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2.13 【夜雨】前話~卷五（完），15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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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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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樓發表於: 2006-01-01 0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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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卷三·朱痕篇·梧桐听雨，如是天明

夜雨

【卷三】朱痕篇·梧桐听雨，如是天明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第一次遇到慕少艾的情形，朱痕染迹依然记得清楚。
　　既然好美人是慕少艾的天性，那么把夜夜笙歌、灯红酒绿的秦淮河畔作为与之初逢的场所，也确是再适合不过。
　　而夜里本该冰冷的雨，也在这特殊的场所，被招展的各色长幡染上妩媚的色彩。
　　带着酒意，朱痕踏进了一家青楼。
　　自古青楼多才女，她们在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等方面一点不差，机敏的言辞常让那些自诩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文人自叹弗如。可惜造化弄人，总有天灾人祸让她们不得不在风尘里打滚。这类不但才貌双全还看透世情的奇女子，怕也只有青楼才找得到——当然，类似宁古塔、盛京等等流放地也会有，只是那类地方不会有人愿意去的——因此，那时尚年轻的朱痕也常去青楼逛逛。
　　老鸨看了是朱痕，也不去招呼他，因为她明白对方不需要。
　　循着歌乐声，他径自上了二楼，坐在角落自斟自饮。
　　视线穿过嘈杂的人群，来到歌者身上。
　　——数月不见，涵玉的声音动人依旧，一如新莺出谷，乳燕归巢。朱痕打心底赞道。
　　熟悉的曲，熟悉的歌者，却有不熟悉的琴音。
　　青楼的琴音，大都缱绻缠绵，即使是最欢快的乐曲，也被女子们演绎出了一番忧伤的风尘味。而今的琴音，却是激昂疏放，就连所奏的那阙婉约的《虞美人》里，也隐隐透出了“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豪情。
　　朱痕四处搜寻琴音的来源，只见在帘后隐约坐着一位抚筝者。
　　——这么看，是又来了一位有趣的佳人了。
　　听着琴音，莫名地，朱痕生起了吹笛的念头，之前他从不在人前吹笛。
　　既然想吹，他做事总随性，于是就抽出了不离身的银笛。
　　歌声里，笛音与筝弦相和，硬是给秦淮的柔糜平添一抹阳刚。

　　曲终，人散。繁华喧闹过后总是冷清寂寥。
　　独自喝着酒，朱痕望向窗外。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被雨水洗刷得清澈，也矇眬了。
　　这时，一道明黄的身影来到他面前。
　　笑得从容，对方不紧不慢问道：“不知能否让在下坐于此呢？”
　　看到那人手里抱着的铁筝，朱痕明白她就是先前的抚筝人。
　　木筝常有，玉筝亦不乏，唯有这铁筝，他还是初次见到，在此之前也只曾耳闻一二。打量一番对方，朱痕不免心生好奇。
　　“请吧，”他微微颔首示意，“不过，这里是何时有了女扮男装的习惯了？”
　　方潇洒坐定，那人脸上顿时浮现了一抹困窘之色，说道：“兄台，你误会了吧！在下可是货真价实的男子。”
　　望了望对方：这般秀丽的容貌，怎么可能？
　　见他不信，那人摇头叹了口气：“唉，您望老鸨那儿问问便知，我也算是这儿的常客了。事关名节啊！对了，还未自我介绍呢。在下药师慕少艾。”
　　“朱痕染迹。”见对方一脸坦然，朱痕也就勉强信了。但也不得不叹：这年头怎么面目娇好的反而是男子了？世道多变啊！

　　不多时，笙歌又起，觥筹交错，红袖夜香，青楼醇酒。
　　秦淮雨声里，二人指点江山，笑谈烟月，共饮风流。
　　不过那天令朱痕印象最深的，怕还是慕“姑娘”的酒量吧。至少因为这点，他终于确定了对方的性别。
　　当然，他也不会忘却，从那天起他的居处落日烟就常常有一位打着帮忙喝酒的旗号的食客光临。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翳流覆灭的事情，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绕是连那早已不问江湖事的朱痕也知道了。
　　不用说也明白，这定是那位请他帮忙刺黥印的傻瓜干的——不过说实话，朱痕承认会答应帮他刺黥印的自己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其实，那天一脸疲累的慕少艾抱着阿九来到这里时，朱痕就明白了结果。
　　不过也从那天起，慕少艾就一直没来过落日烟。
　　大概是在家里给那个孩子好好调养吧，朱痕不以为意。
　　所以，当朱痕在吴江的夜航船上碰到慕少艾时，他着实吃了一惊。

　　“哟！”慕少艾摇了摇水烟筒，算是打招呼。
　　“你怎么会在这里？”类似这样的问题，朱痕是不会问的。所以他只是同样打了个招呼：“是你啊，慕姑娘。”
　　“其实我今天是特意来找你的。”慕少艾道。
　　“何事？”
　　比了比手中的铁筝，慕少艾笑道：“帮我换弦啊。”
　　筝上的弦断了，烧断了。看来是在翳流的时候弄成这样的。朱痕驾轻就熟地开始换弦。
　　“你家的小猫呢？”
　　“安置在水晶湖那儿，让杯中仙、雪狮儿代为照看着。医治还算成功，至少他的命是暂时保住了。”
　　“嗯。”
　　一时沉默。
　　这时，正在喝酒的慕少艾又开口了：“我亲手杀了南宫神翳。”他边说边拉起船帘，看着外头寒雨连江。
　　“噢。”
　　上一次慕少艾回来时，关于翳流的事情一句没提。朱痕不会强迫他说，但如果是对方自己开口，他自当奉陪。
　　“他很器重我，待我很好，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你不需要就此犹疑。”
　　“我没有犹疑，也没后悔。”
　　“你本就是任性决绝的人。”
　　“是的，的确。”
　　“明白你如此任性还一如既往，南宫神翳该自承识人不清的后果。像我这样的傻瓜他居然也要学来凑热闹，这个世道啊……”
　　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药师又继续望向船外，吞云吐雾去了。不过朱痕可以确定，他那时有笑过。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唉，不管那南宫神翳了，来来，我们饮酒。”
　　“给你，弦换好了。”朱痕递去铁筝作为药师扔来酒坛的回礼。
　　抚弄着新弦，药师兀自弹唱了起来。
　　那是朱痕染迹第一次听到《笑梦风尘》：

　　“山渺渺，云渺渺，八方风雨止今宵；情渺渺，仇渺渺，风尘一梦任逍遥。”
　　“江波啸，烽烟招，兴来病酒罢琴箫；世情笑，人寂寥，壮怀谁留向晚照。”

　　和当年的琴音不同，多年的江湖风雨洗练了年少时的壮志凌云、挥斥方遒，十二弦在十指的弹拨下流露出一抹沧桑。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朱痕心里暗叹。同时也取出了银笛，让悠悠笛声融入缭绕的琴音里。

　　枫落吴江冷。
　　那一夜，风声、雨声、叶声、桨声、琴声、笛声，共和出一曲遥远的绝响。
　　而也从那一夜起，铁筝就寄放在了落日烟——自己换弦太麻烦了，慕少艾如是说。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坐在落日烟的小庐内，朱痕望着窗外的烟雨。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帮慕少艾易容，就如同他不明白当年为什么自己要帮他刺上黥印。
　　或者该说，只要慕少艾开口向他要求，他就无法拒绝吧——纵使他可能会后悔，不，他已经后悔了。但无论如何，那是慕少艾决定要做的事，他阻止不了，也拒绝不了。
　　“我早就说过，你应该在岘匿迷谷吃菱角噎死，或是在你的风铃店淡看风铃茫茫而死。为人代死果真一点都不适合你。”对着断了弦的铁筝，朱痕叹道。
　　窗外的雨声很大，压过了叹息。
　　歌楼的雨，沉沦；吴江的雨，清冷。但那些日子里总是有友相伴。如今，朱痕独自一人坐在庐中听雨，确是只觉满嘴苦涩。
　　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弦断，筝哑，人去楼空。荒凉的风铃店，寂寥的落日烟。
　　犹记当时，少艾拉着羽人带着阿九来到落日烟，诸人把酒言欢在夕阳余晖里定格。在那一瞬间，他以为看到了永恒。
　　但幸福总是脆弱，现实永远残酷。余留的人仍将迎接明天，却在心灵深处守着那逝去的梦永远怀念，无声地叹息：斯人已矣……
　　不过，朱痕相信，那位风流的药师一定是笑着去的。如今的他，应是在三生石畔独自笑春风吧。终有一日，会再相见。
　　“懂筝的人不在，也不需要筝弦了。”所以，朱痕没有换上新弦，只是将筝好好收起，永远珍藏。
　　梧桐叶在风雨的吹打下缓缓逝去，一片一片。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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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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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6)

11樓發表於: 2006-01-01 21:5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一連三篇的藥師相關文，
看得燈心整個都擰了起來...
太美太好的文，都不知該為誰多心酸一點...
（尤其，還看到小江和小金...）

～誰信京華塵裡客，獨來絕塞看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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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shuy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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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樓發表於: 2006-01-09 06:4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拖了很长一段时间,今天终于有空来回个贴.一口气再从头看一边,心里有很多感想却不知从哪里说起.
素还真之于谈无欲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小谈会这么执著于胜负，甚至于一段时间走火入魔与素素渐行渐远，也只不过是因为对方是素还真，与他同修百年的师兄而已。但谈无欲毕竟是月才子，在漫长的一段时光里终于再度羽化重生，再现日月同天的景象。下雨的日子不见日月，可以说是小谈心灵的最佳注解了，这样的小谈着实令人心动阿。话说素素在失而复得的师弟面前还真是意气风发，仿佛多了几分青春热血阿。
至于羽人，他身上有一种纯净的气息，让人很想保护的纯净，少艾会这么爱护羽人我想这也是原因吧，而朱痕是少艾最好的朋友之一，少艾可以安心的把事情托付给他，朱痕一定会帮他完成。有友若此，夫复何求。
顺说，我以为我已经对少艾的死释怀了，重看他死亡的片断时已经无有波动，却在重看到剑踪25少艾初出场时的神采飞扬时候心重重的痛了一下。果然，少艾最让我心痛的不是他的死亡，而是他渐渐的消耗了他自己的一切，情深不寿，多情若少艾者，一点都不适合这个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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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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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樓發表於: 2006-01-14 21:0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笑，能让你来回帖还真是难得啊~

其实我想说的也大致如此了。不过对于早期那段日月决裂的剧情，毕竟是没看过不甚了解，也只能就新剧里的内容来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想罢了。“素还真能，谈无欲也能。”小谈所思所想应是如此，但却也不只如此，重出的月才子执著的也已不再完全是二者之间的胜负了吧……因而在那段长时间的潜伏中他着实是改变了很大，尤其在心境上。但无论如何，期待日月同天这点始终如一。当然，素素也何尝不是如此呢，前两集里业途灵可是一语点明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笑。不过甜蜜过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唉……

至于羽人……那就真真是出淤泥而不染了（想不起其它形容词-v- 不过，他倒可以作为外界环境对生物生长发育具有重大影响的一个特例，也说明了内因才是主要矛盾啊，笑）。而对于少艾，也的确因此对难从过去解脱出来的他放心不下事事操心了。朱痕则是少艾可以安心的对象，当然，我觉得只要是少艾身边这样的好友，不管羽人朱痕或是其他出了事，他都会尽心尽力去解决，把他人的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这是他在医者仁心之外的另一种仁，也是让我心动与心痛之所在。
多情若少艾者，适合的不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江湖，而是在经历过那种把酒临风，握剑长歌的快意人生后，开间风铃店，闲来无事逗猫养鱼喂鸟，并拉着羽人朱痕一起拼酒，在柔和夕阳里回忆着往日的豪情慢慢老去，再不涉足江湖。千年宛若瞬间，瞬间已是千年。也就是我在卷三里提到的那种永恒了。谁也都希望如此吧。
少艾之人，一如那句话：“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扯了一长串貌似和文章都没啥关联= = 算了，我实在不擅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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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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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樓發表於: 2006-01-29 0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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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元凰篇·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夜雨

【卷四】元凰篇·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老师，什么叫做王道？”
　　“王者，往也。天下归往为王。王道者，合天之道，治人之道，为王之道。”
　　“那么，应如何行王道？”
　　“为政以德，使民附之；行政以法，使民服之；处政以力，使民敬之。臧否合宜，调度得当，亲贤远佞，兼听纳谏。若此，则天下可运之于掌上。”
　　“《孟子》曰：‘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既是如此，为何还需‘处政以力’呢？”
　　“天下，能者得之。无力，则敌欺民乱。何况君王无情，王道除为仁道、法道外，还须为孤道、寡道、私道。你尚年幼，有些事日后方能体会。”

　　※　※　※

　　“皇城已破。你自己逃生去吧。”
　　“父王，我们同生共死。”
　　“尽到你自己的责任，离皇城越远越好。”
　　……哈，饶是朕兢兢业业、勤政爱民，饶是老师鞠躬尽瘁、留计百条，饶是父王千般努力、百般算计，终也逃不开北嵎灭亡之宿命。
　　为什么？为什么！朕非亡国之君，却担亡国之名！
　　北辰凤先啊，你真是个幸运的人，不用看到亡国之景。
　　天，你定要亡朕么？你定要亡北嵎么？哈哈哈……

　　※　※　※

　　睁开眼睛，原来是梦。
　　自从成为翳流之主后，北辰元凰已许久没有梦到北嵎之事了。并非说他毫无眷恋，毕竟，那是他生长之地，是他的先辈苦心经营换得，而他也为之奋斗努力了十八年。只是过去的事，终究只能成为过去。

　　窗外传来阵阵雨声，时而还伴有闪电。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味，正是蓄势待发的春季。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位居九五之尊，龙袍在身。那时的他所思所想皆是如何兴北嵎平天下，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然是如此。哈，该说是造化弄人吧。
　　犹记当年老师之教诲，那时的似懂非懂到如今他却是全然明白了。何谓君王无情，何谓孤道寡道私道……完完全全地明白。

　　老师，莫怪我无情，这是你教会我的。
　　十八年为北嵎的努力付诸流水，其灭亡非我之过。我决不会让过去成为我的羁绊。
　　所以，我不会向您道歉，纵使你为我逆天而行，最终耗尽了你的一切。
　　更何况我明白，我是你的选择。
　　一直以来你都能看得透我。可以说，在您的注视下，我在宫廷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里成长了，逐渐变得无情——这是我所应当的，而也是你所期望的。
　　你看着我杀了楚华容，杀了蝶姨，杀了渡江修，杀了养育我的长孙太后，杀了那些知情的人与异心的人。看着我一步步走向那条用鲜花装潢而实际上是鲜血铺满的王道。
　　王道……残忍的字眼，意味着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你把它教给了我，那么为了行使它，我会毫不犹豫地向你索取，而我也明白，你不会拒绝。
　　你我都是无情的人。但你是因为对长公主的情而变得无情，而我则是因为行王道。终究，也都是为了理想。
　　你的理想着落在北嵎，着落在我。而我，始终只有王道。
　　因此，如今我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背弃了你的理想，而始终为我的理想服务。这就是所谓的孤道吧。
　　今后我所走之路将与过去再无交集。断，就要断得干干净净。
　　然而，老师，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北辰元凰。无论如何，我要感谢你。相信这份心情，你能够明了。生前你守以君臣之礼，坚持让我称你为太傅，但在我心里你始终是我的老师。
　　曾经，我把北嵎的事情交给你，如今，翳流之霸业将由吾一人撑起。

　　※　※　※

　　《南华经》有云：“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

　　——鹏程万里以至南冥，那么，你的南冥为何呢？
　　——王者之路。乘鹏之翼证吾王道。
　　——哈，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太子殿下，王道并不如说得那么容易。

　　嘴上虽说如此，然而，北辰胤嘉许之目光北辰元凰至今仍记忆犹新。因为那样的目光，他之前未曾从他那时的母亲眼里看到过。
　　年幼时总不明白为何他对这位冷冰冰的三皇叔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这种感觉他在周围的人身上从未体会过，无论是他的母亲还是他的老师。
　　因而后来尽管北辰元凰被其非先皇骨血之事打击甚大，却仍然很快接受了这一事实。或者说，隐隐约约里人总会在表象下察觉到些许真实的端倪，但从来都将其忽略不愿相信罢了，毕竟清醒的代价太过残酷，而人在潜意识里总是躲避痛苦。
　　但纵使是自己的生父又如何？王者之路上的障碍需要毫不容情的清除。
　　在剪除北辰胤及其党羽时，他避开了对方惊讶而痛心的表情。做法上的无情并不代表心里没有丝毫情感。血浓于水，这种情感明知是多余，却始终让人道不清。

　　当时，北辰胤还说了一句话，只是早先北辰元凰记不得了。许久之后北辰胤已成为并肩王，他才向其询问，只见对方笑道：“当时我说，
　　——但是，无论这条道有多么艰难，我都将成为殿下你的鹏翼，助你一臂之力。”

　　父王，我已如你所说，尽到了自己的责任。若你在天有灵，就请引导我，助我成就翳流之霸业吧。

　　※　※　※

　　霸业如浮云，散尽复还期。
　　如今，北辰元凰是翳流的教皇。虽不处北嵎，但依然走着王者之路。本非池中物的他，绝不容许有他人酣睡于卧榻之侧。
　　对于北嵎，他已仁至义尽，奈何苍天不容之，终究湮没于历史洪流里。然而，既已承下翳流教皇之名，他便势必要让翳流统领四方。北辰元凰，不容许第三次的起落！
　　但无论北嵎还是翳流，说穿了都不过是他手里的棋子，是其实现理想的助力。

　　英雄总问，何谓江湖？
　　枭雄则问，何谓天下？
　　王者呢？他所追求的是江湖或是天下？
　　或者，王者之路……

　　王道，是北辰元凰始终如一的坚持。

　　四方台内蛰伏之龙，即将在不久之将来震动天下。一如沉闷了一个冬季后，窗外响彻苍穹的第一道春雷。

　　※ 写在篇后的一些话

　　真正喜欢上元凰是在他入主翳流后，感觉上他的形象更加圆润丰满，人物性格也更加的成熟了，是以生出写他的念头。不过，写来写去我还是写回了北嵎，写到了我所喜爱的太傅、三王。啊啊果然，北嵎这出戏，对我而言始终只由这三个人构成么……

　　※ 终于赶在年前写出来了，撒小花庆祝 ^///////^
　　祝各位新春愉快！吉祥如意庆有余，竹抱平安福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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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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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樓發表於: 2006-02-13 2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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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卷五】剑子篇·却话巴山夜雨时

【卷五】剑子篇·却话巴山夜雨时

　　“苍术、香附、地榆、槐角、蔓荆子，皆是普通草药，圣踪血滞气闭，其功体又非寻常药物能治，令人忧心，嗯……”
　　踏行在山道上，剑子仙迹神色谨慎。
　　正是落日时分，气霁地表，云敛天末，高霞孤映，烟炊独举，又有宿鸟归飞，鸣和牧笛。万物一片安宁又带浓浓温馨。
　　与此番景色相反的是如今的江湖，五人组兴风作浪，到处人心惶惶，一片波涛汹涌之景。被江湖上纷扰之事缠身，剑子仙迹自无心欣赏眼前的美景，尽管这般景象正是他所追求的退隐生活。
　　好友圣踪被金像所困，性命危在旦夕，解救他乃当务之急。虽知如此，今日他却一直心神不凝，总觉得有什么事将要发生了。轻叹一口气，望望天边飘来的几片异色云彩，常在外漂泊的人都明白这是山雨欲来的征兆，该加快行进速度了。

　　※　※　※

　　很久很久以前——多久呢？他记不清了——也是这样的天空，却是不一样的景色。
　　慢行于岸边，但见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举目而视，则江流万里，滔滔何穷，漫漫安极。
　　贪恋于滚滚长江的晚景，当时尚年轻的剑子迟迟不肯离开，却终于将明媚的天空等成了乌云密布，这时候他想后悔也来不及了。不一会儿倾盆大雨由天而下，只把浑身白衣白发兼天生腹黑的剑子淋成了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白毛乌骨鸡汤。
　　此地偏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捋了捋那下垂的白眉，剑子仙迹很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时责怪自己贪心也无用了，况且能够亲眼一见腾波触天、涛浪翻江的三峡雨景也是一件美差啊。
　　天黑得很快，剑子藏身在江边的岩缝里没过多久已难见五指，忽见江上有一点灯火顺流而下，倏忽到了剑子所在的滩旁，原是一艘装饰精巧的游船，想必是富贵之人出外四处游历。只是此时又饿又冷的剑子仙迹无暇思考这么多，见之如见一根救命稻草，巴住都还来不及，便立刻起身上前拜访船主了。
　　虽是一身狼狈，剑子却丝毫不失道门先天之风采，自小在道门修行已逾百年，仙风道骨的气质自不同凡响，当然，或许也可称之为——道貌岸然。

　　※　※　※

　　采好草药，回到琉璃仙境，暮天已被暗夜取代，且已落下了雨丝，渐渐由疏变密。
　　“屈世途，素还真在吗？”
　　“素还真啊……这……”
　　“吞吞吐吐为何呢？”
　　“之前素还真去赴北辰胤的约会，被打成金人了。”
　　“嗯，那他的金身呢？
　　“我也找不到啊。”
　　呼，真是多事之秋，地里司未死，叶小钗失踪，连素还真也遭难了，后续之事难办呀。但无论如何，总算知道了医治圣踪的方法，也还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吧。
　　傲笑和屈世途出外调查，六丑探访公孙月，那么我也该着手医治圣踪了。

　　今日总有些心血来潮，不时还想起龙宿，哈，果然好友就是在危难关头借来一用的么。不过前几日观星见本命星光芒渐淡，想来并非什么好兆头。无妨，走一步算一步，船到桥头自然也直了。
　　好一个江湖不使人憔悴啊，真正做到的又能有几人？龙宿，你说呢？
　　又开始想念宫灯帏里三人共饮了。

　　※　※　※

　　致礼后，剑子被请上了船，有下人给他取来衣物换上。
　　梳洗罢，剑子仙迹看了看自己这身被称为对方最朴素的衣裳，叹了口气。虽然是素色没错，但其袖口嵌满银白圆润的珍珠，腰勒二龙抢珠系带，外罩锦缎苏绣褂，束着五彩长穗宫绦，无处不尽工细，实在是有违他这修道者的习惯。当然，由这般服饰，也足以推知主人爱好华丽之性情了。
　　话说这般嗜好，倒和佛剑提过的那位儒门准继任者十分相似。嗯，对方叫什么来着？
　　思索着已到了外间，主人备好饭菜在等待了。
　　先前无暇端详对方，只专心于更衣进行时，这下他是有了充足的时间。
　　华裳紫袍缀满珍珠，手中宫扇轻摇，这恶趣味……世间难道真会有第二个人如此？
　　突闻对方开口道：“阁下便是道门的剑子仙迹吧？方才不知贵客到来，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优雅的儒门口音确认了剑子的想法。“那么，朋友便是儒门华丽无双的疏楼龙宿了？今次实多亏阁下，真是帮了大忙，我道谢且尚不及。”说罢便欲习惯性一挥拂尘，却尴尬停住想起拂尘早已拿去烘干了，只得空手作揖而谢。
　　“耶，何必多礼。你我都是佛剑之朋友，听其叙述想必都对互相有所了解，也算是熟人了。”龙宿掩扇说道，微睨的双眼让人猜不透其想法。
　　“哈，也是。”民生要紧，客套过多佳肴会凉的，而冷饭终究不是什么好东西。再怎么个道门先天，也还是要食用人间烟火的。

　　缘分有时候很奇妙，江边这么匆匆一遇却成就了其后数百年的交情。相逢即缘，缘死即散，聚散如萍，缘生缘死本不过一线之间。是故生无足贵而死不足惜，天自有道也。

　　数月后剑子仙迹受师命而回，被告曰将接掌道门顶峰之任。此时恰逢儒门之首传位于疏楼龙宿，二人乃正式相见。相互对视一眼，内心皆了然，便会心一笑。旁人甚奇，唯佛者敛眉无语，良久吐出二字曰：“孽缘。”不解，曰：“华丽的堂而皇之对上严肃的欲盖弥彰，岂非孽缘？”众皆捧腹，以为妙绝。此后，三人共为三教顶峰，遂成莫逆之交。

　　※　※　※

　　琉璃仙境密室内，剑子仙迹专心开始医治圣踪。
　　正当他运动真元凝功于掌，与圣踪的真气形成一股内外并流之势时，剑子突觉体内源源不断的真气，竟被圣踪一一吸收。
　　“啊，好友你……”
　　“你纳命吧！喝！”圣踪说毕，一道宏大的掌气击向剑子，将其打落仙境外的万丈深渊。
　　“哈哈哈，擘划许久，只为拔你这支芒刺，谅必好友你千般算计，也不及吾神来之智。哼，此崖深不见底，剑子仙迹，你先耗元于吾，又受吾雷霆一掌，在劫难逃也，如今就剩下六丑一班人了，嗯。”
　　望深不见底的山崖探了探，料定其必不可能身还，圣踪便离开了。

　　※　※　※

　　“剑子仙迹，你真是识人不明。”很想敲敲自己的脑袋，偏四肢半点提不起劲。被这么一掌打下深渊还能活着，已经算是奇迹了。
　　若是龙宿在，只怕会说是：“祸害遗千年，剑子好友你自命不该绝。”
　　不过奇怪的是发现周身并不痛，或许是痛得没知觉了吧。
　　佛剑好友，你既都保佑我没摔死，就索性送佛送上西，拜托也来个人将我带走，否则一直被雨淋着也不是个办法呀。

　　雨丝飘飞着，落在脸上落在身上落在空气里，思绪也随之开始游荡，模模糊糊而朦朦胧胧。
　　圣踪好友之背叛，早已或多或少有所察觉，但待事实摆在眼前，终究不得不慨然，尽管这心情已远比不上当年与龙宿对决之时了。难道连友背这种事都能让人习惯么？哈，除了干笑他也无法再说些什么。
　　人心隔肚皮，和龙宿互相猜了这么多年，却是始终玩转不透对方，至今龙宿的背叛在他看来仍是匪夷所思，或许对方另有图谋也不得而知。
　　表面的事实是否就是内里的真实，这事谁也说不准。虽说当年让佛剑收起佛牒，亲手挥古尘与之决，然而手上不留的情却在心里保留下来，也实怕那单纯的佛剑真一怒而斩龙断业了。两个互相算计多年的人总能在适当的时候明了对方所想，这也就是所谓的默契。不留手的斩，和无破绽的放，除了他们二人只怕谁也看不出，纵然在场的佛剑实力或许更胜一筹。
　　所行之路或许渐远，二人却依旧是华丽的堂而皇之对严肃的欲盖弥彰。而理念呢？他出世至今始终为的是太平，而龙宿却是否依然是兼济天下？
　　也想，若真能如佛剑般少根筋也未尝不是好事，专职于那不由分说的圣行之路，或许便可少了这些烦恼。哈，真是自虐的人，就算他能明眼装作不知暗里还不是看得清清楚楚。也罢也罢，顺天就好，不过是且歌且吟，且行且住。这个岔路的分道未尝不可在下个道口再相聚，道上的人总是分分合合，就如他们能在巴山畔初遇在宫灯帏分道，便亦能在某个未知之处再逢，最终向着无人知晓的未来，一切凭着那不由分说的天意，也就是所谓的缘分了。道同则并肩共行，道不同则不相为谋。
　　然而无论世道怎么变，心底总有一分不变的期盼，那便是三人共聚宫灯帏谈笑言欢、煮酒论心吧。离上一次共饮，也真是很久了。

　　原先未察觉的痛在思虑里已弥漫上了四肢百骸，现在的剑子连喘气都很辛苦。意识由飘忽变得模糊终至混沌不明。只依稀察觉似乎有一道明黄的身影往此处走来。

　　※　※　※

　　此时此刻，巴山畔也是烟雨蒙蒙。
　　不同于当年的涛涌之景，雨雾里的江水有一种缥缈之美。而不变的渔火禅灯也在细雨的笼罩里变得难以捉摸。
　　同样的游船，同样的人物，不同的景色，不同的思索。
　　修长的十指游刃于琴弦之上，拨弄出优雅而堂皇之筝音，融合船外的雨声，变得飘忽而悠远，一如紫衣儒者现今的心情。
　　突来如裂帛的声响打断了疏楼龙宿散漫的心绪，弦断了。
　　弦断，非吉兆。望向帘外茫茫夜空，只有一片漆黑。下雨的夜里，无法观星，不过观星卜卦也是那位腹黑朋友的专精而非他所长罢。唔，也不知远方的两位老朋友究竟如何了。

　　斟一杯热茶，连同着思虑慢慢饮下。
　　“仙凤，换弦。”

　　——完——

　　※　水啊，如你所愿我终于没写成龙剑篇（当然也绝不可能是剑龙- -+），迟到的生日礼物就此奉上啦^^

　　※　最早打算写的人，却是最晚开始动笔。呼，实在是感觉龙剑的故事都被人写到无话可说了。对着word茫茫白板当真是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下笔。不过，总算还是东拉西扯写完了= =+
　　话说回来，有人看得出我这段华丽孔雀与落汤仙鸡的相遇场面是从“行尽九州四海，笑粉粉、落花飞絮。临江一见，谪仙风采，无言心许”里萌出来的么………………远目-v-

　　※　七磨八蹭数个月终于把这系列写完了。这几个月里想法也变了很多，许多篇已与最初的打算相距甚远，不过也罢，想写的就写，当停时就停。
　　此篇一完，我也要开始闭关准备考试，啊啊，我看到美人们离我远去了，泪水。课业丛中过，美人心中留的结果就是课堂走神兼草稿本上出现美人的概率日益增加-v-
　　我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师长教导，我知道我错了，爬下去忏悔ing 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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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琅琊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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