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10.07 [代贴]十五上里游by霜风【藺無雙幸福委員會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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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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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命: 藺無雙、史豔文
王道: 狼赤
牆頭: 史藏、酆任
配偶:
座右銘: 出來混的遲早要還
注冊時間: 2005-06-14
最後登錄: 2021-06-04

鮮花(1141)

樓主發表於: 2006-10-08 0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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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 [代贴]十五上里游by霜风【藺無雙幸福委員會出品】

山下的金桂開了。甜潤的香氣遠在數里外便可以聞到。
中秋將至。
天波浩渺的蒼又寄來了隨興所至的邀請。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明月？
藺無雙心有所感，轉身望望窗外已連綿十數日的綿柔秋雨，搖搖頭。

前幾日雲人也在信中說，萍山許久未見晴天了。
在這等貌似覆蓋了整個苦境的雨勢中，要是蒼也能有法子變出月色來，順他之意拭目以待又何妨？

於是提筆回復，一揮而就。
「見山識水性，聞弦知雅意。」

到八月十五清晨，果然依舊陰雨不絕。
將許久不用的油紙傘從庫房中找出著實花費了不少時間，所以當藺無雙到達預定地點時，練峨嵋與蒼都已在等待了。
相互寒暄過後，藺無雙向蒼詢問今日行程。

「今年中秋的主題是，『市井民風民俗大體驗』！所以行程就是參觀這裡，古鎮上里！」
眼皮永遠擡不起來縫縫眼永遠張不大的黑道大哥興奮揮手划出老大一個圓，大有指點江山之激昂氣勢。
藺無雙與練峨嵋對看一眼，苦笑無言。

平心而論小鎮確實風味十足。兩層的桐木民居在壁外懸挂著一把把曬乾的玉米，環鎮的小河上架設著頗具古意的各類石橋，河岸上還有雕刻成龍頭狀的洩水口。
——如果沒有下雨的話。
午後，雨雖奇跡般停止了，但因爲雨水以及人頭攢動，鎮中石板路上一片泥濘；而因爲使用過久，板面中央已被往來行人踩得下凹，時不時積蓄起水窪；三人又都是一身寬袍大袖、華麗繁複的行頭，除去令錯身而過的村婦農人囘頭率高達百分之兩百之外，還令行走加倍艱難。
而即使如此注意，各人下擺也不多時便被濺上斑斑泥點。

「蒼，找個安靜所在避雨，或者我直接回去白雲山。」
當見到向來不似尋常女子般介意細節的雲人已第二次低頭皺眉，藺無雙叫住興高采烈走得歡快的蒼，下達通牒。
「唔？」
將剛買到手的熱騰騰的玉米糍粑送入口中用力吞下，蒼無辜反問。
「不是很有趣嗎，爲什麽突然不想逛了？」

「雲人她……」
「我怎麽？」

聞言轉頭，一見立在自己身後的練峨嵋，藺無雙登時絕句。

方才手中還空無一物的雲人，此時懷中滿滿當當，全是鄉人販賣的小物件。

玉米麵製成的金燦燦的發糕。
茅草編製的動物和昆蟲。
黃、棕、紅、青等各色扎成一束的蘆葦。
紅艷艷小珠子串成的鏈飾。

蒼扒住藺無雙探頭看向練峨嵋懷中物件，笑嘻嘻祝賀。
「雲人看來收穫頗丰嘛……咦？」
眼尖的他伸手抓起那些艷紅珠串，湊近了些端詳一陣，搖搖頭。
「這珠子只是尋常綠豆加染料製成，並非真正相思豆。雲人竟也大意失察了，難得難得。」

「無妨，只是數文錢的小東西。」練峨嵋淡然頷首，「我見兜售者多是老者幼童，想來若非家境不良迫於生計，其家人又怎麽會忍心讓他們這種陰冷天氣出門，所以才買下。」
「原來如此。我本也在想，雲人不會對這種閨中之物下心思。」

相思豆？

相思，相思。
相思莫不該是嫩草青芽、山嵐白露，春暉霜早、晨光熹微。自北國冰嶺捎與故人的一袋梅花。在衣櫥底端偶然拾起的一裳香雲紗？
這豆，分明是那般決絕艷麗的赤與黑，爲什麽偏要叫作相思。

藺無雙看著纏繞在練峨嵋素潔指尖的串串紅鏈，凝了眉認真思索。
從來就不曾了解的事情，自然愈想愈是迷茫；於是紛亂思緒海濤似的前後湧上。

第一聲從口中喚出的好友。
萍山之巔的日出。
狂龍似顛似真的滋擾。
半塊遮掩了容顔的面具。
雨后新茶淡至極處反而濃郁的馨香。
她鎖著寂寞的眼。
昂首堅毅前行的背影。

心跳聲聲，糾結起絲綫一般柔軟的刺痛。無法停止，無從分曉，都是隱隱的茫然和懵懂。

「那人又在冒傻氣……」
蒼對練峨嵋睞睞眼，扭頭看向後方，低聲笑道。

「那是他的認真。」
練峨嵋也望著已經落後兩人一大截的藺無雙，言詞淡靜，視線清亮。
眉宇中，卻斂著不容錯認的溫和期許。

「練雲人。」
蒼含著深深笑意喚了一聲，練峨嵋擡起眼輕輕回望。

蒼有一雙很漂亮的眼。而且深蘊俠氣。
練峨嵋雖以面具掩面，卻依舊有令人見之忘俗的側顏。

兩人互視一眼，交睫刹那，有什麽瞬時閃逝，又有什麽幽幽滋生。

「好友……」
從自我的世界清醒過來的藺無雙走近兩人正想説話，低頭一瞧卻大爲訝異。
「這是什麽？猴子？」

餘下兩人一低頭，一只小小的黃黃的毛茸茸的小動物正蜷縮在蒼的腳邊，渾身被泥沾得髒兮兮亂糟糟，幾乎分辨不出原形。

「不是猴子，也不是貓；這好像是只松鼠……」
「松鼠爲什麽會出現在這裡還攀上蒼？」
「現在要怎麽處置這小東西？」

三位年齡加起來過千的先天人圍作一團面面相覷。

「小蒼蒼！小蒼蒼你在哪裏？」
正大眼瞪小眼，一個鎮上小孩急衝衝跑來，一眼瞄見被蒼提在手裏渾身發抖的松鼠，登時大喜過望，撲上前來一把抱住。
「啊，我的小蒼蒼！叔叔謝謝你~~」

小蒼蒼？
蒼？
松鼠蒼？

忍不住在腦中想象化身松鼠的六弦之首，藺無雙和練峨嵋無視于面色發青的蒼，很不厚道的笑出了聲音。

「你們……」蒼毫無威懾力的微微半怒，指責還未出口便已先自己泄了氣。
「算了。天色也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走去哪裏？」

蒼作志在必得狀，詭秘一笑。
「賞月啊。」

離開熙攘的鎮集，三人踏上河面竹筏，在蒼的帶領下逆流向上而行。
其時已至黃昏，雖已無雨，天上卻始終陰霾未散。氣溫也不甚怡人，近水便有森冷之氣襲面。三人功体護身自是不懼寒冷，但其餘兩人見如此不利之下，蒼竟還能自信滿滿說要賞月，不由得越發好奇起來。

「當真帶我們去賞月？」藺無雙追問一句。
「蒼何時誆騙過兩位好友？」六弦之首十分得意。
「自信是好，但若自大過甚，只怕好友到時候無法向雲人交待啊。」
「玄宗奧義，自有觀天經地之能。好友還是好好考慮一下自己吧。」
「不勞費心。藺無雙答應的事，沒有做不到的。」
「若真要賞月，此時不怕太早了些？」練峨嵋聼得趣味，忍不住也插上一句。
「耶，天機~天機。」蒼眯起眼笑得老奸巨猾；藺無雙越看越覺得他這模樣與方才那只松鼠十分相似。

言談間，竹筏在河流上靜謐滑過，漸漸的，兩岸便稀少了人跡，樹木荒野之景多了起來。水痕一條條閃著銀光落在後方。直到很遠之外依舊看得見有稀微鱗芒。
練峨嵋端坐在竹筏一側，輕輕觸著從水中伸出的蘆葦。帶著厚重質感的長葉輕輕搖晃，沙沙作響；卻並非一般枝葉搖動時發出的清脆之聲，而是「喀啦喀啦」的奇妙鈍響。

藺無雙望著這一幕，眼前沉靜和悅的身影與記憶中孤高皓潔的凜然之姿重疊，胸口頓時又湧上了那種難言的苦澀和甘甜。
腦中不期然的，浮現一段句子。

『寬裕溫柔，足以有容也；
發強剛毅，足以有執也；
齊莊中正，足以有教也。』

然後方才醒悟過來，這是、聖人之德。

一時間，四方陷入攝人心魄的寂靜。
長風如水，青葦悠揚。時光分分秒秒流淌，可人在其中，卻只佔得一分黃昏蒼涼。

爲何人心、縱然花費千百年修意煉性，依舊不能抵擋住這一刻的寒徹骨髓。

「到了。『滿月』。」
蒼永遠不知憂愁似的清朗嗓音歡快響起，恰好打斷藺無雙的思緒。
滿月？
下意識擡頭看天，果然依舊是不變的滿目灰云。不悅的落下視線投向蒼，目光流轉間、缺見到前方河面上，橫跨著一座荒廢已久、橋面橋基全被青籐雜花覆蓋的單孔拱橋。
與普通拱橋不同之処在於，此橋的橋拱極高，整個橋洞看來幾乎便是大半個圓弧，加之倒映在水中的影子部分，確確實實便可以看作一輪完整的圓形。

正遲疑，蒼已落篙止住竹筏，一臉看好戯的表情等在一旁。
半柱香功夫過去，受藺無雙功体影響、竹筏開始緩緩彌漫起淡薄水氣，徜徉徐行于水面；被風勢一帶，飄飄然向拱橋移去，遠觀宛如一輪空月掩映雲霧。

一直未發只言的練峨嵋此時一嘆，轉向藺無雙淡淡微笑。

「好友，此囘確確是你輸了。」

「還是雲人公道！」蒼撫掌而笑，「願賭服輸，今囘蒼終于能領教好友琴藝了。」

……願賭？這分明就是詐賭！
青筋加腹誹了老半天，藺無雙忽然神色一定，轉向其餘兩人心平氣和的吩咐。

「閉目聆聽。」

兩人依言閉目。武人的聽覺立即捕捉到周圍細微的動靜。
葉與葉的輕撞，水面漣漪的泛起，竹筏的小小動蕩，風拂衣擺的摩擦聲。
而藺無雙的聲音，清清淡淡，響在風聲水音之間。

「何必絲與竹，山水有清音。」

三人彼此相面，一起笑起來。

「各自以一言概括感受如何？」爲氣氛所感，練峨嵋難得主動提議。

蒼毫不遲疑，起身踱了幾步，負手朗朗而吟。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囘聞。」

藺無雙本是望著練峨嵋，聼到蒼的感言側頭想了想；淺淡笑容在面上一現，極快消散。
「永結無情游，相期邈雲漢。」

「怎麽忽然悲涼起來？」蒼不甚滿意的嘖嘖，「練雲人打算如何作結？」

「這麽……」
低眉垂目的練峨嵋忽然想到什麽隱隱忍笑，頓了頓，才一本正經的點頭。
「少讀李白，老吟杜甫。」

被打趣的兩人面面相覷，互視駭笑，雖不得不佩服雲人續得精妙，卻怎樣也不甘心。
練峨嵋遠遠眺望如月之橋，眸光澈靜，無痕無波。
「中秋無月人間有月。吾願足矣。」

藺無雙微怔。一個細微的、沒有第二個人可以聽見的聲音胸中發出，輕聲應合。

「吾亦同。」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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