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23 【罪问|罪佛x问奈何】断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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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1)

樓主發表於: 2022-09-23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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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3 【罪问|罪佛x问奈何】断念

问奈何漫长的一生之中，曾经教导过无数的学子。纵使后来他没有因病而遗失大量记忆，也记不住自己或是有心或是无意地点过多少胸怀壮志的学子。而在这些缘分深浅不一的学生之中，对他而言最特殊的无外乎只有三个人，一个是他倾注了此生最大心血的孩子荧祸，一个是他看出龙非池中物聪慧非常的道子静涛君，还有一个，则是名叫段念的后辈。
比起问奈何把人从小拉扯到大的孩子荧祸，比起自少年时就青眼有加的静涛君，段念同他相遇的时候，比之另外二人要更为成熟稳重：年纪轻轻却已有肃穆佛相的青年眉眼之间依旧如同寺中佛像那般凝着些慈悲，他有慧根，到底却年纪轻，对彼时声名鹊起的佛语问瑾遗，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谦卑恭谨，他站在问瑾遗的对面，垂首时合上双掌，先说一句阿弥陀佛，又说一句前辈，我名段念。
问瑾遗看着青年的发顶，浓烈的颜色似乎不仅仅要将自己的双眼灼伤，好似还要燃尽这世间所有悲哀不平一般，与主人的动作正正呈了两个方向。问瑾遗笑了一下，对着段念伸出手，苍白的手停在那红色发丝前几寸，终究没有点下去。他收回了手，在自己胸前合掌，只是如同段念一般说了一句阿弥陀佛。
待人重新站直了身子之后，他平静地注视着段念那双好似佛陀垂眸一般的眼，在长久的沉默之后才终于又笑了一下，他个性疏淡，不爱与他人打交道，或许便是因为这般缘故，连带着这笑声都比别人冷上几分。问瑾遗道，段念，断念，真是好名字。名字尚且这般，可见尊佛所言你有大慧根非是虚言。
段念又口诵一次阿弥陀佛，面上表情不改，依旧无悲无喜，见不着谦虚或是自满，仿佛问瑾遗所说的只是一件与他无关的事一般，只道，是尊佛谬赞。
问瑾遗又道，段念，望你日后能真如名字一般，断了这俗世红尘念才好。
那便是他们的初遇了。

问瑾遗留在佛门的那段时间，除却和尊佛等辈分资历都较深的高僧周旋盘桓外，余下的时间大多给了段念这个后辈。虽说原先也有几分尊佛嘱咐他多关照点拨一下这个弟子的意思在，但长日相处下来，反倒是问瑾遗对段念这个后辈起了几分兴趣。
问瑾遗在翻阅古籍佛经的时候偶尔会抬起头去看坐在自己下手处撰抄佛经的段念，只见昏黄烛光之下，段念那副眉目愈发沉稳慈悲，线条隐隐绰绰埋入跳跃着的微弱光芒之中，便有几分看不真切的虚幻来，倒好像真是烛火中的一尊佛陀塑像了，可段念的发垂在他的肩上，流淌的火焰一般往下滑去，在豆大的光芒之中透出些燃烧般的颜色来，同他面目一道，比起慈悲菩萨，倒更有些怒目金刚的意思。
问瑾遗便想，佛说凡有所相皆是虚妄，但段念之相却非是虚妄，对方表里如一，怀着救世菩萨心，亦有净恶佛陀念，同他外貌是一般的。问瑾遗又看了段念一会儿，对方却仿佛无有所感一般，只是继续撰抄着古佛经，坚定得仿佛海中的一块礁石。
段念其他事后倒也不是这样，他已经习惯了在做一件事专心，轻易不会因为其他的事动摇，非要将一件事全部做完才有心去管下一件，是而他虽感受到问瑾遗望着他许久许久，也没有出声询问，只当是前辈的一次考验。于是他便在停笔的某一瞬，捕捉到了对方浅淡得好似佛前长明灯上燃起的那一缕青烟般的笑。
问瑾遗个性冷淡，纵使面对着尊佛也自带疏远，似乎这世上事都不该沾了他的衣角般。其他年纪轻一些的佛子也少有敢直接向问瑾遗提出迷思的，总怕说错了什么话，在冷冰冰的对方面前触了霉头，惹得前辈不开心一般。纵是这般，问瑾遗在段念面前，却笑过几次，段念摸不准这个前辈到底在作何想，笑是因为夸赞或是其他，问瑾遗从来没有和段念说过，于是段念便想，该是不重要，便也没有探究到底的意思。
他们初见那时只算点头之交，后来问瑾遗受尊皇所托，将段念带在身边照顾，二人之间相处无一处不像师徒，可偏偏两人都没提拜师一事，在某种程度上都默契地觉得维持在现在这样前后辈的关系便足够。
二人之间曾经有过一次秉烛夜谈，问瑾遗主动给数次昏暗下去的灯盏剪芯添油，连着几次，最后天亮时仍由未觉。那一夜他们之间说了些什么话，多年之后的问奈何已经记不清，那一部分的记忆已经遗失，只记在了另一位当事人的脑海之中。这时问奈何已经忘掉了太多太多事，人的感受已经近乎麻木，发现已经忘却这段回忆的时候，他的心中只有微妙的那么一点点遗憾，很快又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一点遗憾也被问奈何遗忘——他忘掉的东西太多，早已不差这么一件事。
他还记得的，便是在窗纸上已经燃起朝阳温暖的橘色光芒时，他还想为灯盏剪芯，却被段念按住了手腕，少许火焰一样的发丝随着段年的动作搭在了问瑾遗的手腕上，窗外的阳光洒进来，手腕上的那一缕发丝便好似燃烧起来了一般。
段念道，前辈，天已经亮了。
问瑾遗却仍旧执着，将最后一段短短的灯芯剪去，将熄的烛火再次跳跃起来。他的手腕上仍旧搭着那缕发，问瑾遗道，段念，算起来，你该是和我有相同的志向，你有佛根，也有机缘，切记，日后不可让我失望。
段念双手合十，只道一句，阿弥陀佛。

比起段念让问瑾遗失望，或许是问瑾遗让段念失望得多一些。
问瑾遗没有骗段念，他们之间确实曾经有过相同的只想，哪怕这样的志向后来已经全被问奈何遗忘了，哪怕问瑾遗出现在佛门是早有计划别有所图，但在那个静谧的夜里，在那一段和段念一同的短暂时光里，两个人确实有过相同的志向。
只是问瑾遗分给佛门的时间却不多，他达成目的所花费的时间远比在道门儒门要花费的时间要少得多，他心中早有定见，只想着该及时抽身。那段时间他有想起段念，那个好似垂目佛陀一般正直的后辈，想起他曾经说过的那些话，问瑾遗无悲无喜，想，他们不过只是短暂并肩同行过的两个人，现在，他只不过是要让两个人的道路回到原有的两个极端上罢了。
问瑾遗在计划着离开佛门的时候，段念依旧跟在他的身边受他点拨教导，他也确实喜欢段念，两人之间后来还有过数次秉烛夜谈。只是有一次，在天将明的那段最黑暗的时间，恰巧灯盏也即将油尽灯枯，小小一件禅房之内昏暗非常，只看得到烛火在段念发丝上跳动的影。段念依旧端正地坐在问瑾遗的对面，他个性果断直接，却在那时透出一些迟疑不定来，问瑾遗这才觉得这个生着菩萨相的后辈像一个人类。
段念在迟疑过后下定了决心，他藏好了方才那些犹豫一类的神色，重新将自己武装成面目一般的佛，平和，坚定。
段念抬眼看着问瑾遗，说道，前辈，我心中有你，该如何。
分明该是佛弟子求问，段念的口气却平平，只是在诉说一件已经木已成舟的事情一般，也并不是想从问瑾遗这里得到一个答案，只是在平静地告知对方，他对他有了佛弟子不该有的世俗之情。
从前问瑾遗就对段念说过，段念，望你日后能真如名字一般，断了这俗世红尘念才好。
如今，问瑾遗双手合十，垂下眼，却没有口诵一句佛号，只是道，段念，舍下吧，如同你的名字一般舍下吧，你想让我对你失望不成？
对面久久没有回复。
后来，那个夜晚的事没有再被提起，段念依旧是最具佛根的佛弟子，问瑾遗依旧是尊佛之下的第一人。

时机将近了，问瑾遗想，手上握着的画笔沾了染料，笔毫尖端正点在段念面目之间，细细地为对方绘出金色的图案来，问瑾遗觉得自己不像在给人，倒像是在给一尊佛像绘面，每一笔落下，都只是平添对方的庄严肃穆。
在问瑾遗计划着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段念受尊佛青睐，不再只是简单的一个佛弟子，虽未行过师礼，但问瑾遗与段念之间在外人眼中已与师徒无异，段念不知是出于预感还是其他，委托了问瑾遗替自己绘面。
问瑾遗有心刺激，为段念绘面的时候，两个人之前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烛火依旧昏黄，叫问瑾遗看不清自己上一笔是如何落下，时常要凑近段念的面容去细细瞧、细细描绘更精细的一笔一划，于是两个人的呼吸便缠做了一处。
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问瑾遗搁下了手中的笔，却是捧起了段念的那张脸，俯视着那张隐含慈悲的菩萨面容。段念也睁眼望他，面上才被问瑾遗绘上的金色图案都好似在发光，愈发显得这人法相庄严。二人沉默着对视，问瑾遗心中的那点坏心思忽而又冒了出来，他笑了出来，笑意依旧浅薄，只不过是嘴唇轻轻勾起，眼中依旧冷淡，却是段念第一次见着问瑾遗的笑容。
问瑾遗的手愈发大胆起来，他苍白冰冷的指尖点在段念的眉心，又划过没绘上图案的另一边眼角，慢慢地往下划着，他的动作轻缓却缠绵，他一边这样挑逗着自己这佛陀一般的后辈，在手愈发放肆，往下离了面庞，要探到段念胸口前一寸时，才被段念握住了手腕。
段念手心滚烫，就好像他的发丝给人感觉一般。
两个人对视着，问瑾遗另一只手鞠起了段念一缕发，又抚摸着段念的侧脸，问道，段念，你放下了吗？
段念没有回答——他什么动作都没有做，无论是双手合十说一句阿弥陀佛，又或者是闭上眼不再去看乱了他佛心的罪魁祸首问瑾遗。
那是问奈何还是问瑾遗的时候，他们两之间最后见过的几面之一。

很多很多年之后，段念不再叫段念，他的名字变成了赦无心，成了天佛断罪岩的罪佛。如同问瑾遗最早见到他时给对方的判断那般，怀着救世菩萨心行净恶佛陀念。问瑾遗也不再叫问瑾遗，改了名字叫问奈何，做着些罪佛赦无心决计容不下的恶事。
两个人都不再似从前模样，那两个夜晚的暧昧缱绻以及所有的不可言说都深埋在了两个人的记忆之中，在流逝的时间之中渡过了不知其数的岁月，久到其中一人已经将大部分都忘得一干二净。
再次见面的时候，问奈何依旧叫赦无心做段念，他依旧露着那点浅薄的笑意，隔着似远似近的几步，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而后嘲讽般笑了一下，背了一手在身后。他望着那张慈悲面目，问道，段念，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放下了吗？
却见罪佛赦无心也是如同问奈何一般双手合十，法相庄严不容亵渎，只听得他沉声回答道，佛曰，不可说。
【完】

是NEyoy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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