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29 【云月谪/剑风云x月无缺x剑谪仙】对影成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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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0)

樓主發表於: 2022-07-30 0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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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9 【云月谪/剑风云x月无缺x剑谪仙】对影成三人

谨以此文送给米古月太太。

1）

月无缺六岁那年，煮茶烫伤了手。火苗从底下倏而跃起像毒蛇的信子，点燃他合拢的掌心里刺绣的桂花。从此月无缺不饮茶，只喝酒。

此一时刻剑风云落座在玉川仙境里犯了愁。恒山补天手把整个境域包裹得严严实实。月无缺仰卧在丹桂树横亘的虬枝。他说你不喝完这杯今天就不能走。一只脚耷拉下来，白净的绣着金线的靴子，在午夜蓝黑色的背景里醉醺醺地晃。喝吧，然后自己手里的那半杯酒晃悠着洒下来渗透进丹桂树根周围的土地。我特意为你准备了这样的好酒，喝了就洗干净你嘴巴里头和剑谪仙相似的臭气。喝呀，快喝快快喝。然后他神魂颠倒，身子从树枝的一侧翻倒而下坠，像一只不太灵活的猫，消耗了九条命里某某一条，然后被树下踌躇的剑风云一把接住。

你就是，那个人口中的“无缺”吗？剑风云看着月无缺的脸，两腮上的红晕和温热的酒气。月无缺的眼睛闭着，一个人的眸光反射到另一个无情的眼睑而漫漶开去。明明看起来缺失了那么多，到底为什么叫做“无缺”？

玉川仙境的清溪照旧缓流，翻倒的酒壶随同偌多花瓣一起滚进水里。

2）

恒山剑风云再到人间来。在这之前，剑尘风云儿身在天窍之中，同恒山仙宿学艺。

天窍之内没有四季与寒暑。他们坐在一起，生与死之间劈开时间空间的缝隙。有云雾缭绕在身侧，剑谪仙向风云儿看过去。仙羽宿一一直在他的手腕之间摇动，拨开一点云雾。黑发的烂漫的少年的眼睛，剑谪仙在他裕足而丰盈的悦色里，看见了失去一切之后的一点哀恸。

无缺。无缺。无缺无缺。他梦见自己在梦里喊。时间的单行道被扭曲，拧成拉扯不开的毛线团。剑谪仙不知道今夕何夕。他四处奔跑找不到他因为顽皮或者负气出走的小弟。

梦里求索与拥抱的影子和梦外交融在一起。剑谪仙明瞭自己已经死了。白玉连环被磕碎的一角握在他的手心里划破冥河的分界。一道血线从人间潜伏而来蔓延直到天上，像月老手里的绳子。

风云儿依偎在剑谪仙的怀里，伏在他赤裸的身体上涔着汗珠而律动。前辈，前辈。剑谪仙看见两张少年一样的面庞重合在一起。前辈。前辈。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前辈，前辈。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前辈，前辈。

兄长，前辈，兄长，兄长，前辈，兄长，前辈，前辈。

3）

月无缺落在剑风云的怀里。他睁开眼睛，看见对方的眸子。看见旧日时光，看见初生的江湖无晓客的名号，看见剑谪仙久违的飘逸的黑发，看见他对故人的纯澈的爱恨。

只有爱，没有恨的时候，很久很久之前的事。究竟是记忆欺骗了自己偷偷缝合起伤口，还是曾经真的有这一回事。

月下中天，他衔起剑花翩翩起舞，像夏日海边轻轻翻涌的波浪。酒卮从剑风云手里到了月无缺手里，灌下去。月无缺的腰向后拗着，像一朵凋谢的桂花，小小的金色的，落在无家的浪子的掌心。然后他们对视，天上的星云流转，晶亮的瞳仁也是星云的一部分。风吹起来了，云终于散开去，原来今夜根本不是月圆时节。

我是第一个吗？对视偌久，剑风云没头没尾地问。

第一个什么？

第一个这样接住你的人。

不是，不是，第一个已经死了。月无缺因为沉醉而闭上眼睛喃喃呓语。不过已经有很久没有人看到我醉过。他自顾自讲话，太好演了，除了脸上的红晕，其他都可以演，是不是。他伸手去揽剑风云的腰，“醉有什么难？不醉才难。”

4）

成年之后的月无缺戴夸张而隽秀的白云发簪。那些玉料被他搬到自己的屋里，关起门来，一点一点地雕琢打磨。他从来喜欢这样独处的时光，打碎玉石的边角料，想起剑谪仙递给他的玉连环，割破手指带着一丁点报复的快感。用玉做成笛子，入夜之后手脚并用爬上庭院之中参天的丹桂木。精致的拇指大小的暗绿色树叶，包围他给予一种在兄长身边难以获得的安全感。笛声飘到月夜繁星里，不久之后听到远方的狼群和来歌声与嘶鸣。

静静等待着美好的时光被剑谪仙打断。总会来。会听到他的声音，叫他放下笛子来练剑，叫他再多读一些古籍，或者皱着眉和他说野狼有多么危险，要么是单纯叫他早点休息。这是很恼人的事情，月无缺如此想。就好像剑谪仙手里拿着一件衣服，凌乱地缀着珠华美玉，让他上身试试。可是这件衣服永远都是孩童的大小，要想钻进剑谪仙手里的衣服，就要强迫自己回到无知无能无处可逃的年纪。剑谪仙给自己倾倒很多很多珠华美玉，可是想要悦纳它们，月无缺就要坍缩已经舒展开来的自己。

月无缺在剑谪仙身上。闭上眼睛将鼻尖埋进他的颈窝，嗅闻浅淡的一点冰冷的翡翠的气息。交叠着进入他身体里，听见喉底一点点轻吟，凑过去将他疏星澹月的眉心吻平。出很多汗，手掌握着手掌，高潮的时候任由剑谪仙指纹抚摸他掌心被火烧伤的丹桂印记。沿着左臂回到心尖，一点酥麻的怦然。月无缺蜷缩在剑谪仙的怀里。一半的他想着，走吧，你走，再也不要回来了，那我就自由。另一半想着，不要走，永远不要走，或者在行囊里带上我。最后两个声音融合在一起发出问话。月无缺问，你爱我吗。

不爱你，我不爱你。剑谪仙翻身去取枕边的扇子，轻轻地扇去月无缺背上晶莹的汗珠。汗珠蒸发掉，像日出朝露晞。剑谪仙说，因为我是你的兄长，所以我不能爱你。

5）

风云儿成了剑风云。漆黑的长发像漫无边际的黑夜，一点一点被朝阳升起时候蛮横的白昼吞噬殆尽。

剑谪仙还在他身下。两柄秀气的长剑交叠着放在床边。深衣和大氅纠缠而成束缚着驾鹤仙人的尾羽。剑谪仙手指穿插过剑风云的头发。他说，如果你回人间去，要记得帮我找一个人。

找我的亲人，小弟，我的无缺。柔软的内壁被不断地撞击，鲜活的少年的肉体带着他往极乐去。说永别的时候他还在沉睡，重一点，重一点。给他安上的心脏，当时满身满手的血。哦，哦，重一点。还有柔软如海沙的金色头发和手心里不喜欢让人看到的花印。重一点。剑谪仙用手扣剑风云的肩膀，拉着初涉人事的躯体像自己的深处撞。我再见不到无缺，所以我留自己在你的身体里。你替我去找他，去听他说话去吻他去摸他。再重一点吧，放任开来，不要那么多仰望和敬重，不要小心翼翼。剑谪仙托着剑风云的腰在自己小腹之间开合。后来天火烧起来，烧在他身上，无缺从来都不喜欢火。剑谪仙主动去吻剑风云的嘴唇，把混沌的喘息渡进去他的口腔。火在他身上，怎么痛在我的肌肤里，我从来都没有懂，或者他就是我。

你怎么不咬我，不掐我，不带着依依不舍的力度去勒住我。你带着我去找到他，或者你成为他来见到我。无缺，无缺。

6）

月有阴晴而物有悲欢，这是人力所不能干预的亘古的规则。将自己灌醉的月无缺坐在屋顶的瓦片上，脑袋沉沉地向一侧靠过去，熨帖地落在剑风云的颈窝里。

好像恋人。没有说辞也没有名分。天边的月亮愈圆愈彰显出其中晦暗不分的影子。心口转个不停的白玉连环就是戒指，戒指脱下来，人也就死。

一个人说不是缘分的话那么不会相遇吧。天与地之间相隔这么这么远。不是的，月无缺说，我在等你。你以为是你带着剑谪仙的嘱咐来寻找我，其实是我听到你的名号然后特意截你的胡。无知奔跳的跟静默守望的在许许多多关系里都可以对调。高远的天边响起捣药的叮当声。究竟谁是兀自千年的月桂，谁是自投罗网的白兔呢？

剑风云和月无缺并肩坐着，一整晚有那么长。他们坐在湖心的小舟上，坐在山涧里，酒肆里，坐在没有名分的纠缠的吻和抚摸里。看逐渐西斜的月亮。“天若有情天亦老，”剑风云侧过头去看月无缺的脸，压下去的眼眸，翘起来的嘴角，被酒精扩大的悲与喜并行不悖。“他也曾经害怕他的天老去吗？”脑海里浮现自我的驳论。月无缺转头盯着他的眼睛，看着年少的如水晶的瞳孔，看个透彻，像用放大镜读他私藏的纸条。“可是剑谪仙是没有情的，”月无缺这样径直说，“剑谪仙没有情，剑谪仙不会老。”

7）

神仙确乎是不会老的，如果剑谪仙真的名副其实的话。

月无缺去取天火的那一年，剑谪仙八百岁。

他是大年中的大年，看过无数春秋四季，许多的夏蝉和流萤在他指尖死去。但是救回月无缺的时候，还是会流泪。那么烫的身体，比做爱的时候烫一百倍，比高潮的时候烫一百倍，比发烧的时候烫一百倍。但是和月无缺六岁时候煮茶被烫到的手心相比，不相上下。剑谪仙抓着他的手，忍不住地这么想。

月无缺昏睡着，剑谪仙抱着他。从天堂堕落到人世渡劫的仙人也配拥有手足之情吗？永远在得到或者失去的路上，一路奔波一路捡起石头或者美玉填进巨硕的行囊。这是很浅显易懂的道理，剑谪仙想。鼻尖埋进月无缺散开的金色头发嗅见炽热的香气。用白玉或者大理石给他降温，还有绫罗扇，和天命对抗显得苍白而又无济于事。很浅显的道理，是他的小弟爱他，所以要替他去死。是吗，是吗，还是因为恨他，所以要死在他缜密如发，却不让月无缺染指分毫的周旋谋划里。死在天各一方里，还是死在夜雨对床里，死在尾生抱柱里，还是死在走马兰台里。剑谪仙听到月无缺的梦呓。你走吧，你走，你走了我就自由。或者，不要走，永远不要走，把我装进行囊和你一起。前后矛盾，像桂花开满庭台，挽在一起的进退两难的剑意。你爱我吗。月无缺问。

我爱你，当然爱你。我是你的兄长，我怎么可能不爱你。

8）

天窍之内翻涌着云山雪海。时间与空间的裂隙里，剑谪仙问，客从何处来。

剑风云说，我从人间来，我有见过他。

见到过无缺，明瞭他的自欺欺人的名字。尝过他嘴里的酒的味道，看见也触摸到手心里像刺绣的丹桂的印记，被火灼烧过的疤痕永不褪去，像生长着的含苞待放的花。

看见过他的身体，像看见仙子在山泉中沐浴，让人想盗走他的华彩衣裳，教他无法蝴蝶骨上再生羽翼。可惜天上人间相隔，离我们重逢离你们团圆还有很远很远。什么都带不来，他说过的话，形容你的措辞，酒卮里的琼浆，深埋树下的相思。都带不来。但是，或者你可以摸摸我的手。剑风云伸出手来扣住剑谪仙的五指。如果情感或者心声可以用体温传递。可以的吧，我们都或多或少知道彼此的过往。我就是他他就是你我就是你，到了终点好不容易可以不再分离。那么炽热的火，在他的皮肉，在他的心脏，你都可以感知。前辈，前辈。舌头搅缠在一起亲吻，欲望本身就是一团火。剑谪仙感觉自己横亘心头多年的困惑终于到了解开连环的时候。

火烧在你的身上，为何像是只烧在你的手心？火烧在你的手心，为何像是全烧在我的身上？

9）

有那么一段时间，人间只剩下月无缺。像连体的婴儿被撕去左右的共生的肉体，孤独彷徨，而且鲜血淋漓。

所以报应还在他的身上，试图欺骗命运的神祇，低估了神祇清澈的狡黠的眼睛。他要替剑谪仙死，后来剑谪仙仍是死。来替剑谪仙爱他的人也死。自己喉咙中发出的声音与脑海中记忆播放的声音交叠到一起，仿佛宿命。“这次不会再失去你了。”这样的夹带着血和眼泪吐出来的字句。是吗，是吗，这样的告白来得让人忍不住想要追问。谁做过谁可以依靠的兄长谁又做过谁怀中依偎的少年。兜兜转转，欠了转世轮回也还不清的债，利滚利滚利滚利。我救你吧，我去死然后你好好活下去。不要，没有办法好好活，这一世的情要记成下一世的债。不会再失去了——“再”来自哪里——上一次你失去了谁，谁未救活我，或者我欠谁的命？

他就是他就是他。多妙啊，白玉连环击碎又衔起。挣脱的逃离的像追命的亡灵，攀附上来然后融为一体。斩魔杀人的神仙问命运的恶灵，说你到底求索何物？想做一个人，真正的活人，能尝到珍馐美酒，欲火焚身时候也燃得进心里。他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一连串轮回兜兜转转。宇宙大千站在月色之高才能窥见故事的原点。落下去，落下去，像深秋金井梧桐叶。浓酒滚入喉底去，霜雪染上双鬓去，烈火燃尽天边去。

10）

白雪一样的头发顺着剑谪仙的肩头披散下来。他们都回到天上。剑风云和剑谪仙的头发，在接吻做爱或者举杯对谈的时候交融在一起。全天下的严冬一同降临猝不及防。五洲四海，被利箭射穿的鸟儿殒身在无垠的白雪皑皑。

你真的记得当年的故事吗？

剑风云有一次这样问。

记得。我承受天命然后遭遇天谴。然后无缺要代我去死。后来我救回无缺，赴死的人终究是我。再后来你出现在这里，你进入我，我进入你，我们成为彼此。然后我们去找无缺，见到他，说了妥帖的完整的告别，最后的最后我们回到这里。

那你记得无缺说了什么吗？

我不记得，我怎么会记得。又不是我去和他对谈，是你呀。是我让你去找他，是你替我与他相约。是你听到他最后的话，是你成为我，不是我成为你，你带了他的话回来告诉我。你告诉我，我的无缺他说了什么？

我们真的存在吗，我是你的幻影吗？

我的无缺他说了什么？

所答非所问。气氛在剑谪仙和剑风云之间灼热起来，像火，记忆里燃尽皮肉烧空了胸膛，噼噼剥剥。可是火烧起来的时候，身在其中的人分明不是我。

无缺他让我转达给你——剑风云终于作答——他说“我爱你”。

谁爱谁？

——『我』爱『你』。

11）

火烧起来了。月无缺六岁时候煮茶点燃的火，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燃烧至今，烫疼他的指尖烫伤他的掌心烫尽他的皮肉烫空他的胸膛。

剑谪仙窥见天命。仙人入世孑然一身。偌大的石头推到山顶又滚落砸下，深陷轮回的泥淖而永受天罚。

明瞭天谴的来龙去脉然后接受它。与它周旋被它吞噬然后成为它。成为它，爱上它，成为最后同归于寂的新的它。剑谪仙来到人间的时候正好是八月仲秋，很小很小的一朵丹桂花落在他手心里。天火烧起来的时候，还紧紧握着。火焰沿着花瓣每一颗纹路，在他的手心烫出转瞬即逝的丹桂的印记。

人间很美，想要再看一次。在濒死的时候，时间和空间可以拉得很长很广，意志的力量于这漫长和宽广里开辟出一个罅隙。云海翻涌白雪，剑谪仙的眼前出现了年少的不同的另一个他。他对他说，你替我再去寻找我念念不忘的花。

那朵花，他有没有说话？有的，有的，他说，“我爱你”。火焰已经弥漫在眼前，云海和白雪都不复存在。羽扇化成灰烬，这都不出意料之外。无妨，知晓天命的一刻就已经知晓要付出的代价。后来剑谪仙去盗取天火，在尸山血海里，被一点一点焚尽心肠和灵魂。他想他还是要说完告别的话。于是剑风云来到他的眼前，他说谢谢你，我已经没有遗憾。然后他呼唤他的无缺。火焰遮住了他的眼睛，在炽烈的帘幕上演最后的电影。剑谪仙看见自己拉着月无缺的手说，我从来没有想要伤害你，你理解我的吧？

你理解我吧？对吧？你说话啊，无缺，你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无缺，无缺？

连那火的屏幕本身也将要被焚烧殆尽。所有的焦黑的脆弱的幻影，四散飞起，成为宇宙大千的流萤。

他听见他的无缺说，再见，兄长，再见。

火，就要烧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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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0)

1樓發表於: 2022-07-30 0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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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并送给fire217太太，以及江上渡孤舟太太。相见即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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