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一朝雲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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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漪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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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樓主發表於: 2005-04-30 11:22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一朝雲歸

一朝雲歸

　　這裡是哪裡？

　　沒時間讓他探究自己為什麼來到了這個地方，他得先設法走出去。

　　處於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他小心翼翼的提高警覺。看不見任何景物，他只能靠其他感官去感覺周圍。仔細聆聽，耳邊傳來了滴答滴答的水聲，間或交雜著細細的水涓流動聲。

　　在確定除了水聲以外沒有任何奇異的聲響後，他才小心的踏出步伐、循著潺潺水流聲的源頭方向而去。走了一段不算短的路，他發現他踏出的每一步都是踩在黏稠的濕土上，甚至還會踏上水漥，那踩水的踏響在暗的近乎死寂的黑暗中有種黏膩的詭異節奏，清晰的教人毛骨悚然。

　　潮濕的氣息充斥在鼻翼之間，一股嘔心的腥味悄然竄入，讓他忍不住攏緊了眉宇。越往前那股腥味就越明顯，這味道有些熟悉，但他一時之間竟也想不起來是什麼。

　　這裡遍佈了水脈！

　　走了這一段路之後，這是他唯一的發現。

　　繼續向前進，終於在不遠處瞧見了微弱的光芒。

　　太好了！是出路。他興奮的向前快步疾行，來到了光亮處卻忍不住驚喘的倒抽一口氣。

　　血！是血！在他面前的是一方血池。

　　光從頂方投射下來，映射在血水上的灩灩粼光有種說不出的妖異噬人，那傳來的陣陣血腥味，讓他險些忍不住一陣作嘔。

　　反應的倒退了一步，順著光線望下來，這才發現他腳底下踏的是一片血腥，那陣陣潺流聲竟然是從那血池蜿蜒下來，細涓滑過他的鞋緣一直延伸到他看不見的盡頭。遍佈這土的不是他以為的水，而是大量的血水。

　　難怪他會對那腥味熟悉，原來是血的味道。

　　沒了一開始的震驚，他現在只想找到出路離開這個鬼地方。有光亮必定有出路，若他想出去，那勢必得踏上那血池。

　　沒得選擇，只好從血池前的幾階矮梯步上。

　　才剛踏到最上面的一階，他卻看見了方才視線的死角處漂浮著幾具疑似人的物體。本想略過視而不見，但卻在瞥到那渾身血色之外、偶露的幾抹顏色之後停下了身形。

　　一種疑惑與不確定在心中逐漸成形，他屏著呼吸再靠近池緣一點，就著微弱的光線，他看清了那是七具屍體，每具屍體都有著特殊的髮色，雖然他們渾身浴血，但仔細一看卻不難發現。

　　尤其是那紫，不知為何特別的明顯。

　　不會的！應該不是他所想的那樣，只是錯覺罷了。

　　他拼命的說服自己，但卻在那帶紫的屍體上瞥見一點折射的銀亮之後，腦袋有片刻的空白。

　　「不！！…………」那是他的兄弟啊！

　　瘋狂大喊，他激動的要衝下血池，卻在千均一髮之刻讓人拉回了身子。

　　「佾雲！你在做什麼！！」

　　冷厲的聲音傳來，週遭瞬間大放光明。四周風光明媚、清風習習，他就危險的站在綠水粼粼的湖岸旁，差池一步就要落進湖裡，而身後是緊抓著他、難得怒顏滿面的紫髮人。

　　哪裡還有什麼血池、哪裡還有什麼屍體？

　　有些茫然的望著眼前的人，他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未等他開口，紫髮人已怒火難抑的衝口而罵，「你到底在做什麼！大白天睡覺夢遊也不是這樣鬧自殺！！」

　　「曲雲………」不真實的感覺還徘徊在心底，佾雲有些分不清眼前究竟是真實還是泡影。

　　這次紫髮人只是緊繃著一張麗顏不語，但從他緊抓著他膀臂的纖指中，他能感覺到指尖傳來的緊張與微顫。

　　退回了身子，佾雲知道他真的嚇著對方了，「曲雲，對不起……」他也不曉得他該怎麼解釋他不是想跳湖，說了說不定曲雲會更生氣。

　　冷凝著一張臉、放開緊抓的手，「以後要自殺別在我面前，我不想浪費力氣。」

　　定定的與眼前那雙冷眸對望，彷彿是在確定他不會下一秒就消失，過了好半晌才夾著歉意開口：「抱歉，我…我好像做了一場夢，我只是想找你…」

　　背過身子，「那你現在找到了，找我有事？」

　　「我……」一時語塞。

　　「沒事就走吧！」

　　望著曲雲的背影，在光曦的照射下竟看得他有絲模糊，沒由來的一股心酸突地湧上心頭。

　　有些音啞的開口，「曲雲，我夢見……你們死了…」

　　「你胡說什麼………」轉身才想罵人，卻被佾雲悲傷的表情震住。

　　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佾雲既專注又悲傷的目光就這麼望著他，好一會兒他才略感不自在的偏過頭去。

　　「我不就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嗎？你……」話語未竟，突來的擁抱打斷了他想說的話、讓他片刻無法反應。

　　沒有說話，只餘風葉翻飛的窸窣聲，曲雲就這樣被有力的雙臂緊緊抱著，那緊箍的力道彷彿要將他嵌進身體裡一般，好一會兒他只覺得無法動彈。直到兩人的心跳聲連線般同時傳達到他耳裡，他才開始掙扎了起來。

　　「你、你快放開我…」溫暖氣息的包圍讓他首次紊了心緒、無法控制自己越來越強烈的心跳。

　　「曲雲，你是真的嗎？你會不會在下一刻就消失不見？」把他圈的更緊，佾雲將臉埋入了曲雲的雪頸之中。

　　略帶哭音的低語讓他不自覺停下了掙扎，曲雲僵直著身子略略偏過頭去，「你在說什麼傻話？」努力維持著漠然的語調，但卻無法阻止那直撲頸上的氣息、以及那流竄上雙頰的熱意。

　　「曲雲，不要離開我好不好？別離開我，我真的很害怕失去你們…」

　　佾雲話中的酸澀聽的他一陣不忍，這樣軟弱的他他幾乎不曾見過，「你……」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平時銳利的舌這會就像是打了結一般，曲雲終究是放棄似的一聲長嘆。

　　「你多想了，說好不離不棄的，這誓言我沒忘過，大家也沒忘過。」曲雲的語調有些不自在，沒安慰過人，要他說出這些話簡直比被韶雲碎念還難受。

　　「不騙我？」悶悶的聲音自肩上傳來。

　　「嗯！」僵硬的應了聲，為什麼他覺得現在自己好像在哄小孩一樣。

　　又過了好一會兒，佾雲都沒有再出聲，只是一直維持著相同的姿勢抱著他。當他試探性的微動身子，卻在下一瞬間被箍的更緊，知道佾雲的不安，曲雲只好按下心中那股想推開他的衝動。

　　再過了一會兒，曲雲終於失去了耐性，就在他舉起紫笛、準備用武力解決眼前的處境時，佾雲卻適時的丟下了一具爆炸性宣言。

　　「曲雲，我喜歡你。」不管是不是夢境，他只想把握住此刻，他不想後悔。

　　「你………」同一天內，曲雲二度失去了反應的能力、只能傻愣的聽著。

　　「我是認真的。」額貼著額，佾雲深邃的眸光佔據住了他全部的視線。

　　斂下羽睫逃避佾雲的注視，曲雲只覺得方才極力壓抑下去的心緒，現在又唰的一聲湧了上來。

　　冷靜的推開兩人親暱的距離，曲雲強裝著鎮定，「佾雲，別亂說。」

　　露出了抹溫文的笑，佾雲明白曲雲會這麼說也並非是無動於衷，只是選擇忽略。

　　「我說了，我是認真的。」堅定的抓住他的柔荑，不讓曲雲退開。

　　低垂著顏、望著兩人交握的手，「我會當真的，佾雲。」

　　「那就當真吧！你願意成為那抹永遠停留在我身邊的雲采嗎？」佾雲問的認真，曲雲卻好半天不回應。

　　見曲雲不語，佾雲有些焦急了起來，「曲雲……」

　　「佾雲，你還記得小時後我遇險的那一次嗎？」給了他一抹安心的笑，曲雲扯開了話題。

　　「記得。」回想起過去，佾雲不禁淡開抹懷念的笑。

　　「那你還記不記得當時我對你說的那一句話？」

＊＊＊＊＊＊＊＊＊

　　那年，他記得的，那是他第一次出遊回來的時候，那時每個人都高興的出來迎接他的回來，唯讀曲雲例外…………

　　「曲雲、曲雲……」一條淡藍的人影急沖沖的跑來，左右張望了一會兒小小的眉頭隨即困惑了起來，「奇怪了！韶雲大哥明明說他在這的…算了！喊喊看吧！」

　　將兩手放在唇邊，有些稚氣的聲音朝著天空大喊：「曲雲，韶雲說佾雲今天要回來了，要我們快去前廳，你有聽見嗎？」靜默了一會兒沒聲音，「你不說話我當你聽見了喔！要去喔！」

　　小人兒喊完就循著來時的方向跑了回去。

　　真是個傻瓜！曲雲嘆息。

　　將自己藏在幢幢樹影後，曲雲可沒打算乖乖的去前廳。

　　那人一走就是兩年，連點留戀都沒有，憑什麼他現在回來了他就得像個等門的人一樣，急巴巴的黏過去。既然他做不到他說的，那就沒見面的必要了，他會當雲門從來沒有這個人。

　　冷笑一聲，曲雲朝著後山方向走去。

＊＊＊＊＊＊＊＊＊

　　「佾雲，你終於回來了。」

　　一回到家門，佾雲便被兄弟們熱情的擁簇著噓寒問暖、問著他這趟江湖遊歷。佾雲笑著回答問題，眼神卻不停的搜尋著那抹紫，在他發現他並沒有出現在迎接的行列時，一抹失望躍上了他的眼。

　　以為曲雲只是鬧著脾氣不願見他，原想只要等晚些見著面向他解釋便好了。可是這份企盼終於在晚膳仍見不到他人影時化成了擔心。

　　「韶雲，曲雲去哪了？」不大對，就算再怎麼樣他都會回來吃晚飯。

　　「我以為曲雲只是躲著不想見你。」

　　眾人一片沉默，韶雲看向瑟雲低聲問道：「瑟雲，你今早有看到曲雲嗎？」

　　不解發生了什麼事，看著大家凝肅的表情，瑟雲乖乖的搖頭，「沒有…但是我有聽韶雲大哥的話，乖乖的對著林子喊。」

　　曲雲失蹤了！！

　　這件事實讓雲門上下亂成一團。

　　入夜的雲門後山可沒看上去的那麼平靜，到底隱藏著多少危險連較長的韶雲他們也不敢大意。除了年紀尚小的瑟雲以外，其他人幾乎是兩人成一路，只除了佾雲堅持一人行動。

　　那廂找人的行動如火如荼的展開，這邊的曲雲正身陷困境之內。

　　「可惡！」看著仍在冒血的膀臂，曲雲不禁低咒出聲。

　　他原本只是想躲開佾雲。卻忘了師父曾再三叮囑過，後山的林子不能深入，裡面藏著許多噬人的猛獸。而他，卻因為想得太過出神，等到他發現時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多深了。

　　當然他也因此忽略了身後虎視眈眈已久、看上去像是已經飢餓了好些天的狼。

　　或許那狼未料到他會如此用力反擊，所以當牠一口咬上他的肩時，才會被他的銀笛狠狠的打飛出數尺。而他也只能立即跳上這株樹木以防避牠的追捕。

　　而現下兩方就好像在比耐力一般，看是他先因失血過多而倒下、還是牠先沒耐心的離開。

　　力量逐漸在流失，那匹狼怕是也看出來了吧！曲雲露出了抹嘲諷的笑，要不是從小就被師父灌了一堆靈丹妙藥，他恐怕連入夜都支撐不到吧！

　　失血過多讓他意識開始有些模糊，那些人…現在是不是在找他呢？

　　「曲雲…你在哪裡？回答我、曲雲……」

　　一聲聲的呼喚把曲雲的意識從朦朧之中叫了回來，有人、有人找來了，是…佾雲嗎？強撐著身體，曲雲告訴自己不能昏，他得等人到這來才行。

　　曲雲想張口叫，卻發現自己只能發出虛弱的哀鳴，「嗚…」痛！他發現自己只要一用力便會牽動肩上的傷口，那讓他痛的說不出話來。

　　「佾…佾、雲…………佾、雲…」硬是咬牙忍著痛，簡短的幾個字卻將他逼的冷汗涔涔，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力量在這兩個字上，曲雲全身乏力的喘著氣。

　　支撐著身體的手開始在顫抖，曲雲知道這是力量盡失的徵兆，樹下的狼似是有所感應，興奮的鳴聲越來越高昂。

　　掌心一個失衡，曲雲再也支撐不住的任由身體墜落。而那頭狼也算準了時機向上一躍，就再獵物即將到口的那瞬間，說時遲、那時快，佾雲劍不偏不倚的飛竄而來，一把將狼定死在樹木上，飛掠過來的身影及時皆住了下墜的身軀。

　　「曲雲、曲雲，你醒醒、不要嚇我！」

　　張眼看了下面前焦急的面容，虛弱的留下句話曲雲便暈了過去：「你不該來的。」

　　那年，曲雲十二、佾雲十七。

＊＊＊＊＊＊＊＊

　　「我記得，你說“我不該來的”。不過，我不明白為什麼我不該來？我不來你豈不是要死在那片林中了？還是…你希望來的不是我？」語末，佾雲的語調已有些悶悶的。

　　「笨蛋！這麼簡單都不懂。」曲雲嗔了他一眼，「今天你換做是我，你希望我、或者任何人來嗎？」

　　「啊！我明白了。」原來是擔心他啊！得知這個答案，佾雲忍不住愉快的笑了開來。

　　曲雲也笑了，不過笑中卻有抹不易看見的憂傷，「所以你不該來的。」因為還不是時候。

　　「不！我慶幸我來了。曲雲你還沒說呢！你的答覆跟這件事有關係嗎？」環著曲雲的腰，佾雲低頭與他對望。

　　淡淡一笑，「哪！佾雲，我不貪心，我不要永遠，永遠太遙遠，沒人給的起永遠。我只要現在就好，我答應你不會離開你，不論以任何一種形式。除非是你離開我。」

　　越聽佾雲皺眉就皺得越緊，相對的也將曲雲抱的更緊，就怕他從他的手中溜開，「你怎麼說的好像要離開我一樣。」

　　伸手回抱住佾雲，將頭枕在他的肩上，曲雲的笑是幸福的、也是滿足的，「我會一直保留住這份情意，直到有天你不再沉浮、直到一朝你願再回歸。」只是…人們常常忘了圓滿的背後是由許多的悲傷堆砌而成。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剖白他的感情，可是佾雲卻聽的一陣心驚，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預感在心中滋長著，「曲雲，不要說的像要跟我訣別，我會害怕。」

　　「佾雲，忘了我說的嗎？你不該來的，這次幸好有我，下次誰都不能保證了。」曲雲笑的美，但卻美的有些不真實，彷彿是水中一碰就散的倒影。

　　「你到底在說什麼？」佾雲有些急了，他手中明明緊擁著曲雲，但他卻覺得他會頃刻消失般。

　　「佾雲，時候還未到，別再來了、千萬別再來了。」

　　曲雲的最後一句話就像是一顆落入鏡湖的石子般，四周的景象頓時剝落成了片片粉碎，他又回到了初來的黑暗中。

　　還來不及抓住最後懷中的那抹影，一陣劇烈的拉鋸立時將他抽離了黑暗。

　　「他醒了、他醒了。」興奮的大叫將他拉回了現實。

　　是醒了？還是又作夢了？該死了怎麼又回來了？那是他的希望嗎？

＊＊＊＊＊＊＊＊＊

　　星空下，一處隱世之地默默的話著故事的後續……

　　「那後來呢？他死了還是活了？」小男孩問。

　　「死了。」被遺留下來的那個人才是死的。

　　「喔……」語氣有聽不出的失望。

　　「沒什麼不好，對他而言，或許死才是他需要的。」

　　這次他很認真的想，時候應該要來臨了，他可以想像他在鏡湖的那端笑著等他，這次，他不會再拒絕他了吧！

　　想著，他靜靜的笑了，唇邊隱隱的笑意是男孩唯一一次見到他這幸福的模樣。

　　之後，再也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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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6)

1樓發表於: 2005-05-03 14:5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Q////Q...有點小想哭的衝動...
奈何橋走一遭被曲雲喚回...
但被單獨留在世上的人才是最可憐的...
要不時忍著那深刻入骨的思戀折磨....
雖然難過...
但雲采終於找回了他的歸屬..

掛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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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漪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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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2樓發表於: 2005-05-05 03:0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恩...其實活在世上的才是最受苦的那一個
因為只能抱著思念度過餘生
其實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或許也好
起碼八采這次是真的重聚了(我哭~~)
看到佾雲死去的那幕
我真的覺得他死的令人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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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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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一朝雲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