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20 [玄宗/蒼金主]背途1~24 新增番外（H），120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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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家的小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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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樓發表於: 2009-05-14 17:5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玄宗/蒼金主]背途22

二十二

    十五月白，夜色淒迷。

    本應是皎潔透澈的一輪圓月，遠遠望過去總有種飄渺無定的血色繚繞。襯托著這般清寒的夜，亦多了些許妖艷與不安。

    蒼站在妙玄臺前已有一段時間。

    他的姿態極靜，眼神依然略帶倦意地垂落無依著。

    清秀細致的面容上不見多余神色，只是一種，很單純的等待與守候。

    自從那日金鎏影跟他談過魔禍之事又煞費苦心地請求，蒼對三教盛會亦留上了心。當他昨日面見宗主時，宗主親自交待妙玄臺之會諸道生萬不可參與旁聽，違者以玄宗門規論處。蒼便委婉地自告奮勇提出願意守在妙玄臺外防止某些好奇道生圍觀幹擾。

    宗主想想蒼一貫秉持公正之心不偏不倚，說的話道生一輩裏幾乎無人敢不聽的。由他執行場外監督一職自是再穩妥不過，於是允了蒼的請願。

    因此蒼成了除玄宗宗主以外，唯一能於今夜靠近妙玄臺的人。眾人不知蒼是有意有心促成，其中金鎏影之影響作用又甚大，還道宗主對弦首信任果真非比尋常青睞有加。

    堪堪將近亥時，月影西斜，一道金色人影縱身掠來。

    蒼白微赤的月光下，描繪出金鎏影有所思的臉容。

    “人都已經到齊了麽？”金鎏影聲音壓得極低，幾不可聞。宗主早前已下禁令道生不得十五之夜接近妙玄臺方圓百尺之內，若非實在關註此事，金鎏影並不想冒天下之大不韙過來找蒼敘話。

    他也希望快些了解情勢後抽身而退不落痕跡。一旦為裏面諸人所覺，連蒼都有失職之責，更不用說他。

    “一個時辰前，吾見一道紫光，一道金光，一道白光降於妙玄臺內，應該是龍首、天座、道主大駕光臨了罷。”蒼的回答同樣低不可聞。記憶當中，他從不曾或明或暗地違逆過宗主的意思，這或許是他在玄宗數百年來做得最為出格的一次了。

    金鎏影點點頭：“汝可曾聽見他們在議論什麽？”現在的場景感覺頗有些緊張刺激，而能拉蒼下水與自己同命運一起進退，更是一種難得暢快的共犯體驗。

    “宗主等說話甚輕，吾無法分辨。”蒼確實試過集中心神欲一探妙玄臺內談話要點，但卻似隱約有某些強大意念暗成阻擋之勢。蒼顧慮到事情不能做得太過明顯便立即放棄了探查之念。

    “還真是夠棘手啊，汝道吾們該怎麽辦？”金鎏影蹙起了眉。

    蒼道：“吾只能等待機遇，而汝，不如回去等待吾罷。”

    金鎏影不答，身形卻分明沒有離去的意思。

    “吾可不可以直說？汝現在過來這邊，未免太過心急了點。”蒼其實想過金鎏影或許會等不及散席便前來此地，只是在於蒼，他並不願真正看到這個結果，因為金鎏影完全不必這般冒險行事。

    金鎏影微微一笑：“吾承認，吾的確是關心則亂了。”話音剛落，忽聞妙玄臺內似有動靜，金鎏影吃了一驚，在蒼耳邊輕道：“吾先行一步，明日吾會過去問汝要個說法。”

    正當金鎏影閃身離去之際，蒼發現，妙玄臺外布下的陣法，竟出現了一扇門那麽大的缺口。

    蒼躊躇著陣法開啟後他是否應退至遠處，此時一句清亮儒音雖不響卻清清楚楚地飄到了他的耳畔：“異度魔界貪婪嗜殺，道主之言真是過於兒戲，吾身為儒門龍首自是該保儒門安然無虞，這又有何可置疑之處。”

    龍首言完，仿佛又有人輕聲說了幾句，又聽得宗主發了話：“蒼，汝先進來罷。”

    蒼步入妙玄臺陣法中央，但見宗主、龍首、道主、天座分列其位。臺上最為醒目之物，卻是一只摔破的酒杯。

    蒼的視線四周一轉便即收回。龍首以扇半掩面，微有笑意，神姿端麗，道主臉上有些發青，明顯無可奈何之色。蒼覺得道主的表情甚為熟悉，細究一下原來劍子面對龍宿時亦曾出現過類似無奈。天座巍然不動我佛慈悲一副莊嚴模樣，最後宗主仿佛正沈吟思索，案上本應放置酒杯的地方空空如也。

    盡管不見宗主之杯，但也不能就此認定是宗主砸了杯子。龍首方才語調中略有隱怒意味，針對的又為道主好友，到底誰扔出來的這只酒杯便撲朔迷離地增加了許多可能性。

    “請問宗主有何吩咐？”蒼走至宗主座前，躬身詢問。

    “吾不小心打破一只酒盞，汝且去取一只罷。”

    蒼再次拿了酒杯回到妙玄臺時，龍首正欲開口，宗主卻做了個阻卻的手勢。龍首一瞥見蒼於是默不作聲，反倒是道主解圍般地說了句：“蒼也不是外人。何況這種大事終究須得向玄宗道生公開，龍首有話直說罷。”

    龍首珠扇輕揮：“總之，道主若打著死道友免死貧道的算盤，吾就沒什麽好多說的了。”

    天座驀然睜開眼，神光一現：“縱使吾等已測算得知異度魔界入口將開啟於道境，但魔禍火焰必不僅僅饜足玄宗一地，終將染指四境荼毒人間。面對此等妖魔，苦境道境唯有合力誅之一途。吾萬聖巖，願盡全部心力，相助玄宗一止魔禍。”

    蒼心道金鎏影的顧慮果非杞人憂天，只不過他竟能料得如斯準確實在有些匪夷所思。難道他當真使用了溯夢禁術從而推演出的麽。

    宗主忙稱謝道：“聖域盛情，玄宗上下足可感戴。誅魔為吾等之責，如今魔界既然將現於道境，玄宗便負有無可推卸之重任。具體事宜，吾與道尊商議多日，布陣籌劃，亦有眉目。若四境齊心協力，吾相信邪不勝正，異度魔界難猖狂矣。”

    龍首略笑：“儒門將士，汝等亦可驅策以用。”不忘睨了一眼道主，一切皆在不言之中。

    宗主知道這兩個人互相嘲諷吐槽是習慣成自然的了，因此從一開始就未曾勸解斡旋。

    道主嘆了口氣：“汝放心罷。魔界所要面對的敵人，自不會少了苦境道門之人。”話雖對著其余三人說，眼睛卻只盯著紫衣華服的身影。

    看看四人合意已取得一致，剩下的僅余詳細戰略部署和細節應對。宗主示意蒼：“汝下去罷。會上汝聽到之言，暫且勿要泄露給其他道生知曉。”宗主拍拍蒼的肩，“玄宗今後之路，仍須靠汝與九名道子共同協力啊。”聲音裏摻雜了一種格外蒼涼的調子。

    蒼頷首，行禮後退出妙玄臺。陣勢在他面前徐徐閉攏。

    倚在墻上，蒼擡頭望向天邊淒艷紅月，心思一面飄散了開去。

    他恍惚記起他還欠著金鎏影一個說法，但金鎏影自己，是不是又欠了他諸多解釋呢。


    金鎏影果然一直在等他。

    “如何？”金鎏影並未回屋，而是選擇在離妙玄臺較近的回廊觀望局勢。

    蒼打量一下金鎏影所站方向與角度：“汝應該看到了罷。”

    金鎏影似笑非笑地答：“吾只見到陣法開啟，其他可一無所知。”

    其實蒼自己清楚得很，金鎏影至少有九成把握認定他已上過妙玄臺。只是他絕對不會先把他推論出的事實說出來，而是從蒼的言語裏尋找他需要的蛛絲馬跡來證實蒼說辭的真實性。這點上說金鎏影似乎是樂在其中的，而蒼也已經習慣了他的做法，並且懂得應對。

    “如果汝想知道吾有無進過妙玄臺，吾之答案：吾的確聽到部分宗主他們的談話，至於與汝期盼的是否相符，吾尚難斷定。”

    “既然已有所獲，弦首何吝同吾分享。汝可曾聽出會中關鍵？”金鎏影氣定神閑，仿佛拿準蒼必不會教他枉自空等大半宿。

    “異度魔界。”

    金鎏影眉尖一跳：“魔禍終無可避免……”

    “吾佩服的是汝，所猜居然八九不離十。”蒼眼神驀地明銳起來，話語裏暗示意味諒必對面之人不會置若罔聞。

    金鎏影此刻卻正想著些許心事，還偏就沒把蒼不同尋常的語氣放心裏去，只隨口應了聲：“吾也是從書裏看來的。如果這是未來玄宗面臨的危機，不知宗主道尊會作出何種安排。”

    蒼原本考慮過問金鎏影有無試過溯夢之法，但又轉念想到他曾說過的“過程、結果皆可一樣重視亦可同時放棄”之論，便覺得無此追根究底的必要。因為金鎏影無謂過程結果之分，那麽他既可能重結果而不顧當日承諾，亦可能重過程而遵守約定。事實未明，表象更能夠作假，這樣蒼何必再問，金鎏影又何必回答。

    “儒門、萬聖巖、道門三主已與宗主達成共識，四境合力已成定局。”蒼僅僅回應了金鎏影的猜測，而並未道明自己的疑惑。

    “聖域也同意出征了啊。那汝之好友一步蓮華，在此關鍵時刻能否修成蓮華聖功以抗魔界呢。”

    “除魔一道，素來是一步蓮華心念所系之途。”

    金鎏影低喟：“道魔之戰人心終不可測度。天下之人，多有為一個無關大局的小小心願四處奔走，汲汲營營一生。人之所以為人，就因了這一點點格外強烈的執著心與好勝心，吾亦不在其外罷。”

    “金鎏影，汝的心願，歸於何處？”金鎏影似已將話題扯得很遙遠，但他臉上卻別有一種出奇幽冷的神情，令蒼不由得好奇，他求的終局，究竟是什麽樣子。

    金鎏影眼睫眨動幾下：“吾之心願麽……現在仍未到揭盅時機。不過此時此刻，吾只想要完成一事。”

    “在道境戰場上，與異度魔界一較高下。吾身為玄宗四奇之首，有責任為宗主分憂，為玄宗解危。”這段話，金鎏影說來甚是堅決，堅決到……反而不太像金鎏影的一貫作風。

    在蒼印象當中，這是金鎏影第一次顯示出積極幹涉玄宗事務的態度，亦為第一次表明自己在玄宗不容置疑的地位及強勢立場。

    鏘然道出此話的人，是金鎏影，更是四奇之首，未來玄宗可能的宗主人選之一。

    蒼在意識到這點的同時，突然想起或許自金鎏影晉為四奇之首的那一日開始，他的心態便有了不知不覺的轉變。冷眼旁觀與入局籌謀之間的角色互換，金鎏影完成得不著痕跡舉重若輕。只不過金鎏影在他面前，一直都不願意表現得太過明顯而已。

    聰明人，總不免工於心計，且易生野心。金鎏影如是說法與做法，蒼並不意外，甚至很可以理解。但另一方面反向思考，蒼不得不想到，道魔之戰之於金鎏影可謂為一個相當好的契機，他真正期盼著的，難道是……

    極短暫的念頭於蒼腦中一瞬而過，尚未及深思。因為金鎏影說了一會話後面容愈為蒼白，略現疲憊。

    他強打精神風露立中宵地等到現在，蒼心裏微微一動，淡淡嘆了口氣，扶住他的肩：“汝臉色不太好看，回去休息罷。”

    被蒼一提省金鎏影方覺有點支撐不住的累，閉了閉眼，深深呼吸幾次，就著蒼的手行了幾步，又側過臉道：“吾拭目以待汝之白虹出鞘斬魔的那一日。”

    金鎏影不曾也不能說出口的後半句話是：道魔大戰的終點即為玄宗改朝換代之始。蒼，吾更拭目以待汝是否真能順理成章地等上玄宗宗主之位。

插花：各位觀眾大家好~話說背途在道魔大戰之前的部分到這裡就全部結束了。換而言之，從下一章開始正式進入道、魔、大、戰。
            因為道魔大戰的整體設定和劇情走向尚未構思完整，準備暫時停更一段時間（絕對不會太長~）來好好考慮接下來的安排，同時也想靜下心梳理一下從開始到22章的思路
          （大家請不要打我~）。
            在這裡連載背途真的很開心，雖然不是第一次寫文，但人生當中的第一個疑似長篇就這樣貢獻給蒼金了XD
            萬分感謝所有回帖、獻花以及支持背途的道友們，深深鞠躬~我會努力地給背途一個結局的TVT
            最後關於某些觀眾期待的……咳限制級鏡頭。即使作者本人真的極其不擅長寫這類戲份，每次看到別的作者大人描寫得很香艷其實都超級羨慕佩服的- -考慮過後，儘管正文
            當中貌似已經很難再安插限制級，但是……我會儘量在番外滿足大家要求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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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na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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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樓發表於: 2009-05-15 07:1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5.14 [玄宗/蒼金主]背途1~22，110 F

长久的瞪眼。。。。。。。。。。。。@@
滚床单在那里？？？现在看来却是已经是遥远啦哭

大人乃加个番外吧  俺们不行了
。。。。哇哈哈  大人剧情写的很好很有功力
大多数人是不擅长剧情的  不过床单扯得好  哇哈哈
口水 ~~~~~~

支持大人   大人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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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小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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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樓發表於: 2009-05-15 18:2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5.14 [玄宗/蒼金主]背途1~22，110 F

要暂时停更了么，真舍不得啊，泪目，楼主要早日归来

感觉故事进行到这里，苍金走得很近，却早有裂痕，但道魔战一开始，多方势力冲突，以及小金同志所谓的“揭蛊”，会将裂痕越扩越大，从而真正走上背途啊。

其实苍金可以说是注定的难得和睦，苍的天命和金鎏影的偏执，即使没有太多外力，也会难以有亲密无间。

这个故事很有一股古意盎然的仙气，既然背途已经注定，我就只能期待楼主怎样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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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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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樓發表於: 2009-05-15 23:2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5.14 [玄宗/蒼金主]背途1~22，110 F

大人這篇很贊~(拇指)
是我在看的蒼金文中很愛的一篇
撫摸下小箭大人,暫更也好,休息休息
非常理解生文艱難的某隻
後面的故事也繼續加油哦^^

送上小花,辛苦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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闇真

逆者（蒼金）緩慢慢連載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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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樓發表於: 2009-06-29 14:1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5.14 [玄宗/蒼金主]背途1~22，110 F

小箭安安^^

終於把文看完了~~~哈哈哈~~小箭真是寫得很用心呢~~~
昨晚聊天~一直在聊著<背途>與<逆者>的分別~~
真是很有意思^^~同樣是蒼金文~但是出發點不同~~~
而且這種多元呈現的模樣~讓闇真很期待後面的大戰要怎麼開打~ccccc

不過看到這裡~總有一種~果然當讀者是最幸福滴>3</////////
(看文好快樂~~~再回去看逆者的文坑好想死啊||||||||||)

偶也喜歡甜甜文~~~小箭的蒼金相處起來自然又平和~~~~
小金的樣子又特有"光芒"閃爍~闇真特喜歡他跟蒼講話的感覺~^^~
兩個人是平行而對等的€~~這樣好似更有發揮小金魅力的空間呢!!
不過明明文裡已經有親過了~~怎麼蒼還跟木頭一樣!!!!!?????
哈哈哈哈~~~~看完這篇文~我也要跟洛基一樣對妳施壓了~~~~
一定要萌甜甜H唷

~~~~~~~~~~一起加油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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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樓發表於: 2009-07-04 15:3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5.14 [玄宗/蒼金主]背途1~22，110 F

TO jana1983：滾床單會有的，番外也是會有的，請耐心等待哈擦汗~不過，我床單扯不太來，淚流。

TO 花小蘿：其實我寫蒼金快樂的時候心裡也很喜悅，但是想到後來的發展總忍不住心情低落。有點類似所有之前的美好都是在給後面的分離做鋪墊的感覺，個性造成的悲劇啊- -

TO 絮無聲：感謝小花~我會努力的，寫長篇真是個力氣活+技術活。

TO 闇真：感謝大人的小花~我們在聊天的時候，已經交換了很多關於逆者和背途的觀點吧XD。看到類似的背景由於風格構思不同衍生出的不同發展，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小聲說~我也非常喜歡你的逆者以及關注小金接下來的心路歷程，一定要填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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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樓發表於: 2009-07-04 15:4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玄宗/蒼金主]背途23~24

二十三

    不出金鎏影所料，第二日宗主與道尊便有了諭令，命眾道生於午時集聚明玄殿，切勿延誤或缺席。

    大家嘴上不說，心裏對十五之夜的三教盛會難免好奇。往日雖有慣例，但此回整個會談總感覺彌漫著幾分詭異不安的氣氛。白雪飄和翠山行也問過蒼他有無看到什麽，蒼只是回答他雖然上了妙玄臺，卻同樣對此事了解不多，且靜候宗主之意罷。

    金鎏影那晚回去已過了三更，本以為紫荊衣早就睡了。躺在床上的時候出乎意料地聽到對床的紫荊衣突兀地開口問了一句：“汝也在關註妙玄臺上正在和將要發生的大事？”

    不得不承認紫荊衣平淡一句的背後真是萬分有深意。更何況，聽他的語氣，似乎紫荊衣一直都未曾睡著過。

    “吾想全玄宗應該無人會不留心於此罷。”既然跟紫荊衣同屋那麽久，金鎏影也不方便瞞他太多。

    黑暗中紫荊衣輕聲笑了起來：“真沒想到，蒼居然為汝，連宗主的話都敢不聽了。”

    金鎏影略顯尷尬，卻也並不認為紫荊衣內心就如他表現出來的那般肯定，或者說是種試探更為恰當，當下輕描淡寫地答道：“何以見得蒼會為吾破例，他這個人原則性強得很，吾恐怕沒那樣大的能耐逼他做有違本意之事。”

    紫荊衣收斂了笑聲，照他觀感金鎏影一反常態地出去半夜人影不見，多半與蒼進妙玄臺脫不了幹系。綜合來看似乎那兩人曾經達成過私下的某種協議，而就時間判斷，蒼不可能什麽都不說。

    於是這也正好解釋了金鎏影近日的心事重重以及蒼主動請纓擔任妙玄臺場外監督一職的原因。

    唯一他不確定的前提是，蒼金的關系是否真如傳聞中的密切，或者比傳聞更加密切。

    “金鎏影，汝跟蒼……”說了一半，紫荊衣又住了口。

    金鎏影還是第一次見到紫荊衣話說半句欲言又止的神態。

    “算了。”紫荊衣打了個哈欠，“到時候再問汝罷，吾睡覺去了。”

    其實就算紫荊衣忍住了追問到底的沖動，金鎏影大概也猜測幾分到他究竟想說什麽。

    也因為彼此間有著幾百年同室的默契和理解，他很希望紫荊衣不要輕易地把這個問題拋給他，至少在他尚未整理出清晰思路之前。


    翌日中午果然所有人都到了明玄殿，金鎏影同紫荊衣步入內殿時蒼正好側過臉與白雪飄說話，忽而眼角余光瞥見金鎏影的身影，便淡淡地點了下頭算作招呼。

    金鎏影若不可聞地笑笑，每回一到公眾場合，蒼總位於六弦中心，諸人目光焦點之地。而他習慣性站在人群後面，離他距離遙遠。

    宗主和道尊進來時臉色均相當凝重，莫名端肅壓迫的氛圍這也令在場所有人停止竊竊私語，等待兩位玄宗最高主事的發話。

    “諸位道生玄宗修行已逾百年。修道一途，在於個人心性，吾等追求道之至高境界，既是無為，又堪稱有為。縱使道家講究淡泊明誌，超脫於周遭事物以外，然而除魔衛道，卻終究為吾輩眾人不可推卸之責任。”

    率先開口的道尊一上來即闡述道魔大戰悠久歷史，言談間有意無意地提到道境過去曾有魔人入侵後倉皇逃離一事，金鎏影想原來那本秘卷所載果非虛妄編撰，只不過似乎經歷過的人都在試圖掩藏事實真相，以致並無正史為記。

    想著想著思緒禁不住飄散了開去，其余道生聽到魔界這個名詞都有些興奮和緊張。輩分高點的師兄們還能保持鎮定自若，內心不得而知地聽道尊一一話當年，幾個小道生已經握起了拳頭滿臉憤慨，一副恨不能親自上陣誅魔的神情。

    道尊口中的異度魔界，比不上秘卷裏記載的一半冷酷嗜殺，金鎏影拿到秘錄的那一晚，僅翻了小半卷額上已有冷汗涔涔而落，幾次強迫自己放下卻又不忍釋卷。夜裏做夢目所能及之處皆為蒼茫大地冷月白骨血花，他看到的是過去的道境，本應與他全無關聯，可那種似曾相識的熟悉依然久久縈繞心頭不去，仿佛毒蛇一般地越纏越緊。

    他為此恍惚了很長一段時日。直到那天在儒門天下，蒼對他說用一句話說服吾罷，他糾結半晌，只答蒼汝贏了。轉身關上房門的那個瞬間，金鎏影驀然明白了或許他曾經恐懼過的僅僅是不確定的未來，而當蒼明確地說出來時，他有種感覺魔界的確會再臨道境，但他自己的命數卻未必止於此。

    於是今日今時道尊再論魔界，金鎏影已能盡量地從容面對，甚至由於過去思慮太多，道尊的言詞聽起來亦不過如此，他的目光無意識地遊離，最後怔怔地望向蒼頭發上系著的紫色絲帶出神。

    他們這些道生裏面，也就蒼與他事先就異度魔界交換過看法，比常人了解更多內情的蒼聽著道尊的講述，不知有何心緒。

    蒼背對金鎏影，金鎏影自然無法看到他臉上的表情是否仍然一貫的霜冷微倦，那略略垂落的纖長眼睫投下深紫色的陰影，眼神明銳卻仿佛總沒有焦點心不在焉似的。

    “……魔禍，將於近日降臨道境。眾位玄宗門生，若盡吾輩一切心力以抗天命，寧死，不怨。”道尊最後四字念得甚為鏗鏘有力，同時也宣告了一個不可能再作改變的事實。

    魔亂天下，這不僅僅是道境的天命，玄宗的天命，更是場上所有道生道子們的天命。生死殊途，不過只在一念之別。

    整座明玄殿靜得出奇，風吹過窗欞輕輕晃動的聲響格外刺耳。

    緊接著宗主大概扼要地把四境誅魔大計講解一番，之後便是玄宗戰線部署人員分配，這恐怕才是諸門人聽了魔界現世後不約而同關心的重點。

    玄宗總壇位於道境中央，微偏東北。西臨月華之鄉，北倚占據道境整片北方平原的封雲山脈，封雲山歷來為玄宗地脈綿延一路往東，至玄清石為界，匯聚玄宗道心正氣，南面則一條風雲舍生道直達滅境。四方分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等四象位，均一早設下不同法陣護持。玄宗總壇內部建築構造亦暗藏八卦之勢，互為犄角。

    月華之鄉再往西北連通苦境，屆時萬聖巖、苦境道門、儒門天下的兵力皆匯集其處。西白虎位作為主戰場的原因無他，經過三教先天們的多次測算，從另一個空間漂移而來的異度魔界本體，正將現於此地。

    雖有腹背受敵之嫌，但異度魔界仍選擇道境西北為降世之地恰恰代表了魔人囂狂自負的個性及亟欲扼通道而染指苦道二境的野心。魔界驍勇善戰的實力無可低估，只不過誰也說不清昔日那正史無憑的一戰裏他們究竟派遣了多少兵力，又潛藏了多少精英。

    四方與玄宗本壇皆須有人駐守，而其中最關鍵一地無疑為北玄武位的封雲山。前臨魔界大軍，後守玄清石，加之封雲山乃玄宗命脈所系，此地曾設下法陣，名曰流風回雪陣，分三重，狀若三瓣蓮花。

    除去分配到各方的道生，玄宗十道子作為年輕一輩的佼佼者，自然是鎮守重地的主事。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宗主道尊僅能兼顧一地，那麽主事換言之亦可稱獨立領導者了。

    西白虎位直面魔界，人員也就最多。不僅宗主道尊親身坐鎮，更有赭杉軍，白雪飄，赤雲染盡數安排於此，赭杉為主，白赤為副。墨塵音與翠山行被排在東白虎一地，看顧玄清石。紫荊衣為外部支援，位置遊移無定，視各地情況危急程度趕去奧援即可。

    蒼在北方封雲山，出乎眾人意料的是北玄武只他一人。

    南面的風雲舍生道並不需要有人特地守陣，既名舍生，則一往無回。那是玄宗最後的退路，一條死道。

    風雲舍生道的入口在玄宗總壇南端，巡視總壇的道子另一項任務即是把守風雲舍生道入口，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輕易開啟。

    金鎏影負責非常時期玄宗總壇的內部事務，黃商子與九方墀任副職一同協助。

    以上是為玄宗十名道子在此一戰中之布局。宗主道尊為此事商討過許久，六弦之首在外四奇之首主內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兩邊都需要壓得住場面的道子，而無論從性格能力經驗來看，蒼比金鎏影更適合戰場。

    說真的，當宗主諭令下達之後，金鎏影暗自嘆息一聲，心裏不免掠過一陣淡淡的失望。

    誰不想上戰場誅魔衛道，即使流盡了鮮血又如何。盡管玄宗門生修道日久，卻到底無法全數抹去飛揚跳脫的少年心性，銳芒未銼熱血猶未冷，誰不在心心念念著手持三尺青鋒，劍指魔人咽喉的那一剎那。

    可惜，金鎏影終究不是蒼。當了四奇之首，他仍然沒辦法與他站在同一個地方望著同一個方向。

    會後宗主留下了四奇，命其余道生自行散去。蒼轉過身往金鎏影這邊走了過來，似是有話要說。

    然而有意無意之間，金鎏影回避了蒼的目光。

    風吹起金鎏影的金發飄拂到蒼的肩頭，蒼停了步，金鎏影裝作視而不見地繼續往前走。微一怔忡，蒼想說的話已無機會出口，金鎏影的心緒亦絲毫未作顯露，兩個人就那樣在明玄殿的一角擦身而過。

    遠去了。

    縱使此時回首，看到的也不過是那個人執拗的背影而已。蒼默然站在原地不動，直到翠山行低低地喚了聲蒼師兄，他才像突然回過神似的與翠山行一起出了明玄殿。

    一群小道生圍上來跟蒼說些有的沒的，聽來聽去無非就是“蒼師兄不愧是宗主道尊最為看重的人才”“魔界有什麽可怕，蒼師兄的白虹劍足夠讓他們膽戰心驚了”“宗主把那麽重要的封雲山交給蒼師兄負責，一定是千挑萬選的結果”種種不一而足。但被這樣的誇贊擁著捧著，蒼的表情卻始終寂冷，眼神波紋不起的略略空落，都到了十月底了，陽光怎麽還是如此刺目。

    “吾看下任宗主多半就是蒼師兄當之無愧了。”某個小道生插了一句，聲線有點高，蒼終於聽到了。

    緩緩擡起眼，小道生同他對視的一瞬間，仿佛被那雙眼裏若有壓迫感的清寒冰意輕輕刺了一下，不禁住了口。

    蒼甩甩袖，往他的居所行去。迎著日光，腦海浮現出的影像居然是那晚金鎏影凝視著他的眼睛說“吾身為玄宗四奇之首，有責任為宗主分憂，為玄宗解危。”

    當時他的臉色那樣蒼白，眼神卻熾烈似火，反差一如他外表溫和秀雅，本質上卻偏執任性得可以。

    再交錯而過的影像是方才，他看都沒看他一眼，自顧自地走著。

    什麽表情暗示線索也不曾留下，只是蒼知道他臉上的神氣分明就在不高興。

    想到此地，蒼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金鎏影，汝啊……便當真的，那般在意麽。

二十四

    宗主特地留下四奇的原因只有一個，四奇陣。

    其實當初幾個人一同研習八卦術陣時也合練過類似陣法，當然四奇陣諸番精微奧妙之處不能和彼時課堂上小打小鬧的陣術同日而語。

    四奇陣需要實力相當的四人齊心協力方能發揮最大威力，這也是宗主選擇四奇排練此陣的主要考慮。

    屬於他們的時間已不很多，原本此陣仍略有瑕疵待進一步完善，奈何道魔大戰迫在眉睫，宗主不得已之下提前把四奇陣陣法圖紙交由四奇各自悉心揣摩。說起來對他們四個人而言，難的倒並非站位功體等客觀因素，而是默契二字。

    沒有默契，四奇陣等於一盤散沙，有了默契，或許四奇陣將是對抗異度魔界好戰魔將的最佳利器。

    詳細講解一番四奇陣運行原理，料想憑他們的能為應當已大致了解，宗主囑咐再三他們幾個須得抓緊四人同在玄宗的不多時日多加演習。

    於是四奇辭過宗主道尊後又找了片空地繼續站了四個方位排陣。或許由於大戰在即之故，四個人都有些各懷心事的樣子，間或金鎏影與赭杉軍就走位交換幾句看法，然後便是沈默，以及手結法印時衣襟飄起的獵獵風聲。

    四奇陣初看並不難，但越是深入研究就越感覺他們的配合離完美發揮術陣威力尚有相當差距。最後赭杉軍放下手撤了法陣，拉金鎏影到一邊，對著陣法圖紙細細觀看，紫荊衣同墨塵音跟在旁邊，不時提出自己的見解加以佐證。

    盡管一問一答有來有去的金鎏影貌似甚為合作，提的意見亦大多中肯合理，然而赭杉軍卻不免打從心底裏升起種錯覺金鎏影似乎一直都有點神思不屬。

    說不上任何原因的，赭杉軍不明白自己怎麽會驀然對金鎏影產生這樣的想法，也不明白金鎏影究竟需要糾結些什麽。只是金鎏影的心事一向收斂得極好，對談間四奇陣幾個難題又被他三言兩語破除了去。一想到此刻最重要的還是宗主交代的事項，探問他的個人私事亦非赭杉作風，便把那種念頭擱置在了一邊。

    好不容易排陣有了喜人進展，時間卻一晃眼到了二更。

    “吾們且休息一會罷，明日就要動身了。”墨塵音提議。

    四個人坐在長廊邊的石凳上，紫荊衣不知從哪裏摸出個小小的酒壇，笑道：“說起來，吾們上回共飲，還是在吾壽誕上。今日今時，豈能無酒壯行？”眼睛一瞟往金鎏影那個方向轉了一圈，直接把酒壇向他遞了過去：“奇首……”紫荊衣極其難得地喚了金鎏影的名號，雖然仍帶了幾分揶揄，“以汝為先罷。”

    金鎏影接過酒壇，拔開木塞，一股馥郁酒香裊裊散出，縈繞鼻端不去，未飲已有淺淡醉意。他持壇向其余三人祝道：“戰場之上，萬事小心，願汝三人旗開得勝，揚玄宗四奇威名，挫異度魔界銳氣。”

    當下仰首飲了一口，酒性甚烈，如一團火般沿著喉嚨一路燒下去。也許這酒未必稱得上多少好，不過斯情斯景卻別有一種說不出的淒烈，輕易沸騰的熱血。

    “赭杉。”金鎏影把酒壇交給他，赭杉軍也飲過一口，沉聲道：“玄宗四奇，誓與玄宗共存亡。”

    墨塵音拍拍赭杉的肩：“莫要如此悲壯。道魔大戰一結束，吾們四人再共聚舉杯相慶亦不遲，說好了，誰都不準缺席。”

    酒壇恰好傳到紫荊衣手裏，他笑笑著說：“墨同修說得無錯，到時是定要四人同聚的，卻不知吾們選哪一處共飲為妥？”

    “汝和金鎏影的房間就很不錯，且說吾素來羨慕金鎏影窗前幾株梅花開得最好，興許等大戰結束，梅花還來不及謝罷。”

    金鎏影亦扯了抹微笑輕慢道：“‘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疏影梅香，把盞夜話，墨同修好興致。”

    紫荊衣附和道：“那會差不多是赭杉和金鎏影的生辰，順便祝壽則更妙。”

    墨塵音言若有憾：“但金鎏影過生日的話，那一定會請蒼來的罷。”

    赭杉也說上回缺了蒼，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金鎏影不以為意：“他來不來無關緊要罷。”

    沉默一會的紫荊衣突然開口：“蒼還是得來。不然酒喝到一半，金鎏影又要中途落跑了。”

    其余三人聽紫荊衣似無奈又煞有其事的說辭，先是一怔，後又不禁莞爾了起來。

    “如此便說定了，等魔界一敗，吾和紫荊衣做東，吾們這些同修好友痛快喝上幾杯，不醉不歸。”墨塵音最後一個喝完了酒壇裏的酒，單手握住酒壇往紫荊衣他眼前一亮。

    “誰來得遲了，罰他三日三夜不睡，講笑話給吾們聽。”

    十月的夜色清清朗朗地輝映著，飲盡的一壇酒，傾空的杯樽，未散的酒香，更有數不完的意氣風流，衣袂飄飛一時如畫。

    這份真實的心意與友誼，卻是經歷很久以後都再難以湮滅，僅屬於他們四個人，最接近美好的一剎那。

    “以此為憑——”

    清脆的聲響，玄宗四奇不約而同擡起手來，擊掌為盟。


    再過了一陣四奇各自回去，金鎏影進自己房間點了燈，細弱的火焰搖搖曳曳地在空氣裏浮動著。

    紫荊衣把燈拿了過來撥動幾下，燈火看似要滅，忽而又亮堂了起來：“金鎏影，汝怎麽看？”

    “甚麽怎麽看。”金鎏影莫名其妙地問道。

    “別裝傻了，吾是說宗主的戰術布置。蒼一個人就占了北邊的封雲山，魔界有甚麽風吹草動蒼即是戰場上所有道生裏最至關重要的一個，若能退了魔將，他功勞之大不言而喻。而汝呢，汝在總壇，平時裏立功恐怕機會不可能多罷，萬一總壇有個閃失，直接承擔責任的不過汝一個人。兩相對比之下，宗主的心思汝只有比吾更明白。”

    金鎏影看著紫荊衣手裏的燈火明了又暗暗了再明，仿佛看得出神。

    “如果蒼當了下任宗主，汝心甘情願麽，金鎏影？”紫荊衣問得再直接明了也沒有。

    金鎏影的神色依然有點蒼白：“吾只聽從宗主道尊他們的安排。”

    紫荊衣道：“換了從前，吾不會懷疑以汝之驕傲，是斷然不允許自己屈居蒼之下的。然而到了現在，汝和蒼關系密切如此，難道汝還能不管不顧地跟他一爭長短嗎。”

    “或許，所謂的密切也僅僅表象而已，吾不過利用同蒼的這層關系來達到吾之目的，從四奇之首開始，到日後的宗主大位。”金鎏影聽到紫荊衣的評論，突然便覺得很有點好笑，莫非在紫荊衣眼裏，他跟蒼還真的有怎麽樣呢。

    “利用麽？”紫荊衣略帶嘲諷地冷笑一聲，“那下午在明玄殿，汝又何必躲著蒼。”

    金鎏影不答。只是翻了下案上的書本，自顧自地言道“怎麽好像有人動過吾這幾本書冊。”隨手把書卷疊好，放上書架。

    “汝這人心思這般重，看來看去都很死心眼，就算假著假著一不小心也成真了。”

    “蒼當了宗主，汝到底會怎麽做？”

    金鎏影斂了眉目，伸出右手攏住燭燈上方，指尖下的火苗有暖暖的溫度，這讓他開始想念靠在另一個人肩頭時類似的溫度。只是那種想念亦令人心緒煩惱，雜思叢生，直覺排斥著。

    “那汝呢？蒼做宗主汝就高興麽？”金鎏影反問。

    “宗主若選了蒼為下任宗主，哼……也許吾會認真考慮離開玄宗的可能性。”盡管紫荊衣有時喜歡拿蒼來跟金鎏影開開玩笑，但他從來沒掩飾過他對蒼的討厭。

    金鎏影愛和誰在一起是他的自由，蒼也好赭杉也好什麽人都一樣，紫荊衣反感一個人的程度卻不會因為金鎏影的緣故而有所降低，即使他仍把金鎏影當好友。

    金鎏影吃了一驚：“離開玄宗……汝難道竟那麽厭憎蒼？”

    “唔，吾不過隨口一說，等宗主下令了再作準備亦不遲。其實蒼的人倒算了，吾看不慣的是他似乎生來就擁有了一切，從不須努力與追逐，姿態擺那樣高，什麽榮耀贊譽全部理所應當地歸他。且說金鎏影，吾記得汝不是也很不爽這一點嗎。”

    蒼……不完全是這樣的人。金鎏影想了想，終究沒為蒼出聲辯駁。

    “面對魔界，汝還是別把對蒼的私人恩怨看太重的好。蒼在封雲山，汝難免要與他共事，一旦出了岔子也不好收拾。”

    “那自然，吾對魔界的敵意遠甚於對蒼，這點汝大可放心。”

    這時金鎏影低垂著眼，說了一句紫荊衣沒聽明白的話：“想要把兩種截然不同的感情分開，應該也不會很難罷。”

    此言毫無上下文承接，突兀一句，更接近自言自語，語氣卻頗為慎重。

    然後他又接了下去：“有些以為應當會發生的事卻在終局前轉到了另一個無法預測的方向，其實這背後的暗示早已潛藏卻無自知之明。倒不是說沒花過心思看清個中關竅，亦非生性愚鈍懵懂，而是從一開始就站錯了位置。”

    紫荊衣對金鎏影一大段貌似解釋的言論更加的沒有聽懂。神神叨叨的風格不太像金鎏影的習慣，這種聽一遍不知道說了些什麽聽十遍終於知道原來什麽都沒說的話仿佛是蒼的喜好。

    金鎏影嘆了口氣，掩映在燈火明滅間他那眼睫顯得格外的長格外的藍，覆落下來帶些捉摸不定的惆悵。

    “學誰不好，幹嘛學蒼說話那個腔調。”紫荊衣咕噥道。

    一只飛蛾繞著燈火盤旋來回晃悠悠地起舞，猶豫了幾下仍舊一頭往燈上撞了過去。青藍的煙只一縷，那飛蛾無力地摔下來，死了，褐色的尾翅不甘心似的輕輕撲閃。

    “吾沒有這個意思。”金鎏影的語氣有些飄忽。

    “反正汝的事情，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吾也就今日說到此地為止，再論下去天都要亮了。等明朝上了戰場，各自珍重罷。”

    紫荊衣抱著他的棉被爬上床，翻了個身。金鎏影看他意思是準備睡覺，於是擡手熄掉了燈。

    燈火一滅，金鎏影的神情便在厚重如錦緞的黑夜裏影影綽綽看不甚分明，那張秀氣的臉容逐漸黯淡，輪廓如鏡花水月般的一點點模糊。

    他已經沒有再刻意掩飾的必要，當紫荊衣問他“如果蒼做了宗主，汝願不願意？”時，那一瞬間他的心裏掠過的，是分明的三個字。

    不願意。他不想蒼當宗主，縱然再下一刻他遲疑了，但那曾經最接近真實的想法到底有不容忽視的強大存在感。

    所以他說給自己聽，“要把兩種截然不同的心情分開，或許不是很難。”

    金鎏影一直以為在他跟蒼的相處裏，他才是主導的那一個，可是現在看起來，他似乎判斷錯了。

    究竟從什麽時候開始，蒼之於自己，開始慢慢地成為一個獨特而無可替代的存在呢。病中的照顧？四奇爭位上的經久對視？微醺時月夜下不經意的相逢？重玄鏡樓裏的親吻？萬聖巖他握住他的手腕指向自己心口，然後說了相信？

    一些起初無足輕重不以為然的細節堆積起來，蒼的形象竟是恍在眼前的一般鮮明生動，深刻得像要刻進骨子裏去。

    即使是這樣的蒼，即使是這樣的心情，難道金鎏影終究也不能把他置於個人的驕傲自負之上麽。

    面對蒼，他的原則底線能夠容忍到哪裏，金鎏影想這個問題也許不久就會得到最好的證明。

    再然後，他或將與蒼踏上背道而馳的不同道路。


    臨行那日天氣意外的好，蒼穹是一種跡近透明般澄澈的藍，飄著幾彎流雲。

    玄宗總壇大門前起先擠滿了道生，隨道尊的指揮一點點散開往駐守的方位進發。還沒走的道生們抓緊最後的時間互相激勵道別。

    並沒有什麽抱頭痛哭難舍難分的煽情場面，眾人臉上很平靜的表情，揮揮手就走了。有些東西並不一定要全部說出來才是真性情，而恐怕在道子道生們的眼裏，異度魔界與難蔔之未來一樣無所可懼。

    金鎏影不用走，他跟另外三奇站在一處。

    赭杉軍說：“總壇事務瑣碎，一切有勞金同修。尤其風雲舍生道不能有失。”

    金鎏影點點頭：“吾知道。且說正西方戰場為第一線，面對魔將，汝無須多余仁慈。”

    紫荊衣笑道：“都說魔界第一殿將士個個是罕見的驍勇，與之一戰亦不能不說是幸事。”

    “不管怎樣，勿忘了玄宗四奇的誓約。”墨塵音提醒了一句。

    “那是自然。不久之後，吾們定將重會於此。”赭杉軍側過臉望了一眼墨塵音，眼神中的溫柔不言自明。

    金鎏影留意到赭墨兩人的動靜，略略微笑了一下。

    又有道生過來同赭杉軍等人說話，金鎏影退後一步，便離人群遠了一些。

    隔出段距離方能更清楚地看清楚場上的局勢。

    道生最多的地方當然是六弦周圍，中心的中心金鎏影不用看也知道那是穿紫色道服的六弦之首蒼。

    或者他該若無其事地走過去，隨意客套幾句，然後從容告辭比較好？

    金鎏影猶豫了片刻，而彼時被道生圍繞的蒼偶爾轉開視線，看到了喧囂外獨自一人靜靜站著的金鎏影。

    那種不經意的姿態，卻有一份懾人的凜冽風神。

    於是蒼撇下眾人，往金鎏影的方向行去。

    “蒼。”金鎏影凝視著蒼步步走近，似漫不在意地打了個招呼。

    “金鎏影……”蒼欲言又止。

    “弦首此去，白虹終將在道魔大戰的戰場上大放異彩，為世矚目。吾在這裏先行祝過，祝弦首誅魔心願得償，玄宗後繼有人。”金鎏影搶先開口，說的是最不顯山露水的言辭。

    “承蒙奇首吉言，那麽，玄宗總壇也請拜托汝照應了。”蒼似忍耐著什麽嘆息一聲，回應的同樣是最無關緊要的答案。

    針鋒相對。

    金鎏影蹙眉，儘管是他起的頭，但蒼忽然跟他客套還真是非常不習慣：“弦首，汝是時候啟程了。六弦還在等汝。”

    蒼定定看了金鎏影的臉一會，俯身在他耳邊輕聲道：“無論如何，吾仍期待戰場上與汝並肩而戰的那一日。”

    即使那要等上相當漫長的歲月。

    只要汝與吾仍然同在玄宗就好。

    金鎏影聽明白了，也聽懂了。

    這或許是蒼的心意，卻未必然便是金鎏影想要的結局。

    他擡起臉，剛要說話，卻感覺有溫熱的氣息沿著自己的嘴唇一擦而過。

    金鎏影怔住了，沒想到蒼居然在眾目睽睽下親了他，臉上一下子燒了起來。

    “保重……”蒼轉身離開，深紫色的發帶在風中飄揚。

    最後，他也不過只說了保重兩字而已。

    而已亦是足夠。

    金鎏影不自然地別開頭去，幸好旁人都忙於自己的道別無心於這廂蒼金的情形。縱然無意瞥到一眼，以他們的角度也決計看不到什麽曖昧，頂多是蒼低下頭跟金鎏影悄悄說了句什麽。

    到人散得差不多時九方墀找到金鎏影：“金師兄，吾們是不是要回去商量下總壇諸多雜務的處理……咦，金師兄，今天很熱嗎？為什麽汝的臉有點發紅？”

    蒼和三奇都已經走了，金鎏影終於回過神，對著九方墀鎮定自若地頷首：“是啊，難道汝沒發覺今天太陽很大？”

    然後他也回去了。九方墀跟在金鎏影身後一邊納悶：“都快十一月了怎麽還會熱，可是金師兄說得那般認真讓人想不相信都難……唔，貌似今日確實有些熱。”

    金鎏影彎了彎嘴角，在旁人面前，他有無比自信可以保持自己端然完美的儀態。可是在蒼出人意料的舉動面前，他的心態卻有了微微失衡。

   他不禁擡手輕輕撫過被蒼親吻過，猶帶一絲溫度的地方，那其中的意義也許並不只是一個吻所表現出來的直白簡潔。

    說到底，蒼究竟腦子裏都想些什麽，才能把明明曖昧至極的行為演繹成如此幹脆利落坦坦蕩蕩啊。

PS詐尸回來更兩章，本文中道魔大战及玄宗地形图的设定与原剧有所不同，请大家看得高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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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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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75)

117樓發表於: 2009-07-06 01:3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7.04 [玄宗/蒼金主]背途1~24，116 F

喔喔喔喔！！！
看到這麼曖昧的一章了！！是說我居然漏掉一章沒有回！？我一直以為有回的說（又被鬼隱了XD
道魔大戰在即，大家都是緊繃著神經的，滅某從22開始也是跟著大家一起緊張的
可是看到最後蒼那個曖昧的一吻
（暴紅）忽然無可救藥的愛上蔥了（喂
我的天啊～～～～於是等著滾床（被打）

當然是要在生日那天再度把自己綁蝴蝶結送上門去（被某金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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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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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樓發表於: 2009-07-06 22:3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7.04 [玄宗/蒼金主]背途1~24，116 F

再一次鄙视自己～～挖了36这么久，这篇文章居然擦肩而过～～

可能是被每次的苍金虐文轰到疲软～～

真是一片妙文啊！擦擦汗～～颠覆了鎏影在我心中的形象，变得如此清润起来～～

本性却不偏离，尽管与苍交好，那种骄傲还是脱不开呀！

再俗气的赞一声，文中暧昧描写大好！

大人再诈尸几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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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樓發表於: 2009-07-20 14:2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7.04 [玄宗/蒼金主]背途1~24，116 F

TO 毀滅：感謝小花~難道在回覆的時候又發生了詭異的人品事件嗎XDD蒼道長是好人是好人~他對小金的心意至少在那個時候是純粹真實的，不然金同學也不會因為他而那么猶豫是吧。

TO 水色：話說現在看到也不算太遲啊，緣分嘛……從本質上來說，小金同學最令人著迷的一點在於他與生俱來的驕傲，而對於蒼同學，可能會對這樣的驕傲執著又愛又恨，擦汗。感謝賞文和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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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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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玄宗/蒼金主]背途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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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宗/蒼金主]背途2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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