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3.17【空燕】未成年（下）【7F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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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ya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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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70)

樓主發表於: 2014-03-06 22:32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3.17【空燕】未成年（下）【7F完结】

送给亲爱的阿文。类现代架空，不与三次元中的具体年代对应。

上.

“大家动作快点，天亮被辅导员看到就大条了，他们最近轮番巡校，六点就会过来。”

天暗蒙蒙的，像涮笔瓶里被冲洗的淡墨，稀薄轻飘的灰色。煞魔子将一沓传单物摞在宣传板下的废弃课桌上，一手麻利地在背面抹上胶水，一张张递给站在桌面负责张贴的网中人，网中人面色阴沉，神情不耐，一副起床气还没散去的样子，机械地重复同样的动作，传单贴地东倒西歪。“所以说我为什么要站在这里陪你们做这种无聊的事……”

有清晨早起锻炼和早读的同学三三两两地围在宣传栏前，对传单内容指指点点。

天恒君畏畏缩缩地靠在双开铁门旁，耷拉着眼皮，双手笼着腹部，来回跺脚，好像很尿急。忽然他表情一亮，睁大了双眼，一边后退一边向这边小声喊道：“来了来了！快收工啊！”

网中人对煞魔子使了个眼色，对方将剩下的传单塞进宣传板中间隐蔽的缝隙里。

一直靠在墙根低头抽烟不言语的少年懒懒地抬眼望了望，深吸一口便将烟头踩到脚下。

他们统一穿白衣蓝裤，胸前绣校徽，下面是写有姓名的牌子，貌似普通中学的制服装扮，却都穿的异常宽大，裤裆松松垮垮地挂着，衬衣边凌乱地塞进裤子里，总之都很不成体统的样子。唯独网中人将制服穿得贴身笔挺，规规矩矩，与他们显得格格不入。

吸烟少年无谓地笑了笑，看向天恒君的眼神里有些鄙夷的意味。

“怕什么，我们是有言论自由的合法公民，况且传单的内容又不是危言耸听，是客观存在，实事求是啊。哲学老师教的，你怕什么。”

“好……好啦……我……我是怕老大你……你被辅导员抓到我会担心！”天恒君提了提裤子，惶惶的一脸惊恐，仿佛随时要尿在当场。

“这样哦。”少年两手放在裤侧口袋里，不紧不慢地向他走去，高高瘦瘦的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天恒君，半晌在他耳边弯腰笑着说：“那你不要走，留下来替我们顶包。你的心意，我领了。”

天恒君带着哭腔萎坐在地上。

网中人将一把钥匙放在少年手里，“你从二号教学楼侧门上去，广播室的桌子上有通行牌，万一老师看到，可以说今天做校园早间新闻。”他转头对其他人做了个口型，意思是剩下的人和他走一号教学楼。

少年掂了掂手中的钥匙，哼笑一声，不以为然地自顾走开。

众人瞬间做鸟兽散，孤零一人的天恒君毫无悬念地被老师抓了正着。

辅导员分明感觉几个身影消失在侧门，却没有切实看到什么。天恒君被提着后衣领推拖着走到宣传板前，一名老师怒不可遏地地转身冲周围学生大喊：“谁贴的？！你们有看到谁？”

大家惶恐地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

“这是什么胶贴的完全撕不掉诶！”

“妈的抓到都勒令退学！”

天恒君哭丧着脸，抱头鼠窜，躲避教导主任连骂带动手，整个办公室闹地鸡飞狗跳，教导主任无计可施，气的直跳脚。“你知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幸好发现得早，宣扬校长和反国党勾结这是要坐牢的！管你有没有成年！”

“你说你看到谁了我不会记你的过，否则你也退学！”

天恒君满腹委屈地想，你要退我学也没什么，被老大狠揍到没命那更要不得。和学业比，命比较重要。

“所以你到底讲不讲？”

“都说真的没看清了！校长是老大的爸爸诶！怎么可能是我们干的！”天恒君鼻涕眼泪挂了一脸，看起来真的可怜至极。

话是这么讲没错，但全校同志哪怕旮旯角里的阿猫阿狗都知道，校长和他那个不良少年的二子，向来不和。

就算满腹怀疑几乎能够确定，但没有切实的证据谁也不想去找校长儿子的麻烦。麻烦的来源不在校长本身，而是这个儿子真的很难缠。

教导主任有火无处发，甚觉苦闷。气不打一处来地扬手要给一棍子，正逢前来送班级一周周记的纪律委员走到跟前，暂时收回了动作。

纪律委员从摞地高高的本子后面探出脑袋，闷声闷气地说：“对不起老师请让一下。”

待他走过去，教导主任忽然出声喊住了他。

“雪山银燕，早晨上学前，你看到小空了吗。”

雪山银燕闻言止步，好一会才回头，天恒君躲在主任身后，悄无声息地对银燕合掌恳求。

“有，”他面无表情地忽略天恒君，直直地看向教导主任，“我们一起上的学。”

下课铃声响，学生们涌向门口一哄而散，小空慢悠悠地将书包单手搭在肩头，外面正是夕阳落山的时候。网中人从高年级楼层下来，走过窗前漫不经心地将半敞的窗子关上，随口说道：“棒球社昨天有三个人被田径社打，已经进医院了。”

小空看他一眼，漠不关心地问：“理由呢。”

“说棒球社政治成分有问题，很显然直接目的是占据活动地盘，示威的目的是达到了，三个人管理的是东区两处休息室和小操场。”

两人一前一后在走廊晃荡着，网中人若有所思地望着小空背影，试探问道：“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小空满不在乎地两手交叉着箍在脑后，对着空荡荡的走廊吹一声口哨，“直接揍咯。”

“揍到爹妈都不认识不就得了。被抢走的，我们再抢回来，就这么简单。”

迎面勾肩搭背走来两个男生，看见小空便意味深长地对视，擦肩而过时伸长了脖子不怀好意地调笑道：“你宝贝弟弟又过来了，这么大了是没断奶还是怎样哦？整天跟着哥哥屁股后面找奶吃吗哈哈哈……”

小空垂下双手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前方正背靠楼梯扶手站立的身影。网中人在后面顺手揪住出言不逊的两个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大约是有模有样地威胁了一番，他也懒得理会，只是看着前方等待着的人。

银燕早就等在这里了，正望着栏杆外的操场出神，听见动静愣了片刻，朝这边直直走过来。

“二哥，”他快步走到小空跟前，还有些微的喘气，面上有些淡红。“我有话问你。”

“像他们说的没错，”小空嘴角上扬，眼神里渐渐浮出一丝怜悯的情绪，“你真的是没断奶，这么离不开哥哥？三天两头地纠缠，不觉得丢脸吗。”

银燕紧抿着嘴唇，双手握成拳头，似是努力忍耐着。

小空从他面前径直走过，蓦地被拉住手腕。

银燕并不看他，只是低声问道：“早上宣传栏的事情是你做的吗。”

小空一点一点地挣脱开来，略微嫌弃地皱紧了眉头，“小朋友，手脚放尊重些，被俏如来知道你这样，他要警告你离我远一点了。”

网中人不发一语地看着，毫无插手置咄的打算。这种场景已经是家常便饭。

待二人走远，银燕猛地在他身后喊道：“他也是你父亲！”

小空弯腰捂着肚子笑成一团，快要流眼泪，仿佛听到本世纪最荒诞的一个笑话。

“可他不觉得我是他儿子。”

“还有我一直很想问你，我们之间，很熟吗？”

—TBC—

[ 此帖被妃茗在2015-05-15 19:1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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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talieu0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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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4-03-06 2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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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有生之年我終於等到了！！！！！！！
好棒！！！！！！
二摸對生活的描寫總是很自然而吸引，裡頭的網中人和天兵也很搶戲呢，
二哥這搞事三人組真可愛！網中人沉穩，天兵是擋箭脾，兩個一起替小空收拾
難攤子！
銀燕是班長啊XDDDDDD好可愛！
OTZ二哥，你說話總是要一刀刺中人的嗎，雖然銀燕不會，
但我心底裡總會想銀燕吶喊：好啊！我們不熟！我日日夜夜都想著要救你為了你被打到七癆八傷擔心你緊張你多於緊張我自己但是我們就是他媽的一、點、都、不、熟！！！！！！

OTZ或許與這裡設定不同，銀燕沒有救小空，沒有每一回在小空遇難時都路在後頭跟著走這種前設，個每每想到銀燕付出的，又看看小空所回應的，就會心裡納悶。
好喜歡！！！！！二摸大加油！！！！！

【劍牛】《世有名花》《黎明之後》出本調查！連結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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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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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53)

2樓發表於: 2014-03-06 2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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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的你把我感想都說完了！！！

小空也不能說壞，只能說史家人的基因成分比較少((喂XDDDDDD

銀牛的浩呆包子臉想到就好萌=/////////= 尤其快哭快哭的樣子((並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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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ya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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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70)

3樓發表於: 2014-03-09 1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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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阿文：

天兵的戏份大概不会很多XDDD网中人会稍微多一丢丢，这两个都是辅助作用，网中人的推动会稍微大一些~

这里设定的关系比较日常，不会打打杀杀XDD但救赎嘛，或许精神层面的另一种也会有XD~

TO 阿冷：

牛牛的确要哭惹XDDD我爱二哥二哥不要我XDD【并不会

二哥也许会把他欺负到哭←←【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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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ya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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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70)

4樓發表於: 2014-03-09 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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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

八月流火，烈阳白晃晃。穿白背心花短裤的银燕两手趴桌，仰头看吊钟一分一刻地走。门外热辣辣的，蝉鸣不厌其烦拉长了叫喊死磕，空气都沉睡，秒钟走动分外响。

不知疲倦地看着，额头都是汗。时间终于到整点，他开心地往外跑，刚拖完的地面太滑，差点在门口摔一跤，拖鞋也踢飞，急匆匆地单脚跳过去，趿上拖鞋继续跑，午后地面滚烫。

“银燕你去哪！”大哥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二哥要回来了！我去接他！”

他扯开嗓门回答着，人已经跑出门外好远好远。

夏天这时候，人总是特别少。他一路往公交站飞奔，背心都湿透。路上顺便买了两袋可乐味的冰块，坐在车站空无一人的长椅上，面对马路上翻滚的热浪慢慢嚼，等小空的那班车。

每路过一辆他就站起来看一眼，后门零零散散下来几个人，都不会是小空，他便又失落地坐回去。

爸爸说过二哥和自己是双胞胎，有一模一样的面孔。他像照镜子，目寻小空的样子。

再来太阳快落山，他已靠着椅背等到睡着，大张着嘴巴打呼噜。

睡梦里听到滑轮在水泥地面滚动摩擦的声音，随后停下，继而感到有片轻薄的阴影笼罩在面前，挡了点阳光，便有一点凉意。

有人捏住他鼻子，把他从睡意里生生憋醒，他咋咋呼呼地跳起来，大口喘气。

这算是他和小空分开后的第一次见面。小时候纵然有在一起生活过，然而都已是记事前的事了，久到不能够再提。

小空那时候剃了光头，像从山里习武而归的江湖人，带着一身江湖气，眉梢眼角都是活泼泼的顽皮，却也有点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高深莫测的味道。他不说话站在那里，看着不太好惹，银燕好奇地盯着那镜面照影一样的面庞，觉得有意思极了。这种对方背过身就犹如看见自己后脑勺的亲密关系，不是谁都会有的。

“二……二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很高兴！”他说这句话时脸蛋憋得通红，眼神闪着光，傻乎乎又直白地告诉小空他是有多欢喜。

他说是高兴，那就是真的高兴。

两人虽是双胞胎，但小空生过一场大病，病好之后头发也掉光，瘦瘦弱弱的，比银燕差了半个头。他不大好意思地从背包上解下一个棒球帽扣在头顶，好让自己的光头看起来不是那么招人眼。

银燕从他肩上接过双肩包背在自己身上，才想起手里还有一袋冰块，原本是要买给二哥的，早就化成了水。小空大大方方拿过来，一声不响地撕开仰头就喝，冰水已经被捂到温热，甜得腻人。

银燕大步走在前头，一双拖鞋走得啪啪响。好一会之后回过头，对小空竖起大拇指，表情认真地说：“二哥这个发型很酷，我也要去剃一个。”

小空终于忍不住，在他面前笑了好久。

银燕觉得，在这往后好像再也没有看到他这样开心地笑过。

至少不是今天这样。

“煞魔子来了吗。”

小空往小操场快步走，书包随手扔到一边，单手解开领扣，袖子卷到胳膊肘。远远的几个人看到他朝这边来纷纷警惕地站起，三三两两地抄起手边的家伙，酒瓶，球棍或者坏掉的跨栏零件，也晃晃荡荡地作势围过来。

“打电话给他了，会带几个人。天兵还被扣在办公室抄课文，大概不能抽身。”网中人淡淡地回答，将书包挂在单杠上，抬头看了一眼红霞四漫的天边，慢条斯理地打了一个哈欠。“麻烦，速战速决吧，我还要回去看球赛。”

“看球赛有比揍人更爽？”小空说着反握住迎面而来的一棍，跨步上前就是一拳将人打翻在地，接着弯腰躲过侧面攻击反身握住对方双臂，灵巧的一个过肩摔便又解决了一个。

他打得酣畅淋漓顺风顺水，浑然不分敌我。群架的结果已经不重要，他在享受放纵的过程。棒球社命运怎样干他什么事？

己方来了一些人，对方人也愈有增加的趋势。所有人无声如水翻涌而来，在他眼里像看见盛夏马路上席卷的热浪。

“二哥……二哥！”

小空身体忽然不受控制地向后猛退，猝不及防跌坐在地上，银燕的脸霍地出现，他双手提着小空衣领，逼迫他站起来，将他逼到战圈外围站定，手还是死死抓住不放。

“二哥你跟我回去！再打下去人越来越多会闹大！”

小空还没从刚才的激烈里回过神，他胸口起伏着，深呼吸一口，咧开嘴角鄙夷地笑：“那也是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哦纪律委员是管人管出优越感了谁的事情都要插一手？自作多情。”

“你明知道原因还要讲这种话！”

小空拨开他的手，掸灰尘一样扫了扫肩膀，目不斜视地从他身前挤过去。

“二哥……”

“有本事，你让爸爸开除我。”

银燕听了这话忽而像被激怒的兽，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一把将他拉到身后。“你想打架，我帮你打，你能不能有一次不要带着伤回家！”

他大叫一声不知是发怒还是给自己打气，漫无目的地冲进人堆一通乱揍，毫无章法。人群渐渐聚拢而来，对着这莫名其妙加入战圈的人也毫不客气地上手招呼，他也算是有些底子，尽管打得不成体统却也没叫他人占到什么便宜，他握紧拳头奋力挥出像是发泄，然而和小空相比，他又更像在战斗。

小空木然地看着他，很久之后转身离开。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泛滥而廉价的认真。

混乱之中的银燕眼角余光扫到背身而去的小空，一瞬的出神便被突如其来的一拳击中后背，他甩甩头无暇思考其他，随即又投入到新一轮的撕斗里。

“摩罗。”

网中人尾随小空跟上，他几乎很少会喊小空的名号。

小空走上操场观众席台阶，微微差异地看向网中人，居高临下的，自然而然带了一种冷漠的神态。“他自愿送上门，我有强迫吗？”他轻轻笑出声，“既然如此希望，身为好哥哥当然不能拒绝，是不是？”

网中人神情微妙地目视他，什么也没说。

“良心过不去的，你们大可以留下。保证他留一条命别被真的打死就好。”

“身为纪律委员带头打架，你是真的以为学校是你们家开的所以就无法无天了是吧！昨天打架今早还旷课，你比你那二哥还要厉害！”午后烈日当空下的篮球场，教导主任对着银燕一通吼，银燕皱了皱眉头，耳膜差点被震碎。

“班干违规处罚理应加倍，在这里站三小时，哪也不许去！”

银燕昂头眯眼望着苍白浮夸的太阳，嘴角的伤口和淤血还在隐隐作痛。

他试着舌头舔了舔，疼得直吸气。

背后尚有些不算太严重的刀片划伤，流了汗就一阵阵蛰痛感。只好离开篮球架远远站着，如果忍不住靠上去，滚烫的铁皮只会让自己疼得更厉害。

主任说不许动，他便真的一动不动，两手背后，双脚间距与肩齐平，标准的军人稍息的姿态。并不是害怕主任会从窗子看见，而是觉得确实犯错了，该当受罚。尽管疼痛又酷热，他还是认为自己能忍。

他抬头看见小空走在楼梯上，一层一层漫不经心的。转到楼层拐角时，小空似乎也望见了银燕，然而他只是漠然地扫视，只一秒便又继续往上走，形同陌路。

银燕低下头吞了吞口水，连嗓子都要痛起来。

他忽然有点想吃好几年前流行的，那种汽水味道的冰块。

“那是谁啊……他要干什么哦……跳楼吗。”上完游泳课的学生走过银燕身旁对着天台窃窃私语，此时偌大的操场突兀地破空划出一道尖锐刺耳的电波杂音，银燕下意识无捂住耳朵朝半空望去，竟望见小空站在教学楼最高的天台上，向下俯瞰。

他一瞬间心脏猛跳，几乎要喊出声来。

“别午睡了都起来！反正你们也没在听课。”

学校广播以平日两倍大的音量传出声音，伴随着断断续续的杂音瞬间充斥整个校园，教导主任慌忙跑出来，看到是小空差点腿软。

正在上课的班级听到动静陆续有人探出窗子一看究竟，连老师也在门前伸长了脖子张望，半天看不出所以然。

很快，教学楼阳台上便趴满了学生和老师。

“你们有没有想过，在学校里为什么我们没有与别人同等的权益？我们交的学费，我们供养的老师，我们才是这里的主人！”

“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银燕茫然地仰望，炫白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他向四面看去，已经有学生下楼向操场围来，仿佛是被他的言论所吸引，银燕暗暗感到糟糕，如果彻底惹怒老师，警察再过来那就麻烦了。

“为什么我们不能自己创立校刊？我们有言论自由！为什么我们不能决定穿什么样的制服？为什么我们不能决定老师的去留？我们需要属于我们的民主！”他一脚踩上天台的边缘，操场上顿时一片哗然，还有人吹响口哨。他单手指着阳台上聚集的几名老师，轻笑道：“我们允许你来教，你才可以，否则便滚。”

“因为，是我们在养活你们。”

操场的气氛渐渐高涨，保安也无法控制秩序，开始有人高喊自由民主的口号，随之越来越多的人响应，甚至还有推翻政党的言论，欢呼不绝于耳。教导主任手指颤抖地指着半空，哆嗦着说：“把他给我拉下来……拉下来！在校长回国前平息这件事……现在这个时候惊动警察就完了！”

二号教学楼楼梯口处，网中人锁好拉门，将钥匙收进口袋，迎面碰上煞魔子。“怎么样，都锁好了？”

“嗯，那边教学楼和实验室都锁了，确保不会有人能进入广播室和天台。”

“撤。”

他们前脚刚走，老师们后脚便火烧火燎地奔来，却无可奈何地发现所有拉门全部上了新锁，除非破门而入，否则短时间内毫无办法。

银燕站在人群中央，过滤所有人声，目光定定地随天台上走动的身影游移，从左到右，时而往前时而靠后，他一根绷紧的神经也随之忽上忽下，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不解，愤怒，不甘都有，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他只想立刻冲上去将这个人摁在地上狠狠揍一顿，心里多着急就想揍得多用力。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很多事情从他脑中走过从来不需要作过多地停留。他忽然拔脚向前跑，拨开散乱拥挤的人群，有的人被推翻在地，有的人被撞开好远，也有的人不明所以地朝他攻来，嘴角似乎又中招，往外冒着血泡。

他一路奔到楼下，被锁紧的拉门挡住去路，气急败坏地狠踹了几脚，空敞的走廊哗啦啦震耳的巨响。

安静之后他听到一阵轻盈的叮当声。网中人靠着隔壁教室的门，朝他晃了晃食指上挂着的一串钥匙。

“别说是我给你的。”

银燕推开天台大门，厚重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在小空手中扩音器的作用下被稍稍放大，他必定是听见了，却没有停下的意思，越发放肆地高谈阔论，全然不去理会身后的银燕。

扩音器突然被人凭空夺走，扔出老远，在地面跌跌撞撞，操场发出摧枯拉朽的杂音，扩音器撞到天台边缘，就这么直接掉落下去，顿时楼下又是好一阵喧哗。

银燕瞪红了双眼，想是怒到极点，劈头就是一拳挥来。小空即时格挡，还是受不住力道后退好几步。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害死爸爸！”

小空站稳脚跟，用拇指轻轻擦去嘴角的血，“那你又知不知道他当年差点害死我。”

“他那时候时局紧张自身难保只能把我们都送走，他也没有料到接洽的人会出事，他不知道你在国外会无依无靠！”

“没料到……哈，”小空装作一副委屈的样子耸了耸肩膀，“一句没料到就可以抹去一切了吗，为什么被送去那里的是我不是你？”

话未说完，小空只觉天旋地转，背后一阵刺骨的钝痛，他竟被银燕猝不及防的一拳打中，整个人撂翻在地，银燕两手握着他肩膀，将他骑在身下，力气之大，小空自己都为之一惊。

“我也希望被送走的是我……我也不愿意你一个人吃这么多苦……我也恨爸爸……恨他做出这些决定我什么也做不了……”

他越说越低，最后竟带了一丝细不可闻的难过。

小空仰面看着他俯视下来的脸，被埋在烈日下浓重的阴影中，惶惶然无处发泄的情绪全部倒映在目光里。他缓缓伸出双手，箍住银燕的脖子，随之慢慢收紧，却又蓦然停在某一处，再也没有往下使力。

“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觉得足够弥补？”

“天真，是史家最可笑的一个基因。”小空松开手，放弃似地瘫在地上。

有的人的天真，和认真一样，纯粹得叫人觉得可怜。

“你想阻止我？想救赎我？”小空抬手扣住银燕后脑，猛地压到自己面前，额头抵着额头，唇贴着唇，毫无缝隙的距离，连恐惧都变的无处可逃。他能感受到对面的人因为情绪激动而颤抖的呼吸。他仿佛要吻上去，却又不，隔着一层防线一般的，在他哆嗦的喘息里唇齿开阖着说道，“那就永远继续，不要停止，让我看着。”

“你疯了。”

银燕这样说着，闭上眼睛，长久地。

“我也疯了。”

—TBC—

[ 此帖被moyashi在2014-03-10 10:0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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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4-03-09 2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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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更新！！！！！！！
小銀燕好可愛！天天等著二哥回來，黃昏下跟二哥一起回家，
想著想著就眼紅了，也不知道他們要過多久才能再一次這樣快樂地回家。
看到後面，很喜歡二摸寫的小空！
從小空在天台說的那段話感覺小空是個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人，他有自己的想法，
愛打破規矩，聰明而不願受世俗束縛的人，
銀燕打他那段看得很心疼，感覺好像銀燕和小空之間永遠隔著一道門，
銀燕在那邊吼叫撞門，千方百計想要小空回到自己身邊來，要他原諒父親，
但小空怎麼還是聽不到，不被撼動，
那種被逼得瘋狂，滿身傷痕的感覺叫人無力，但越是這樣，心底裡的執著就更
頑固……

OTZ真的好棒，好吸引！二摸摸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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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4-03-17 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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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阿文：

至此三集片算是更完了【喂

最后一章有点爆字数，感觉废话太多有点OOC了，但想来想去无从删起，还是暂且留着。

写这篇有点想表达两个少年人矛盾、道德、感情不同位面的碰撞，但好像失败了OTZZZ不知道写的什么鬼OTZZ

所以这个债还的略心虚。。。。【捂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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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14-03-17 0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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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小空有一把好嗓子。唱得一手好歌。

纵观史家几代人，唯他有此一项不算技能的技能，从国外回来没几天，家里便收到个包裹，彼时正逢暑假末期家中无人，史艳文带小空上学校办入学手续，便是银燕签了快递单。

银燕蹲在门口抓耳挠腮地对这长长条条的纸箱研究许久，除了快递单上的“音乐器材”四个字以外没研究出所以然，轻手轻脚地单臂扛上小楼阁，他很小心地将它放在了小空的书桌上。

自己便百无聊赖地在桌前坐下了，两手趴着箱子，下巴搁在手背上。阳光热且透亮，窗帘晃荡晃荡，有光磕磕绊绊地落进屋来。银燕出神地看着收件人上潦潦草草地写着史仗义三个字，渐渐睡过去。

这个人和他一样的姓，相似的名，是他双子连心的亲兄弟。

他如今终于有这样难以置信的实感。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他四仰八叉仰面躺在小空的床，一条腿搭着床沿落在地上，肚子盖着薄毯，屋里黑黢黢只有点稀薄的月光。

他听到屋顶有吉他声借风声传来，流泻如银，在静夜显得格外清脆。他觉得那一定是二哥，因为家里没有人会唱歌的，也就只有他。意识到这点他便一动不动下意识地拽紧薄毯，担心一点动静会让小空知道他已经醒了。

小空对所有人都是远不可靠近，冷热难辨。碰面时候多半会讨一顿骂，或者奚落，或者嘲讽。

他不介意讨一顿骂，却介意这歌声停止。

所以他睁大眼睛，安静地仰望空无一物的天花板，不发出一点声响。

他想有一天他也能够和他并排比肩坐，不必顾及他的敌意和排斥，有的歌可放肆与他听。

银燕托腮望窗外，嘴里心不在焉地哼哼唱唱，只有调子没歌词，并不记得是在哪里听到的歌。对面教学楼那层是空教室，小空在那里被关禁闭。

“下课！”老师忽然合起书本往桌上一垛，拉回银燕飘散的意识，他赶忙站起亮着嗓子喊道：“起立！”全班随后有气无力地告别老师，三三两两地坐下抑或出门去，教室立刻嘈杂起来。

银燕歪着脖子从窗子旁目测老师夹着书绕过走廊往办公室晃去，及至消失在拐角处，他迅速抓起抽屉里的钥匙飞奔而出。

几乎是气喘吁吁地一路往对面跑去，楼梯也一步跨三阶地抛在身后，课间只有十分钟，他得抓紧。老师的想法关个禁闭则已，便让他放学后自去放了小空出来。银燕担心远不止这些，他也许会被教导主任扭送回家，让大哥签了退学建议书，再或者送去保安队劳教，这都很说不定。他已经惹恼了主任，如今时局这么乱。

在教室旁上气不接下气地平复了好一会，银燕咽了咽口水，走上前去就要开门，忽而听到教室里不止小空，似乎还有别人的声音，便止住了手势。

“这庄又是老大赢，我下个月饭钱都要没了。”

稀稀落落扔牌的声音，是在玩纸牌。

“天恒君你往那边喷行不行！再在这边晃就全部喷你屁股上！”

“哦哦好！对不起，对不起！”

瓶瓶罐罐踢倒在水泥地的声响分外刺耳。

“老大明天沉沦海那边场地我们已经跟乐队谈妥了，一天都让给我们用没问题。”

“谈什么？不让你用你就不用了？那我一定要在沉沦海你怎么办，一夜给我搭个广场出来吗，你能吗？”

“和外校的人讲清楚，不管是谁一律说自己是史艳文的学生。”

咣当一声房门大开，银燕逆光站在门口表情有点沉。一群盘腿坐在地面或是废旧桌椅上的人扭头一看立刻手脚忙乱地收拾散乱的纸牌和烟头，还有准备点烟的也惊恐地两手背后装模作样地藏起来。

“你……你这是要查分吗？老大的分你也敢查？”

天恒君好不容易把瓶瓶罐罐收进塑胶袋里，一时慌神又哗哗啦啦地掉在地上。

小空不耐地眉头皱成一团，似是情绪堆积到了临界点，半会儿他又缓缓放松了表情，对天恒君手指一横：“方才有人说喷漆要喷你屁股上，我认为非常不妥。”

“我得撬开你的脑壳，喷满你的脑瓜仁，脑浆沾点颜色才不会这么白痴。委员长，这个机会让给你咯。”

银燕只一味盯着小空，旁的人他并不看一眼。天恒君搂着塑胶袋一脚三退步地退到门口安全地带。

银燕捏着鼻子举目四望，微微泛黄的白墙壁被各色喷漆画满挑衅的言辞和鬼画符一样不明所以的图案，一整个好似坏分子聚集的天桥底洞和地下通道，还散发着刺鼻的甲醛味道。

他用力呼出一口气，清了清胸腔，转而直面小空，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随即对其余人等抬了抬下巴：“你们先出去，学分不会扣。”

众人闻言立刻散去，小空将手中的易拉罐往地上重重一掼，听着让人心头一麻。“我有叫你们走？”

“老大……”

银燕啐了一声，转身将几人囫囵往外推，猛地摔门关紧，插上门栓，又快步走到他面前。

小空两手垫在脑后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一只脚懒懒地搭上旁边的桌面，一双浓眉大眼睨着他，笑也没个笑样，“委员长这是要清算了？终于能有个绝佳的机会抱这些年的欺辱之仇，有没有很兴奋。”

银燕双臂支在他身侧，压低了身子，急急问道：“你去沉沦海是要做什么，我听到爸爸名字，你到底打算怎样？”

小空干脆放下手脚，前倾着靠近银燕。“这么着急，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我说的那些话你还不明白吗，我不可能对你视而不见！你是故意在逼我？”

小空忽然夸张地耸肩一笑，面上露出极不可置信的神情，“那你要搞清楚你算什么值得我去逼你，不要想太多，兄弟，”他在他眼前摇晃食指，“你的脑容量不允许。”

小空一手揽上银燕肩膀，颇为怜爱地说：“为什么要你当风纪委，你一根筋好使唤，规定摆在这就傻乎乎地去执行，天王老子你也敢扣分，所以你这种款，欺负起来才爽翻天。”

银燕慢慢直起身子，放松了拳头，无可奈何地坍塌着眉眼，“如果这样能让你不再记恨，你冲我来就好，兄弟欠你的。”

说完他低下头，等对方送来的，随时可能会落在身上的拳打脚踢。

虽然教室窗帘紧闭，但无人说话，气氛安静地诡异，银燕还是能感觉到玻璃窗外送来的一波波炽热。烤灼着他半边脸，烧得有点痛。动了动睫毛，抖掉额头滑落的一滴汗，眼角余光能看到小空手脚舒长地坐在原地，纹丝不动。

他试探不解地抬起了头，猛然间措手不及地向前跌落，他有点预感该来的还是来了，被打个半死也好，总比拖拖拉拉的互相牵扯折磨要强，他很容易固执地就将所谓的错归结到自己身上，他常有挥之不去的可怕的负罪感，却没有那么灵活的脑筋探究这负罪感究竟从何而来。

想不通便不想，一味地认为是自己的错也好，四个人的痛苦变成一个人的错，问题是不是可以迎刃而解变得简单许多？

加减法是他能够想到的弥补对方的最好的方式。

重重跌落在课椅里，还没好透的后背一阵涣散的疼，小空膝盖压在他大腿上，两三下将他双手后折粗鲁地塞进椅背支架的空隙里。银燕只觉得手背皮肤在钢管间摩擦过去，好像起了一层皮，却感觉不到除了后背以外的其他疼痛。

两人位置转换只在一瞬间，动作力道之大竟使身后层层叠叠架起来的旧桌椅开始失去稳定的角度纷纷崩塌，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人头皮发颤，走廊有路过的老师被惊动，试探地敲打窗户询问。

“教室里面有人吗？怎么搞的刚才那是什么声音？谁在里面快开门！”

砰砰锵锵的敲门声不断，银燕心惊胆战地接收着这一切巨大的动静，他定定地望着小空胸口欺负不定。一时间安静下来教室里只能听见彼此呼吸的声音。

他有点恍神，嘴角的疼一阵辛辣。他抿了抿嘴，尝到一点点微妙的血腥和烟草味。

是小空常抽的那一种。

意识到小空做了什么，他开始猛烈的咳嗽，脑子还是一团浆糊，想不明，理不清。

小空近在咫尺，瞳孔黝黑深邃，毫无情绪。“都说了叫你离我远一点，是你自己硬要闯进来，就不要哭爹喊娘。”

银燕眨了眨眼，抬头看他漠然地起身准备离开。

“你不想念书也没关系，反正你很聪明。将来不怕没饭吃。”

“二哥，我们一起剃头发，去当兵吧。”

银燕很干脆地直接逃课，在离沉沦海一公里不到的地方找了一间青年旅舍，定了最便宜的通铺。他要在第一时间知道小空到底要去做什么，好及时阻止他。

小空没有给他任何回应，那也没关系，他说过不会放弃，就一定会做到。

早晨天阴蒙蒙，房间里还是灰沉沉的暗无光亮，银燕的手机闹铃就已经响。他挣扎着伸长了手将它按灭，搭在床边好一会平复汹涌的睡意。手机里还有俏如来打来的十几个未接来电，他也懒得理会。沉沦海的海浪像这一阵阵睡意一样交替着拍打海岸，交错困顿的思绪都被清洗。空气里都是湿意。

上铺有人被闹铃吵到，不愉快地低声咒骂了一句。银燕摸索着起床，随便套一件薄外套，在旅社的公用盥洗室用一次性洗漱品简单收拾一番，嘴里叼一块餐包便推着单车往海岸走。

曾有房地产商在沉沦海东海岸修一处规模可观的广场，原想作旅游区的商业中心，却因政治上的种种原因导致工期提前终止，广场基本设施算完备，却仍显得简单粗糙。

广场中央搭着一块不大不小的舞台，好几年前有某位小歌星在这里开过演唱会，之后舞台并未拆去，被当地一群地下摇滚乐团占据，不成文的已属于他们的私有地盘。

银燕推着车远远站着，两三个乐团成员在整理音响设备和乐器，倒是没有看到小空和其他人，他不骄不躁地靠着广告牌等待，如果台上的设备是之后的学生运动要用到的，他就打算毫不犹豫地冲上去破毁。

等了好久日头渐升，银燕直觉得腿发酸，额头滋滋地冒汗。

一直坐在舞台边缘调试贝斯的男孩子朝他这边望了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对他招手。

“喂！你哪边来的！看你站好久了也不跟人说话！”

银燕皱了皱眉，想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把车挺稳，只身走了过去。

男孩放下贝斯，眼皮不抬地从口袋抽出一根烟抛给银燕。银燕上前一步踉跄着接住，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闷闷地说：“我还没成年，不能抽烟。”

男孩冲他翻白眼，“你兄弟早就开始抽了你还来这套！”他抓起身边装早餐的塑胶袋，往银燕眼前一递，挑着声音笑道：“来叫你再装，继续装！”

银燕歪着脑袋想了好久，终于明白对方是在讽刺他，然而他并没有觉得怎样生气，只是后知后觉地拧紧了眉，在男孩身边坐下。

“你怎么知道我有兄弟。”

“看你们长得这么像，不是哥哥就是弟弟，反正是兄弟没差。”

男孩说着笼手点了火，替银燕点着烟，银燕犹豫地凑过去，没轻重地狠吸了一口，呛得从台边跌坐在地上。

“不会吧……你真的是第一次抽？”男孩瞪眼大笑，轻拍他的背，“史家的孩子还真个个都是奇……”

银燕斜眼回头。

“啊奇……奇妙的人啦！史家都是奇妙的人！哈哈！”

银燕看了看手中的烟，怵怵地又小吸了一口，虽然仍旧咳了两下，却没刚才那么夸张，居然苦滋滋地感觉还算不错。

风浪很大，他觉得仿佛还吸了一嘴的盐分。

“你认识我二哥？”

“谈不上认识，他来找我们商量过事情。感觉年纪不大，架势倒很强，你跟他完全不一样。”

银燕想了想，默认地点点头。

“他嘴炮的很，和他交往除非是愣头青，否则一定会被气到短命。”

银燕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愣头青？

“明明是他有事求我们诶！为什么搞的好像我们跪下来供奉他一样！气死人！”

说到这银燕转头问他，“他有什么事要拜托你们？和场地有关吗？是学生运动？”

男孩手指一划，拨动贝斯，轻描淡写地说：“大概吧，仿佛是有活动，需要借用广场，但又临时取消，不晓得为什么。”

“取消了？”

银燕跳起来，站到男孩面前，握着他肩膀，“也就是说不会过来了？那他去了哪？”

男孩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一眼，“我怎么会知道。不过，你们学校今早还闹了蛮大事的，惊动了保安队，也许他回去看热闹了？”

好多年前邻居被保安队抓走的情景银燕还模糊记得。

在这样一个压制与反抗，臣服与自由意识并存的混乱年代，总需要有一个游弋在民间的强权符号，来锁牢一切原始的骚动的灵魂。

保安队的清算不分成年与否，抓到一样罚，严重的拖家带口都要罚。法律没有明文规定，但在这种时候，保安队就是法律。被他们清算，基本意味着未来的人生路已经提前断送。

骑着单车飞奔在沿海公路上，脑袋沉沉地想了很多小空现在大概会有的结果，他走或者史艳文走，都会让他心跳骤然停顿，痛到窒息。

同时他又无力地感到，任何事情的发生，他永远追赶在后，无法阻止。

无休止的挫败与负罪感像身旁包围翻卷的浪，顺风而上。

如果事情真的发生到最坏，他该怎么办？默然承受再一次分开，还是不顾一切地全力改变，哪怕未来的连同过去的在同一时刻全部毁灭。

如果这是他成长中所必须正确抉择的，他有一瞬宁愿永远未成年。

银燕踏进校门时一度以为自己进错了地方。

学校空荡少人，四处飘散传单，满地凌乱。保洁阿姨分头打扫，但也没什么效果，仿佛凭空生出来，无处收拾。

不止学生，连老师也几乎不见。

有学生背包经过，银燕慌不择路唤住对方询问。对方立刻两眼放光侃侃而谈，说的眉飞色舞。

“你是没看到那场面，好可惜！这次运动闹得好大，教导主任和几个老师都被抓走，估计要清算啦。”

“说起来你二哥是有点胆，教导主任也敢凹。不过他们早就有反动动作，被凹了也不冤。”

银燕双眼越瞪越大，他是越听越糊涂了。二哥简直不要命了！

“但是你爸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就是了。”

男学生两手抱胸，若有所思地点头，故作深沉道，“虽然有听说主任这一派一向不服史艳文，现在这个忧患暂时没有了，但经过这件事，校长他也别想在民意代表那边混下去，能保住校长位子就不错了。”

“也好啦也好，”他拍拍银燕肩膀，缩着脖子伸手挡了挡即刻零星飘落的雨点，“专心回来做个闲散校长也不错，何必那么累？这个时代，又不是靠他在撑，祸兮福兮啦。”

“那怎么学校都没人？”

“你傻哦！出了这种事谁还有心情上课！先玩几天等校长回来再说咯。”

男学生说完，手捧书包遮住头顶，嗷嗷叫着跑出了校门。

银燕站在操场中央，雨水渐渐淋湿头发。他想起前几天在同样地方罚站，太阳灼灼，远没有现在这般凉。他抬头仰望四周，天色灰冷，一切尘埃都被打湿变重，重归大地。

天台也一望无人，小空不知去向何处，然而他并不心焦，他好像比平常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许多纠结，困扰，糊涂，都随着雨水冲刷殆尽。

学校广播忽然嗞嗞啦啦地发出虚弱的声响，传出微小的哼唱曲调。不像是以往定时播出的背景音乐，却是突如其来的，不流畅的，未加调整的音频，仿佛广播忽然失灵出了故障，程序错乱。

两个女生小跑着望向广播室，“怎么回事啊你没有关掉吗。”

“电闸不是你关的吗。”

“什么鬼！”
I wanna be free
Like the bluebirds flying by me
Like the waves out on the blue sea

I wanna be free…

反反复复的低唱充盈在校园的每个角落，顺雨流淌，连绵不断，直至微小，消失。银燕伸手抹掉脸上的雨水，忽然觉得它无比熟悉。

理发店老板伸直了腿，掸掉膝盖上掉落的瓜子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下雨天客人少，他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机，看早间新闻打发时间。老黄猫从他肩头一跃而下，他一抬头便看见个高挺英俊的男孩子撩开门帘走进来。男孩染着深绿的发，学生装扮，裤脚甩一圈稀泥，一身湿淋淋的透着寒意。

老板望望他，又望望电视机里的新闻，一时间张口结舌。

少年好似毫不在意，自顾在椅子上坐下，甩了甩头，淡淡地看着对面镜子中自己苍白漠然的脸，眼神里都是盛夏的雨，薄凉却又热烈。

“老板，全部剃光。”

某日清晨，晴。

小空一人揣着网中人塞给他的广播室钥匙，轻车熟路地绕过二号教学楼侧门楼梯，上了五层打开了广播室的门，早间广播还没开始，这里空无一人，所有设备还是关闭状态，桌子上有通行证，广播剧脚本，还有几盘碟片。小空在房间走了一圈，在主播位的软椅上坐下，点上一根烟，颠着膝盖哼哼唱唱。清晨破雾的阳光落进来，明亮的像挥之若金的未成年的岁月。

I wanna be free
Like the warm September wind
Say you'll always be my friend
We can make it to the end

—END—

[ 此帖被moyashi在2014-03-17 17:5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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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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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

8樓發表於: 2014-03-17 23:1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很喜歡整篇小空和銀燕的相處模式，兩人的性格都抓得很到味。

銀燕總算如願拉小空回頭了，雖然結局的時序讓我有點混亂（等等回頭再多看幾次），可是這種平淡的Happy Ending很讓人滿足。www

噗浪：http://www.plurk.com/dream3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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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talieu084

阿文_劍牛_空燕_俏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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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45)

9樓發表於: 2014-03-18 01:1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謝謝二摸的文，很讚我真的很喜歡XD
為完最後一篇腦海裡浮現出很多畫面，
銀燕在夜裡聽到小空的歌聲，銀燕去找被禁閉的小空，還有到了沉淪海找不到人，
回到學校時淋雨……
行文中有著少年人的輕狂和跳脫，在銀燕的回憶中總能看到歲月裡最無憂美好的
片段，但回到現實時又會覺得有種對於親情轉變的無力，
看了銀燕和小空在房內吵的那段不知怎地就開始鼻酸，
小空說著那些不著邊際的話，像嘲笑但又像疼憐，
而銀燕只是一心想要他原諒接受家人，
——[加減法是他想到的能夠補嘗對方的最好方式]，
我看到這個銀燕就心疼OTZZZZ用著最笨拙的方法鍥而不捨地追逐小空。
最後聽著那首歌，忽然又心疼小空，
唱歌的小空給我一種跟平常的他完全不同的感覺，
平日的他用最囂張的方法叛逆長輩，但唱歌的時候我卻想像到一個平靜溫和的他，
沉厚的歌聲裡還有幾分成年人的成熟，用最美的方式去表達他所嚮往的生活。
OTZZZZZ真的好喜歡這篇文，二摸摸加油！期待你下一篇空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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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3.17【空燕】未成年（下）【7F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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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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