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4.30【净谈/日月】重生路17F更新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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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nghua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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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4)

10樓發表於: 2020-11-22 20:0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八

談無欲好讀閱，幾乎每日日間都是在界主屬苑的書閣裡度過，不知是被特意叮囑過或者覺得此時的談無欲難以親近，只有雨水會每日帶著穀雨和處暑來陪著他，其他人鮮少出現。

這與他回房沐浴後的熱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談無欲並不在意，一旦入神便不顧周遭，忽視了桌上秋分特地為他準備的眾多點心。

待頭頸顯出沉重的酸痛感才放下眼前的書冊抬頭，轉頭時見一美麗女子端坐桌側，嘗著桌上的點心注視著他。

“夏至姑娘。”

“我沒偷吃，是你看得入神，沒注意到我罷了。”咽下口中美味，對方拭淨嘴角，笑道。

談無欲搖頭，淺笑：“你若喜歡，盡可隨意。”

看了下窗外的天時，未時過半：“夏至姑娘，今日可見到雨水？”往日雨水這時辰總會過來，今日未見，便問道。

“雨水今日有事，來不了，秋分當值，所以托我過來看看你。”

“有勞夏至姑娘。”

“好啦，別姑娘姑娘的了，叫我夏至就好。”夏至說話俐落爽快，與第一次在四時序時見到的印象有所差異：那時靜靜站在界主身後的她端莊靜雅，宛若溫柔的淑女。

“無欲，秋分做的點心不合你意嗎？怎吃的如此少？”

“不是，點心都很美味，只是……這份量，與我而言太大了些。” 看著佔據著大半張桌面的點心，談無欲有些無奈，奈何每次與秋分回饋都不見成效。

平日裡雨水帶著小夥伴可以幫自己解決，但今日——

“嗯，這樣，不介意的話送我吧。”

“好。”

見女子將身邊的食盒拿起，談無欲主動地一起將幾乎滿桌的點心裝進食盒內。

看著數量不少的食盒，夏至簡直想咬小手絹：“秋分這傢伙，見色忘義。”

“嗯？”沒聽清，談無欲疑惑地看向夏至。

“沒事，”夏至纖手一抓，幾個食盒便托在手上。“無欲，你看，我拿不下了，你能幫下我嗎？”

“嗯。”談無欲應聲，雙手提起身旁的食盒便與夏至走出去。

“啊——是夏至和談無欲。”

當兩人一進庭院便有人呼叫，原本四散各處各行其事的人們因此聚了過來。

離談無欲最近的一人一手拿起談無欲手中的食盒，另一隻手牽起他步入院中亭台。

夏至手一揚，食盒穩穩落於亭桌上，然後陸續進來的少年人有序地將食盒內的點心取出擺放。

“白露、芒種，你們去把那些辦事的都叫回來——”

三言兩語安排下去，夏至取出一塊桂花糕遞給談無欲：“難得和大家聚下，你就別急著回書閣了。”

一錘定音，毫無拒絕餘地。談無欲才反應過來夏至的目的。

與其說時序界是一股勢力，不如說是一個家庭更為恰當。

就相處方式而言。

自那天之後，談無欲便時不時揣著幾冊書本和時序界眾人聚首。

或一旁聽著眾人彼此交談天地之事，或與幾人一起研讀手中書冊內容，或給幾個年幼的說些見聞趣事——

時序界眾人雖個個深藏不露，但終究皆是有著貪嗔癡的凡人，難免有出格的時候，但總有人及時去化之。

與當年在昆侖山不同的相處方式，卻在點點滴滴中有著相同的溫暖。

偶爾，談無欲會放下一切回想談笑眉。

如果他不是在半鬥坪而是在這生活修行，他與笑眉是否就不會有著那般尷尬的後來，是否他珍愛的妹妹會有個幸福的人生……

然而過去沒有如果，舊人已逝，塵歸塵，土歸土。

談無欲悔不當初卻往事已成風。

“無欲……”

談無欲凝視著面露擔憂之色的秋分，感受著對方從手上傳遞來的溫度，笑了：

“我無事。”

“談無欲。”滅天華忽的一聲，眾人矚目。

“……界主有請。”一幫小崽子，什麼眼神？難不成我吞了談無欲不成？

談無欲隨著滅天華來到界主面前時，秋分與其他三人已然先到，如初次見面般分立於尊者身後。

“界主。”

“嗯，談無欲，今日是最後時日，你可想好了？”長者面色嚴肅，與平日大相徑庭。

“一線生機，絕不放棄。”談無欲平淡笑道。

“好。請。”順著界主的手勢，談無欲向其所定位置走去。

“四時分至佈陣，滅天華守陣，吾，啟陣。”

隨著時序界主人號令，各人各就位——

淨琉璃菩薩是在談無欲離開三個月後收到時序界的邀請。

時序界界主和淨琉璃一起去看談無欲時，談無欲正在一棵合歡樹下給幾個小傢伙讀故事。

黑亮光澤的長髮輕輕挽起，插著一支蓮簪，束著兩條黛青色緞帶，容貌清麗雋秀，十七、八的年華之身，透過枝葉間流瀉下來的光線在其身上形成一道道光暈，柔和而溫暖。

若不是喉間突起，此番看去，怕是會被誤會認為是名歲月靜好的女子。

“如何，完璧歸初，不過，功體是沒法，得從頭來。”

“老爺子，”淨琉璃扭頭似笑非笑地看著界主：“二十四節氣這段日子過得很好吧。”

“……哈哈哈，託福託福。”一邊笑著一邊狂搖著羽扇，頻率都不同往時了。

故意拖延談無欲留在時序界的時日，還真以為我不知道老爺子您是給二十四節氣找玩的呢。

不過——

這幅光景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沒想到，時序界如此厚待他。

待談無欲將故事結束，身邊的小傢伙們異於往常地忽的散去之後，他才發現坐在小傢伙們後面的淨琉璃：

“菩薩，您什麼時候到的？”回身過去，臉上難得地喜形於色。

“剛到，”淨琉璃伸手，談無欲自覺將手舉起給其把脈。“氣色很好，功體……”

“餘下三成，自保無虞。其他重修即可。”

“你要離開？”淨琉璃驚訝，時序界眾人對他的態度表現得太明目，以看到的光景連他都認為談無欲會留下來重修功體。

“紅塵人自當歸於紅塵中。”望著遠處山崖邊上的萬年果樹，談無欲淡然說道。

“談無欲，你已退隱。”

“……”

“你小瞧時序界了。”

“菩薩，吾心意已決。”

淨琉璃在心中歎了口氣：這兩師兄弟，明明各方面都差異甚大，怎就這上面十足十的相似，一點餘地也不留。

時序界個個是人精，這話不假。

許是察覺出了什麼，一群小鬼這些日子黏談無欲黏得緊，幾乎在日間沒有自處的時間。導致夜裡大家都睡下時，談無欲才能好好地研讀界主要求他掌握的書籍。

也因此，整個人憔悴了不少。

淨琉璃掃了一眼談無欲身後的書牆，隨手翻了幾冊，不經感慨：老爺子也算是用足了心。

各類書籍混在一起，繁雜紛亂，將談無欲必須掌握的東西混在其中，多少無數，全憑談無欲的理解與判斷——

是個氣力活也是腦力活。

但明顯的，談無欲不是認命的性子。天資過人不說，還愈挫愈勇，完成界主交代離開此地不需多少時日。只是這做法——

“談無欲，你不需如此對待自己。”

談無欲此時正埋首在一堆陣法圖張中，專心致志便未注意菩薩說的話。淨琉璃也不惱，只是搖搖頭無奈在一旁坐下。

許久之後，淨琉璃聽到談無欲兀地問起：“菩薩，你……可知果果是誰？”

淨琉璃看向談無欲，桌上紙張已然收好，餘一本書在談無欲手中閑閑揣著。

“你從何得知？”

“……雨水，他喚過我幾次，當時身上並未有任何果子，問他他卻不說……”

一聽，淨琉璃不禁笑道：“你自小萬年果近身，當年又寄附於萬年果中，身染萬年果味所以才被雨水錯認。”

“錯認？”

“果果，是一株集天地精華而修成的萬年果的靈識化身。不過在幾百年前就離開時序界了。”

“為何他可以離開？”

“時序界界令只對二十四節氣有約束力。”

“那當年他為何離開？”

“詳情當年沒細問，我也不清楚，不過他離開後，時序界有一段時間陷入低迷期，雨水為此似乎拒絕成長——

沒想到，一段時日不見今非昔比。”

談無欲細想，似乎有些對不上：“沒人見過他嗎？”

可以讓整個時序界發生變化，表示彼此情誼不比尋常，即如此，自己不是果果他們怎會不知？

“或許沒有吧。”淨琉璃回想了下，繼續說道：“果果一直靈力不足致使化形不全，然又一直倔強地不肯接受眾人相助……”

淨琉璃突然頓住：當年事務纏身，並未多想，現在細想一番，才發覺紕漏頗多。

時序界界禁森嚴，當年果果離開必定有人知曉，雖說他在界令約束之外，然時序界外，江湖險惡，若真靈力不足以時序界眾人待他的情誼必不會放他下山……

“無欲！”

一聲呼喊打斷二人思緒，雨水突然跑進來，興奮地說道：“無欲，快來，賞月了。”

談無欲和淨琉璃齊齊將目光轉向進來的雨水：“賞月？”

“對啊，今日中秋，秋分準備了好——多、好——多、好——吃的呢。大家都到了，就差你們了。” 雨水一把抓起談無欲的手就將他往屋外奔。

雨水拉得急，談無欲也沒防備，一個踉蹌，急忙間越過淨琉璃時，忽然回首：

“菩薩……”

不經意間，談無欲的手劃過淨琉璃的手，彼此形成相握的狀態，就在兩人的手匆匆擦過時，淨琉璃握住了談無欲的手——

就這樣，雨水拖著談無欲，談無欲拉著淨琉璃，一起離開書閣，與時序界眾人相聚共度圓月佳節。

幾月後，談無欲離開時序界，來到定禪天與淨琉璃告別，獨自踏上自己的退隱之路。

位於北漠的小鎮，地處偏遠，民風彪悍，與苦境江南之地的溫婉潤澤完全不同。

百年難得一見的一場豪雨，將人們驅趕至平日裡涼薄的一涼亭內。許是大雨難得，也有人在雨中盡享淋漓——

亭中角落，一黑髮的年輕人對周遭鼎沸人聲不為所動，靜靜地品著口味寡淡的茶水。

“這位兄台，不介意借一休憩之地？”

年輕人抬首，看向來人一眼，便點頭應允：“請。”

“多謝，在下淨蓮，請教兄台大名。”

頂端

donghua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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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4)

11樓發表於: 2020-12-06 2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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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離人歸

時序界內山巒眾多，風景各異。

節象境界後山有一片廣袤的高山草甸，草實高大而茂密，身量不足的小孩極易迷失在其中，卻也極易成為各種生物樂此不疲的樂園。

這不，說啥啥到。

原本連綿一片的草叢忽地被一個身影劃開了一條線，線條快速變化著位置，直到草叢的邊緣。

“站住。”

一聲吼叫在腦中乍起，快速運動的身影猛地停住腳步，緩步走出，原是一名五、六歲的漂亮小娃，身著明亮的嫩綠色華服，因之前快速奔走之故，臉頰邊有幾滴流淌的汗水，小臉紅潤如蘋果，整個人顯得極其元氣精神。

“什麼人？”小娃望瞭望四周，無人，開口問道。

“……”

無人回答，便自顧地向前走。

“站住！前面是斷崖。”

聲音再次在腦中響起，小娃停下，站了一會，小腦袋晃了晃，隨即開顏笑了：“你在那邊啊。”

然後調轉方向，邁腿奔去。直到一個山崖邊停下。

崖壁腳下，在一棵高大的萬年果樹下，有一株小小的萬年果植株，枝葉青翠，果實紫亮而飽滿，在風中輕擺。

小娃走到小植株跟前，蹲下來盯著笑道：“剛剛是你和我說話吧。”

“……”

“我叫雨水，你呢？”

“……”

“秋分說，撩而不娶，隱而不現，是非常沒有禮貌的行為。”

“你家大人怎麼亂說話？”和雨水年齡相仿的清靈聲線響起打斷雨水的話。“我只是提醒你沒想你過來，還有，我就在你旁邊，是你自己沒看到我。”

雨水順著聲音的方向抬頭看去，只見高大的萬年果樹的繁茂枝葉和透過層層枝葉射進來的陽光。

“……騙人是不對的。”

“我沒讓你往上看啊。”

視線下移，才發現在自己稍後些的位置有兩隻光裸的小腳丫，再回轉視線上移，小腳丫的腳踝之上就隱而不見——

“……！”雨水驚得睜大了漂亮的圓圓的杏眼，嘴巴大張說不出話，好半響才反應過來：“原來……你化形不全啊——”

“哼，誰規定有靈識就一定要化形的。”

雨水盯著那對小腳丫，想了一會問道：“你不想化形嗎？”

“與這無關。”

“我可以幫你——”

話音未落，小腳丫立馬向後跳離十余米：“不用，有人來找你了，你走吧。”

隨即消失了蹤跡。

這時，雨水才看到滅天華正從前方走過來，再看看天色，不早了，便回道：“好，明日我再來。”

一陣沉默，只余風聲，雨水沒得到對方的回復也不洩氣，道了聲“回見”便向滅天華跑去。

夜時，萬籟俱寂，一個青年自節象境界走到後山的山崖處，揮袖間，兩張圓凳，一張方桌，一盞青燈憑空出現，緊接著，桌面上落下一遝書冊。

來者乃滅天華，做完這些便自行坐下，不久他的面前被人放下一個小壇，滅天華也不客氣，拿起小壇拍開泥封，一口灌下去。

“浪費。”來者不滿，卻也不攔。

“好酒。”

“再好也就一壇，多的沒有。”來者聲線清越稚嫩，只有兩隻手，白皙圓潤，約是五、六歲的樣子，取書、翻書動作暢然、毫不見外。

滅天華並非好酒之徒，與對方認識也不過一年半載，至今未見過對方全貌，但每見對方自己的心情都會不自覺地愉快，順帶著那有著輕微澀味的萬年果酒也美味起來。

“今天雨水見著你了。”

“嗯。”對方平靜回答，已沒有當年初次見面時的無措模樣。

“沒嚇著？”

“……比你接受快。”

“哈。”見對方白皙的小手頓了一下，不用想也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了，這種無論何時都不服輸的樣子真是有趣。

“時間將至，界內之人幾乎都見過了，你要輸了，果果。”酒罈放一邊，盤著手正坐著看向對方，滅天華看著對方在紙面上時不時執筆落字的手——

“……”手的動作停了，主人不知做了什麼，不一會才說道：“時日未到，還有兩人，誰勝誰負尚未定局，你急躁了，天華。”

“哎，告訴我，你是怎麼被小、大雪這兩個宅到沒邊的傢伙發現的？”此處與界主的萬界書閣兩點一線的路線和那兩隻宅的習慣相差甚遠，甚至可以說是完全沒有交集，這樣也能被發現，滅天華難免好奇。

“……”對方沉默地翻過了一頁書。

對方沉默以抗，他自然不會放過，一副痞樣道：“不會是做賊了吧？”

猛然丟過來一本書，被他輕輕接住：

“你才賊！偷偷摸摸跟蹤他人，你才是賊！”再丟。

“我沒有，是你沒發現我，而且護界是我職責。”再接。

“一個護衛，家裡來了客人都不知道，就是失職。”繼續——

滅天華一聽，樂了，敢情你小傢伙還在記恨當時之事呢。

“好了好了，”玩笑適可而止，他捂住對方的小手，安撫道：“別氣，你是家人，不是客人。”

“你——”他難得的溫情似乎嚇到了對方，一時無話，許久對方“哼！”一聲，抽出被抓住的手，繼續就著微亮的燈光讀書。

即使只有一雙手的動作和些微的聲音，滅天華也從對方不多的聲色中想像得出他現在應有的表情是怎樣的——

這小傢伙，明明就是個不夠坦率的彆扭個性，但卻時常在無意識中表現出彆扭的坦率還真是可愛。

嗯——按下界的說法，好像是……

稱之為“脫線”吧——

對於那被他好奇之事，直到後來，他才從兩隻宅口中得知：小傢伙是被兩隻宅的院內開得正盛、宛如下了紅雨的漫天紅梅吸引過去的。

第二日，雨水一大早如期而至，後面跟著一副百無聊賴樣子的滅天華。

“我來了，你在嗎？”雨水在小萬年果樹旁探頭四處張望。

“……不在。”聲音從小苗似的植株中傳出。

“你在啊~~”笑得笑靨如花，雨水蹲下來和對方聊起來。

“我叫雨水。”

“吾知。”昨日你說過了。

“那你呢？”

“……萬年果。”

“他也是萬年果，你作弊。”雨水指著頭頂的茂密大樹，不服道。

“樹爺爺有自己的名諱，現在我就是萬年果。”

“什麼嘛……”雨水嘟嘴，這樣的表情在他做出來有著說不出的可愛。“你這是耍賴。”

“隨意否定他人名諱才是耍賴。”

雨水聽了，歪頭想了想，覺得對方說的有理：“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

“可是萬年果稱呼起來好像對樹爺爺不敬呢，怎麼辦啊？”雨水覺得有些傷腦筋。

“果果。”冷不防，後面傳來滅天華淡淡的聲音。

“滅天華！？”萬年果一聲怒呼，緊接著幾粒紫黑果實襲向滅天華，滅天華輕鬆接過，收起來：

“我在，你再砸幾次，一壇酒出來不說，你就不怕禿頭嗎。”說著晃了晃在手中的果實。

“……＠# @ΔΟΧ＠＃ДЩ”看著萬年果有些顫抖的枝葉，滅天華可以想像他氣得通紅的臉龐。

“啊，這個不錯。”雨水瞬間開朗起來完全無視萬年果和滅天華之間的氣氛。

“萬年果。”堅持。

“果果很可愛啊。”

“萬年果。”堅持不動搖。

“叫起來有種親昵感呢。”

“萬年果。”堅持百年不動搖——

“我喜歡你啊。”

“！！！？？？”

雨水一臉理所當然，認真道：“人家說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就是這樣的心情吧，這是我們的緣分。”

“……”嗯，不說話，又臉紅了吧。

滅天華在旁看著這兩隻小傢伙討價還價後顯然決出的結果，不自覺嗤笑起來：這情景和自己初識他時差不多，不過比起自己，雨水的方式要溫和多了。當初自己說的什麼來著，對了，是“嘴在我臉上，你不樂意就把我嘴縫上。”

哈，這個傢伙，心腸比表現的要溫軟多了。

秋分從四時序回秋時苑的路上遠遠望見萬界書閣亮著燈火，細想，界主近日有事離界，以他對同伴的瞭解，這時不該有人，便過去看個究竟。

他腳步輕盈，暗隱聲息，無聲無息靠近牖窗處向內看：

燭燈下，幾本書冊放置桌邊，一本攤開放于正中，一支著墨毫素停停頓頓間揮灑其上。

若是有人在桌前，此景並無不可，但詭異的是，只有鎮於書上和執筆的兩隻手，其餘不存。

秋分見此，仍不動聲色，靜靜觀望——

一夜間，屋內餘燈火撲閃與書頁翻動的輕微聲響，屋外蟲鳴風輕，屋內一無形之人坐於案前，屋外一無聲之人立於戶處，就此度過。

天將明時，燭火盡，屋內人擱下手中毫墨，做了個舒展的動作，便開始收拾桌面，一本本將書冊歸於原處。

許是身高不足，些許書冊未能一次放入，隨即後方伸來援手將稚手中的書冊一一歸位——

“多謝。天華，你——”聲音頓停，懸於空中的小手也沒了動作——

“天華當值，按時辰應交接完畢，是差不多該回來了。”來者語氣清淡，周身秋意冷香圍繞，俊美臉上帶著淺淡笑意。

許是被嚇到，對方手中餘下的書冊譁然落地，很快，兩隻手向下移動將書冊拾起，秋分順手接過。

“多謝公子，在下叨擾已久，告辭。”

然後，秋分看著兩隻小手握成拳，一擺一晃地，跑了。

“噗。”秋分忍不住，終是放聲笑了出來。

滅天華正往萬界書閣走去，路上看到急急奔出的萬年果，手一攬，問道：“怎麼急急忙忙的？”

“被秋分發現了。”

“又不是第一次被發現，怎急成這般？”

“……”

“不能說？那我去問他了。”作勢放開他便要走卻被抓住衣角：

“……他……走路沒聲的嗎？”好半天，小小的萬年果才開口。

青年一聽，了然：“你和他的道行有所差異，察覺不出是自然，不必在意。”

“……”

“你究竟在堅持什麼？靈力功體不足我可以幫你，為何要拒絕？ ”滅天華不解，萬年果渴望力量，為何卻堅決拒絕他人饋贈？

“我回去了，總之靈力之事我不同意。”對方一聽，仿佛被踩到尾巴的貓似的，立馬留下一句匆匆離去。

滅天華搖搖頭，抬首看了眼書閣，直接上去了。

秋分此時正在桌前翻閱一本書冊，見他進來，也不理會。

“這個人的注釋很有趣。”聽到對方語氣中愉快的意味，滅天華不回聲只是就著身旁的椅子坐下來。

過了一會，秋分放下書冊，抬眼說道： “我都不知道，家裡什麼時候多了個新成員。”

“我是第幾個？”

“末。”

“我來猜猜，是後山的萬年果。”

“……”

“靈識修成也有不少時日了吧，怎還未化形？”

“他不願。”具體是如何滅天華不多說。

“……”秋分暗裡歎息：可惜。

“改日帶他過來吧，整夜的熬會長不高的。”秋分起身將書冊歸位就要離去。

“就這些？”

“那要怎樣？今日我不當值。”

滅天華這才想起：秋分的生活作息是養老級別的，而他當值時都是自己拿著一堆書去找萬年果。難怪之前這麼長時間都沒被發現，不過——

都過著養老生活了，昨夜怎地跑四時序賞月啊……

“秋分，他是四時首其一，當然厲害啊。”雨水拿出一堆吃食展於面前，小手一揮：“來，吃。”

萬年果汗顏：雨水好動，每日界內地界到處亂跑，偏又挨不得餓，一餓就沒力氣動了，不小心餓得久了眼淚水還止不住了——

久而久之，連帶自己也時不時帶著不少吃食在身，弄得時序界眾人以為自己是個大胃王……

“秋分千歲了，現在還是少年狀態，不知他什麼時候願意執正呢？”

“執正？”

“嗯，少年狀態的話他這個秋時首就只能是儲位，還不能算是正職的，必須得是青年才能登位秋時首。”

萬年果點頭：哦，就是下界的太子和皇帝的區別。

“明明各方面條件來看都非他莫屬了，為何遲遲不願進一步呢？”

“秋分獨立自主，他知道自己要什麼，你就別瞎操心了。”

“嗯。果果，你多吃點，百年了還是這麼小，一定是吃得太少了。”

萬年果瞟一白眼：“物種不同有何可比。”況且你自己吃得多也還是和我一樣啊。

“也是哦，你是萬年果哎。”雙眼盯著對面的玩伴將手中食物一口一口消失于空中，雨水眼神黯淡下來：

“果果，你什麼時候可以化形啊？”輕輕問道，語氣略有些委屈。

“不知。”將手中食物消滅後，萬年果繼續道：“你別想了，這個急不來。”

“……我可以……”雨水咬咬唇，終是又將已說過多次的話道出。

“停。”

空氣中陷入令人不適的壓抑中，雨水明白，此事多說無益，對方不會改變自己的決定，也因此對方此時也不願再多說。

雨水不甘，他總對萬年果化形充滿了無限期待，故難以避免固執，但萬年果的態度卻總打破他的期待。

相處百年，以對彼此的瞭解，雨水也不敢違背自己好友的意願去付諸行動。

“好了，往好的想，如果有一天我能化形了，你說不定會第一個看到——”

雨水一聽，眼睛一亮：對哦，他們幾乎天天在一起，若他化形了，能有幾人比他先看到。

這麼一想，心情好起來了：“好吧，這點還是讓人開心的。”

執起萬年果一手，與自己放一起：“我們兩個差不多大，你長得慢也沒關係，我和你一起，不用擔心你趕不上來的。”

萬年果聽此言，笑開了，彈了下對方的小腦袋：“以你所願就好，不用勉強。”

雨水咧嘴開笑，撲向萬年果：“才不會呢。”

不見萬年果眼中的黯光。

秋分無所事事地坐在一棵高聳蔥郁的樹上，望著天上透亮的圓月發呆。

“嗯？”感受到來自四時序方向的異樣變動，即時收斂氣息飛奔而去，遠遠看到界主在四時序前似乎在和誰談話，隨即放慢腳步，輕身靠近，將自己隱在重重樹影間。

“就這樣打算一言不發地離去？”俊逸豐神的長者輕搖羽扇，向著面前的空氣悠悠開口。

“界主。”回話聲音高亢清越，猶如雛鳳清音。

“百餘年情誼，走之前也還不願現身，告知名諱，是時序界對你照顧不周嗎？”

“界主息怒，晚輩談無欲並無此意。”

說話間，一個模糊的身影憑空出現，慢慢地在月光中聚攏形成實體，將聲音主人身姿清晰顯現：

華髮及地，秀眉鳳眸，清麗容顏，膚質白皙，手持萬年果枝，在月光中發出柔和光輝，仿佛從月中下凡而至的仙子。

“……”

秋分目光緊緊凝望著出現在四時序前的身影，左胸處不可抑制地發出劇烈跳動的聲響，在耳膜內不停響動。腳下如灌千金鉛石，想靠前，卻生怕驚動眼中之人——

月中仙子，超凡脫俗——

原來，一眼萬年便是如此，來得猝不及防。

這邊，界主取下身上披風，將現身之人包裹嚴實：

“無欲，你要謹記，在外界，不著衣物是會視為變態的。”

“……”談無欲臉上一陣燒紅，緊裹披風，羞得無地自容。

長者安撫地拍拍對方肩頭：

“若雨水見你這般模樣，不知會是喜是怒。”

“雨水他……順心而為即可，無論他是何種模樣，我對他一如既往。”

“你心系蒼生，我知你意，然此路坎坷漫漫，你要保重。”

“晚輩謹記。”

長者取出淨色琉璃牌交于對方：“這個你拿著，倘若有需，到此地即可。”

“多謝界主，晚輩定會妥善保存。”

“何時歸來？”

“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待有一日，天下靖平，談無欲必定歸來。”

“胡扯。”長者不輕不重一記敲：“時序界是你家，想回就回，哪有這麼多顧慮。”

少年人輕微一愣，清淺笑容隨即展於臉龐，拱手深揖：

“晚輩知曉。”

時序界上空風起雲湧，愁雲黯壓，天時變化讓人難以接受。

一道黑影快速砸向秋分，被夏至一把攔截——

“雨水，你做什麼，攻擊秋時首是要入罪的。”女子厲聲問道。

“他瀆職！”指著眼前默不作聲、臉上有著深重淤青的秋分，雨水大吼，目光憤恨狠曆：“果果失蹤他當值竟然不知！枉他為秋時首！”

“說！你把果果怎麼了！？好好地怎就被連根拔！？”

“……”

“你如此狠心！果果和你有何過節！？你讓他說走就走！？”

“……”

“他還未化形啊！——尚是年幼你竟然放他下界！——”

“……”

“秋分！你是何居心？！！！——”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放開我！！！”

“果果！——果果！——”

雨水聲嘶力竭的悲憤怒吼持續地響徹在時序界，時序界上空狂風暴雨，電閃雷咆——

整個時序界一時間陷入極為壓抑悲涼的氛圍中。

“果果！你在哪？！回來啊————”

“果果！你騙我！”

“說好一起的！”

“果果！你個騙子——！”

雨水發狂般的言行在三日後終因筋疲力盡而停歇倒下。

醒後匪人所思地異常平靜，只是從此，雨水變得異常愛哭，每日坐在四時序二樓望著出入界的那條山道發呆。

時序界依舊每日籠罩在層層烏雲下的暴風驟雨中。

時序界界主一回來險些不認識自己的地盤：

“這是怎麼回事？我出門一趟就變天了？”語氣悠然完全聽不出緊張的情緒。

“雨水他……”夏至簡明而要地說了幾句，就明晰地掌握了情況。

退下眾人只余秋分，兩人無聲地對視，終是界主搖搖頭：

“你啊……怎如此處理？”

“雨水需要一個出泄口，不是我就是他。”秋分說的淡然，所遭之事猶雲淡風輕無可說。

“……”長者歎息：“秋分，感情之事可意會不同言說是不可行的，言語的力量甚大，甚至可能勝過心意想通。你有這心，方法有偏。”

“……”

界主登上四時序二樓，雨水坐在週邊坐凳背上，望著遠處。

走過去，並排與之同坐：

“你這置氣的，是他還是秋分？”

“……”

“果果是我送下去的。”

雨水身形一顫，猛然轉頭：滿臉震驚不可置信，眼角處還掛著淚珠。

“你……你怎可……”不再言語，雨水緊咬唇齒極力控制自己情緒失序。

“果果沒你想像地弱小。他已化形，且能隱匿自己的能力。”拭去淚水，拾起雨水緊握的拳頭，緩緩展開，長者笑道：“他不是成功地瞞過了你們嗎。”

“……騙子。”緊繃神經，雨水壓抑著說道。

“一開始，他就決定了自己所求之事。化形與靈力之事不妥，但情誼真實。”

“順心而為即可，無論他是何種模樣，我對他一如既往。”

“你他之事，這是他的原話”

“……”慢慢地感受著雨水緊繃的身體開始鬆懈，長者暗裡舒了口氣。

“感覺如何？”

“翩翩溫潤少年，就是……你知道，有些脫線。”

“長得如何？”

“好看，你見了定會更喜歡他。”

“名諱是何？”

“這個嘛~等他將來回來了，你親自問他吧。”

“他說的？”

長者點頭：

“原諒他？”

“不。”雨水抽出長者握住的雙手，長者心驚。

雨水望著遠方的天空說道：“我視他知己好友，他騙我在先，不告而別於後，我沒有原諒他的理由。”

“但是，”雨水回頭，滿是淚痕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極為勉強的笑容：

“如果有一日，他信守承諾，真的回來了，我就原諒他。”

慈目的長者將自家孩子抱住，欣慰地望著天上浮雲，笑了。

時序界的天，晴了。

時序界內山巒眾多，物美豐饒。

如同藏著無盡寶藏的寶箱，總能給人無盡的好奇與驚喜。

雨水如過往的幾百年一樣又一頭栽入其中，像個永不厭倦的探險者——

“嗯？誰進界了？”

時序界結界波動，雖進入者有界禁陣，但非持有者的資訊還是會被記錄對比。

雨水聚集周身空氣水汽形成一面水鏡，看了過去：

鏡中少年眉清目秀，穩重似沉冰——

雨水也不走了，蹲下來盯著水鏡中的少年，細細觀看——

“這個人，笑起來應該很好看。”

長相超符合自己喜好，不知果果化形是不是也和他這般好看，內斂冷然，一身傲骨藏也藏不住——

雨水回想自己與好友的過往：他那漠然冷傲、彆扭自擔的性子，不知有沒有人如他這般懂他，念他，護他，有沒有人督他好好吃飯休息，有沒有人和他一起看那下界大好山河、春華秋實，是不是心事依舊藏于心抿於口，心傷心痛只有自己知——

“……果果……”雨水黯然神傷，卻總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

——順心而為即可，無論他是何種模樣，我對他一如既往。

“我也是啊……你快回來吧……”讓我看你一眼，看你是否安好，若你安好，我便足矣。

……

“……嗯？這是……”待雨水回神看向水鏡，鏡中人已改初時少年模樣，儼然一名小少年——

逆時之劫？！

雨水大驚，甩開水鏡，朝時序界入口山道奔去。

“嗚！”中途腹中空洞，此時告急：“怎麼這時候……”

雨水拖著無力的腳步，一步一步向前移去——

汗水淋漓浸透面龐髮絲，如水流般滲透全身……

……不行！要快些，再快些！不然就會錯過的……

淚水開始循著汗水一道落下，模糊了整張臉——

果果！

……等等我……

當雨水終於趕到山道，遠遠感應到尚未到來的氣息時，這才松了口氣，不顧山石嶙峋，就地坐下——

不多時，來訪者漸漸由遠及近而來，與之而伴的是清然的萬年果冷香。

這廂，秋分在眾人眼前離開，待一道道院牆隔阻眾人視線，壓抑下的悸動這才不可抑制地爆發——

幾步之遙，俊美少年已成儒雅青年。

萬年果。

談無欲。

你終於回來了。

“無欲？”

陣光黯然，施陣功成，秋分急急奔向陣內之人。

談無欲倒地昏迷，秋分將他抱起，看著魂牽夢縈了百餘年的心上之人，情不自禁地緊攬雙臂，暗道：

談無欲，歡迎回家。

“咳。”暗瞥幾位元身邊視線游離的後輩，界主不忍，吩咐道：“秋分，你先將談無欲帶去休息，此術已成，逆時之劫暫且無礙。”

“是,秋分告退。”

秋分剛出主殿，便見雨水已在殿外等候。

“秋分，無欲如何了？”

見他二人出來，急急來到身邊，看著懷中之人焦急問道。

“暫無礙。”

“太好了。秋分，我送他回房吧，你先休息，如何？”

“好。”看雨水小心翼翼，秋分好笑：雖心屬與他，但談無欲並未自己所有，何須這般詢問。

知雨水心意，秋分待到兩人身影消失視線內，這才回身。

將一切安置妥當，雨水坐於床前，靜靜地看著床上昏睡之人。

執起對方纖長手臂，與自己放一起，一如當年，雨水止不住淚水，笑著說道：

“果果，你看，我們終於又一樣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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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4)

12樓發表於: 2021-05-16 1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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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談無欲望著茶樓下的人來人往，若有所思。

樓下人群熙熙攘攘，各種喧囂聲不絕入耳。難得的太平盛世之景，然談無欲清楚，這不過是弱小者亂世中求生的樂觀與現實所致，武林中暗像已生，又將是一場場腥風血雨。

“咿呀，你這模樣，若再端上捧心一舉，就正正是捧心顰眉的美人，疼煞人——”

話音未落，黑髮少年手中茶盞離手直襲來者面門，被來者輕鬆接過：

“胡言亂語。”冷眼過去，對方識趣地收起了那副調戲的痞子模樣，在談無欲面前落座。

來者相貌平平，錦衣玉冠，收起刻意為之的痞子模樣，笑意燁燁卻也是自成風流的人物。

一封不薄的信件置於桌上向談無欲方向推過，談無欲不語，展開信箋將內容一一看過。

男子細細打量面前的談無欲：

三千青絲，錦羅玉衣，翩翩少年，與往時的衣著裝束乃至氣質都相差甚遠，不禁笑道：

“許久不見，你的變化讓我驚異，若不知你性情，怕是會誤導以為你于人包養——”

“又胡說。”

隨即一拂塵掃去，男子側身避過，忙說道：“哎哎，別生氣，咱倆難得一見，不過幾句肺腑之言，你難不成要把我弄成橫著出去才甘心？”

過去，談無欲一身玄衣，冷然氣質，不負脫俗仙子之名，而今，錦衣華服，一身冷然猶如高嶺之花，孑然而立。無論過去，現在皆美得不可方物，怎能就此讓他將自己揍得不見美人兮。

談無欲橫眼一掃，卻心上無奈，近身之人倚著與時序界的關係，幾乎將自己日常之物置換成時序界眾人交於的物什，一件件一樁樁極盡心力，加之動之以情，讓談無欲真真是不知該如何拒絕，思至此只得暗歎自己怎遇了個喜愛八卦的線人，然面上不顯問道：

“那件事如何？”

男子見狀立馬端坐，取出另一信件，遞與談無欲。

談無欲看了，霎時眉頭一皺，但也只是一眨眼的時間，便如常。

看完後，談無欲隨手一揚，手中信箋瞬間燃盡成灰——

咚！

“……呃……”

隨著一聲悶響，淨蓮從恍惚中清醒，隱隱感到額頭作痛，也不在意，看看四周，正是無欲天廚房，手中一把青菜已然脫水頹蔫。

淨蓮輕歎，將顯然不能下鍋的青菜收拾一番，來到前院。

無欲天中不見此間主人的身影，淨蓮坐下，目光靜靜鎖在無欲天大門。

幾月前，他與談無欲於遊歷中尋得此靈力豐沛之地，因遠離紛擾，充沛清淨靈力利於談無欲功體重修，兩人便在此留居。

這一陣子，自己恍恍惚惚，精神不寧，異況頻出。這番狀況，怕是那位出了事，數度意識連接失敗，想是情況並不樂觀。雖無意隱瞞，卻也未對此地主人坦然。但談無欲何許人也，堂堂月才子，不僅聰慧過人，也是觀察入微的好手，自己這般異常的狀況又如何能瞞得過他。

嗯？談無欲今日出門怎如此之久？

今日一早，談無欲便留書離開，所言返歸時間已過，莫不是出了什麼事？

淨蓮閉目開識眼，無欲天方圓五裡未見談無欲身影，不安開始在心底蔓延，看看天時，酉時已過五刻，且天邊烏雲暗壓，暴雨預兆——

淨蓮進屋取出一把油紙傘，急急步出無欲天。

前方的腳步不疾不徐，百步外的步伐不緊不慢——

談無欲緊盯著行在前方的黃衣佛者，一路從林間小道跟隨至此偏僻小鎮。

刻意選擇遠離無欲天的集市與線人見面，不想回程時竟遇到失蹤的淨琉璃菩薩。

一路尾隨，未見周遭有其他可疑乃至跟蹤之人，而淨琉璃仿若無知無覺，神情板滯，一路行來不見躊躇之態——

談無欲不動聲色，暗地觀察，決定見機行事。

天邊一道悶雷由遠至近，滾滾黑雲遮天蔽日蜂擁而至，暗雲擠壓，天色急劇暗沉，隨即豆大的雨點落下——

不多時雨勢驟大，傾盆般瀉下。

談無欲默默看著淨琉璃，對落在身上的驟雨毫無知覺，周身浸濕，仍維持著不急不緩的步子前行——

“菩薩。”

打落在淨琉璃身上的雨水終被隔絕，談無欲撐著一支傘來到其面前：

“落雨了，先去避雨吧。”

談無欲注視著淨琉璃菩薩，只見菩薩眼簾垂下，似閉非閉，並不正眼看他，卻在他出現時停住了腳步。

淨琉璃一動不動，也不回視談無欲，談無欲於觀察中心下了然七、八分，小心伸出手碰觸對方，菩薩依舊毫無動作，只是將半闔的眼簾閉上，談無欲見狀，便執起佛者的手，瞬間衣物盡幹，後說道：

“前面有家客棧，我們過去。”

談無欲將淨琉璃安置睡下時已過巳時，之前無論談無欲如何試探除安靜地行走、落座及躺下，餘下淨琉璃菩薩一律無反應，甚至連眼皮也不動一下。

談無欲無法，只得暫時守在他身邊，另尋他法。

夜半之時，屋外傳來輕微地敲門聲，談無欲本就睡得不深，細細聽了一會，便開門走了出去。

門外站著一臉無奈的淨蓮。

“談無欲，你這般太冒險了。”

談無欲關上房門，搖搖頭，問道：

“你現在可有不適？”

淨蓮仿佛喉間堵有一物，原想說的話全湮滅在談無欲的這一句話中，只得回道：

“尚無事，但聯繫被切斷，也無法探知他的情況。你有什麼發現？”

“酆都邪毒，且有被控制之狀。”

“……”淨蓮聽罷思索後說道：“我進去探視看看，許能查出控制之源。”

“不妥。菩薩現對他人的靠近極為敏感抗拒，冒然連接易打草驚蛇。”

憶起入住客棧後，店小二不慎與菩薩對視險些瘋掉的前車之鑒，談無欲斷然拒絕：

“淨蓮，勞你回無欲天一趟，取樣東西過來。”

淨蓮搖頭：“我留守這裡，你去取。”

談無欲聽了，反對道：

“你在此，有個萬一，失了你，又找不到菩薩，豈不誤事了。”

“……”淨蓮知談無欲說的在理，一是談無欲功體不復，往返一趟自比不過他所用時間短，另，若那位暴走，被強行收回，事態只會更糟。但還是……

談無欲見淨蓮臉色不顯，眼神卻暴露了他心中所思，說道：

“你寬心，談無欲跳走江湖百餘年，自保之法不在話下，你速去速回便可。”

淨蓮終是無法，只得千叮萬囑談無欲各種注意事項末枝細節，談無欲聽了只想扶額：

“淨蓮，我不是三歲孩童——”

淨蓮不以為然，回道：“這句話，你對著裡面那位說。”

“……”談無欲自是不會如淨蓮所言與淨琉璃菩薩這般說話，心下知兩人關係但彼此相處方式不同，面對淨琉璃菩薩，一頁書前輩都不敢造次，他談無欲自不會去爭做開路第一人了。

談無欲不語，彆扭地將頭扭過一旁。

淨蓮見狀，心中苦笑：這可不是那位想要的結果，然處理眼前要事為先，那位所求，還待來日方長。

變故來得意料之中，卻也突然。

半途殺出來的小卒學藝不精，數量卻是一波一波，接連不斷，煩不勝煩。

談無欲在避閃搏殺間暗中佈陣，陣已成，不想，於啟陣間後背遭到暗襲，護在身後之人出其不意的猛烈一掌將他擊出陣中，瞬間五臟六腑俱損，口吐鮮血，同時週邊的小卒們再度圍攻上來——

廝殺中，談無欲回首看向淨琉璃菩薩：

菩薩立于週邊，對面前的拼殺無識無感，原先一直緊閉的雙眼此時已全然睜開，刀光劍影刹那之間，談無欲瞥到了在淨琉璃眼中舞動的詭異殺伐身影。

竟然在那裡！大意了！

戰局僵持不下，眾人人多式微，遲遲未拿下對手；談無欲功體傷上加傷，難以突圍。

黃衣身影再次發難，瞬走移動間，談無欲再遇偷襲，被無意識的佛者一劍穿胸——

“咳！咳咳——菩……薩……”

血液順著刀刃不斷流出，落到地上發出一道道悶聲；口中腥紅沿著唇角、下巴滾落，一滴滴染在佛者明黃的布料上——

淨琉璃埋首於他頸間，始終未抬起頭看他，談無欲低頭看著眼前菩薩飛揚又落下的黑色髮絲，暗中提力，欲將淨琉璃擊昏帶離——

突然，情勢扭轉，一道道氣刃從空中攻向偷襲者，一片哀嚎中，淨琉璃跳離談無欲身前，避過攻擊。與此同時，淨蓮攬過談無欲，怒視淨琉璃吼道：

“你——！他是談無欲！”

隨著淨蓮怒吼，淨琉璃動作一滯，而後雙目竟自行垂下閉闔。

淨蓮見機，一陣氣刃揚起百丈塵土，趁敵方不備，攜過談無欲化光離開。

餘下無功而返的眾人及低語呢喃、開始陷入沉寂的人質：

“……談……無……欲……”

荒野山道間，淨蓮背負談無欲亟亟奔走。

傷體重創並血液流失，談無欲已然昏厥。隨著不斷地奔走，淨蓮愈感意識一點點被抽離，必須全力以抗才能控制自己的精神力，背上之人愈加沉重，不安的心緒彌漫胸間，心上越加焦急，腳步卻逐漸慢了下來，直至後來竟無法行走，帶著身負的傷者一併踉蹌摔倒在地。

淨蓮撐起身將談無欲拖到一處隱蔽的低矮灌叢中。

血液早在之前被他止住，喂下的丹藥因考慮談無欲現今的功體並未使用藥效強烈的致使發揮略顯遲緩，但終是使傷者的情況發生好轉。

淨蓮從身上取出一小錦盒，放置談無欲衣襟內，靜看了一會昏睡的人，終是沒忍住輕輕碰觸了對方的臉頰，強笑道：

“你的話……真的不能全信啊……”

世言道：素還真最奸，談無欲最詐。可信，不可盡信……

隨著吹散在風中的話語，淨蓮的身體也在瞬間崩潰消散——

……無欲……

…………

荒郊山間，一白色手持拂塵身影緩步行於其中。

“嗯？”一旁灌叢中發出輕微聲響，來者停下步子：“誰在哪裡？”

一時半刻不見動靜，來人腳步輕緩地走過去，直到靠近了灌叢才聽到裡面再次傳來的細微的動靜。

拂塵一甩，灌叢枝葉飛舞處，藏匿其中的談無欲似有所感，艱難地睜開了雙眼，迷蒙恍惚中，白色影子似曾相識：

“你……是……”

話未說完，再次墮入昏迷中。

談無欲是被一股刺激嗆鼻的藥味熏醒的。

刺激地不只嗅覺，雙眼睜開後，連視覺都慘遭牽連。

這讓他不禁憶起當初在大雷音時菩薩給自己熬的那一碗碗抹殺五感的藥湯——

“菩薩？！”

驀地回想起倒下時的情形，談無欲猛地一起身，頓時牽動胸上傷口，再由傷口擴及五臟六腑——

“……”

待談無欲靜下來思考如今形勢時，身上的痛楚也稍有緩和，隨後打開房門欲走出去，正巧與準備推門進入的來者面對面——

面對來者，談無欲難掩驚訝之色：

“一頁書前輩？”

一頁書似有疑惑，但還是先進屋將藥湯遞給談無欲飲下後這才詢問詳情始末。

“淨琉璃已被道隱鳳凰鳴帶至仙靈地界，由藥如來照看，你先安心養傷。”

“有勞前輩，談無欲無礙，就此告辭。”說罷，便起身欲離開。

“談無欲。”一頁書開口，止住談無欲動作：

“你還有三天的藥湯要喝。”而後從袖中取出一份藥方展於桌面。

“……”與菩薩一樣的字跡赫然現於眼前，紙上不僅藥方詳細，所飲天數等其他細項要點一並列上。想是擔心傷者諱疾忌醫故有此所為。

談無欲汗顏：果然是一脈相承的手筆。

“前輩，開出此方的人現在何處？”

“未曾見，只有你一人，”說著從身上取出一錦盒交于談無欲：“這個，是和藥方一起放在你身上的。”

“嗯……”談無欲沉默，記憶中是淨蓮帶自己脫困，莫不是——

淨蓮與菩薩對峙了……？

“多謝前輩——”總之，當務之急，先去地靈仙界一趟——

“談無欲，”一頁書打斷談無欲話語：“你先在此養傷，有事可喚我。”言罷便向屋外走去。

一頁書言外之意談無欲明白，簡單一句：你敢出去打殘你。

“前輩，素還真你不用操心嗎？”

“他沒什麼，該操心的是那些野心勃勃的陰謀者。”

“……”談無欲心下深歎：一頁書與菩薩交情深厚，觀其架勢，淨蓮所留言的隱喻想是已被全數解析。無法，談無欲說道：

“前輩，談無欲有一事相托。”一頁書遂停下離開的腳步。

一粒紫黑色果實拿捏在一頁書手中：

“這是……萬年果。”

“正是。與苦境萬年果不同，此萬年果，解諸毒。另外——”

待談無欲將所知現下武林情勢及自己分析與一頁書傳達後，方才停下：

“棄天帝一戰，前輩諸多考量暫時隱退，談無欲本不該叨擾，但酆都之毒不可拖，有勞前輩。”

看著談無欲作揖一躬後身杆挺直在前，一頁書內心難得感歎：

一開始他並沒有認出倒在灌叢中的黑髮少年，只是憑著相似的五官及身上清冷的萬年果香猜測兩者的聯繫。甚至懷疑是談無欲的化身。

他認識談無欲百年，縱然關係淺淡，但百年來，談無欲一直以先天之貌示人，未曾想，少年談無欲所帶與的感官竟能天差地別。

根植骨髓的自信、驕傲與淨從穢生、明從暗出後的沉靜，加駐在風華正茂的少年身上，一改往日仙風道骨，更顯張揚勃發，一雙熠熠生輝的鳳目盡展少年人的飛揚神采。

因時而出，負傷而退，淨琉璃一事，一頁書意識到：談無欲從未放下，脫俗仙子的風采，將來仍能一睹。

“你也如此。”

一頁書一言，正中談無欲心懷，手中拂塵一揚，昂首笑道：

“談無欲初心不改。”

意氣風發，百折不饒，歷經千辛，初心不改，正是——

英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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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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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0)

13樓發表於: 2021-05-17 23:5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難得看到這篇有更新
把談無慾的個性寫的如此生動有趣
脫線仙子名不虛傳
希望之後能看到結局

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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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nghua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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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4)

14樓發表於: 2021-05-30 20:1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回 13樓(末楓) 的帖子

謝謝，開的文有些多，這篇的確更的有些慢，但會盡力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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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nghua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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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4)

15樓發表於: 2021-06-14 21:0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十

淨琉璃睜開雙眼——

從無到有，黑暗中顯現一個個淡淡的金色光點聚集在淨琉璃面前慢慢匯成淨蓮的形象。

暗沉幽閉，不知來歷的空間，封印著淨琉璃的五感六識。

淨蓮居高臨下注視著盤腿而坐的淨琉璃，雙目透著憤怒的冷然。

“淨琉璃，吾乃汝欲而生，此番動作不怕斷你千年修成的菩提大道？”

“吾即是汝，汝即是吾，分開與否，皆是一體。”

淨琉璃回視淨蓮，眼神清明。

“……”淨蓮對視著淨琉璃，許久終是放棄了與他爭論的興致：他可沒興趣成為第二個襲滅天來。

“淨琉璃，吾因欲而生，所求只有一個——”

淨琉璃平靜地注視著淨蓮的嘴角，將面對者口型所對應的字語一一納入耳中。

定禪天內，酆都邪毒繚繞，遍地死氣。

談無欲緩步來到定禪天。進入此地，周身邪毒卻如遇天敵般繞開他，片刻不留。

進入藥庫，取出研缽，行至禪蓮池亭榭，將手中萬年果擲入臼內，開始搗研。

隨著萬年果在臼裡搗破，磨碎，香氣即開始快速擴散開，衝擊吞滅著縈繞在定禪天的酆都邪毒，不消一炷香時間，邪毒覆滅。

“道隱鳳凰鳴拜會，請問閣下可是脫俗仙子談無欲？”

談無欲抬首，對方無意隱藏自己，一開始談無欲便知有人到訪。

談無欲起身一揖，回道：

“正是。前輩所為何事？”

“鳳凰鳴有事相求，特來向脫俗仙子求一粒萬年果解吾好友身上之毒。”

聞言，談無欲目光轉向桌上研缽，鳳凰鳴隨之目光尋去，見臼中絳紫色醬汁，臉色一驚：

“這些可是萬年果所化？”

“是。”

鳳凰鳴一時暈眩：一頁書當時所言，談無欲身上有數粒萬年果，他才匆忙而來，沒想到對方竟然這般大方全搗了用以化解定禪天酆都之毒。

“那可否……”醬汁也罷，終歸是個希望。

“前輩稍安。”談無欲看對方幾度變化的臉色，似是想起了什麼，安撫道。

隨後鳳凰鳴看著談無欲在亭內巡了一圈，終是在一根柱腳邊蹲下，而後起身，然後一手執著一粒萬年果，一手用衣袖擦拭萬年果上的塵埃。

“這是最後一粒，還望前輩莫嫌棄。”

“……多謝。”鳳凰鳴聽說脫俗仙子談無欲心思縝密，智勇雙全。今日一見，竟是出乎意料的會在某些方面脫線的——

“前輩客氣。菩薩一事感謝前輩援手，談無欲感激不盡。”

送走鳳凰鳴，談無欲繼續手上之事：

過濾、晾乾、磨粉、制香、燃香。

每日定禪天都彌漫著萬年果的清冷香氣。香氣日復一日地滲透入定禪天的土地、山石、水泉甚至是一草一木中，漸漸地，山、地、石透出了生氣，水泉開始流動、枯木逢春般復蘇——

定禪天再度恢復盎然生機。

談無欲暫時在定禪天落居。每日所做之事，不過於清晨采一支蓮放于菩薩蓮座旁，再開始一日的功體修行。

這日，談無欲如常在禪蓮池采下一支盛放的白蓮——

“談無欲。”

順著聲音的方向回身看去：淨琉璃菩薩正站于十步之處，一頭烏黑的長髮披於身後，明黃色的袈裟盡是污濁甚至衣袖上還沾著已經乾涸的點點血跡，觀其面容，盡顯疲憊憔悴，唯一雙慧目閃著亮光。

邪毒已去，失感症已愈，雖氣色不足，繼續調養即可，無論如何，菩薩終是平安歸來了。

談無欲一直以來懸著的記掛此刻終於安下心，菩薩歸來，他難掩滿心歡喜走過去：

“菩薩，你回來啦。”

晨曦中，旭日緩緩升起，照亮定禪天層層青巒，碧翠蓮荷，渲染著一層金色。談無欲手持盛開的白蓮背對朝陽，周身浸在初升的晨光中，染著一層金色的光暈，仿若初生的金烏之子。

淨琉璃一個恍惚，似是再次看到了在無盡黑暗中力斬心魔，不屈不饒的嶙峋傲骨。

強韌、自信、無畏，兼具溫柔、包容，這樣的人，即使沒有滌蕩黑暗的沖天耀光，卻也有在黑暗中化腐朽為奇跡之光芒。

驚鴻一面，一眼萬年。

淨琉璃低首靠在談無欲的肩頭，再次喚道：

“談無欲——”

突然，淨琉璃腦中乍現一道沉聲——

【淨琉璃，吾因欲而生，所求只有一個——】

“我回來了。”

【我•要•他。】

心動而生欲，欲生而執念——

菩薩很忙。

素還真三天兩頭重生，一頁書隔三差五重傷不說，佛門盛會，菩薩必至，佛門論辯，菩薩坐鎮；武林有難，菩薩不離，武林不解，菩薩指途——

總之，菩薩不是在定禪天，就是在離開定禪天的路上，亦或是回歸定禪天的途中。

菩薩剛回到定禪天，駐留的小僧便過來：

“菩薩。”

“嗯？可是有事？”對方行為異于平日，菩薩遂問道。

小僧停頓了一會，才回道：

“談道長前日來了，但這兩日不見他的蹤影，未見離開，也不在房內。”

“……”聽到對方講訴，淨琉璃猛地心頭生出不安來，遣退小僧，便急急向談無欲房間走去。

自酆都邪毒事件結束，談無欲只留到菩薩傷勢痊癒後就離開了，之後便偶爾隔幾月會過來小住幾日。談無欲禮數周全，每次離開前無論菩薩在否，均會告知，絕不會悄無聲息地離開。

淨琉璃停在談無欲房前：“談無欲。”

門窗緊閉，敲門既無人應門也沒任何聲響傳出，菩薩心中的不安瞬間加劇蔓延，將雙手置於門上，一個深呼吸之後，推開了房門——

黑與白的分界線。

此時正是晌午，淨琉璃身後明豔刺眼的陽光似被一道牆般阻隔在那條線外，自門扉處開始眼前是一片純粹的黑。

淨琉璃踏入房內，關上房門，靜靜探知著這片無盡黑色的動靜。

風、水、鳴、生——純粹的黑蘊藏著時間流動下的萬物生息，孕育生命的初始，混沌、無知卻也無懼。

淨琉璃邁步急急向前，儘管這樣的純粹之色裡毫無惡意，但其中隱隱的腥味卻更添了菩薩的不安。

時序界的陣空間，會迷失闖入者，但對應允者極為友好，無論何處方向，總能到達目的之地。

逐漸地，淨琉璃周圍開始有星星點點的金光飄動，越往前金色的光點堆積，匯成線，構成面，最後成為了一個個懸動的有著繁複紋路的金色術陣流轉於眼前，腳下浮動的相似術陣大小不一，一個套著一個向前蔓延。

血腥味逐漸濃烈。腳步漸緩，小心沿著術陣向前——

“嗯？！”

腳底踩到某物，淨琉璃低頭，移開步子，竟是談無欲髮髻上的水晶蓮花發飾。

此時菩薩才發現，腳下所踩之處一片血灘，水晶發飾墜入其中，滿是腥紅。

一陣窒息，蹲下拾起，心中絞痛，不顧手中水晶蓮花冰冷的棱角，用力握緊，目光延著那一灘血跡向前望去，隱藏在黑暗中的鮮紅與周遭純粹的黑幾欲混為一體，唯在金色光芒反射下才露出些許豔紅的色澤，而這般色澤一直向前方延伸，不見盡頭。

穿過一個個術陣，忐忑不安的心跳動愈發劇烈，最終在一個延綿數十丈的術陣中看到位於陣中處的談無欲，但淨琉璃卻被拒絕於此陣之外——

主陣週邊數個小型術陣不間斷地圍繞轉動，彼此連接形成了一個護陣，保護著陣中人不受他人干擾甚至是威脅，卻也隔絕了與他人的聯繫。

“談無欲！”見到談無欲，淨琉璃忐忑、焦灼的心仿若炸裂般痛楚——

談無欲盤腿閉目坐於主陣正中央，青絲如瀑披散於身，臉上數道血痕更顯面色慘白，渾身浴血，浸濕一身湛藍衣衫，身下血液凝成的血灘中，血液還在緩緩向外流動……

淨琉璃靠近不得，不能祥視談無欲傷情，只得從裸露的肢體細觀：

未見傷口，血液是直接從皮膚滲透出來，不斷從談無欲體內流出的刺目液體穿過衣衫，順著垂落的雙手及盤坐的雙腿或滴落或流入而下，與大片大片的血灘匯合、向外擴散形成更大片的，似要匯流成河般令目睹之人恐慌不已。

“談無欲！”如此觸目驚心，淨琉璃幾度大喊，對方仍不見動靜。

怎會如此？為何會成如今情況？究竟是發生了何事？

淨琉璃不解，卻也無暇顧忌，只唯恐再拖下去談無欲狀況超出自己想像成為無法控制的結果。

“談無欲！”淨琉璃雙眼幾欲齜裂，數度力闖此陣數度被彈離陣外——

“菩薩？”

好半響，淨琉璃聽見談無欲的輕音，這才停下暴力衝撞的行為——

此時談無欲正抬頭看向他，臉上刹那訝異後便是一道淡淡的笑容。

淡到幾乎看不到的翹起的嘴角，仍能讓親眼所見之人不安的心得以稍稍安撫。

“談無欲，讓我看看你的傷勢。”儘管內心焦躁不已，菩薩面上卻已恢復往日鎮靜模樣，對談無欲開口道。

卻見對方輕輕搖了搖頭：

“菩薩，談無欲無事。此地不宜久留，還請速離。”

語氣淡然從容，放佛此時血染此地的人不是他。

“談無欲！”淨琉璃一聽，心頭一道怒火竄上，厲聲喝道：“現在不是你可以逞強之時。”

說罷，語氣再度恢復往日：

“我去時序界，你等我回來。”

隨即不待談無欲應聲，便轉身匆忙離開。

談無欲一個愣神，菩薩便雷厲風行地完成了放話、離去的動作，在感知氣息遠去之後，注視著消失在黑暗中的明色身影的雙眼再度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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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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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樓發表於: 2021-12-15 01:4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哇，一口气看完，超好看！谈谈太美了，坐等太太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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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nghua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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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4)

17樓發表於: 2022-04-30 21:4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十一

房門猛地一開，淨琉璃幾乎是沖出去的勢頭往外趕，卻被迎頭的一片陰影愣住：

“老爺子？”

時序界界主悠悠地搖著手中羽扇，看淨琉璃難得一見的狼狽，笑道：

“小淨啊，你這是趕著投胎重修嗎~~”

見長者悠然之姿，淨琉璃高懸的心瞬間冷靜下來：

“老爺子，談無欲他……”

長者抬手攔下淨琉璃未竟言語，點頭回道：

“我正為此而來，走吧。”

穿越陣群時，時序界界主不斷點頭：

“不愧是聞名遐邇的脫俗仙子，果然不同凡響。”

“乾淨俐落，恰到好處。”

“……”淨琉璃在旁一路聽著長者自豪式感慨，硬是將某人婉轉坑人事蹟默默抿於口。

再次看到談無欲，他還保持著離開時的模樣，一動不動宛如雕像，唯有身下的血液不斷擴張。跟隨著界主進入陣內，便奔了過去進行治療。

這樣的景象淨琉璃看過無數次，每次幾近寂寂的效果都在不斷消耗著治療者的功力，但終究聊勝於無，傷者活了下來是最大的慰藉。

然而此時，治療仿若石沉大海，不但醫治無成效，傷者也毫無動靜，一番下來，淨琉璃束手無策看向長者，對方眉頭緊皺走來，指尖藍色光點從談無欲眉間琉璃進入，而後一個藍色光陣從上而下籠罩其身——

隨著光陣流轉，一刻後，談無欲緩緩睜眼看向來者：

“界主，菩薩，有勞。”

“感覺如何？”長者問道。

“尚可。”

“……”

“嗯。”界主點頭，手中持一金色微型陣圖，對淨琉璃說道：

“小淨，勞你去趟時間城，將這個交與渲時。”

“界主——”談無欲聽言，急道。

“無妨。”界主打斷談無欲：“去吧。”

淨琉璃看了看談無欲，接過界主手中陣圖，轉身離開。

“他不會有事，何況這本就是他必須承擔的。你不必——”

“嗯？你的……”

淨琉璃憂心談無欲，且心中有疑慮，以致離開步子緩慢遲疑，後方傳來的輕聲對話不時傳入耳內，此時突然戛然而止瞬間心中的不安到達極限，心臟如同被人狠狠抓住捏壓撕扯，痛楚至極卻無處發洩——

淨琉璃停下腳步，不敢再往前邁進，仿佛前方那條黑與白的分割線，承載著生與死的命數——

一旦跨過，便是天人永隔。

身後靜悄悄地，不再有輕微的談話聲音，淨琉璃回頭：界主和談無欲兩人盤腿對坐，手中各自動作，同步調化出與彼此相對稱的金色光陣。

兩人臉上沉靜力向平穩，手中陣圖漸漸成形，相接，終成完整。界主將完成的陣圖置於談無欲體內，一陣金色炫目光芒後消失。

談無欲與上前的界主開始談論，許是事情緊急，兩人均未注意到尚未離開的淨琉璃。

“談無欲。”

談無欲應聲看去，一臉疑惑，倒是一旁的長者一臉意味深長地看了過去。

“菩薩？”

淨琉璃一臉不甘，眼裡的動搖無處藏，儼然失了往日的莊嚴法相。

“談無欲，答應我，在我回來之前，你要活著。”

談無欲一時不解，疑惑地看著菩薩。

“好好活著。”聲音驟然加重，談無欲這才細細看著不遠處的淨琉璃。

不甘、動搖皆來自無處置泄的濃重厚實的擔憂，談無欲自認瀟灑俐落，只因這世間令他念於心之人少之又少，且個個都是穩重自持之人，話語點到即止，向來以行動說明一切——

“答應我。”聲音再次加重，提醒著談無欲目前的現狀。

相信的人不會說，懷疑的人不關心。這是第一次，有人明明白白地關心他，在意他，要求他，並竭盡一切地挽救他。

曾經如何努力都得不到的，如今放下一切，只為本心的時候，突如其來。

不為脫俗仙子，不為月才子，只為談無欲。

想到此，談無欲忍不住笑起來，克制的笑容藏不住內心悄然而至的融融溫暖——

那笑容，仿若三月和煦的日光，帶著春暖花開的美強勢侵略了某個長久歲月裡無人到達過的寂寥如明鏡般的大千世界。

“好。”只聽到談無欲用不輕不重的音量說道：

“談無欲答應淨琉璃，在你回來之前，我一定好好活著。”

鄭重、堅定、給予：

至此——

生命的跳動不再眾生平等；

從此——

只為他一人。

淨琉璃點頭：“我信你。”方轉身離去。

“唉~~”一聲歎息將注意力在菩薩身上的談無欲拉回。

“小淨他……終是落入凡塵了啊……”

談無欲聞言，安慰道：“菩薩心有蒼生，縱然身染塵埃，然心如明鏡。界主不必憂心。”

“……”界主無語地盯著談無欲，顯然談無欲錯誤理解了他的話中之意，想了想，他決定先為自家孩子爭取點福利： “無欲，等會回去，我真擔心秋分啊……”

談無欲那雙明淨鳳目，已經失感……秋分見了，不知會如何心痛……

“秋分有恙？”

“日日思君不見君啊。”界主扶額一臉憂心狀，談無欲竟有種莫名進坑的無奈：

“界主，我這邊只待時間城結果，要不你先回時序界，有結果了我就過去。”

“……”聽談無欲這話，界主覺得自己簡直是為自家孩子瞎操心，聽聽，這話說的——談無欲，就你這粗神經戀愛腦，找得到男朋友才有鬼啊~~~

“淨琉璃。”

“一頁書。”

淨琉璃自出時間城後就心神不寧，握在手中的水晶蓮花緊了松，松了緊，始終未離手。

他沒有立即回返定禪天，只因低首思索談無欲之事，並未在意自己走到了何處。

在將要橫行穿過某座山的時候，被此處主人叫停。回神，方醒已身處一頁書所在的雲渡山。

“好友，你有心事？”認識至今，一頁書第一次見淨琉璃這般疲憊不堪的模樣。

淨琉璃一愣，方知自己心事已然顯於臉上，但還是搖頭：

“無事。好友，不妨先讓我為你把下脈？”

“嗯。有勞。”見淨琉璃不說，一頁書也不強求。

此後，淨琉璃一番叮囑準備離去不再久留之時，一頁書突然問道：

“淨琉璃，你受傷了？”

“嗯……？並無……”

淨琉璃的目光停留在對方緊盯的位置時，面上不動，心中卻一片波瀾。

衣袖邊處浸染的血跡，是自己無力的證明。

“好友莫擔心，這不是我的。”

一頁書注視淨琉璃好一會，終是未等到對方的解釋，只好說道：“那就好，去洗洗吧。”

望著淨琉璃身影被層層茂密的枝葉遮蓋，向後方的山泉處行去，消失在視線時，一頁書這才收回思慮的目光。

雲渡山靈氣豐沛，造就了此處山石淩逸，草木蒼翠，清泉涓涓的繁盛景致。

淨琉璃坐在泉邊，全然盯著手中殷紅的水晶蓮花，血跡乾涸，縱使力道再輕，乾枯的血跡仍不斷從水晶上一片片剝落而下，最終成為大地上的一粒粒粉塵，餘留入骨不退的紅。

談無欲阻天時之劫之前因時序界援手得以緩解，然至今未過，今日突變再逢，必與時間城相關，時間城主為助中原正道挪動凶時，擅動天時，有違天序，但時間城內一見，城主未見異常，是否與談無欲變故有關？當初時序界是以何法暫解談無欲逆天之劫，他至今不知，但看今日情形，時序界應是讓談無欲與時間城建立了某種聯繫——

究竟是怎樣的聯繫……？

談無欲……

沙沙——

“嗯？”不遠處的樹林處傳來枝葉晃動的聲響，淨琉璃收起水晶蓮花看過去——

只見邊緣處的枝葉中鑽出一個頭髮蓬鬆四翹的黃髮孩童，圓咕咕的大眼睛向四周張望，後停留在菩薩的方向。

“咦？菩薩？”對於淨琉璃在此，孩童不掩其驚訝。

“……你是……”淨琉璃面上平靜，但心中已有所計較。

素還真。

“噓。”孩童鑽出，順帶拖出一個孔明車來到菩薩面前：“我是小四，四智武童的小四。”

說完，四智武童左右看了看，問道：

“菩薩，剛這裡還有人嗎？”

“無。”

“嗯？可是我明明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探頭在菩薩身邊左右晃晃，最終還是定位在了面前的淨琉璃身上，篤定說道：

“菩薩，是從你身上發出來的呢。”

淨琉璃心下歎氣，將藏於袖中浸染紅腥的水晶蓮花展于四智武童眼前。

“你說的應是這個？”

論素還真最為熟悉之人，儘管有數十年的分離，但除談無欲，淨琉璃不做他想。

四智武童一見，大驚失色，忙就著菩薩的手托起水晶物件：

“這個……怎會這般顏色？可是它的主人發生了什麼？”

“……”淨琉璃搖頭。

“菩薩？”未見菩薩應答，四智武童面色憂慮抬頭看向對方。

“無。你多慮了。”

“真的嗎？”疑慮難消，四智武童再問。

“你若掛心，不若他日去看望那人。”

“嗯。小四會的。”四智武童面色稍霽，繼續開口問道。

“菩薩，這個……可以暫時交於小四保管嗎？”

目光再次回轉至水晶蓮花上：

“看到它，心裡會安心些。就如同……”

“……有人在身邊。”

“……”淨琉璃靜靜地看了會手中的水晶蓮花，不舍但還是將手中物放在了四智武童的手中：

“你的身邊，一直都有人的。”

“多謝菩薩。”握緊手中物件，四智武童感激道。

“四智武童，此物並非我所有，他日還請還與其主。”

“我會的。菩薩，小四還有事先告辭了。”頻頻點頭，四智武童向淨琉璃辭行後便騎著孔明車離開。

淨琉璃送走四智武童，心下遺憾：素還真難得坦誠一次，那人卻不在，否則兩人之間或許會有所轉機。

那兩人若成，自己也會……

心無掛念了吧……

“……”

“一頁書，你要站到何時？”

淨琉璃轉頭，一頁書正從樹後陰影處走出。

“他找你，不會只是來看你這麼簡單，可有淨琉璃出力之事？”

“無妨，我尚有餘力。”

“你這麼說，我就不久留了，你好自為之。”否則到我手裡，你就知道會是什麼後果。

“……”

回到定禪天，談無欲和時序界界主已離開，房間內彌漫著揮散不去的血腥味，刺鼻嗆目。

淨琉璃一頭倒在床上，只感覺心裡空落落，似乎被挖了一個口怎麼也無法填平。

……談無欲……

隱隱地，不知從何處散發著細細的清冷香氣，突破層層腥牆，淡淡地圍繞著淨琉璃——

淨琉璃就在這樣的氛圍中不知不覺地睡去。

“義兄。”滅天華見淨琉璃前來，在入山口前便現身。

“天華，我來看看談無欲，不知他現在如何？”

“哦~~你此行只為看他？”

淨琉璃一聽，笑道：“怎麼？我看你們少嗎。”

淨琉璃此次最終沒有見到談無欲和界主。包括之後數次來訪均是同樣結果。

天劫難度，何況是雙次疊加，淨琉璃只能一心靜待，相信有一天談無欲會如他應承那般出現在自己面前。

直到那天，時序界千年來第一次無任何預兆地封界，界禁陣數次請求均無回應。

淨琉璃的心又一次高懸，不好的預感充斥腦海，令他坐立不安。

“菩薩，久見了。”一陣蓮香飄過，素還真拜訪定禪天。

素還真此行只為談無欲，淨琉璃不再隱瞞，將詳情一一道出。

素還真聽後，臉色大變，緩了緩，平靜了心緒，說道：

“這……菩薩可否指路，劣者想去時序界看看同梯。”

“我與你同去。”

淨琉璃之前已數次被拒之門外，他從未放棄，他也不相信時序界會放棄談無欲，此次同行只希望借著素還真能有轉機見到時序界之人。

淨琉璃與素還真在山門處從天明站至天黑，無數次請求全數杳無回音。黑夜漫漫，烈日當頭，兩人都未離半步。

第二個黑夜到來，天邊的弦月露出頭角之時，山道上終於下來一人。

滅天華站在臺階上，面色陰沉，甚至有著隱隱的怒氣和疲憊。

“天華。”

“前……”

“免前輩，你看著比我還老。”

滅天華語氣不善，於淨琉璃是少見的情形，與平日快言快語完全不同。見素還真碰壁便出口緩解：

“天華，時序界封界，可是發生了何事？”

“心情不好就封了。”

“……”淨琉璃和素還真面面相覷，沒想到滅天華連個打發人的理由都不願想。

“前……公子，談無欲乃吾百年同修，聽聞同梯在此處養傷，特來此探望，望公子看在吾與談無欲手足情深的份上，予以方便。”

滅天華瞥了眼素還真：

“相殺的手足情深，素還真，你的情深還真是不一般，談無欲怕是消受不起。”

“這……”

素還真再次碰壁，淨琉璃再次說情：

“天華，談無欲與素還真為天下蒼生，百般籌謀，深入魔穴，你就不要為難他，讓他見見談無欲吧。”

……滅天華冷漠地看著來訪的兩人，沉默許久，才說道：

“時序界沒有談無欲。”

“……怎麼會……？老爺子不是帶走了談無欲？”淨琉璃訝異，他不認為界主會放著談無欲不管不顧。

“什麼也沒有了，自然就哪都不存在了。”

素還真一聽，臉色驟變：

“什麼也沒有了？公子這是何意？”

“面上之意。”

“天華，這……怎麼可能？”淨琉璃也不相信，怎麼會成這樣的結果。

滅天華不欲與兩人多言，從眉心處取出一金色光點，冷冷地擺在兩人面前：

“零落成泥化為塵。不信，就自己看。”

淨琉璃、素還真一臉不可置信，盯著面前的男子的記憶體好一陣都沒回過神，最後，素還真略遲疑地伸出手，在即將碰到之時，突然淨琉璃一把抓過光點，令素還真有些無措——

菩薩在一瞬間的晃神後，隨即快速恢復神態，一臉冷靜，轉頭看向素還真：

“素還真，這個你就別看了，天華不會騙我們。”隨後回過頭向滅天華問道：

“天華，談無欲的逆天之劫，後來是否有變故？”

“……”面對淨琉璃的詢問，滅天華沉默與之相對。

“阻天之時，擅動天時，還有什麼發生在了談無欲身上？”

淨琉璃一改往日溫和的氣相，帶著看不見的威壓注視著滅天華。

“……天火。”

滅天華歎息，原考慮到淨琉璃的情緒故不願告知，沒想到他卻在這件事上固執到猶如自殘。

“事情原委你們能推個大概，回去，時序界現在不待見任何人。”

該說的已然說完，滅天華也不願在此多耗，遂下逐客令。

兩人似乎還是一時沒接受事實，均不見動作。滅天華緊握雙手，走到淨琉璃面前：

“義兄，權當留個念想。”

放在淨琉璃手中的是一枚染紅的琉璃，素還真一見，面色全失，拒絕般地倒退兩步：

“這……這……”

那是屬於談無欲的，眉間的琉璃珠。

淨琉璃盯著手中的琉璃，一言不發，靜立不動。

滅天華看了眼淨琉璃的反應，什麼也不再說，悄然消失在兩人面前。

“素還真！素還真！”

遠處傳來秦假仙的呼聲，打破兩人僵硬沉寂的局面。

素還真凝定心神，恢復往日情狀，回聲道：

“秦假仙，這邊。”

秦假仙三人心急火燎來到素還真面前，喊道：

“大志不好了，詳情聽說——”

待素還真聽完，準備與秦假仙等人一起離開——

素還真回首看向菩薩，淨琉璃已然恢復往日情貌，便走過去：

“菩薩，劣者有事，先行離開。”

“去吧，一路小心。”

“菩薩，師弟的琉璃珠，可否交由劣者？劣者……”

“你與談無欲同修百年，交於你自是應當。”說著將握在手心處的琉璃交給了素還真。

淨琉璃凝視著空無一物的右手，那枚琉璃珠冰涼的觸感至今還能感受到——

像極了談無欲給他留下的印象：

冷然表面下恰到好處的暖意。

只是……

從此以後再也感受不到了。

連綿不絕的層巒疊嶂下，萬籟俱寂，此時空餘一抹失了色彩的明黃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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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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