春雷震盪人心，秦假仙與一線生不約而同的看向朝他們走來的青陽子。秦假仙恍然大悟般地瞪著青陽，失控的大喊。

「啊！我終於知道一頁書前輩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哈！他果然是巧慧之星啊！只是……好像有點奇怪？怎麼會是青陽呢？那句話的意思應該是……

「秦假仙，一頁書前輩說了什麼嗎？」青陽霸氣渾然問道。

「沒什麼沒什麼。」秦假仙吞了吞口水又道：「對了，我在『竹園』查到一些消息了。」秦假仙偷覷著青陽子的反應，他怕自己無意識中洩露了不該說的秘密。

「如何？」

「果然如你所料，我派蔭屍人遁入地底查探，在『竹園』後院地室裡果真藏有一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個被隱藏起來的人應該就是素還真要找的人｜祥麟。」秦假仙正色道。

「嗯……」

「當然，我要蔭屍人暗中跟隨他們的形蹤，就算到時他們逃離『竹園』也逃脫不了我的手掌心。如何，要現在過去抓人嗎？」秦假仙邪佞一笑又道：「還有啊！我不經意的查到關於『竹園』主人藥師白的過往身份。」

「哦？是什麼身份啊！這麼神秘？」一旁聽聞的一線生忍不住插嘴問道。

「藥師白年幼時曾入道教習武，想來也算是個道家門人，而他之所以會離開道教是為了尋找弒父縊母的仇人，那年他才十五歲。半年之後他終於親手為父母報仇，就在他父母的墓塚前欲手刃自己的生命時，竟得照世明燈的開示與教導。」

「哦！竟有這一段緣份。」一線生搓搓下巴道。

「之後藥師白在西武林收留了許多失怙失恃孩童，更結交了許多武林人士，沒幾年便闖出一番名號，現今在他底下為他做事的武林高手不在少數。直到幾年前他轉至藥行為人民求福利。」秦假仙如朗誦般侃侃而談道。

「那這位藥師白算是個善人囉！那為什麼要擄抓人呢？」業途靈不解問道。

「我想，該是他背後主使者的陰謀吧！總之要解開這一切的謎，就要先救出祥麟。」秦假仙喝了口茶後覷看青陽一眼道：「青陽子，現在你打算怎麼做？」

青陽沉默思忖，眾人皆偋氣凝神。

「將祥麟救出來，不論代價。」

「好，就等你這句話。」秦假仙噙著笑意拍桌道。在某方面來說，他是挺喜歡青陽做事果斷且不拖泥帶水，極合他的脾胃。

「嗯……怎會有血腥味……」正當眾人欲擬計畫救人之時，青陽蹙起劍眉，因心口無來由的緊擰，而原是清新的空氣居然染有淡淡血味，和一股熟悉的氣息……

這氣息不就是……病無缺！

「大哥！」青陽白了俊容，一個揮手化為一道紅光衝進房內。

「耶耶耶？現在是怎樣？素還真出事了嗎？」秦假仙被青陽的舉止嚇到，他以為青陽是個穩重且不善表露情緒的人，但……好像有一點點不太一樣了。

「大仔，我回來了……」

琉璃仙境門外，一抹人影跌跌撞撞、氣喘噓噓地走進琉璃仙境，本欲進房內看素還真情形的眾人，因蔭屍人怪異的語調而停佇下來。

「蔭屍人，我不是要你跟蹤藥師白的形蹤嗎？你跑回來做什麼？啊……你……你怎麼了？怎麼臉色又紫又黑的？」秦假仙一見蔭屍人嘴角不斷有黑血流出，嚇得他連忙扶住搖搖欲墜的蔭屍人。

「呼呼……大仔，我回來就是要告訴你，藥師白和一位叫千壺的人從地室帶走一個人，更慘的是……」蔭屍人劇烈的喘著氣，沒多久便在眾人面前吐出一灘血。

「蔭屍人，你振作點，你先不要說話，我馬上請大夫幫你看看。」秦假仙連忙對身邊的業途靈喚道：「還不快去請大夫來。」

「哦！好，我馬上回來。」呆愣住的業途靈回過神之後，用最快的速度衝出琉璃仙境。

「大……大仔，我沒事啦！這點毒是毒不死我蔭屍人的……」蔭屍人好生感動的拉住秦假仙的手，雖然秦假仙平時對他和業途靈總是拳打腳踢，沒事還喜歡虐待他們，可還是待他們不薄啊！

「我當然知道你是死不了，可就怕會有萬一。」秦假仙拍拍蔭屍人的肩膀安撫道，回首看著一線生又道：「一線生，你應該藏了不少稀世珍藥吧！麻煩你隨便拿一粒暫緩蔭屍人的毒液。」

「好，我現在就過去拿。」一線生搔了搔頭困惑的應和著。

「大仔……」被扶至亭台裡休息的蔭屍人，鼻頭酸酸的看著秦假仙道：「我可能等會兒就會昏過去了，等醒過來不曉得是什麼時候，現在我要先把我知道的說出來，否則一切就晚了。」

「好吧！」

「藥師白和一名叫做千壺的人兵分兩路，兩人皆揹著一人並朝著北方和南方逃竄，我只能跟蹤一人，就是那名叫千壺的人，他全身……都是毒，而且揹在他身上的……就是我們要找的…祥麟……」語畢，『碰』地一聲便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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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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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6)

2樓發表於: 2005-12-29 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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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放開他！」

一股氣旋夾帶著濃重的殺意擊向病無缺，毫不留情。

「呦！這麼心急啊！」病無缺掩唇調侃笑道，身形一閃，躲過逼人的氣洪。

「大哥！大哥！」青陽一個箭步至床邊，將素還真抱在懷中，見到愛戀之人那雙蒼白的唇瓣沾上殷紅的血跡時，如雷轟頂般震撼他的神智，心口，只有撕裂的痛。

「你再怎麼叫他都不會醒過來。」病無缺冷眼看著青陽子恍惚的神情，彷彿聽不見對外的聲音，讓他忍不住嗤笑道：「中我獨門之毒，於第六天吐出第六次的黑血後，便會失去意識，接下來中毒之人，只有等待死神的召喚了。」

言下之意，素還真是無藥可救了。

「大哥！大哥……還真，不要嚇我，快睜開眼看著我啊！」青陽像發了狂似的呼喚素還真，一邊撫著漸漸冰冷的臉龐企圖讓它暖和，一邊以顫抖的手指擦拭不斷從嘴角流出的黑血。

他不相信！他不願相信，前一刻他還和大哥擁在一起的，前一刻……他才察覺到自己的心，他都還來不及對還真說出愛戀的話，怎麼可以就這麼離開他……不……

「別白費力氣了。」病無缺拍了拍袖口嘲諷地一笑，卻看見衣袖被強烈的氣洪燒灼一塊而擰緊雙眉。

「你對還真做了什麼！」青陽不顧一切的將自身之氣渡讓給素還真，但仍停止不了如水汩汩般的血液從嘴角流出。

「我什麼都沒做，他不過是發作罷了！」攤攤手，病無缺故作無辜挑眉。

「將解藥拿出來！」赤紅的雙目彷彿瘋狂的火焰在竄燒，青陽子緩緩抬首，周身的氣息如狂怒的旋風，讓病無缺不由得退了一步。

「我說過，在第六天吐出第六次黑血，就等於是個半死人，即使在這個時候吃下解藥，也無濟於事。」病無缺瞧房內的擺飾品因青陽的氣道紛紛震裂破碎，他咯咯的笑道。

「你的意思是說，素還真只能等死……是嗎？是嗎？」青陽滿腔憤恨的怒視病無缺，想起病無缺對素還真所做的一切，他咬牙切齒惡狠狠道：「既然如此，我要你陪葬。」

嘶啞狂吼的聲音在房裡震盪著，青陽紅了眼眶凝視懷中的素還真，任憑心碎如絞的痛侵襲自己，那不斷湧出的黑血看在他眼裡，讓他的心……不斷地淌血……不斷地抽痛……

如果老天有眼，就讓他來承受……所有該讓素還真承受的劫難都讓他一人來扛，只要素還真醒過來……醒過來……

「素還真現在這個狀況的確只能算是半個活死人，但，還是有方法讓他恢復意識。」病無缺聽著青陽像頭受傷的野獸對他咆哮，和那雙如死灰般的瞳眸，讓他不禁想起他的愛人，便脫口說出解毒方法。

「說！要用什麼方法才能讓大哥醒過來！」原本死灰無神的雙眼在聽見病無缺能解救素還真的剎那，亮起了一盞希望之燈。

「我又為什麼要無條件的幫你？」哼地一聲，病無缺挑眉不屑道。

笑話，旁人之死與他無關，他可沒理由出手救人，他向來只懂得殺人。況且，就算他因一時興起想救人，也不會平白無條件相救。這天下可沒白吃的午餐，尤其是像他這種沒血沒淚的人。

「病無缺，你到底想怎樣？如果你是要素還真的命，又為什麼要對素還真下毒？何不在第一次見面時就下手？」青陽的神情愈發冷靜，環繞在周圍的氣息就愈張狂。

病無缺依舊不動聲色的扯起嘴角，不語。

「你的目的應該是要尋找祥麟，如果你能解素還真身上的毒，我馬上將祥麟送到你眼前。」青陽以利誘爭取時間，他怕素還真會在病無缺考慮時出了意外，哪怕是一秒，也會有產生變化的可能，所以他絕不讓這可能性發生。

「你的意思是……」乍聞愛人的名字，病無缺不變的臉龐終於有了其他的表情。

「我已經有祥麟的下落。」冷眸一斂，雙手緊緊的擁抱住素還真。

他在賭，賭病無缺對祥麟的重視，賭素還真的命，也賭他的一切，若然輸了，他也絕不會讓素還真一人孤獨走向黃泉路。

「是嗎？」病無缺瞇起細眸，思索半晌緩緩道：「好，我將素還真身上的毒解開，但，要解素還真身上的毒是要付出代價。」

「不管要付出什麼代價我都願意，快說！」欣喜若狂的青陽，一心只想救素還真，忽略了病無缺的雙眸在剎那忽閃而逝的詭譎光芒。

「換血。以素還真現在的情形只有換血一途，因你們尚未達成我要的條件，所以我只能用這方法幫素還真續命。」病無缺從袖子裡拿出一袋黑舊的布料道。

「好，那就用我的血換。」青陽想也未想的答應。

「就算你答應也不見得能換。你與素還真非親人，所以換血之前要先看看你們倆的血能不能溶合。」說著，病無缺打開黑舊的布料，展現在眼前的，是一排排大小不一的銀燦銀針，分別刺在布中固定好。

青陽看著病無缺一邊動手取出銀針，一邊解釋換血過程。他開始擔心，如果他與素還真的血液不能溶合，是不是也代表著素還真不能換血？不，他希望他所想的不會成真。

「我必須先取你和素還真的血液。這方法和滴血認親差不多，你不用擔心我會對你們做什麼。」病無缺迅速的以銀針分別刺進青陽與素還真的手指頭上，再從碎在一地的瓷器中拿起一小塊後，將血液滴在上頭。

病無缺以銀針將瓷器上的血液混合，與青陽看著血液的溶合結果。

正當青陽仔細觀察著血液溶合過程，病無缺卻將瓷器捏碎，青陽為之一愣後怒道：「你在做什麼？」

「結果已經出來了，你與素還真的血液相溶，也就是說你可以為素還真換血。」病無缺說得漫不經心。

青陽狐疑的看著病無缺。事實上他非醫者，所以他不知曉該如何證明病無缺的話是否可疑，但為了救素還真，他願意相信病無缺。

「既然如此，就快點進行。」

「我再問一次，你可要想清楚，換血不是件簡單之事，且一旦與全身充滿毒液的素還真換血，你勢必也得承受劇毒帶給你的痛苦。」病無缺挑眉解釋道。他一直不明白青陽為什麼會對素還真的事這麼在乎，現下，他明白了。

「我無所謂，只要大哥能醒過來。」鏗鏘沉穩的語調，是堅定不變的宣示。

「即使是生命？」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一旦換血之後，你只有一天的時間去尋找祥麟，一天之內你若沒找到祥麟，就只有死路一條。」病無缺挑釁的笑意等著看青陽的反應。

「你動手吧！我說過，無論是要付出什麼代價，青陽絕不會退卻。」青陽小心翼翼讓素還真平躺在床上，柔情似水的看了素還真一眼後，決然的望向病無缺。

「呵！真是令人動容的愛呵！」

那雙眼，明明就是愛戀深情的眼眸，與素還真如出一轍。真是沒想到，赫赫有名的武林名人居然會戀上男子，更好笑的事，彼此有意卻不知道對方的心意，光想著，就覺得夠諷刺。

「你在胡說什麼？」劍眉一蹙，青陽不悅道。

「不願承認嗎？即便是在這個時候，你還是不說出真心話？」病無缺心情大好，因為他知道單戀之苦，所以他樂得看見眼前男子在愛情裡掙扎與痛苦。

「你究竟想說什麼？」

「你認為當素還真醒過來之後，不會察覺到不對勁嗎？你以為他會犧牲你來換取他的生命嗎？」

如雷貫耳的話語，讓青陽沉默了。

他一直都清楚素還真是個什麼樣的人。素還真絕不會以別人的性命換取自己的生命，他是個寧可自己身受重傷也不願拖累別人的人；他是個只懂得將重擔背在肩上也不會分擔給他人的人。

一直以來，在武林奔波的素還真，他都看在眼裡，也懂得他……但，他還是無法視素還真命危而不顧，他做不到……

「……我的生命可以屬於素還真，但素還真的生命是屬於天下。」青陽苦澀一笑，他知道自己不能沒有素還真，但素還真可以沒有他。想到這之間的差別，竟讓他的心像被刺著、揪著而疼痛不已。

「哦……」病無缺那雙闇黑無光的雙眸彷彿夜空，直視著青陽。

「如果我真的死了，素還真會為我傷心難過，但素還真若死……不只我心痛，這天下也會因為失去素還真而不再平靜。」其實，他心裡渴望自己在素還真的心中有著不一樣的地位，只是這份渴望……若與天下人相比，顯得……微不足道……

青陽深深的吸一口氣，想將罣礙在心頭的不安感全數吐出，卻無法將刺自心頭拔出，青陽緊握著雙拳道：「不過，我未必會死，只要我能在一天之內找到祥麟，我與素還真皆相安無事不是嗎？」揮走心中的陰霾，青陽勾起嘴畔凝望著床榻上的素還真。

「你有自信？」

「我不會讓自己死去，因為我要是死了，素還真會自責一輩子。」而這是他最不想要的結果。

「好吧！那就來進行換血。」聽完青陽的告白之後，病無缺不再質問下去。事實上，他只是好奇愛一個人會為對方付出多少而試探性的追問，如同他方才威脅素還真，讓素還真產生抗拒的態度，卻不擔心自己命在旦夕也要保青陽。

「不行！絕對不行！青陽，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突來的怒吼讓病無缺與青陽不約而同的看著門外。

那是一張不可置信的臉龐，和不住顫抖的肩膀。

來者，是一線生。

「一線生？你到這裡來做什麼？」青陽不理會一線生的阻止，走到床邊將素還真扶起。

「夠了，青陽，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出事，素還真會……會痛不欲生！」一線生衝上前拉住青陽的手腕吼道，

他簡直無法相信方才聽到的對話，原本他是想拿解藥給秦假仙，也順道來素還真的寢室探視素還真，誰叫青陽方才一聲不吭的離開廳堂，害他以為發生什麼事，卻沒想到被他聽見這麼恐怖的交換條件。

不，若依素還真的性子，他要是知道青陽為他做這件事，他不只會發狂，他會……

「我也說過，我不會讓自己出事。這是為了大哥。」也是誓言！

「青陽，你先冷靜點聽我說。蔭屍人他原本在『竹園』監視藥師白，但出了狀況了，蔭屍人身中劇毒拼死回琉璃仙境，現在要救回祥麟，根本就是個未知數呀！」

「然後？」

「你還聽不懂嗎？」一線生激動到面紅耳赤，口吻漸漸高揚道：「你若與素還真換血，只剩一天可活，但救回祥麟已有變數，你一旦換血，說不定……說不定會……」

「我與素還真，哪個重要？」青陽執拗的眼神瞬也不瞬的看著一線生。

「你……」

一線生瞠目結舌的看著青陽，再轉頭看倚躺在青陽身上的素還真，那張素白、沾染了黑血的臉龐，他心痛的不知要說什麼。他不否認，如果換他來選擇，他一定是選素還真，但……

「這不是重不重要的問題，是人命，是活生生的一條人命！素還真他已經嘗過失去的痛，眾人好不容易逼迫他不再折磨自己，你不能……不能將他埋藏在內心裡的結痂傷口狠狠的戳上一刀，他會生不如死。」

「不換血，大哥撐不過半日。換血，至少我爭取到一天的時間。一線生，我心意已決，如果明日我沒回琉璃仙境，往後，就麻煩你照顧素還真了。」青陽微微一笑，垂首以眷戀的神情盯著素還真的容顏，用指尖，滑過素還真的臉龐。

如果兩人之間只能活一個，那麼就讓他自私的選擇這條路吧！

「你……」一陣暈眩讓一線生往後退幾步。他撐著額頭，千頭萬緒讓他無法思考，他只知道一個鐵錚錚的事實，青陽愛著素還真，那麼素還真呢？

如果素還真也愛著青陽，那……他不敢想像……他真的不敢想像……

「你們聊夠了嗎？」一旁不出聲的病無缺已失去耐心道。他可沒興趣看這兩人你一言我一句。

「動手吧！病無缺，時間對你我來說非常重要不是？」平靜的口吻，是不變的決心。

「那麼，就開始吧！」

◎

往北方逃奔的藥師白，在半路停下腳步，眼看著與千壺約定的地點越來越近，心裡頭的不安感便漸漸加深。

自秦假仙探訪『竹園』之後，千壺就陷入沉默中，他不知千壺在想些什麼，也不知該怎麼勸千壺放下仇恨，但他知道，自祥麟被他擄來後，千壺的笑容漸漸減少，眼神也不再清澈，尤其每到地室裡餵祥麟吃藥時，他的眼眸裡滿是憤恨與不滿。

藥師白仰天長歎。

好幾次他發現千壺總是一人喝著悶酒，眉宇之間深鎖，藏著化不開的濃愁。面對這樣的千壺，他的心彷彿遭到千刀萬剮，將人排拒在外、讓人無法靠近的千壺，和初相識的千壺如出一轍，都是為了病無缺─他的同門師兄，而愁眉不展。

緊握的雙拳無法鬆開，藥師白苦笑，閉上雙眸。

還是為了病無缺，即使這幾年對你的用心，我依舊不是你在乎的人……千壺……仇恨，只會讓你的雙眼矇上塵埃，讓你看不清真正的一面，到底要到什麼時候，你才會清醒、才會注意到我……

藥師白揉揉眉間後，將肩上的麻布置地，抽起腰間的匕首，往麻布一刺，嘩地一聲，一堆乾燥的藥材與木屑便散落一地。

雖然千壺對自己說祥麟的藏身之處已被發現，要自己與他兵分兩路，混亂對方的判斷並伺機帶著祥麟到他們倆初見面之地，但，他總覺得千壺在面對他時所露出的神情和以往不同，好像……好像有什麼話要說卻又欲言又止。

但最終千壺什麼話也沒說，逕自將祥麟扛在肩上，往南方逃去。

然而，與千壺初見面之地，是北武林赫赫有名的『丹雲樓』，千壺約在那裡，是料定無人猜想得到他與千壺會將祥麟藏身在煙花之地，但為什麼他的心裡頭總是有股不安……

不行，他不放心千壺一人，若對方選上跟蹤千壺，說不定會有危險……

藥師白胸口一緊，踩著急快的腳步，折返回頭……

◎

南武林

鶴千壺一路奔馳至南武林邊界，在半途，將毒粉撒向一路跟蹤他的人後，於附近找了間無人居住的木屋休憩。

將祥麟置放在床榻，千壺手指成劍解開祥麟的穴道，並從袖口裡拿出一瓶白瓷藥罐往祥麟的鼻間晃了晃，須臾，祥麟緩緩地睜開雙眸。

「醒得真快，若是常人聞到『醉香』，就算有解藥也需一個時辰才能醒過來。」千壺泛著寒意的眼眸，吐出讚賞，卻掩飾不了妒意。

「這裡是哪？」祥麟試著用雙手撐住上半身，卻一點力也使不上。

「是哪裡並不重要。說！你在打什麼主意？在我面前，你根本沒有隱藏實力的機會。」

身為病無缺的『藥人』，只要身體吸收過一次毒性，就會產生抗體，所以近日來他不斷對祥麟施下各種毒性，但最終還是被他發覺到祥麟根本就沒有中過他施下的毒。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祥麟蹙了眉，指尖依舊傳來寒意，讓他動彈不得。

看樣子，是瞞不了了。

「少對我裝蒜。再給你一次機會，否則，你等著病無缺來為你收屍。」千壺扣住祥麟的下顎，雙目對上。

「千壺……」

火苗在千壺的星瞳裡竄燒，祥麟沉重的一歎，即使知道癥結不在自己，但身為導火線是無法獨善其身，尤其當他被視為仇人。

「少叫的這麼親熱。你該不會自以為是病無缺的愛人，就能教訓我。」千壺居高臨下的姿態睨瞰著祥麟。

他清楚病無缺在專研毒藥方面並不比他差，各自有什麼斤兩都有個底，也因為彼此心知肚明，所以他對祥麟施毒來印證自己的想法，可他就是不明白祥麟為什麼要假意被擄，他明明就有很多機會可以逃跑，為什麼……

「……的確，身為『藥人』能百毒不侵，更是活藥材，就連你幾日來在我身上下的毒，早已被我身上的血液吞噬，造出血清。」祥麟虛弱的倚在床沿，深邃的眼眸彷彿星空對著千壺閃爍。

「『藥人』的特性我很清楚，不需要你多做解釋。祥麟，我要的答案並不是這個，你就安份點老實說，說你為什麼不逃？難道你就不怕我殺了你洩恨？」他不信有人不怕死。

「縱然你對病無缺有恨，但在你眼裡我只是你手中的一只棋，在未見到病無缺之前，你不會殺了我。再者，你是病無缺的小師弟，也同樣有著固執與自尊，如果真要我死，絕對會是在毒藥上一決勝負。」祥麟收納吐氣，調息內力緩緩道。

千壺沉默不語，雙手抱胸沉思。

「不逃的理由很多，一來血液造出的血清無法讓我在短時間內活動；二來與其逃，不如好好待在你身邊看你接下來的動作。況且我若逃走了，只會加深你對病無缺的恨。」感覺一股熱氣漸漸衝往四肢，他預估再過一刻鐘，全身筋脈將打開。

「原來是在監視我，那麼……」千壺咯咯發笑。原來，打從一開始他就假裝與自己配合。「你為什麼不通風報信？告訴了病無缺，你就能早點得到自由不是？」

「我相信他會在七日內找到我，所以我根本就不需要逃。」祥麟搧了搧眼簾，清澈的瞳眸裡，是寫著對病無缺絕對的信任。

「什麼意思？」疑惑？為什麼病無缺要在七日內找到他？就算病無缺擔心他的安危，一般人只會用『短時間』內而不會直接說出個數字，難道這其中另有隱情……

「千壺，過去的事我沒有參與，但請你相信，病無缺從未想要傷害你。」祥麟伸出手欲碰千壺的手臂，卻被千壺一掌揮開。

「夠了，不要說的一副你都懂，你不是我，根本不明白我的感受。」掄拳向佈滿塵埃的木桌拍下，當場破裂。

「千壺……」明明……就是違心之論，為什麼要逼自己去恨？為什麼……

「這是他欠我的！他欠我一個解釋，欠我一個合理的解釋！」額間的印記如火焰般跳躍，彷彿在宣告自己的憤怒，翩翩起舞。

為什麼……師兄，為什麼你要在比試過程裡對我下毒手？為什麼你不顧同門之誼也要加害於我……為什麼……為什麼要讓我恨你……

◎

魔界

陰風颯颯，迴盪在幽暗的大殿裡。一陣濃郁迷人的香味滲透在大殿每個角落後，一抹黑影緩緩出現。

「一花香，你傳密函說有要事，到底是何事？」七重冥王低沉的嗓音有股不可抗拒的魄力，他好整以暇的端坐在王椅上，睥睨的看向朝他走來的一花香。

一花香勾起嘴角，好似嘲諷，魔魅的雙眸彷彿深邃的黑洞，叫人望著也會迷失方向。他踏著輕鬆的腳步，一手輕彈從不離身的日揚善，倨傲不卑道：「素還真身中劇毒，連中原都束手無策。」

「哦？千真萬確？」挑眉，疑惑。

「屬下親眼所見，絕無虛假。」輕笑，是有絕對把握為魔界添上一筆佳話。

「那……是何人下的毒手？」七重冥王沉穩的聲音透露著他的懷疑，他認為，這搞不好是場局，一場請君入甕之局。

「是一位形容枯槁的男子所為，其身份屬下尚在確認中。」一花香隱忍著怒氣。他當然明白七重冥王問他的目的，說穿了，就是不相信他所說的。

「嗯……此事不宜衝動，若中了素還真的計，這陣子所做的努力將付之一炬。」訓練魔兵多時，就是為了一舉攻下中原，絕不能在這節骨眼上出任何錯。

「可是……」指尖幾乎要穿透皮肉，一花香瞪大著雙眼看著七重冥王，剎那間他明白了，明白自己再多言也只會讓同族看笑話。

打從一開始，七重冥王就沒信他的話，即使事實擺在眼前，冥王寧願以自己的手段取下中原，也不願信他這位探兵。

呵！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果冥王這麼對他，那麼，他會用自己的方式取下素還真的項上人頭！

(十)

被病無缺趕出房門的一線生，只記得病無缺對他説的話……

『換血工程浩大，你在門口留守。記住，這段時間萬不能讓旁人進來，否則前功盡棄，素還真和青陽子只有死路一條。』

「怎麼辦？怎麼辦？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一線生急得焦頭爛額，他不知道青陽這樣的決定到底是好或不好，即使他想說也許還有其他辦法，但他不敢拿素還真的命當賭注，基於私心，他早已偏向素還真，希望素還真能平安無事。

可對於青陽……

一線生緊緊扯住胸前的衣領，腦海裡，是揮之不去的那雙眸……

他從不知道一個人的眼眸可以這麼瘋狂、這麼無悔，毫無遮掩的剖開自己的心。

他應該要覺得可怕的，因為這樣的愛只會害了素還真，但為什麼他的胸口像是被在揪一起，很痛、很痛……又為什麼，青陽注視素還真的眼神，竟讓他無法抑止想哭的衝動。

濃烈的情，像化不開的惆悵，刻印在心，而纏繞不止。他該勸的，勸青陽放棄這段情，但他卻怎麼也開不了口，那雙眸……是不求回應的愛戀，他又怎麼忍心……

「一線生啊！我拜託你去拿藥草你拿個老半天，你在搞什麼啊？」秦假仙氣極敗壞的朝一線生衝過去。想到蔭屍人在他面前倒下去，之後任憑他怎麼叫就是不起來，讓他走也不是，留在原地也不是。

「秦假仙……」一線生無法忽略扯痛胸口的疼意，一層薄氣竟無法控制的染上雙眼，他努力吸了吸鼻後緩緩道：「愛到濃時方知愁。秦假仙，我這一生不知情為何物，你能不能告訴我，愛，是什麼？」

秦假仙雙目瞪大，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他蹙了蹙眉，狐疑的觀察一線生後，語重心長道：「我雖不知你發生何事，不過愛這個本質因人而異。有人愛的轟轟烈烈，也有人愛的平淡如水；有人的從一而終，有的人三心二意。愛這個字，可以讓人勇敢也可以讓人脆弱，當愛的越深時，有的人只付出不求回報，有的人則是會希望對方能對等的對待自己。世上千萬人，如同一種米養百種人，每個人要的愛就不同，但看對方是以什麼樣的心態去面對愛。」

「即使付出生命？」劇烈竄動的心跳，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自然。」秦假仙挺著胸回應，見一線生像是消了氣，擔憂問道；「你到底是怎麼啦！瘋言瘋語的，該不會是你愛上哪家姑娘了？」

「沒……沒什麼。對了，這是你要的藥丸，趕快拿去給蔭屍人服用，雖然說他擁有特殊體質，是殺不死的，但不無小補。」一線生顧左右而言他。

愛到濃時是癡纏，欲解也是千絲萬縷。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旁人還是不宜插手。至於他……只要素還真能幸福，就夠了。

「謝啦！」接過藥丸，秦假仙眼神向屋內飄去，開口問道：「素還真現在怎麼樣？青陽留在裡面照顧他嗎？」自方才想通一頁書所說的話之後，他很放心讓青陽子照料素還真，否則依他的個性，早就衝進去了。

「嗯！而且素還真再過一會就能脫離險境。」他真的不知該如何向素還真開口，當素還真醒過來問他時。

「真的？太好了，如果是這樣的話，祥麟的事就可以抽手不管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一向奉此為圭臬。

「不……祥麟還是要找，一定要找到，否則……」十指緊握，如弓在弦上，放鬆不得。

「否則？」

「青陽沒命。」

◎

「等……等等，你現在在演哪齣戲啊？為什麼青陽會沒命？他人剛才不是好好的？怎麼會……」秦假仙剎時恍然大悟，一手摀著顫抖的嘴，食指晃動的指向房門外，腦海裡出現的想法，讓他快要暈眩了。

「素還真在裡面，青陽也在裡面，你說素還真身中劇毒，卻過一會就醒來，但青陽卻會沒命……他們倆是不是在裡面做什麼？不！是青陽在裡面做什麼！.」

該死，他該猜到的，青陽是素還真的結拜義弟，又是一頁書前輩所說的貴人，能在迫在眉睫救素還真，只有……

犧牲自己！

一旁的一線生噤口無語。

「你怎能讓青陽做出這種事！事情尚有轉圜餘地，為什麼你要讓青陽冒著危險性去做而不阻止他，你……你這麼做，素還真怎麼辦？」秦假仙怒瞪一線生，抓住一線生的領口吼道。

「我阻止過了，但我阻止不了青陽的決心，所以秦假仙，我們一定要找到祥麟，絕不能讓青陽出事。」

「這個我當然知道，可是蔭屍人在昏過去之前，也才說了祥麟在南武林邊界，南武林地這麼大，你要怎麼找？說不得等我們到了南武林之後，人也早就不見了。」秦假仙慌了手腳急道。

泛黃的日曆像潮湧席捲而來，往事歷歷在目，舊人的臉孔，一一浮在眼前……崎路人……風采鈴……龍眼佛……這些人，都是素還真心中的痛，一輩子都忘不了的傷痛，他真的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從素還真身邊離去，素還真他……失去的太多……太多了……

「冷靜點，如果我們不去找，那麼就等於是失去機會，失去一個可以改變未來的機會。」一線生安撫著秦假仙道。

天知道他也很害怕，他也明白秦假仙在想什麼，但這對已發生的事於事無補，既然還有不確定因素存在，那就表示青陽還有生機。

「好，我冷靜想想。祥麟目前在南武林邊界，由這裡到南武林邊界最快的捷徑也要半天，若是像素還真、青陽子這樣的高人最快也要三個時辰，那……」

「在南武林嗎？」渾厚的嗓音帶著虛弱的質問，唇無血色的青陽子筆直的站在門前，漠然的神情無視體內竄流的毒素，折騰著他四肢百骸劇痛。

「青陽！」一線生驚呼，他以為，換血動作少說也要半天時間，沒想到一刻間就完成。但病無缺不是說……

「素還真就拜託你們照顧了。」話一落，青陽化為一道紅光，朝著南武林奔去。

「等……等一下。」眼看著青陽消失不見，秦假仙幾乎跺腳怒道：「跑這麼快做什麼，話都還沒說完。」

一線生轉身進入房內，想著青陽慘白的臉色，還親自前往南武林，心中的不安漸漸油然而生。

房內，病無缺動手收拾好銀針，跨步走過一線生身邊欲離去。

「等一下，病無缺。」一線生端視床榻上的素還真。嗯！臉色的確好轉，就連因痛苦而蹙在一起的雪眉也舒緩不少，看樣子，體內之毒已被轉移。

「何事？」病無缺挑眉問道。

「你為什麼要對素還真下毒？又為什麼設計青陽與素還真換血？這麼做對你來說，到底有什麼好處？」他不是看不出來陰險狡黠的病無缺對旁人生死毫不在意，這樣的人他看多了，但他不解的事，為何找上素還真？既然是針對素還真，又為什麼要給素還真一條生機，繼而讓青陽做下決擇，跳入陷阱之中？

「呵……有時間關心這些問題，不如好好想想怎麼跟素還真解釋吧！」抿唇一笑，頭也不回跟隨著青陽腳步離去。

「一線生，他是誰啊？」嗯！此人看來非正派之人，怎會與素還真扯上關係？

「秦假仙，這事稍晚再說，你先跟著青陽前去南武林，看著他點，千萬不要讓他出事。」

「這……好吧！那蔭屍人就交給你照顧了。」

說著，秦假仙也尾隨其後跟去，留下沉默不語的一線生。

一線生坐在床榻邊，執起素還真冰冷的手掌，緊握在掌心。

「一命換一命……若你是清醒的，寧死也不會答應，因為你的脾氣和心思，就屬我最了解，可我著了什麼魔，居然眼看著青陽走向死亡，在緊要關頭我卻退縮遲疑，素小子，我只是……我只是不願見你受苦，不願見你就這麼離開我們……」一線生輕撫素還真的額頭喃道。

「但願……青陽平安無事回來。」一線生如禱告般的閉上雙眼。

也但願你醒來之後，能原諒我的自私。

而彷彿在沉睡中的素還真，一顆水珠，緩緩自素還真的眼角滑落……

◎

提起僅剩的兩成內力全力奔往南武林，欲噁的感覺硬是強忍住，盡管額際冷汗涔涔，青陽呼吸微喘，仍沒放慢腳步。

呼嘯而過的冰冷寒風不斷打在臉龐上，青陽的耳畔響起方才在屋內換血過後，病無缺警告他的話語。

『忘了告訴你，換血過後，你不能施展內功，否則只會加速你的死亡。』

指尖幾乎要陷入掌心內，青陽無法抑止欲爆發的怒意，他不明白病無缺在想什麼，好似有心設下陷阱讓他跳進去，但他也知道時間緊迫，只剩兩成功力的他根本沒勝算將祥麟救回，但為了素還真……為了不讓他傷心難過，他一定要將祥麟帶回。

還真……。青陽緊崩的雙唇想起愛戀之人時，牽起笑意。

本希望你睜開眼的剎那，第一時間看到的人是我，讓你知道我有多需要你，讓你知道我的心意，只是……還來不及對你傾訴我的心意，我便要面臨生死關頭，或許，這是老天爺給予我的試煉，也或許是給我的懲罰……懲罰我不該執意戀著你。

腦海裡竄流著當時初入道教時，道主鏗鏘之言對著教生念著教條。

『修道之人，心要如鏡，拋去七情六慾、愛恨情仇，方能出世，一旦動了情，千百年修行將毀之一旦……』

呵……毀之一旦！當初，只是嗤之以鼻，愛恨情仇之於自己乃身外物，既然要統合武林，最不需要的便是情愛，所以我不屑沉迷在情海裡的癡人，如今我終於懂了，懂了道主所說的話了……

「噁……」一灘黑色液體吐出，青陽漸漸感到四肢發冷，同時無法止住顫意。

天旋地轉的感覺讓青陽暫時停下腳步，但擁有強烈意志力的青陽依然踏出虛弱的腳步，一手撐著樹幹，不讓自己倒下。

「還真，這就是……讓你痛不欲生的毒，如今我嘗到，才明白你一直在忍的痛有多深、有多重。」

傻！真的很傻！你就只會將痛苦往肚裡吞，就算身心受到折磨，依舊是神態自然的站在眾人面前，何苦……何苦……你這個樣子，只會讓我更想保護你，只會讓我更加癡戀你。

「只是我現在這個樣子，要怎麼保護你……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我的性命救出祥麟。」青陽拭去嘴角黯黑的血跡後，笑著自語。

深深的吸了口氣後，青陽繼續邁向南武林邊境。

◎

青陽離去後，暗處一條人影緩緩現身。

「嗯……合修會之主青陽子為何身負重傷？還出現在南武林邊境？會不會與素還真有關？」一花香冷眸望著青陽離去的背影道。

原本，他打算趁素還真身中劇毒一擒清香白蓮，無奈七重冥王不相信他親眼所見，所以他暗自打算前往琉璃仙境取得先機，卻在半途遇見青陽子神情怪異的朝南武林奔馳……

一花香正忖度時，一抹人影隨著青陽之後跟去。一花香連忙隱藏身子，閉氣觀視。

待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離去後，一花香蹙眉低語。

「又是他？那個貌如枯槁的男子。先前他威脅素還真，這次他跟蹤青陽子又是為了什麼事？」

素還真身中劇毒在先，青陽子重傷在後，難道都與此人有關？那青陽子不顧傷勢急奔南武林又是為了什麼？

「看樣子，目前浮在抬面上的兩大勢力之主都重傷，無疑是天助吾也，雖然素還真之事極為重要，可他已無反抗之力，如探囊取物，那麼……」嘴角漸漸上揚，銳眼露出寒光，一花香對著身後一群魔兵邪佞笑道。

「你們前往琉璃仙境，將素還真活擒。」

若此次能立下大功，他在魔界的地位又會往上爬，至於青陽子和那個男子，他就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淺笑，提氣，一花香便尾隨其後。

◎

南武林

鶴千壺負手立於屋前，靜思。

他想起多年前與師兄│病無缺一同研習毒物，那段時光，真的很快樂。

不論是誰先發現新毒物、不知名藥草，另一方總是興奮的與對方討論到天明；不論研讀古書而有了新想法和解讀，也總會在第一時間與對方分享。

兩人時常席地而坐，談醫術或四書五經，至燭淚始乾；兩人出遊天下醫治百姓，或研發，或製毒，兩人總是形影不離，尤其談論間總是契合，只稍一句話，一個眼神，就明白對方。

如『藥人』，也是當年他所提出，他的用意在於治百毒、解萬毒，是病無缺師兄不顧眾人的想法支持著他，就算遭同門妒忌，也都是師兄出面為他解決，只是……從那天起，他的信任成了致命傷，讓他在一夕之間失去了相信人的心。

初試比賽過後，他與病無缺兩人打敗了所有眾師兄弟，師父命他二人做最後比試，贏者便可得祖師爺百年單傳的書籍│《蠱毒奇書》。

在決賽前，他與病無缺便發誓要盡全力比試，贏者王、敗者寇。輸者絕不會有怨念之心，並傾心輔助勝者，然而……

鶴千壺憤而緊握雙拳，痛的不是血流汩汩的掌心，痛的……是心，那顆曾信任的心……

「千壺，天冷，進屋吧！」吃力走至門前的祥麟，見千壺側容陰霾，心知他想起不悅的以往。

「……你知道嗎？曾經，我是這麼的相信他，所以告訴他『饜饕』製作過程和配方，他卻在比試當天將『饜饕』施在我身上，那毒……不只讓我休養五年才轉好，那毒……可比寒冰刺骨凍結我的心口，雖不至死，卻痛不欲生。」直至今日，這毒仍像鬼魅般纏著自己，生，不如死。

因為，『饜饕』無解，任憑天下奇珍異草也無法將毒根除盡，若不是有藥師白幫著他，恐怕他在五年前就死了。

然而每當滿月之際，胸口的痛便折磨著他的身心，至死方休。每當痛一次，他便恨一次，這五年來，仇恨將他的心吞噬至無盡的黑暗世界，在也無法得到平靜。他活在這世上唯一的目的，就是報仇。

即便這仇要付出任何代價，他也無所謂。

「千壺……」祥麟揪著心口躊躇該說不該說，只因這份恩怨，他是個外人，不足以置評，但……

「這五年來，他也不好過。」祥麟低喃似的吐出話語。

仇恨，讓雙眼被遮掩住，將心關住，任憑他人說再多也無用。解鈴還需繫鈴人呀！

「不好受？哈……如果他不好受，當年為什麼要對我下毒手？不要為病無缺的行為找藉口，既然敢做，就要有擔當。」憤怒的雙眸如火炬般焚燒萬物，鶴千壺拎著祥麟的衣領，臉龐極為扭曲道。

「我只想問你，你所信任、所熟悉的師兄，真是會對你下毒手、會不顧你生命安危的卑鄙小人嗎？」祥麟澄澈的眼眸看著千壺，那真誠的神情，震撼千壺的心。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掙開千壺的制錮，祥麟緩步進屋內，留下的，是一顆漸漸動搖的心。

第十一章

狼煙起，薰染迷漫一片天。

祥麟顰眉看著千壺在屋前燃起狼煙，雖四肢能行動，但仍虛弱無力，不能久行，只能隻手撐著門緣。

「這狼煙......五味子？」不懂千壺的行徑，怎會在這時候點起狼煙？甚至在狼煙裡添加了五味子？

「你一定是在想，我為什麼要點狼煙？」鶴千壺神情淡然的望著遠方又道：「是為了引人耳目。」

「為什麼？」

「早點作個了斷不是也挺好，五年了，我等的夠久了。」閉上雙眸，心，難得平靜下來。

說他沒有被祥麟的話影響，是自欺，這五年來他不斷的告訴自己，他要讓病無缺嘗到他所承受的痛苦，一心只想報復的他，從未想過事情原由。或許當年他不該離開派門，或許當下該找病無缺問個清楚，只是當自己中了『饜饕』的剎那，他崩潰了，心也碎了，他不停的問自己，是不是錯信了病無缺？

所以他逃離了派門，遠離他所熟悉的地方，因為他無法面對眾師兄弟的訕笑與嘲諷，無法面對師父對他的期許與盼望，更無法面對病無缺，所以他逃了，也讓恨在心裡紮根，蔓延。

如今他卻被祥麟的一句話動搖念頭，是還存有一絲相信嗎？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是藥師白讓他重拾對人的信任，是藥師白不求回報對他伸出援手，若不是藥師白化去他的戾氣，恐怕此時他早已無人性，只懂得毀滅。

「千壺，趁現在可以放下，趕緊回頭吧！」祥麟見鶴千壺有了微小變化，雖心喜，但若會引起干戈，絕不是他所樂見。

「一切仇恨，在戰場上見真章吧！」千壺迅雷不及掩耳的朝祥麟的穴位一點，只見祥麟如斷了針線的傀儡倒在千壺懷裡。

病無缺，我等你，等你與我生死對決！

◎

已到南武林的青陽瞧見前方的天空是一片漆黑的狼煙，稍停下腳步。

嗯......這狼煙中怎會有股奇異的味道？

青陽暗忖的同時，跟隨在青陽身後的病無缺，一見到狼煙後便急奔起燃處。青陽見狀也立刻緊跟在後。

僅一步之差到達目的的青陽，就見火炬旁站著一名男子。

「果然是你，千壺，你怎麼會在這裡？」病無缺一聞到狼煙裡帶有五味子，心裡一陣欣喜，他帶著坎坷的心情直奔起燃處，及見消失五年的師弟鶴千壺，心中的感受更是難以筆墨形容。

「呵......師兄，別來無恙。」鶴千壺把玩著祥麟的頭飾，一派輕鬆笑道。

他以為，再見到病無缺後，他會忍不住恨意衝上前手刃對方，卻沒想到光是站在病無缺面前，都無法止住顫意，更沒想到一見到病無缺後才明白他對病無缺的思念，已超過恨意，尤其是病無缺還記得屬於他們倆的暗號而認出他時，他竟有一絲喜悅。

「是你？是你將祥麟擄走？這一切都是你主使的？」一見到熟悉的頭飾，病無缺不禁提高音量，原是面無表情的蒼白臉孔都浮現出驚愕。

「還高興收到這份禮嗎？我沒想到你居然真的找個活人當『藥人』，看來你將我所有的知識全吸收到你的腦子裡，倒也成了你的發明，也對，偷走別人的東西成為你的專有，的確是你會做的事。」將頭飾往火堆裡丟，鶴千壺眼眸泛著冷意，嘴角沾著笑。

「......你為什麼要綁走祥麟？」壓抑的音調，像冰冷的風霜刮過臉頰，刺骨，凍人。

「你欠我一個解釋。」眉角一揚，無視病無缺無形之中的魄力。

「我知道。」

「那你有什麼話要說？」到最後，他還是抱著一點希望，希望能從病無缺的口中說出真相。

「你要恨就恨我，只要你放了祥麟，要殺要剮隨你意。」病無缺向前走一步引起鶴千壺所有的注意力，並對身後的青陽打了個手勢，緩緩道。

怒火攻心，鶴千壺萬般也想不到病無缺不為當年的事做任何辯解，也不在乎他受了『饜饕』之毒的折磨，只在乎祥麟的安危......

「哈......我懂了，原來在你心中，我連個外人都不如。好，你想要回祥麟，就先踏過我的屍體再說吧！」

語畢，鶴千壺單腳一躍，雙手成五爪，向病無缺撲過去，病無缺身形一閃，單手畫圓借力還擊，震退鶴千壺。

身後的青陽見病無缺牽制鶴千壺的同時，往屋內急躍，救出祥麟。

「沒有用的，你的武功是我所教，我怎會不知道你的弱點在哪？」病無缺一說完，右手臂傳來一股刺痛感。

「是嗎？」微瞇著雙眸，鶴千壺笑道。此時的他一點也不在乎祥麟已被青陽帶出屋外，一心只想讓病無缺也嘗嘗『饜饕』的痛苦。

「嗯？你在指甲裡裹了『蛭蟻毒』？」蹙眉，撕下衣袖所見傷口是一片殷紅點點，並漸漸流出腥濃的血水，病無缺左手掌往右臂一揮，空氣中飄出淡淡香氣，血水，也乍然停止。

「這只是開始，接下來，就是生死戰。」

◎

解開祥麟的穴道後，青陽照著病無缺先前對他說的指示，在掌心劃出一條傷痕，讓祥麟飲下他的鮮血。

如此一來，他與病無缺之間的約定算是完成。青陽忖度著。

『青陽子，我在素還真身上所施下的『蠱觴』，如今轉移到你身上，那麼你就必須做到一件事，你要在一天之內找到祥麟，並讓他飲下你的血，才能算是達成我的要求，要是你做不到，我會要你與素還真賠命。』

看樣子，病無缺限素還真在七天內找到祥麟前輩之事，肯定與『蠱觴』有關，難道說祥麟前輩被病無缺以毒藥控制才能活命？不，若真如此，病無缺又為什麼會這麼在意祥麟前輩的生死？這其中應該還有什麼隱情才是......

「呃......」胸口突然一陣刺痛，讓青陽雙腿一虛，單跪於地。

這毒......竄流全身筋脈的速度超過他的預測，現下的他連站起身都要用盡所有的力氣，看這情形，預估再過一個時辰，『蠱觴』便會在他體內發作，屈時他便毒發身亡......

不！他答應過一線生，要活命回去，他想再見還真一面......說什麼都要拿到解藥回琉璃仙境！

「嗯......」眼簾顫動，祥麟緩緩睜開雙眸。

「你醒了。」青陽再次運氣，暫緩毒液蔓延。

「你是......」

「我乃青陽子，清香白蓮素還真之義弟。」

「我怎麼會在這裡？千壺呢？他......」沒見到鶴千壺在自己身邊，祥麟心急如焚，更沒想到一回頭，就瞧見病無缺與鶴千壺已大打出手，更有搏命之危。

「不，我要阻止他們，我一定要阻止這段誤會......嗚......」祥麟正要起身，突來一陣的暈眩感，才發現到自己的嘴角沾了不少血跡，他不敢置信的抬眸看著青陽道：「你讓我飲下你的鮮血？難道你中了『蠱觴』之毒？」一陣窒息感壓迫著他的胸口，祥麟顫抖著殷紅的唇瓣，問出讓他心痛的疑惑。

「正是。」

「不......」祥麟神情崩潰的跪坐在地。這下子，他根本無力阻止這一切，無缺......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為什麼要在這節骨眼讓我飲下引藥？你明知道我一旦飲下引藥，一時半刻無法動彈，你是故意要我見你們互相殘殺嗎？無缺......

「看樣子，有人在暗處伺機而動。」青陽劍眉一蹙，右手掌一揮，掌氣擊向樹林裡。

「呵......想不到身中劇毒的青陽子，敏銳力依舊不減。」擋下掌氣，藏於暗處的一花香慢步走出樹林，一雙攝人的眸直勾勾的觀看青陽的傷勢。一抹訕笑，油然而生。

「一花香！」青陽步伐一踏，護住祥麟。他以為七重冥王重創之後，要捲土重來尚需一段時日，沒想到仍派出爪牙在武林中遊走，見機行事。

「瞧瞧你這身模樣，連站都站不穩了，你以為，你有勝算從我手中逃出嗎？」勝券在握，讓一花香心喜難抑，反正那一頭正打的如火如荼，待他們兩敗俱傷之後，己方漁翁得利，豈不快哉。

「試試看才知道。」道扇一揮，渾厚的氣勁直逼一花香。

「我會讓你體驗什麼叫敗者為寇。」

◎

打得渾然忘我的鶴千壺與病無缺，一時驚覺有魔氣存在，不約而同的往魔氣散發的地源看去，才赫然發現青陽與魔界之人對打起來。

「想不到連魔界也來分杯羹。」鶴千壺袍袖一揮，將毒粉散播空中，藏於手腕的短刃如劃破空氣般直竄病無缺的右胸。

「煩。」一心想到祥麟身邊保護的病無缺，右腳往後一踏，奪命的短刃僅差一寸只劃破衣衫嵌入樹幹中。右手畫出圓形，將飄散於空氣中的毒粉全數吸進。

「我說過，對我使毒無用。如果你再逼虎傷人，別怪我不客氣。」

「是嗎？」鶴千壺冷笑道，震臂一揮，上乘武功盡出。

病無缺臉色極沉，將三成內力置於掌中，兩人對望的同時，皆雙腳一躍，一分勝負。

一條黑影驀地闖入中央，病無缺見狀立刻收回掌氣，鶴千壺眼眼見對方是藥師白，一陣錯愕之餘，來不及收回掌氣，硬生生的打中藥師白的胸口。

「不！」鶴千壺一陣大喝，只見藥師白向後連退數十步後吐了灘鮮血，倒下。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我不是要你待在『丹雲樓』等我，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鶴千壺趕到藥師白身邊，抱著藥師白的身子不住顫抖，淚水直在眼眶裡打轉。

不該是這樣，不該是這樣啊！方才那掌藏有『饜饕』之毒，比當年他中『饜饕』之毒更甚百倍，這一掌......必死無疑！他不要這樣的結局......他不要是這樣的結果！

「千壺......」藥師白重重的吐了口氣，想抬起手擦掉千壺的淚水，卻怎麼也使不上力。

「你用了『饜饕』？」病無缺來到藥師白身旁，見藥師白的額間浮現出火焰般的印記，震驚道。「想不到你這麼想我死。」

「你閉嘴，藥師白不會死，他不會死！」鶴千壺抬起失了血色的面容，惡狠狠的瞪著病無缺。

「......你先讓他服用這顆解藥，至少.....他可以撐住一刻鐘。」病無缺語重心長道。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鶴千壺的眼淚，也是第一次見到千壺的眼裡是滿載的悲痛。思及此，病無缺依然狠下心，將懷中的赤紅瓶身藥罐放在千壺旁邊，頭也不轉的朝詳麟奔去。

「......千......壺......」藥師白神情痛苦的喚道，嘴角是停不住的血液。

「你不要說話，先將這顆解藥吞下。」淚如雨下的鶴千壺，一手伸向病無缺給予的藥罐，只是他的手指顫抖著，打不開藥罐。

「何......必......我已......藥石罔效......」藥師白氣若懸絲道。一顆心見千壺的淚水，也緊緊糾痛著。

「不要說這種洩氣話，我一定會救你，答應我，不要離開我。」鶴千壺一氣之下，以齒將藥罐拔開，將解藥含在嘴裡化開，以嘴餵食。

吞下解藥的藥師白，痛苦的表情暫緩，可浮在額間的印記仍舊愈來愈火紅，看在千壺的眼裡，只有滿腹悔意。

「我比較......喜歡看你......笑......」無法動彈的四肢，連移動手指都極為艱苦，想為愛戀之人拭去眼淚的藥師白，只能忍著痛意，露出笑容。

「等你好了，我每天笑給你看。來，坐好，我運氣給你。」鶴千壺把心一橫，說什麼也要延續藥師白的生命，即使耗盡他的內力至死。

「不要......白費力氣了......」明白鶴千壺的想法，藥師白只想阻止他做傻事。

「閉嘴閉嘴閉嘴，你若敢死在我眼前，就算要我追到地府，我也要找到你，然後痛打你一頓。」鶴千壺負氣的擦乾眼淚，不顧藥師白的抗議，雙掌往其背脊一放，溫暖如朝陽的內力如流水汩汩的注進藥師白體內。

「藥師白，你要撐下去，我有好多話還沒跟你說，你一定要撐下去，一定要......」

這是逐漸失去意識的藥師白，所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

「哈......勝負已揭曉，青陽子，你還要做困獸之鬥嗎？」一花香冷峻的利眸含著諷刺笑意看著青陽子，他也沒料到青陽子先前受的傷有這麼重，讓他四成功力都未使出，便讓青陽子吐出鮮血，節節敗退。

青陽子不語，拭去嘴角的血跡後，再次平穩的站在一花香面前。

「不到最後，勝負未定。」

「嗯......」

如果真要和青陽子硬拼，以他目前的內力來說，對付他尚綽綽有餘，就怕事情會發展到無法估計的情況，那就得不償失......不行，既然是魔界心頭之患，還是早點解決好安心，況且還有素還真的性命未取，若半途跑出個程咬金，害他兩頭空，就怕日後會成為魔界的笑柄。一花香忖度著。

「那就納命來吧！」把心一橫，一花香手持日揚扇，化出一道道剛勁洪大的氣旋襲向青陽子。

就見青陽子以道扇化出一面牆擋下一花香的招式，直至最後一道氣旋直逼青陽而來，青陽的胸口突來一陣窒息，道扇所化成的牆瞬間破散，下一秒，一花香的氣旋擊中正面，清陽子連退數步後，剛毅的唇瓣再添上血跡。

「再一掌，便取走你的性命。」一花香雙眼泛著濃厚的殺意，掌心一舉，不留情。

「青陽子，我來幫你。」被青陽護在後方的祥麟腳踏詭譎的步伐，以急速的身形擋在青陽面前，雙掌化力阻止一花香的掌氣，卻因內力尚未恢復，體內的氣流與外界產生衝突導致氣血亂竄，一股腥味襲上，口吐鮮血。

「就憑你。」一花香嗤之以鼻笑道，再次以日揚扇化出奪命之氣。

就在剎那間，一條人影竄入，不但化去一花香的氣旋，連發三掌洪氣打中一花香的致命傷，逼的一花香吐出一攤攤黑血。

「魔界之人，也想趁人之危。」病無缺攬著祥麟的腰間，低頭檢視傷勢道。

「無缺......」祥麟心喜一喚。七日不見來人，才知思念可以讓人堅強。

「嗯......你受傷了......」病無缺心頭不悅，銳眸迸發攝人的寒氣。

一花香撫著胸口壓制翻覆在體內的氣流，蹙起雙眉。該死，方才不安的感覺果然成真，他萬萬也沒想到程咬金居然會是個不知名的人，更沒想到事情會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看樣子，他得先逃出這地方，才能保命......嗯......臨走之前，先取下剩半條性命的青陽子。一花香趁病無缺專注著祥麟之際，單手凝氣於左掌，朝著青陽的右胸擊過去。

「休想得逞。」

隨著一陣清風撫過，淡淡的蓮香環繞周圍，隨著一抹黑影現形，一道掌氣將一花香打飛幾尺遠。

連連受創的一花香勉強睜開雙眼瞧見來者，卻不可置信的瞪著對方道出疑惑。

「怎麼會......是你，素還真？」

第十二章

飄逸仙姿的人影筆直的站在眾人面前，單手負背，一手持拂塵，貌如芙蓉神情卻冷峻逼人，深邃的眼眸如闇夜繁星，此時佈上一層令人卻步的寒意，器宇軒昂不減風采，只是多了份強勢，讓眾人不覺愕然。

「寒山一花香，看到我，需要這麼驚訝嗎？」素還真微瞇著杏眼，唇瓣是一抹輕笑。

他當然知道一花香看到他時非常震撼，因為就在他要離開琉璃仙境前往南武林的同時，一群魔軍來犯，一心想奔去南武林的他沒三兩下就將魔軍打回魔域，便急趕過來，誰知，讓他撞見一花香偷襲青陽子！

「你不是......中了劇毒嗎？怎麼會......」撐著身子，一花香勉強站起身，腦子嗡嗡作響無法運轉，他明明看到素還真命在旦夕，難道......這一切如七重冥王所說，是素還真佈的局！不！這怎麼可能......

「原來你早已知道素某身中劇毒，只可惜，你千算萬算也算不出素某已解了劇毒。」素還真以眼角偷覷一旁的青陽子，見其嘴角溢血，心口忍不住一揪。

「原來......怪只怪時不我與，弄到最後兩頭空。」一花香冷嗤一聲。「哼！我不會就此善罷干休。」語畢，虛發一掌，一花香隨即逃離。

素還真隨手以拂塵一揮，化去掌氣。

「讓他逃走沒關係嗎？」祥麟問道。他知道魔域中人一直想要素還真之命，如今放虎歸山，只怕為自己帶來災禍。

「無妨。倒是前輩您，身子是否無恙？」越過青陽子，素還真站至祥麟、病無缺面前。

「幸好你義弟即時讓我飲下含有『蠱觴』之血，緩下了在我體內流竄的『饜饕』之毒，再過一時半刻，無缺製了五年的解藥就要完成。只是......」祥麟不安的抬眸望著繃著臉的病無缺。病無缺臉色極沉的盯著鶴千壺與藥師白。

「嗯......」隨著病無缺的視線看過去，素還真問道：「他們是......」

「被救治的是藥師白，另一位就是病無缺的師弟─鶴千壺。對了，青陽子身上的毒，我......」祥麟本打算滴幾滴血讓青陽飲下，病無缺比他更快一步將刀刃收起。

「讓青陽子飲下素還真之血即可解毒。」病無缺不容反駁的環著祥麟的腰身，轉身走向鶴千壺，經過素還真的身旁時，低語道：「別讓我的用心白費，我相信你應該也清楚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為什麼要幫我？」素還真不解道。

記得那時自己因毒患而昏厥過去，雖身子無法動彈，但聽覺與觸覺均不受礙，那時，病無缺就在自己耳邊對他說，要試探青陽對自己的感情是否超越生命，更在自己面前與青陽子交換換血一事，當時的自己聽的一清二處，也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病無缺急著在七日內找到祥麟，是因為祥麟身上中了一種名叫『饜饕』之毒，必須在七日內飲下含有『蠱觴』之血，若超過七日，會因『饜饕』復發而亡。所以僅剩不到一日的時間，心急如焚的病無缺才會出此下策，若祥麟亡，他也要讓自己嘗到失去愛戀之人的痛......此及此，素還真緊握著拳頭。

「哼！我向來厭惡對人伸出援手。」病無缺冷冷的說道。

望著病無缺帶著祥麟走到鶴千壺身旁，素還真緩緩轉過身，凝視著青陽。

「大哥......」青陽一陣心喜。他原以為，他再也見不到素還真了。

素還真收起和顏悅色，面無表情不語，方復元的氣色讓朱唇顯得蒼白，此時素還真緊閉著雙唇，以眼神示意。

青陽亦不語，單手撐著胸口，跟著素還真的腳步離去。

◎

綠意盎然的樹海裡，穿透葉片的光線如紗傾斜流洩，一條羊腸小徑上，一黑一紅的兩個人，沉默不語的邁步向前。

「大哥......」青陽首先打破沉寂。他可以很明顯感受到素還真的不悅，可是，他不懂素還真為什麼要生氣？難道是......因為他？

素還真的肩膀微微一顫，停下腳步，依舊沉靜。

面對這樣的情形，青陽本欲開口詢問，素還真卻轉過身咬破指尖，平淡的語調中透露一絲顫抖：「你先飲下我的血吧！」

青陽隱忍住心中的納悶，握住素還真的手腕，緩緩舔舐纖長的手指。

「嗯......」一股電流流竄全身，明知道青陽只是飲他的血化解劇毒，只是當青陽的舌尖觸碰指尖時，心跳難以控制。

「大哥......」青陽抬首覷看素還真，素還真已撇過螓首，眼翦垂簾，白晢臉龐醺了層緋紅，看在青陽眼裡是一陣怦然跳動，心動，不已。

急抽回手腕，素還真以背面對青陽。

「你已飲下我的血，先調息內力讓體內氣機順利流轉，以驅『蠱殤』之毒。」頓了下，素還真又道：「我到前面等你。」

「你要去哪裡？」聽素還真怪異的語調，青陽已肯定素還真的奇怪舉止來自自己，但，究竟是為了什麼？「你在氣我？」青陽疑惑道。

持著拂塵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緊，素還真緊閉雙眸，不語。

沉默的片刻，讓青陽感受到不安，欲向前扳回素還真讓彼此相對，因為看著素還真的背影，讓他有種......伸手再也無法觸摸到大哥的感覺。

「不要過來。」素還真出聲制止，語氣已變。

「為什麼？」蹙眉不解，他不認為素還真會無緣無故不理會他，更不會莫名其妙的對他生氣，一向內斂讓人猜不透的大哥，表現出這麼強烈的怒氣，難道是......因為換血之事嗎？

「......我都聽到了。」微微發抖的聲音，彷彿在壓抑著。

「嗯？」感受到素還真隱忍情緒的語氣，青陽佇立原地不動。

「躺在床榻上的我，意識並沒有消失，你和病無缺的對話，聽得一字不漏，清清楚楚。」那是一種幾乎要掐碎他的心，傳至全身的疼痛，素還真緊緊握著雙手，緊到指尖陷入肉裡，滲出絲絲血漬，也毫無所覺。因為心裡的折磨，遠比肉體所受的傷要痛的多。

「你都......聽到了。」

「曾經，我以為......你是唯一視我為素還真，而不是清香白蓮，曾經，我以為......放在你心裡的，是素還真，而不是清香白蓮，但我錯了......在你說出『我的生命可以屬於素還真，但素還真的生命是屬於天下』時，我的夢醒了......」溼熱的液體滑落臉頰，視線漸漸模糊的素還真深深吸口氣，緩緩又道。

「世人不見素還真的淚，只見到清香白蓮的宿命，世人也以為素還真無情，只見清香白蓮的清聖無暇。清香白蓮永遠站在世人面前，不顧一切為武林奔走，屬於素還真的七情六慾都要被拋到腦後，素還真只能吞下所有的淚水，日復一日，沒有自我。」素還真嘴畔抹了笑，笑的讓青陽心如絞痛。

「當有人心存邪念想一拿天下，第一個目標是清香白蓮，當素還真失去摯愛與好友，只能暗自躲在黑暗處獨自舔著傷口，無人視素還真心裡的殤，只要求清香白蓮對武林付出。這些，我不曾怨、不曾怪，因為這一切，都是清香白蓮該走的路。但是......為什麼在我以為你接近我是抱有心機時，你願意相信素還真在義妹千層雪墓前哭泣的事......」

「也因為你的相信，讓素還真解脫......讓素還真不再陷入黑暗的漩渦之中，是你......」

「以後，我們分道揚鑣吧！如果和你分開能保住你的生命，不再讓你陷入危險，即使再也見不到你，我也必須這麼做......青陽，我要的不是你的生命，我也不要你這麼做......你可知當我聽到你寧願失去生命也要救我時，我的心有多痛嗎？」緊閉著雙眸，淚，如雨下，心也碎成一片片......

青陽子無言凝視素還真的背影。

風，吹拂著髮絲，吹不走臉上的淚水。

「素還真寧死也不願獨活，素還真也不要任何人的生命，我要的是能站在我身邊和我一起維持武林和平的人，不要這麼輕易就說放棄的人。」雙手捧著臉，停不了淚。

「......還真，我放不了手，更做不到與你分道揚鑣。」聽著素還真內心告白，青陽心疼不已的走向素還真身後環抱著，知道自己傷了他，也明白大哥因不願失去自己而心痛，然而他又怎可能眼看著大哥受苦卻毫無動作。

「放開我。」素還真急欲掙開青陽的雙臂。只因自背部傳來的溫暖，會讓他不想放手，但這份溫暖，他要不起。

「聽我說......聽我把話說完，如果你還是執意要我走，我會離開你，今生今世不再與你相見。」埋首聞著獨一無二的蓮香，見懷中的人兒不再抗拒，青陽喃喃道來。

「曾經，道主在我們入教時有訓誡我們，要入道，先絕除七情六慾、斷愛恨情仇，因為一旦動了情，千百年根基將毀之一旦......」懷中的身體隱約一顫，感受到大哥的在意，青陽子親吻著雪髮，笑逐顏開。

「當年的我，不以為意，因為早在入道之時，我就發了宏願，要讓三教歸一，讓武林不再有干戈，所以心如明鏡的我又怎會沾惹紅塵。但是，我現在終於明白道主為什麼要對我們說那些話了......」青陽緩緩的抬起素還真的下顎，情深意濃道。

「如果真動了情，會使人產生慾望，會想要擁有對方的一切，一旦慾望破滅，心將無法恢復原本的模樣，成了失心人。還真，我不輕易對人動情，義妹千層雪曾讓我迷惑過，但回想起那段往事，我對她的情是出自於心疼，真正讓我想付出一切的人，只有你。」指尖輕刷眼前的芙蓉面上淚水滑過的痕跡，眼眸中已泛著一片溫和柔情。

「你......」

「在我發現對你的感情時，你只剩一天的性命，若今日你我的情況對調，換成是你，你會放過任何可以救我的機會嗎？我做不到，我只恨我自己無法保護你，我只恨自己無能為力，更恨自己見你痛苦時，幫不了你。還真，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保護你不讓你傷心難過？」真摰的感情，只為了一人。青陽撫著素還真微顫的唇瓣道。

「青陽......如果你懂我，就應該好好保護自己的生命，如果你......」素還真抓著流連在他唇邊的手，才發現青陽和他一樣，也在顫抖。

「我收回那句話。但我還是要說，我的命是屬於你的，因為我對你情根深種，再也無法脫身拔除了。」情濃，情深，青陽任憑自己陷入情海，再也不願放手了。

聽完這些情真意切的表白，素還真久久說不出話來，震撼的心緒讓他的心如擂鼓，狂跳不止。

「你......」

「我答應你，絕不比你先走一步，因為我不忍心見你傷心，也不忍心獨留你一人在這塵世，我會親眼見你離去，不讓你為我擔心。」柔情似水，如誓言般，傾訴衷腸，青陽執起素還真的柔荑，慎重的印上一個吻。

「青陽......」決堤的淚如珍珠，不斷流下。素還真單手掩著臉，心，沉陷了。

「......不要忘了你說的話，不要......放開我的手......」素還真轉過身，以額抵靠著青陽的胸膛道。

青陽緊緊收攏雙臂，在素還真耳邊低語。

聞言，素還真漸漸綻開笑靨。

兩顆心，終於緊緊依偎......

◎

琉璃仙境

朵朵白雲飄浮在穹蒼，為一望無盡的藍鑲上雪白色彩。

素還真與青陽正下著棋，享受一時清幽。

一隻龐大雄偉的蒼鷹劃破寧靜，飛馳而來。

素還真抬眸一望，蒼鷹已朝自己的方向往下直飛，素還真藕臂一抬，蒼鷹已停駐臂上。

「嗯......」看著蒼鷹的腳爪上有一信筒，素還真取下後，震臂，讓蒼鷹回歸自然。

「信？會是誰寫來的？」青陽好奇問道。一方面也為這不速之客感到一絲不悅，怕屬於他們倆的時間會被打擾而終止。

打開信封的素還真，看完內容後，淺笑。

「什麼事這麼神秘？」青陽揚眉，抱胸一問。

「平安無事，珍重。就這六個字。」素還真再次抬首望著天際，澄明的眼眸，泛著笑意。

「他們彼此繞了一大圈，才解開誤會，幸好他們四人都安好於世，讓一切仇恨化作輕煙，隨風而逝。」

「他們有他們的故事......」嘴角微揚，青陽凝望著素還真的眼眸，笑道：「屬於我們的故事，現在才要開始。」

「繼續下棋吧！」

「這次我一定贏你。」

「哦？我拭目以待。」

笑聲，迴盪在琉璃仙境，不絕......

『我答應你，用我愛你的心發誓，這輩子，永遠緊握你的手。』

◎

那日，雪下的很大。

『無缺，是師父偏心，明知道你們大師兄偷了千壺研發『饜饕』的作法，打算施在千壺身上，我還是......期盼你們大師兄能回頭。』

『師兄他......他知道了『饜饕』的製作方法，還打算殺了千壺！』

『他向來忌妒千壺的才華，我竟沒察覺到他已被妒忌吞噬了善良的心。無缺，為師老了，本打算以明天的比賽決定未來的繼承者，將祖師爺們的心血傳承下去，但我不願悲劇發生，也不願失去你們任何一個，如果你們師兄真的將『饜饕』施在千壺身上，我會親手了結他的生命，但千壺......』

『我會用我畢生的能力，就算要花上幾十年的時間，也會研發出『饜饕』的解藥。』

『無缺......無缺，答應我，不要讓千壺死。』

『我答應您，師父，千壺若死，我絕不獨活，這是我的允諾。』

而後，那日的比賽，病無缺得到掌門之位；那日，他們的師父了結了他們的師兄，也自縊而去；那日，鶴千壺帶著傷離開門派；那日，病無缺帶著《蠱毒奇書》離開了門派，從此不見蹤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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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琅琊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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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12.29 熾情‧絕戀(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