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14 〈戲子‧鑼鼓〉(赤贔)2017-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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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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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10-14 1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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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4 〈戲子‧鑼鼓〉(赤贔)2017-12-21

〈戲子‧鑼鼓〉(赤贔)2017-12-21

那人翻滾了數圈，左腳掌巧合地落下，右腳掌怵地觸地，一挺起身，亮相！怒目橫眉，右手一捋髯口──「嘿──且看那江山，呔呔呔呔呔──恁地憑把嬪娥負，不顧山倒海傾，地動水搖，教天下都與霸王書：書一人，漢天下之前，有楚豎子，力拔山河，氣概世兮，別涇渭，分關山，自云楚霸王，乃奉天成運……」

滴滴滴，打了個回頭，說書人站出來道：「話說這西楚霸王，自從割了鬚，別了虞姬，到了那烏江岸，自知窮途末路，無顏見江東父老，便要以劍刎頸，卻到這時，一塊鞋幫落在他眼前，楚霸王一抬頭，正見一老者坐在石橋上，問道：

「你掉的是不是那只鞋呢？或者是這只？」他揚揚右手一只金鞋，又問：「或者是這只呢？」又揚揚左手一只銀鞋。

楚霸王瞬時懵了，愣愣地道：「我沒掉鞋啊…...」

「哎呀，」那老者叫了一聲，莊嚴道：「既沒掉鞋為什麼從此處過？」

言道還有譴責之意。

楚霸王滴了兩滴汗，恭敬道：「因小子失了戰利，所以淪落至此，先生何人？云何在橋上獨坐？」

老者咳了一聲，撚撚鬚，只道：「罷了，你且從這橋上過，當我認錯人了。」

說著仰起脖子看天看雲，像似眼前沒有人存在一番，數著星星在雲層中忽明忽滅。

楚那霸王，忽然有被人擺了一道的感覺，性子起來，捉問著老者道：「先生云何支吾其詞，吾問先生何人，先生以禮該答？」

「哈！」那老者笑了一聲，「未知名姓，從來不知何曾有不曾有的豎子，敢問我名姓？你道上名來曾了麼？」

楚那霸王看那老者這等橫豎樣，頭上金冠朝天一仰，哼了聲，待要不理，見那老者在橋上翹著腿，又覺得別有蹊翹，姑且心想試他一番，聞說張良在橋上偶遇黃石老人，授他兵書數卷，為防這老者來頭不明，或能解他一時之困？

楚那霸王於是說，「兀那老者，在下乃西楚霸王項羽是也，因被劉邦那禿驢老頭剪斷糧草，因而困退至此，自尋思山窮水盡，欲圖一個後果，不想遇到了老人家，可有以教我？」

「哈！」那老者又笑了一聲，擎了擎手上兩鞋幫，又復道：「你掉的是這隻金縷鞋呢？還是這隻銀縷鞋呢？」

西楚兀那霸王又懵了，忖思道：我沒掉鞋啊……

老者視線掉到了地上，又問：「或者是那只鞋呢？」

西楚兀那霸王此時只心內狂吼：我沒掉鞋啊啊啊啊~~~~~~

老者道：「仔細端詳那只鞋。」很煞有其事的。

項羽聞言乖乖地盯著地上那只步履，老者又問：「真不是你的？」

廢話啊啊啊啊啊啊~~~~~~~~~~~~~~~~

項羽繃住臉道：「你在玩我？」

老者老實正經地道：「我沒玩你，你確定那只鞋真的不是你的？」

呵──項羽覺得他快發瘋了，半夜遇到一個老人來追問他一只鞋是不是他的？

他怒氣橫騰，牙一咬，手按住腰間劍柄，去他的黃石老人！劍光一出，坐在橋上的老人的身影模糊了瞬間，項羽明感到劍鋒透過了他腰間，眼睛一眨，老者還是端然坐在石橋上。

老者拖著下巴笑意盈盈地問：「究竟那只鞋是不是你的？」

「我──」項羽一個語頓，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腳邊，原先所著的鞋確實少了一只，自己何時光著腳踩在地上都不知。

「那麼……」這時候那老者又說了，兩手拖著兩只鞋，悠忽忽地說：「你掉的到底是這只金的還是這只銀的呢？或者是……？」

夠了！

項羽單隻腳跳過去撿起地上那只鞋幫，套在自己腳上，分寸密合，又聞老者輕盈道：「是你的鞋嗎？」

項羽抹了一把臉，道：「是我的。」只是不知何時到兀那地上去了。

※

這起因緣，贔風隼沒有想過自己會在話本裡讀到。

所有關於西楚霸王別虞姬或者、從哪裡殺回來又到哪裡殺回來別虞姬的橋段，都沒有這一段的記載。

贔風隼覺得自己是在流浪的戲班子裡頭的不為人知的某個大口木箱子裡頭發現它的。沒有人知道項羽曾遇到了迷樣的石橋上的老人，沒准還授給了他數卷有異於張良的冰書萬卷。

總之，這個戲碼，贔風隼沒聽過。

下一個出場時，贔風隼就把它套用在了曲目裡，更沒料想，得到了莫大迴響。

場場加滿座啊。

正規的看座旁邊又加了椅條凳子，室裡牆邊又倚滿了優惠半票入場的站票看倌，密麻麻的戲樓裡，樓下樓上，扎著人，連遞茶水瓜子的伙計都很難自由出入。

絕計難以出入！除了舞台上是空蕩蕩的以外，鬼方赤命站在走位的第一個路線，穿過圍幕，噯唷──叱喝一聲登場，左邊隨即上來了贔風隼，畫了個大花臉，瞪眼一怒視，滿場驚詫若寒蟬，那後邊一個串場的兩手提著兩片畫著車輪的布片滾上來，繞了舞台兩圈三圈，後面又上來幾個拿著長槍刀戢的虛虛比劃了幾下，一個個哀號仰倒，赤命迴旋了個半圈，故作遙望道：

「哎呀那邊廂小子，十倒少了七八，江南這豎子倒也成勢，末了，我亡也，天不與漢，張良啊，吾且退，商計商計──」

「主公，萬不可退，」張良一記膝蓋撲通跪倒面前，兩手揖道，「楚那廝得了黃石公計，必定捲土重來，此一退，半片江山拱手與人，江山不改，本性難移，料楚那廝……」張良遲疑半會，復道：「英雄難過美人關？」

「咦？此話怎(ㄗㄣˋ)講？」劉邦訝然而道。

張良跪膝道，「歷史已改，楚那漢子本該在謝過虞姬後在江畔自刎，未想劇情出其入化，已到了演員都無法掌握的境況；楚那項羽在石橋上先我一步遇到了老人，老人授予他天機(噗哧)，現下已是張良未遇黃石老人的歷史，而是楚霸王遇上了黃石老人的歷史……主公，不能照漢朝演義演，劇本在贔風隼那廝身上......」

「呔！」劉邦咄了一口，「瞎說個什麼勁？吾之子房，張良，你應該要幫我想想辦法啊！啊啊啊！」末後三聲是助詞。

張良兩手一攤，無奈道：「你看他把劇本改成什麼樣？」嘆氣。

於是…………………………霸王沒有謝過了虞姬，虞姬也沒有因為那些該死的男人的爭奪而成為犧牲品，霸王別過了虞姬，退到了烏江岸，遇到了黃石老人，虞姬好好活著，張良是一個普通的人類……沒有什麼天授神權的智能超群超拔、的，總之是一團晦暗的我聰明故我在的思維，所以劉邦兵敗了。

然後鬼方赤命踅進了後台，覺得累得要命，演這什麼？他差點沒跟贔風隼翻臉。

但改編戲碼意外地獲得了滿堂采，鬼風赤命坐在了一口大箱子上，喘吁吁地道：「以後不准你再演這什麼三國多重演義，我這一個漢天子竟然被像似流亡末寇的楚項羽弄得狼狽不堪亡命天涯，這像話嗎？」

贔風隼嗯了一聲，道：「但是賺了很多錢。」

喂。

贔風隼搓了搓下巴短髭，又再一次道：「但是賣錢，你且認了吧？」

鬼方赤命翻了下白眼，誰說過編劇是命脈來著的？早知道不要讓贔風隼兼編劇，這年頭……不推新出奇，觀眾胃口都癟了。

鬼方赤命拄在戲服箱子上，正用袖口擦擦額頭，扮演逃命的那一場，是劉邦未曾有過的拚命，跟他以往扮演劉邦所演的劉邦，要多了很多撒腿就跑的武戲啊……

就在這當時，戲台後邊轉進來一個公公。

就是公公。

公公細聲細氣地道，「贔老闆，今兒個又是斗轉天迴，您這戲班真是如日中天哪……呵呵呵……呵呵呵……」

那娘裡娘氣的，叫赤命咬牙，忍住不把眼白翻出來，橫著豎著把眼直勾勾朝那人的背影投過去，只聽見那人曲意悠然地道：「李公公，都是您帶的福氣，要不是您和九王在樓上坐著，咱們戲班子哪裡有這般光景？」

「呵呵呵……」那公公又笑了笑，掩袖道：「贔老闆客氣了，這戲樓的租是九王願的，您今兒個大大風光，也別忘了給九王那賞臉……九王那專設著宴給您祝賀呢……」

赤命看見贔風隼鞠躬彎了一個身，抬起頭來又是滿面春風，笑盈盈道：「這哪裡話？都是九王爺照料著咱，請公公給王爺說去，回頭我這收拾收拾，就去吃九王酒宴……」

「欸……」那公公漫應了一聲，眼神裡卻有些微輕視之意。

贔風隼笑了笑，恭敬送走李公公，回轉過頭來朝天長吁了一口氣，似是仰望著散戲後漫天落下的羽塵，他伸出手來，像是要接住塵埃，或者是要接住光化的屍骸；劇場裡，天頂上始終保留著一盞燈，要叫在散戲後，這舞台還有一點光明，能使人不在布幕低垂後的舞台後邊，磕磕碰碰。

贔風隼眼神一低，對上了鬼方赤命的眼。

那雙眸子始終含著千不該萬不該，為什麼偏偏是你的意涵。

贔風隼笑了笑，像似交代般：「讓他們都把裡裡外外都給收拾了，也許過了今天，咱們就不唱了，別有一件東西落下。」

鬼方赤命點了頭，含恨的眼眸盯著他。

「你怨我為什麼去？」贔風隼嘴唇扯了一下，淡道：「……我怨為什麼去的是我？」

鬼方赤命站了起來。兩手握拳。

贔風隼道：「你要我不准去？」

鬼方赤命只是盯著他。

「那麼你就說出來。」贔風隼道，「叫我不要去。而這戲班……」贔風隼閉上了雙眼，吸了一口氣，道：「罷了，你且在這裡等我回來。」

鬼方赤命有一百次，一千次，數著那人從那樓閣裡出來，衣裳完好，臉上的風情也無損半分，但他忘了有一百次，或是一千次，等著那人從樓閣裡出來。或者是他將數給多數了，等待著贔風隼的夜漫長得像似一百夜、一千夜，而他始終……不能阻止他進入那樓閣裡。

而贔風隼，從那樓閣裡出來的時候，總是帶著一抹笑，似乎是欣喜於他等在這裡，然後緩慢地牽起他的手，一路漫步在月華裡。

※

戲子嘛，總是多情，不多情演不了戲，城門鐘鼓樓上的更鼓又催起，算算三更時刻，時節，月該要到中天，也確實不枉哉。

月在中天。

贔風隼握住鬼方赤命的手，低低笑道：「你等了多久？手都凍冰了……」

赤命一臉橫逆，「你管我等多久？」

贔風隼笑道：「只要想到你在外面等了多久，我在裡面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鬼方赤命低了頭，「讓我抱抱你。」

贔風隼依言攤開兩臂，鬼方赤命擁住他，然後贔風隼環抱住他，拍拍他兩肩：「好了，好了，沒事了……」

我在這裡，不會有任何一種……令我身不由己，然後使我離開你的不可抗力的……王爺，或是，嗯，王爺以上的，勢力，叫我的心離開你。

你有沒有想過要和我在一起？

「有的。」贔風隼說，「在你不是戲子，而我也不是戲子的時候，或許我們能依命運安排地在一起，……這樣足夠嗎？」贔風隼說，「如果不足夠的話……那麼，當你想要哭泣的時候不要撇開我，不要把我當成樓閣裡的人，那種看輕我的眼神，在一剎那都不要有，知道我是為何入樓閣，這麼樣地把心意給我……

鬼方赤命，我不是為了，要讓你難過才讓你難過，而是你的心始終繫於我，若是那樣的扮演使你難過，而我卻不能免去那樣的扮演，我甘願受你怨恨。

因為你的折磨卽是我的折磨，我沒有一刻輕快快活。

我不怨你，在每當，你啃噬著自己的心，無法更進一步到我面對的處境來；你說，那皮相是完美的，但終究只是人的玩物……

我所扮演的戲子，從不為取悅誰。

我若會有怨，也只是……在你眼中，我竟也只是個戲子。

那麼我就讓你看輕，在歌舞繁華的世界裡，做一個戲子。而我從未，如你所扮演的，將你的心意踐踏，或者，在你甘願付出等待的時間裡，在你飽受折磨的時空裡，有違於我，去對你，刺入那把你心的劍。

我未曾有，所以不要把那份感傷加諸於我對你的加諸，我不曾看輕你，僅是個在樓閣之外，寸寸侵蝕著自己的心的……我珍重你的心意，請你一定要記得，而且要記得，不要看輕自己的心意，你的心意在我，永遠不是任何人想像裡的，包括你的，是那樣的……若你不愛我我就不愛你的，那樣的，想像著我會恨你的。

因為並不是，所以請你收下。

讓我在人間，也記得我有一個愛的人。

所以在你的想像裡，因為你的傾心陪伴，到最後頭來，踐踏你的心意的那個人是不存在的；因為你沒能保護，而怨恨你的那個人是不存在的；而你的心所展現的，希望，那個人能明白，你始終想盡力去愛他，這份心意我也收下了。

你的陪伴，我收下了。

你的愛，是存有的，如果力有未逮，你要放下對自己的要求，我收到了，不會在每個夢境裡對你索討，你所做的一切已經足夠充分。

我很幸福被你所愛。

那麼……下一篇，希望我能正經一點的寫。(喂)

怨恨你而去傷害你，那從來都不是我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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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來加噗浪，雖然很久沒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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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10.14 〈戲子‧鑼鼓〉(赤贔)2017-1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