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1.11 【凤凄】难得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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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re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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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9)

樓主發表於: 2022-11-11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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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 【凤凄】难得自在

那是在心岩殊台和圣虔者都已经圆寂五百年后，梵宇同隳天堕魔众的往事也已从新进的修者的记忆里淡去，因此，菩提云海迎来了第一位访客。

属于凤忏殊台的禅房布置得很简洁，只不过墙上挂着的袍子看起来格格不入。衣饰华丽，多有宝石镶嵌，肩头的绒毛更显得奢靡非凡，应是人间帝王所属，绝不应出现在修者房内。然而，其下却有一个蒲团，凤忏殊台正端坐其上，对着那残留着斑斑血迹的衣袍默诵经文。

小僧不敢打扰，只得立于廊下，静待凤忏殊台诵经完毕。他入道未久，道心难免不定，平日里与师兄弟讲经论法怠惰，于打听秘闻逸事一道倒是精通。凤忏殊台与帝隳的故事，他听过数个流传的版本，佛与魔相恋的话本实在太多，比起他人爱恨痴缠，这个“绝情”的故事他一直很喜欢。

戒除爱恨嗔痴，斩断七情六欲，灵台空明澄澈，方得大自在。

因此他瞒了师父，一心要上这菩提云海，问一问如何绝情。

凤忏殊台刚见到他时有些微的惊讶，不过很快恢复了从容，多年的修行使他的眉眼愈发宽和慈祥，绝不与隳魔相君的锐利眉眼相类。因小僧报上的师承他一概陌生，只得笑道：“吾于方外修行日久，修者今日前来，欲探问何事？”

小僧便单刀直入：“是为请教凤忏殊台，如何放下爱执。”

“梵宇之大，修者何必远行求法。”凤忏撇一眼墙上挂着的衣袍，又问道。

“寺内众僧无有经历。未曾经历，何谈放下。”

小僧双手合十，又拜道：“何况吾曾听闻有关凤忏殊台的一些往事，深为景仰。”

他说往事，便无非是同帝隳的那些。这样的委婉暗示凤忏仍在梵宇时便已经习惯，但许是太久太久没有见过生人了，这日凤忏突然有些好奇，他们的故事流传至今，在世人眼中的样子。

太久远了，久远到浓烈的爱恨淡去，他已经快想不起禁世凄狂的样子，唯独还记得的，是他临终前攥住自己衣袍的手。

凤忏因道：“可以为吾讲讲，你听来的传闻吗？”

但小僧不知，自梵宇的先辈们相继圆寂，梵宇在佛门中的地位也大不如前，而仍存世的凤忏，已是梵宇难得的高手。故而关于他的往事，历任主事多加以粉饰篡改，才形成了他耳中听到的样子。

“……彼时殊台虽受圣菩提下恶念牵引，帝隳以情相惑，暂离佛门，却能在最后关头反制帝隳，将其杀除，实乃大智大勇。而后经众人相助，恢复神智后不恋名位，远赴菩提云海修行。”

从他人嘴中听来的故事，令凤忏觉得十分陌生。以至于最后的结语判定，也显得十分荒谬。帝隳的爱从来毫无保留，彼时他在他身边的时候，从未有过半分疑惑，只是在真心与权位之间早早做出了抉择。他也的确利用过帝隳，但如何能说那是为了佛门。

小僧讲完，见对面久久不语，正犹豫着要不要出言询问，便听到凤忏似是惆怅地问道：“原来，我们的故事竟是这样的吗？”

凄狂，证明给我看，你对我，到底有多真呢？

凤忏起身，又走回到他每天诵经的地方。衣物上华贵的皮毛，被风吹拂起来的时候，总会让凤忏觉得他的灵魂还在这里。因此他每日都对着帝隳留下来的唯一遗物诵经，希望他早日得到解脱。

此时他才忽然想起。这句话，他并不是在他死前，才第一次问他。

……你对我有多真呢？

那个时候他还是隳魔相君。

禁世凄狂毫不掩饰对他的感情，他已经逐渐习惯被禁世凄狂允许坐在身侧，或者越来越频繁地饮酒后同塌而眠。禁世凄狂给他除自己之外最高的权力、地位，但凤裳要的远不止这些。

他知道该如何利用这份感情，来为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

但这个夜晚，大约是喝多了酒，他半开玩笑地问帝隳道：“你对我究竟有多真呢？”

这样的问题绝不该问，话一出口，凤裳便立即后悔。好在帝隳并未因此生怒，反而认真思索了半天，方作出回答。

有时候凤裳会觉得，从帝隳脸上流露出的表情，绝不该出现在王者脸上。就譬如方才，他微微低着头，目光投向案上跃动的烛火。晕黄的火光令他的轮廓显得柔和，却也更像一个努力要解出谜题答案的孩子。

可爱哪里会有标准答案呢。

他的回答果然很模板，无非是什么笑依，本帝愿与你共享隳魔国度，本帝心中亦永远只有你一个。

凤裳摇头：“凄狂，那么你我之间便与寻常人无有不同。你要我如何相信，我们最终不会是同床异梦的结局？”

如果说第一个问题是失言，那么第二个问题便是大胆的试探。凤裳想，帝隳的回答会告诉他，他可以从他那里分得多大的权力。

然而魔向来不善言辞，帝隳道：“那么笑依，你究竟想要什么？本帝今晚，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什么都可以答应，实则是把选择回甩给发问的人。进退分寸，控制得当。

凤裳笑着附到帝隳耳畔，他知道帝隳今晚本来便期待着发生点什么，他轻声道：“凄狂，那么你愿意为我，做承受那方吗？”

帝隳的耳朵几乎是在顷刻间就烧起来。

他紧闭着唇，心中有些抗拒，然而方才刚发下豪言壮语，这个要求又绝不算太过分。

这沉默的一刻钟那么漫长。

他说：“好，本帝既然承诺，就一定会……为你做到。”

此刻凤忏想起，颇有因果宿命的感慨。性亦是一种权力，而帝隳的应允，又如何不是早早地就把自己的结局埋下了伏笔。

小僧见凤忏听完故事，在帝隳留下的衣袍前默立许久，便扬声问道：“殊台以为，魔亦有轮回吗？”

凤忏心不由自主，嘴上却答道。

“愿佛渡我亦渡他。”

佛不渡我。

亦不渡他。

佛前讲因果。几百年以来，凤忏一直以为是自己欠了帝隳的情，是以虽诸法明悟，却不能得解脱自在。

他日日为帝隳念经，希望他的灵魂能得解脱，不要困在这牢笼里，更不要变作牢笼束缚住他。

可风吹起这件衣袍，每一根绒毛的颤动，每一粒宝石的声音，都那么轻盈，那么悦耳动听。这里绝不会束缚住一个未曾消散的灵魂，更不会束缚住他。

曾经他豪言壮语道：“你立魔之顶，吾居佛之巅。”

亦是帝隳的评判：“纵离佛之顶，犹居魔之巅。”

现在他当然也算身居佛之巅，但他自己心知，他只是一个如何修行也得不了圆满解脱的修者。

他做不回凤裳，来去像风一样自由的凤裳，不为任何情感束缚的凤裳；亦不能再做回凤忏，放下前尘种种的凤忏，一心向佛的凤忏。

“从此你我……绝不再分开。”

那只手终于随着生命的流逝松开了，就像他已经无法再回应这份感情，却要在漫长的余生里反反复复被这份炽烈的爱意残存的余温灼伤。

无止无休。

[ 此帖被fire217在2024-08-13 18:2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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