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21 成双（钗素生子），1-10F，完结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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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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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2-03-21 2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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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1 成双（钗素生子），1-10F，完结 +番外

01
素还真做梦了。
他想自己一定有很长时间没有像普通人一样做这样普通的梦了，以至于当他发现自己身在梦中的时候甚至有些恍然。
他穿着一件闲时常穿的白色长衫，质地轻薄，绣着他最爱的莲花图案，未着莲冠，长发披散，仿佛是在家里午睡醒来，不经意就走到了这里。
他拨开眼前横斜的枝桠，心想根据经验，这树丛之后可能是个陷阱，可能有个山洞，或者可能站着一位高人。但与他所想不同的是，树丛的后面还是树。
可那又是一棵不同的树。因为在周围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植物中，只有它的枝干是光秃秃的，一片叶子都没长。
素还真走近了去看。树不高，树干也不粗，树枝却一根根都苍劲嶙峋，颇有些傲骨寒梅的风韵。站得近了仔细一瞧，却发现树枝上也不是什么都没长，零零散散地有些花苞，只是不甚起眼刚刚没有注意到。
仿佛就在他看清了那是些什么的一瞬间，那些灰扑扑的花苞突然有了动静。它们像是得到了某种指示，在同一时间纷纷鼓起，然后慢慢绽开，露出里面莹白如玉的花瓣和嫩黄的花蕊。
竟然是自己从没见过的一种花。素还真凑近去看，同时闻到一股奇异的花香。浓淡相宜，芬芳怡人，隐隐地竟然有些酒的清冽。
素还真确定自己从没见过这种植物，但是这种花香却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曾经闻到过，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他恍惚想着自己或许该在《神农医谱》上再添一笔了，忽然又发现从树干后探出一个小脑袋来，竟然是个四五岁的小娃娃。
素还真一时有些发怔，又想到自己这是在梦里，突然出现一个小孩子也不奇怪。不过仔细一看，却发现那孩子有着和自己一样的智慧眉。
莫非，这是小时候的续缘？
素还真疑惑着，却还是对着孩子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或许是因为在续缘的成长历程中有所缺失，他见到小孩子的时候总是有些下意识的遗憾和愧疚。他想问问这个孩子，问他从哪里来，多大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结果小孩子却主动扑了过来，抱着他的腿，抬头冲他甜甜笑着喊了一句：“爹爹~”
素还真愣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那孩子虽然和他有一样的眉形，却并不是他的续缘。那张稚嫩的小脸和沉静的眼睛里有些让人怀念的东西，让他想到一直伴在身边的剑客。
他俯身想去抱他，又发现孩童小小的身体正在渐渐变得透明，然后无声无息地消失，只在手上留了些淡淡的冷香。
素还真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着眼前这棵奇异的树木，怅然若失。接着，他听见了续缘在轻轻唤他——这次是真的续缘，是自己熟悉的温和年轻的声音——
“爹亲……爹亲？”

素还真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熟悉的床帐，然后是儿子略带担忧的脸。
“爹亲，你醒了？”
素还真眨眨眼，然后想起自己刚刚是在做梦，轻轻拍拍儿子的手，慢慢坐起来：“小睡了一会儿，无碍的。”
素续缘却摇摇头，固执地拉过他的手来把脉：“哪里是一会儿，爹亲，你已经睡了整整一下午了。”
一下午……想来是自己前一阵子时常昏睡不醒把这孩子吓坏了，伤好得差不多以后，他已经很少一睡这么久，怪不得续缘担心成这样子。
他安静地任素续缘帮他把脉，安抚道：“无事，修养这么久，身体早没那么差了，或许是最近天气好，人也懒，多睡了一会。”
素续缘没能从父亲的脉象里看出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只好放开手，默认了他的说法：“爹亲，起来吃饭吧，屈杯杯和子商已经做好晚饭了。”

素还真起了床，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又在儿子的坚持下多披了一件衣服，才一起去了前厅。
前厅里饭菜都已摆好，只等众人落座。摆好筷子的管家先生一抬头，刚好看见素还真还有些迷糊地走进来，禁不住打趣：“哟，素还真呐，你最近越来越能睡了，整天吃饱睡睡饱吃，当心变成某种动物了。”
“那也要感谢好友不辞辛劳地喂养我啊。”习惯性地顶回去，顺便给叶小钗递了个“吾无事”的眼神，这才坐下。
一群人围着桌子坐好。素续缘夹了一筷子清蒸鱼送到素还真碗里：“爹亲，这是子商特地为你做的鱼，你尝尝。”
养伤期间为了给素还真补身体，每天餐桌上都少不了鸡鸭鱼肉，他虽然辟谷已久，但伤体却需要更多营养，即使不喜欢荤腥，也不好拂了众人的意，每天在他们的监督下乖乖用餐。吃了几个月，再多花样也总归是有些腻了。只是儿子亲自给自己夹菜不好拒绝，素还真还是乖乖拿起了筷子，顺便略带挑衅地看了一旁的洛子商一眼。
什么特地为自己做的，只怕是某人心疼续缘天天为父亲的伤劳心劳力，特地做给他补身体的，不过最后还是被孝顺的儿子拿来孝顺自己了。
素还真颇有些得意地夹了鱼肉送到嘴边，却到底没有吃下去。突然从胃里泛上来的恶心感一下子冲到喉咙口，来不及说明原因，扔下筷子捂着嘴就跑出去了。
叶小钗和素续缘极有默契地一左一右跟着冲出去，只剩下洛子商和屈世途两人面面相觑。
洛子商夹了一筷子鱼尝了一口，眼神与口气都是一样的无辜：“这鱼我去过腥了啊。”

素还真扶着一棵垂柳吐了一阵，却没吐出什么东西来，倒是一阵阵的恶心感怎么也散不去，呕得他两眼发花几乎有些站不住。后面跟过来的两个人一个拍着他的背一个熟门熟路地拉起他的手来把脉。
叶小钗扶住素还真的手，却发现他手心里都是冷汗。等他直起身来，发现他脸上也微微渗了些汗珠。叶小钗扯了自己的袖子给他擦了擦，又继续拍着他的背好让他舒服些。
另一边，替素还真把脉的素续缘眉头却越皱越紧，看得叶小钗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怎样？很严重吗？”
“不是什么凶险之症，但是爹亲脉象却有些奇怪……续缘也不敢确定，等会劳烦小钗叔叔去一趟岘匿迷谷请药师前辈来吧。”

[ 此帖被晏雪在2012-03-22 09:4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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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2-03-21 2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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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半年前，素还真又解决了一桩武林祸事，自己却也身受重伤，暂时退隐。

琉璃仙境向来是个不得安宁的地方，虽然灵气汇聚，奈何闲人杂事太多，不适合养伤。叶小钗和管家先生经过一番商量，还是决定把人送到云尘盦。一来那地方知道的人相对较少，二来那里还住着一位国医圣手，看病抓药都方便。而且相信有儿子亲自看顾，也不用怕素还真耍什么花样。

一向难得闲暇的素还真就被众人押在云尘盦养了好久，喝药，针灸，药浴，每天还有各种膳食进补，终于又把一代神人养回了丰神俊逸神采非凡的样子。谁知没高兴几天，素还真又出事了，而且貌似有些棘手，以至于素续缘只匆匆把过一次脉就催着叶小钗去岘匿迷谷接人。

素还真斜倚在躺椅上，微微眯着眼睛，呕吐眩晕的症状虽然减轻不少，但终归是不好受，整个人都懒洋洋没有力气。叶小钗在他身后帮他一下下抚着后背，却见他仍然微微皱着眉头，不由得也跟着担心起来。

药师抚着长眉沉吟半天，终于放下素还真手腕，拿起烟管轻轻哈了一口。

一旁守候的素续缘立刻紧张地上前询问：“前辈，结果如何？”

“呼呼，这等明显的脉象，难道你素小神医把不出来？”

“这……晚辈只是不敢确定，此等脉象，实在不该是爹亲所有。”

“天下事无奇不有，吾这位神人好友死了都能活，这点小事又算什么？”药师好心情地笑着，端起屈世途早就准备好的茶啜了一口。

“什么大事小事，素还真到底得了什么病，你们不要卖关子，快讲啊。”管家先生在一旁急得要跳脚。

“哎呀呀，屈世途麦担心，素还真这不是病，是喜。”

“可是前辈，常人贫血或者风湿也会有此脉象，不一定是……”

“呼呼，老人家当然也哉。不过，素还真这半年来给你们天天汤药针石，鸡鸭鱼肉地进补，你认为他还会贫血或者风湿？”

“这……”素续缘无言以对。

屈世途在一旁捋着胡子连连摇头：“这才真正是急惊风遇上慢郎中，你们一大一小说了半天，还是没有讲出重点。脉象脉象，素还真到底是什么脉？”

素续缘为难地看了一眼自家爹亲，低头道：“爹亲的脉是……是滑脉。”

此话一出，只见原本躺着的素还真噌地一下坐了起来，居然不管头晕恶心了：“什么脉？”

“脉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确是滑脉无疑。”药师又哈了一口烟，笑眯眯看向素还真身后的叶小钗：“恭喜恭喜，叶家又要添丁了。”

云尘盦最近的氛围有些不对。

那天药师一句没头没尾的“添丁”差点砸蒙了旁边几个不懂医理的。最后还是素续缘红着脸别别扭扭解释清楚，原来所谓滑脉就是喜脉。

也就是说，武林名宿，一代神人素还真，怀孕了。

这消息实在是匪夷所思，以至于看惯了素还真搞幺蛾子看得见怪不怪的管家先生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因为失神摔了好几个碗，最后干脆被洛子商禁止进入厨房。

药师被素续缘挽留下来共同探讨素还真这不是病的病，反复诊察翻阅医书却始终没有头绪，最后嘱咐了几句看开些之类的便又回谷了，说是等他研究研究，有了线索还会再来。

比起来，两个即将做爹的当事人明显要镇静许多，也许是因为共同经历过太多风雨，连情绪起伏都有了默契，即使内心惊讶不已，也没像众人一样表现如此明显。

医术研究不是叶小钗的专门科，但论起照顾素还真他却很有经验。对他来说，比起追着素还真如何会怀孕的问题问来问去，不如先开个方子缓解一下他眩晕呕吐的症状来得实在。

叶小钗推门进去，看见素还真正坐在窗前翻看一本书，一头长发肆意散在背后，被午后的微风轻轻吹起。

“怎么不去躺着？不难受了？”

“躺久了也难受，再说吹吹风舒服点。”素还真收了书，看着叶小钗把一个精致的碗放在他面前，细致的白瓷碗里装着漆黑的药汁。

素还真苦笑，这半年来吃药吃的他反胃，光是看见这颜色他都难受：“这又是什么药？”

“安胎，顺便帮你减轻呕吐的症状。”

素还真的脸色变得微妙起来，药一定是续缘开的没错，但是“安胎”两个字听在耳中实在有些别扭。明明不是女人，却像女人一样能够孕育生命，光是想想都觉得怪异，尤其那团肉是长在他素还真的肚子里。

“叶小钗，你也相信药师的话吗？”

“药师和续缘总不会同时误诊。”

“吾刚刚也替自己把过脉，确实如那两人所说是滑脉没错，不过，总觉得难以置信……”素还真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神情复杂，“吾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会自己孕育一个生命……”

“你会怕么？”

“也不是怕，是觉得怪异，毕竟这与常理不合……若这里面真的是个小生命，几个月后，他慢慢长大，到时也不知道续缘会如何看待他的爹亲。”素还真苦笑地摇摇头。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是他的父亲，他这么爱你，不会因为这种事就轻易改变。”

“吾有一个好儿子，只是吾亏欠他甚多，每每见到他，心里总觉得愧疚，所以有时吾也想，不知上天能否垂怜，再给吾一个机会，让吾一尽父亲之责。”素还真把头靠在叶小钗胳膊上，“叶小钗，你说，这是不是上天给吾的另一个机会？”

叶小钗环着他的肩膀，把他拉进自己怀里：“若说机会，不只是给你的，也是给我的，说起未尽责任，我又何尝不是。”

素还真在他怀里幽幽叹一口气：“可吾又担心，这个孩子将来会如何。江湖诡谲，会不会又出现续缘那样的悲剧？”

叶小钗无言以对，他向来以素还真的道路为路，而素还真一生都注定和江湖武林绑在一起，风波不息，有时连自身都难保，更何况是孩子？素续缘的悲剧，金少爷的悲剧，金小开的悲剧，不退出江湖，他们的悲剧就难以终止。

也许是察觉到叶小钗的失落，素还真轻轻拍拍他的手臂，安抚道：“算了，反正还有一段时间，慢慢商量吧。若他注定会在江湖中生死浮沉，也是他的命，多想无益。”

叶小钗摇摇头：“这次，我不会让孩子再因江湖而丧命。”

素还真抬头去看他，却望进他沉静如水的双眸中，心里不由一颤，忽然想到几天前那个梦，梦里出现的小孩子也用这样的眼神静静看着他。

当日做梦的时候他还觉得奇怪，但现在想来，竟是那孩子自己跑到他梦中来通知他了。罢了，当初为了救续缘，他也曾冲进希罗圣教与人动手，难道将来幼子遭难，自己会坐视不管么。将来也不过是多了一份担心，一份牵挂而已。

“吾明白，吾也不会再让续缘的悲剧发生在这个孩子身上。”

叶小钗拍拍他，到底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端起装着药汤的瓷碗递到他嘴边：“明白就乖乖喝药，现在也不烫了，正好就口。”

素还真苦着脸看他：“小钗呀，吾这半年都快变成药罐子了。”

叶小钗不为所动：“那还不是你自己找的，非得自己去涉险，不然也不至于喝这半年药。”

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关的素还真只好乖乖喝药，毕竟半年来天天被屈世途和续缘念叨，耳朵都要长茧了。

素还真接过白瓷碗，厌恶地皱着眉头，做好心理建设，屏住呼吸一口气喝光。苦涩的液体流进胃里，又是一阵恶心感翻涌而上，当即扶着桌子弯下腰去呕了半天，喝下去的药和中午勉强吃下去的那点东西都吐出来了。

叶小钗拍着他的背连连摇头，心想该给续缘提个建议，让他另想个法子给素还真止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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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2-03-21 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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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素还真的苦日子这才刚刚开始。

先是翻江倒海般的呕吐。不知是不是男身孕子的关系，素还真的孕吐反应竟比普通女子还要严重，开始几天还能勉强吃点东西，后来演变到只是闻到饭菜香味都想吐，白白浪费了屈大管家为他补身体准备的一番心血。

原本也只以为他怕油腻，还特地撤了荤食，只做些清淡素菜，没想到他也只是动几筷子便忍不住趴到一边吐去了。

饭菜吃不下，喝药也会吐，还有伴着呕吐而来的头晕乏力，素还真受尽苦楚，却不能埋怨，只能暗暗祈祷肚子里的小祖宗能老实一些。

“吾现在才开始真正了解做母亲的苦了……”素还真抬起头，从叶小钗手里接过漱口水，连续多日的呕吐让他脸色发白，精神不振，“怀胎十月，这才刚刚开始，唉……”

叶小钗扶着他漱了口，又取了毛巾给他擦了嘴边的水迹和额上的汗珠，再扶他慢慢躺下。孕吐反应都是早晨最为激烈，每天清晨也成了素还真最难捱的一段时光。

倒掉了痰盂里的秽物，叶小钗又端来一杯蜂蜜水，慢慢喂素还真喝了。

“屈世途做了香橙南瓜羹，说是可以止吐，等会帮你端来？”

素还真无力地摆摆手：“等放凉些吧，吾现在不想吃热的东西。”

叶小钗抚着他的胸口，看他微蹙着眉头，眼睛要闭不闭的样子，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还想吐？”

“好些了，就是有点头晕。原来肚子里多了一团肉，比和敌人大战三天还累……”

叶小钗握着他的手轻叹一声，半敛着的眼眸里是再真切不过的愧疚：“辛苦你了。”

“对吾说辛苦，不如叫你儿子安分一些。”素还真半是玩笑半是真地瞪他一眼，只是因为身体状况特殊，连这一眼都瞪的有些虚弱无力。

“我说话恐怕不管用。”叶小钗摇头，想起了他失败的家庭教育史，“你又不是不知道，叶家的儿孙没有一个认真听话的，倒是你家续缘更乖巧懂事些。”

乖巧懂事……是啊，如果忽略当年续缘狂傲叛逆的那段时期，的确可以称得上乖巧懂事……素还真在内心默默叹息，其实说到底，他们两个根本是半斤八两，不管武功如何高深，江湖阅历如何丰富，在教养孩子这方面，只不过是经验不足的笨蛋爹亲罢了。

“说不定，该把孩子交给一页书前辈去教……”素还真闭着眼睛嘟哝了一句。

叶小钗对此倒是有些不以为然，一页书虽然对人严厉，但是对自己喜欢的后辈却是相当溺爱，就比如眼前躺着的这位，去云渡山罚抄经文听那位大神讲经论佛次数也不少，还不是每次都雷声大雨点小最终安然无事地给放回来，这才越发宠的他无法无天。

素还真小眯了一会儿，等最难受的那阵过去了，才慢慢起床。虽说最近呕得厉害，但是为了孩子着想，也不能一直什么都不吃。素续缘和屈世途最近找了好些又营养又能止吐的膳食方子，细细做好放凉了，他也能吃一些下去。

扶着墙慢慢从卧室踱到前厅，一群人已经用餐完毕，只等着他了。前一阵素还真和众人一起吃饭，总是看到这个也要吐，看到那个也要呕，最后只好和大家分开用餐。最可怜的是屈世途，好心好意来给素还真盛饭，结果素还真捂着鼻子扭头就跑出去了，说是他身上有厨房的油烟味道，闻了难受，让管家先生好一阵伤心。

桌子上放着用切丁的香橙和南瓜加冰糖熬煮成的羹，色泽金黄，酸甜可口，十分诱人。素续缘盛了一碗放到素还真面前，看他慢慢喝了几口，确定没有要吐的征兆，这才放心下来。

“爹亲最近瘦了些……”

“嗯？”

素还真抬头，正看见儿子眉头微蹙略带担忧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近来都没吃什么东西，瘦了也是应该。”

“好容易才补回来一些的……”素续缘摇摇头，又忍不住叮嘱道：“续缘知道爹亲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很辛苦，但为身体着想，该吃的时候还是多吃些好。”

素还真脸埋在碗里默默点点头。儿子的关心固然让他心中一暖，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令人发窘的特殊原因，他想他会更高兴。

父子之间一时无语，素续缘投注在他身上的视线让他忽然有些无措。

“续缘……”

“什么事，爹亲？”

素还真张了张嘴，却发现想问的忽然又问不出口，只好笑笑：“无事……“

其实他很想问，你会不会觉得爹亲很怪异，面对即将多出来的弟弟或妹妹，你心里有没有不平衡。

素还真自认不论遇到多么荒唐滑稽的事情都能坦然以对，哪怕是被人告知自己怀孕的时候——他不担心叶小钗，不担心屈世途，却唯独放心不下素续缘。他和儿子之间从来都缺乏正常父子间的交流，遇上的又是这么一件令人尴尬的事，更加难以开口。

表面上看，素续缘仍和往常一样温润谦和，每天照例侍弄药草，关心他的身体，但是他不能确定，素续缘的内心是否也和脸上表现出来的一样平静。这孩子心思细，想的也多，却很少跟他说什么，很多时候都会漠视自己内心的声音，选择顺着他的心意去做，正如当初劝他退隐，虽然心里有千万个不愿意不舍得，还是听父亲的话远离了江湖。

素还真有些嘲笑这样的自己，想到当日自己对叶小钗信誓旦旦说过，不会再让续缘的悲剧发生在幼子身上，但如果他以后仍如现在一般怯懦，面对儿子不能坦然说出心中所想，又怎能保证将来和孩子之间不会产生隔阂？

无奈地摇摇头，他想自己该努力摸索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父亲了。

因为时常恶心呕吐，素还真吃东西只能少食多餐，一小碗香橙南瓜羹喝完，便放下碗勺不能再吃。素续缘过来收拾了餐具，准备拿回厨房刷洗，却见到屈世途慌里慌张地跑进来，嘴里嚷嚷着：“素还真呐，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耶，好友，何事如此惊慌，难道有敌人打倒云尘盦来了？”素还真端着杯子喝了口蜂蜜水，因为怕对孩子不好，他最近连茶叶都没再碰。

屈世途捋着胡子叹息：“你还有心思调侃我，来的虽然不是敌人，却比敌人还可怕，是云渡山上那位大神来看你了！”

“什——咳咳……”素还真极没形象地被水呛了一口，然后便听见云尘盦外响起自己熟悉无比的清亮诗号。

“世事如棋，乾坤莫测，笑尽英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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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一页书一踏进云尘盦，便觉得有些隐隐不对劲。
站在门口迎接他的理所当然是他要探视的对象，一个月前写信给他说伤势已愈，不久便可重出江湖，与前辈分忧云云。现如今武林道上还算平静，也没什么忧要素还真同他一起分担。只是他等啊等，等了一个多月还不见自称伤愈的后辈来云渡山喝茶，觉得有些蹊跷，便干脆亲自过来了。
一页书往素还真面前一站，拂尘一甩，一双凤目将素还真上下打量一番——身着常服，未戴莲冠，嗯，反正云尘盦里都是自家人，不必讲究许多；脸上依然挂着吟吟浅笑，但看气色却不是很好的样子，看来“伤势已愈”四个字的可信度还值得斟酌一番。

一页书被礼数周到地请进客厅，又有几个晚辈前来问候，他也一一应了，然后屈世途端来茶具茶叶。按照惯例，每次一页书来访都是素还真亲自泡茶伺候，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素还真洗净双手，接过茶具，洗杯，落茶，冲茶，动作娴熟流畅，看不出任何异常。但他身后站着的几个人却都替他捏着一把汗。素还真自从孕吐反应开始后，对各种气味的喜好也改变了不少，以往喜欢的香气现在却不喜欢了。一页书身上檀香明显，无异于一个移动香炉，素还真就坐在他对面，万一他现在也不再喜欢檀香，保不准会在一页书面前吐出来……
到时在前辈面前失态也就罢了，万一被一页书知道他怀孕的荒唐消息，不知会有怎样的后果。按这位前辈的火爆脾气，轻点也就给他训几句，若是重了，说不定一声天龙吼，整个云尘盦都要烟消云散。

这边几个人还在提心吊胆，却见那边素还真依旧气定神闲，不慌不乱，倒了一杯热茶恭恭敬敬递到一页书面前：“不知前辈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吾特来探望你的伤势。”
“有劳前辈挂心，劣者身体已无碍。”
“嗯……”一页书低垂着眼眸，沉吟一声，复又抬起眼来，这次却换了提问对象。
“素续缘。”
被点到名的素家莲子心里一颤，向前走了一步，恭恭敬敬低头应答：“前辈何事？”
“素还真的伤势，当真无碍了么？”
“这……”素续缘为难地看向父亲，说实话怕一页书生气，说谎话怕素还真又被拉进武林是非争斗中，一番斟酌，最后选了一个比较模糊的说法：“爹亲的伤势虽无大碍，但仍需静养一段时间。”
素还真的内伤外伤的确都已痊愈，但肚子里这个，至少也要六七个月甚至一年的时间，毕竟光生了不行，也得考虑养的问题。
一页书半眯着凤眼：“尚需静养？大概要多长时间？”
“续缘只是担心劣者以往的旧伤累积复发，才非要吾多休养一阵，其实已经无事。前辈此问，莫非是武林又出什么事故了？”
“如今武林仍然安定，尚不需要你出面，你只管休养身体就好。”
“那武林就有劳前辈多注意了。”
素还真略微点头施礼，越发感觉到胃里隐隐的翻腾。一页书一甩拂尘一扬袖子，都能带动空气卷起檀香味的涡流，加上蒸腾的茶香，闻着更加不舒服。一页书不明原因，却看他脸色越来越差，以为是伤势发作，好心上去扶他一把，却被他受惊似的一下推开。
“抱歉，前辈……”
素还真弯下腰去，被一阵阵的恶心感冲得眼中带泪，最后也没吐出什么来。叶小钗冲上来帮他捶着背，素续缘去倒水给他漱口，屈世途和洛子商在后面连连叹息摇头，结果想瞒的还是没瞒住。一页书犀利的目光扫过屋子里的众人，声音拔高了几度：
“素还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边素还真好容易止住了恶心，被叶小钗扶到门口呼吸新鲜空气去了。素续缘见隐瞒不过，干脆合盘托出，把事情来龙去脉全都说了出来。
好在一页书听了之后并没有太大反应，震惊归震惊，脸上却没显露出来，只是微微皱眉责怪道：“如此大事，为何要隐瞒？”
素续缘答道：“爹亲是怕前辈担心，毕竟怀孕原因尚未查清，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其他状况。何况这种事，爹亲也不好开口说……”
“他这样有多长时间了？”
“小半个月了，虽然吐得厉害，但都是怀孕的正常反应。算算日子，爹亲也有三个多月了，差不多四个月的时候，这些症状都会逐渐消失。”
“三个多月……”一页书眯了眯眼睛，“也就是在养伤的这半年里有的？”
“呃……是……”
一页书的目光顿时又犀利起来，瞄准了正扶着素还真的叶小钗：“叶小钗，素还真当时尚在养伤，你居然不顾他的身体，对他做那种事？”

一屋子人顿时大窘，但看一页书正经严肃的样子又不能笑，只好都憋着。都知道一页书护短，对素还真尤甚，却没想到连这种事情都……
“前辈啊……”素还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干脆挖个洞钻了，反观叶小钗倒是依旧镇定，甚至还认真地道歉反省起来：“抱歉，是我疏忽孟浪了。”
素还真干脆捂住了脸，这次是恨不得找根柱子去撞。

其实那件事多半要怪他。叶小钗从不是那种为了满足自己欲望就枉顾素还真的身体的人，照顾素还真那么久，擦洗身体更换衣物都是他亲力亲为，期间不知看过素还真身体多少次，他都从未起过邪念。那次在温泉泡澡兼疗伤，也是他先主动，并且有意要考验叶小钗定力似的，坏心眼地使出浑身解数勾缠挑逗，最后终于让叶小钗投降……

不过两人谁也没想到，一次放纵，居然也闹出人命来了……

一页书到底是疼惜后辈，看到素还真窘迫的样子也就没有多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想到素还真为了武林安定，多次失去至亲至爱，连仅剩的一个儿子也是经历多方磨难才存活下来。如今有叶小钗伴在他身边，又有机会重享天伦之乐，也算是上天对他的一种补偿吧。
“罢了，事已至此，苛责无用，你们众人好好照顾素还真，吾先回云渡山了。”
“前辈……唉，劣者又让前辈操心了。”素还真看到一页书叹气，心里有些愧疚。
“无妨。若是不想让吾操心，就安心休养身体吧。不过素还真，你是否想过孩子出生以后的事情。这个孩子将来送走还是留下，你有好好打算过吗？”
素还真微微低着头，又想到自己曾经失败的教育史：“这……目前尚未决定。续缘小时候，是劣者思虑不周，远离他本想保护他，没想到反而造成父子间更大的问题。这个孩子将来是去是留，劣者还需详细考虑。”
一页书点点头，素还真父子之间的曲折他也知道，将来硬要他和孩子分开未免太残忍，何况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可供他仔细规划考虑，也就不再多说，告辞回云渡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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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2-03-21 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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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近四个月的时候，素还真终于慢慢止了吐，食欲也跟着回来。
憋屈了很久的屈世途终于等到了大显身手的机会，为了帮素还真进补真是不遗余力，每日三餐顿顿都有新花样，正餐之外还有各式点心水果，看架势似乎誓要把素还真补成胖子。
而素还真也没有让他失望，胃里像开了个无底洞一般，饭菜上桌就风卷残云吃光，甚至连调侃屈世途的步骤都省了。
有时候素还真自己也觉得是不是吃得太凶了些，以至于众人看着他吃饭时的目光都带了些诡异（其实那是欣慰），因此吃饭时总在心里提醒自己稍加克制。不过身体到底是最诚实的，大的不吃小的也会饿，一到饭点还是要乖乖坐在饭桌前等开饭。
叶小钗其实有些担心，素还真以前长期辟谷，现在一下子吃这么多，身体受不受得了。
素续缘解释说，一般怀孕的人到了这个时候都会胃口大增，这是因为胎儿在此时期迅速发育，需要更多营养，刻意克制饮食反而不好。
这样补了有半个月，素还真的脸明显圆润不少，气色看起来甚至比从前都好很多。

胖起来的不只是脸，还有肚子。其实在约莫三个月的时候，素还真的小腹已经微微凸起了，不过当时他吐得厉害，身上衣服又宽松，也就没人注意到。但过了一个月以后，肚子的大小已经相当可观，鼓鼓的像揣了个皮球。
素还真很遗憾地发现，即使是他最宽松的衣裳，现在穿来也有些局促了。
“这才四个月啊……”
素还真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又轻轻拍了拍，又是叹息又是摇头。最近这些日子里，洗完澡后观察自己的肚子成了每晚的固定功课。
叶小钗取了一件干净的中衣给他披上，却见他只是关注着自己的肚子，只好摇摇头，亲自替他把衣带系好。
“吾想起以前见过的妇人怀孕的样子，挺着肚子，身形臃肿，你能想象几个月后吾也会变成那种模样么？”
叶小钗于是很认真地想了一下——挺着大肚子，身材走形，行动不便的素还真——似乎并没有什么违和感。不过对他来说，素还真变成怎样都无所谓，他对他的心意始终如一，无关乎他的身材样貌。
“其实也不难看。”叶小钗难得开个玩笑，尽管他的表情严肃而认真。
素还真又叹气：“吾在江湖上混迹许久，自认脸皮也不薄了，每次看到屈世途和续缘盯着吾看，居然还是有些脸热。”
叶小钗点头。说到孩子这件事，管家先生确实比他们俩要热心多了，简直是一种孩子的姥爷般的心态。
“屈世途似乎笃定这是个男孩。”
“你希望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对我来说没区别，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我的孩子。”叶小钗很无所谓地道：“再说我家儿孙你都知道的，或许生个女孩比较省心。”
“就不怕是个女版金小开？”素还真笑他。
“我担心会是个女版素续缘。”叶小钗不动声色地呛回去。
“……”素还真夸张地叹息：“哎哎，小钗，自从你开口讲话之后，口舌愈见尖利，连吾都有些无法招架了。”
“即使我不开口，你也一样听得见。口舌尖利与否和能否开口发声没有必然关系。”叶小钗很严肃地指出这点。
素还真输了，他就不该跟一个天性认真的人计较这些问题。
“罢了，反正才四个月，还分不出孩子性别。再者正如你所说，不论男女，都是吾素还真的孩子，吾一样疼。”
话题又回到孩子身上。

“是说，是不是每个当爹的都会这样，早早地就在讨论孩子的问题？”
沉默了一会儿，素还真又问。
“为人父母，人之常情。他们还会趴在肚子上听胎动。”叶小钗从背后轻轻环住他，手掌贴着他的腹部：“不过他还小，续缘说要到五个月时才会动。”
“是呢，还小……”素还真微微向后，舒服地靠在叶小钗怀里，和他脸颊贴着脸颊：“大概只有你的手掌一般大。不过已经长出小小的手脚，浅浅的眉眼五官……”
手掌下温软厚实的触感让叶小钗动容，他循着素还真的话去想象，一个小小的，脆弱的生命，微微闭着眼睛蜷缩在自己手心里；他会慢慢长大，会动，会翻身，会听到自己的声音；他会以嘹亮的哭声宣告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会在被人抱起时乖巧地趴在他的怀里，会有一天，用软糯糯的声音喊自己父亲。
生命的延续是件多么神奇的事情，叶小钗在心里默默感叹，同时几乎被这种名为幸福的感觉融掉了整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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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2-03-21 2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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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日子一天天过去，眨眼间已到了初秋。
云尘盦里的日子依然悠闲，没有江湖风雨的侵袭，大家都乐得轻松自在，每日平平静静的，虽然少了些许乐趣，却没人觉得不好。
素续缘依然经常外出义诊，当然洛子商每次都要跟着。一来怕他太过劳累，必要时可以给他搭把手，二来，在云尘盦里闲着的日子实在有些不适合洛少侠。毕竟以前是跟着忆秋年逍遥山水惯了的人，如今虽然因为素续缘而收心，年轻人爱闯荡爱热闹的天性却是改不了。
还好剩下的三个都是耐得住寂寞的人，因为曾经历过太多忙碌混乱的日子，如今这种平淡如水的生活反而更显珍贵。叶小钗没什么欲求，屈世途不喜欢争斗，唯一一个有可能挑起点事的人因为特殊的身体状况也不得不安静下来。
宁静恬淡的云尘盦，如今已成了一处世外桃源。

叶小钗在云尘盦里转了一圈，果不其然又在一棵垂柳下发现了睡得正熟的素还真。
类似这种情况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回了，叶小钗无奈，却又不好吵醒他，只好把手里一直拎着的厚外套给他盖上。
按理说四个月后嗜睡的症状应该减轻甚至消失了，素还真却一直迷瞪到现在。常常前一刻还看他精神不错的样子，一回头就发现他已经靠着桌子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打起盹来。有时候听他说去屋外散会步，一散就是整个下午，等大家找到他的时候，多半又是发现他在某处睡得正香。
后来屈世途干脆在这棵垂柳下放了个躺椅，方便午后他散步过来的时候，躺着休息一会儿。

素还真此刻斜躺在躺椅上，右手搁在腹部，支着左胳膊撑着脑袋，居然也不嫌这睡姿难受。许是因为怀孕之人体温比常人高的原因，他身上仍然穿着夏衫，薄薄的衣料勾勒出腹部圆鼓的曲线。
外套是屈世途新做的秋装，比素还真现在的身形做得还宽松一些，白色的底料上照旧是粉紫色的莲花图案，衬着他现在红润的脸色倒是十分好看。
叶小钗替他掖好衣服边角，又忍不住去观察他的肚子。五六个月正是显怀的时候，不过素还真的肚子实在是太大了些，足足像人家七个月的样子。素续缘给他把了脉，却又有些不敢确定，毕竟男人孕子不同于女人，只保守地说可能是双胎。
叶小钗没见过普通妇人怀孕五六个月的样子，不过对素续缘所说的情况却十分在意。时隔多年重做父亲已经够让他惊喜了，居然还是两个……
他想自己一定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大善事，才修来这辈子的福分，在接连失去儿孙的多年之后，又能重拾天伦之乐。
叶小钗把手掌轻轻覆在素还真的腹部，不多久便感到手下传来微微的滑动，像是有只小手隔着肚皮摸了摸他的手。
他到现在想起素还真初次胎动时的表情还想笑。见多了大风大浪的一代神人，捂着肚子皱着眉一脸怪异的样子，看见的人还以为他肚子疼。慌忙跑过去一问，却听他回答说“他在动……”。
叶小钗觉得好笑，同时又觉得惊奇，也跟着把手捂上他的肚子，手掌下立刻传来有力的一踢，力道之大让素还真也跟着哎哟一声。
不过随着胎动逐渐变得频繁有力，素还真也渐渐习惯了肚子里有团东西动来动去的感觉，倒是叶小钗仍然觉得新奇，常常会贴着素还真的肚子感受孩子的动作，而且发现孩子好像特别亲近他似的，每次他把手覆上来，就动得格外欢腾。

叶小钗在躺椅边静静坐了一会儿，看素还真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醒，干脆躺到他身后，轻轻抱住他的头抬高，把他支着脑袋的胳膊放下，让他枕在自己的胳膊上。然后又把外套往上拉了拉，另一只手环在他粗壮的腰间，陪他一起打起盹来。

第二天的时候，云尘盦来了访客，竟然是一去数月没有联系过的慕少艾，背后还跟着刀戟勘魔的羽人非獍。
数月未见，慕少艾似乎瘦了些的样子，下巴居然看着有些尖了，不过人倒是依旧春风满面的样子，笑眯眯地打量着素还真高耸的肚子，感叹着“哎呀呀叶小钗真是有福气”之类的调侃人。羽人非獍一如既往愁落深长地皱着眉头，见了谁都淡淡的样子。
慕少艾称经过几个月辛勤研究，终于知道了素还真怀孕的原因，特地前来告知。

讲到这个慕少艾似乎有些心虚的样子，轻轻咳了几声才开口：“素还真好友啊，你可还记得当初你重伤，吾曾经前来探视，还送过伤药？”
“自然记得，药师赠药之恩，素某怎敢忘记。”
“就是那个伤药啊……”慕少艾下意识去摸自己的烟管，忽然又想起烟管早已被羽人非獍没收，只好端起茶来：“吾当时发现了一味新药，对活血化瘀，通经疏络有奇效，想到你当时伤重，也没来得及多做研究，就用到方子里去了。”
素还真哭笑不得：“好友啊，你可千万不要说正是那位药才让吾……”
“正是。”慕少艾打断他的话，又继续解释道：“想必你也该还记得，吾送你的那瓶药有种奇异的香气，完全压过了其他药材的味道。”
奇异的香气……素还真认真回想了一下，忽然“哎呀”了一声。
“你所说的那种药，是不是状似枯枝，却开着白花的植物？”
“你怎么知道？”
素还真叹气，他怎么知道，他是在梦里知道的。本以为那只是单纯的一个梦罢了，谁想到……
原来他意外地揣上这团肉不只是“天灾”，更是一场“人祸”。误交损友果然代价巨大啊，素还真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暗暗叹息道。
罢了，反正自己早已接受了结果，又何必再去计较原因。何况经过这几个月，这个孩子早已由一个意外变成一份欣喜，一份期待。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要感谢慕少艾当时的草率呢。
“不过药师好友，你是如何证实那种奇花的药效的？”素还真问道。
“哎呀呀……”慕少艾笑眯眯地拈着长眉，“吾既称药师，自然是对各种药材的功效性能了如指掌……”
“因为他吃过。”一旁的羽人非獍冷冷地打断他。然后就听见屋子里正在喝茶的统统一口喷了出来。
慕少艾小声委屈道：“羽仔，麦拆老人家的底嘛……”
“药师好友以身试药，真是令吾等钦佩不已啊，不知道好友现在几个月了？”素还真盯着慕少艾的肚子，终于明白为什么从岘匿迷谷到云尘盦这段路羽人非獍还要特地跟来，以及为什么今天没看到慕少艾抽烟。
“不多不少，刚好三个月。”论脸皮厚慕少艾自然不会输人。
“哦~”素还真拖长了音，“正是难受的时候啊，怪不得好友形容消瘦。”
“呼呼，自然比不得好友此刻圆润似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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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2-03-21 2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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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素还真和慕少艾相互调侃了一番，最后谁也没占到什么便宜，想到慕少艾将来也会变成这副臃肿的样子，他也就不介意被笑话了。而且慕少艾平时就比较丰腴，将来只怕比他更圆润也说不定。
慕少艾并未在云尘盦久留，当天就和羽人回谷去了。素还真身体不便利，却仍然亲自将他们送出云尘盦外。
素还真一手扶着身边的柳树，一手扶着肚子，身子仍站得直直的。秋天的风风轻轻掀动他宽长的袖子，凝视前方的样子看起来竟有些可怜。
叶小钗扭头问身边的素续缘：“他这样子能外出么，我想带他去山下走走。”
素续缘轻笑：“应该没有问题，小心不要碰了肚子就好。爹亲身子重，不宜长期走动，让他多休息。”
叶小钗点头：“我有分寸。”
“出去走走也不错，”素续缘好笑地看着父亲眼巴巴的背影，对叶小钗点了点头，“有劳小钗叔叔。”

叶小钗上前扶住素还真胳膊，把他刚才和素续缘说的话告诉他。
素还真闻言一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吾有表现的如此明显？”
“恨不得立刻就跟他们去了一样。”叶小钗替他拢拢头发，指背轻轻抚过雪色的漩涡眉。
“吾好歹也被你们关了大半年，除了一页书前辈和药师好友，都没见着几个人，云尘盦里这些花草早就看厌了。”素还真苦着脸唉声叹气，“以往养伤，还能偷跑出去逛逛，可这次……”他低头瞅着自己的肚子，“叫吾如何见人哪？”
叶小钗默默叹息，难道怀孕会让人变笨么：“你忘了你最擅长变一堆乱七八糟的分身出来？”
乱七八糟……素还真倍受打击，想他那些个分身，哪个不是要气度有气度要造型有造型，居然被叶小钗批评为“乱七八糟”……
“你要吾变成灵啸月那样外出？”
叶小钗摇头，素还真现在身体特殊，化出分身损耗太大，他不希望冒风险。不过是借由分身一事来提醒素还真，只要稍加乔装就不必担心身份暴露的问题了。

山下的小镇是个极平凡的地方，不是什么交通要塞，也没几样拿得出手的特产，只贵在宁静安逸，民风淳朴。
按镇上的惯例，逢五便是集，周围的农户或小商小贩都会聚集到镇上来，颇为热闹。
叶小钗把马车停在镇上唯一一家客栈前，给了小二一些银两，嘱咐他看顾好车马。镇上人少见生客，看见这朴素又不失大气的马车都隐隐有些好奇，几个胆大的甚至围在一旁，等着看马车里的人是什么模样。
众人只见车里一只素手掀起了帘子，躬身从里头钻出来，随后被叶小钗搀住，稳稳抱下车来。车里人披着披风，又戴了兜帽，模样看不真切，但能看见披风下绣工精致的罗裙绣鞋和高高隆起的肚子。于是纷纷明白过来：哦，不知是哪家公子带着有孕的妻子出来游玩呢。
素还真的手在披风下扯了扯衣襟，不自然地咳了一声，眼见好奇的人群终于散去，这才放下心来。
叶小钗眼神里带着浅笑：“屈世途的手艺，绝不会让人看出你是男子的。”
素还真无力瞪他，出来玩一次的代价居然是必须穿女装，还好周围没有人认识自己。
淡紫罗衫，月白长裙，绣着并蒂白莲的绣鞋，一头银发用碧玉钗松松挽了个髻。素还真男装时的俊逸儒雅，一着女装便更柔化成温婉秀美，加上身材的关系，看上去像个娇贵的富家太太。

本来众人对这身装扮都十分满意，毕竟乔装的本来目的就是让别人看不出素还真的真实性别。不料素还真自己却不同意，以前男变女连化三身也没见他计较什么性别问题，如今有了身孕反倒敏感起来了。
屈世途只当他是孕夫脾气发作，便又给他加了披风和兜帽，遮住了大半个人，素还真这才勉强同意。
反观叶小钗，卸了甲胄和刀剑，穿着白底嵌着宝蓝色的缎面长衫，身姿挺拔，面容英俊，越发显得玉树临风，并惹来镇上女子们的频频注目。
素还真心里直叹不公平，哀哀抱怨了一句讨厌的肚子，立刻遭到报复，肚子被狠狠踹了一脚，痛得他弯下腰去。
“怎么了？”叶小钗急忙去搀他。
“你儿子在练拳脚呢。”素还真咬牙道。

素还真小小的别扭和抱怨在热闹的集市上很快就烟消云散，小地方没什么稀罕贵重的物件，人来人往，喧闹杂乱，但对这两人来说却别有一番滋味。
不算宽阔的街道上挤满了各种摊贩，瓜果蔬菜布料书籍，更多的是各种吃食。街上的人挎着篮子推着小车来来往往，叫卖声和讨价还价声吵吵嚷嚷，听来有些遥远地亲切感。
叶小钗牵着素还真的手慢慢走着，不时停下来看看道旁的小摊。他倒没什么特别想买的，主要是陪素还真看新鲜，同时注意人来人往的不要碰着素还真的肚子。倒是素还真兴致高昂，这里翻翻那里瞅瞅，总也看不够的样子。
看来真是闷太久了，一个小小的集市也能高兴成这样。叶小钗看着他，禁不住又有些心疼。
已经多久不曾体验过这种平凡的幸福了呢。

小镇不大，从这头溜达到那头也没用上半个时辰。不过素还真到底身体沉重，路走多了便腰酸腿酸。叶小钗扶他到街边小吃摊上坐着休息，替他倒上一杯热茶。
“还好么？”
“无妨，歇歇就好了。”素还真扶着腰轻轻捶了捶。
“午饭想吃什么？”一路走来也没看见大些的酒楼食肆，这些小地方比不得屈世途和洛子商的手艺，他怕素还真吃不惯。
素还真捧着茶杯四处看了看，刚好瞅见摊主端了碗馄饨上桌：“就在这里吃碗馄饨好了。”
两人要了两碗馄饨，鲜亮的骨汤，皮薄馅大的馄饨，用白瓷碗装了，撒了葱花香菜，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吃惯了屈世途烹制的美食，偶尔来道朴实的民间小吃，素还真看得新鲜，吃得也新鲜。
念着付出巨大代价才出来一趟，素还真饭后又把不大的镇子逛了几遍，只累得腿差点抽筋了才肯罢休，不过回去后就不行了，浑身酸疼，饭也没怎么吃就回房去休息。
晚上洗了澡换好衣服，素还真侧躺在床上恹恹地没了力气。叶小钗坐在床边，挽起裤管在他腿上力度适中地揉捏着：“这样可好些？”
素还真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
叶小钗笑笑，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玩意来，递到他面前一转，咚咚作响，竟然是个精致的拨浪鼓。
素还真有些脸热又有些新奇，从他手里接过来也转了两下：“什么时候买的？”
“下午，趁你忙着吃糖炒栗子的时候。”
“……是不是有些早了，这还有三四个月呢。”
“看着可爱就买下来了。”
两人一时无话，素还真拿着拨浪鼓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听着清脆的咚咚声响，忍不住想象一个胖娃娃在鼓声的吸引下，迈着颤悠悠的小腿想自己走来的样子，忽然轻轻笑出声来。
“怎么了？”叶小钗好奇地看他。
“没什么。”素还真摇头，拉着他的手覆在自己肚子上，“小钗，吾越来越期待这个孩子出生了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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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12-03-21 2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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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天气一天天转凉，素还真的身体也一天天愈加沉重，高耸的肚子让一群没见过怀孕生子的人们又是惊讶又是感叹。

不过按照月份来说，素还真的肚子要大出旁人很多。素续缘心里一直有怀疑，也给药师写了信求教，回信与自己所想一致，素还真肚子里应该是一对双胞胎。这个消息又让云尘盦小小沸腾了一下。

但对素还真来说，随着两个小家伙越长越大，他的苦难也就越来越深重。

沉甸甸的肚子坠得他腰酸，几乎坐卧不宁，走路时一手扶腰一手扶着肚子，身子略向后仰，两腿叉开，姿势着实不雅观。也因为肚子太大，根本弯不了腰，连穿鞋穿袜这种小事都要叶小钗帮忙，而且怀孕后期腿脚肿的厉害，有时甚至连鞋都穿不上。

不过累了倒也老实了，不再一天到晚眼巴巴地寻思着往外跑，让人省了不少心。

站着嫌累，坐着难受，躺着也不舒坦。凸着个大肚子只能侧躺，一会儿便觉得大腿发酸，翻身也翻不利索，夜里起夜好多次不说，还不时抽筋，常常连个觉都睡不好。

素还真恍然觉得又回到了刚刚怀孕的那些日子，幸福里掺杂着心酸苦楚，抱怨不得。

好在叶小钗天天跟在素还真身边，事事亲为，伺候的妥妥帖帖。素还真每次起夜，他都跟着起来，抽筋时要负责按摩，素还真睡不安稳时，叶小钗就整夜地不合眼，陪着他看着他。

素还真又是感动又是愧疚，看着叶小钗眼下淡淡的黑眼圈心疼的不得了。

“小钗，你辛苦了。”

叶小钗摇摇头，对他来说这点程度的辛苦完全可以划进幸福的范畴了。

“还是你比较累。”要天天揣着两个小的……

素还真轻抚着隆起的肚子，感到孩子在里面微微翻动了一下。

“累是累了些，不过也值得。”他想起几天前屈世途拿来的几件小衣服，因为不知道孩子性别，男孩女孩的衣服各备了几套。小棉衣轻巧暖和，绣着各种寓意吉祥美好的图案，小小的鞋子还没自己半个手掌大，握着鞋子仿佛是握着娃娃肉呼呼的小脚。

那种连心都要化开的感觉实在是妙不可言，素还真捧着那些小小的衣物几乎落泪。

这才切切实实体会到为人父母的那种骄傲与喜悦，比起看着续缘成长进步时来得更加汹涌，连这世间最美好的诗词都不足以形容其万分之一。

只是心里越是喜爱，就越是不舍。想到自己十月怀胎的孩子不能为自己所养，素还真就觉得像生生剜下心头肉一样血淋淋的痛。

叶小钗如何不了解素还真内心的挣扎，他自己心里也是万分不舍，失去骨肉至亲的痛，他比素还真体会的更多。但他们都是没有资格任性的人，哪怕自己痛一些，也不希望再让孩子蹚进江湖的泥水里。素还真因为怀孕，人也变得善感，想到孩子的事便难过不已，常常都要他来开导安慰。

最后两三个月的时候，素还真显得更懒了，每天除了固定的散步，大多时间都窝在房间里看书，或者干脆打盹。

时节已近冬天，尽职尽责的管家先生早早地便准备了冬衣。当年的新棉花絮的厚厚的，领口袖口都缝缀着皮裘，漂亮又暖和。

素还真常用的躺椅也被移到了屋子外廊下，正对着院子。虽说天气渐寒，多数植物都已枯败，仍有一些不畏寒的迎风挺立，一片肃杀枯黄中的几点绿色，让人看了也觉得欣喜。

晴天的时候，素还真常常坐在这里晒太阳，身下铺着厚厚的毯子，身上盖着小棉被，穿上加厚的冬衣，缩在椅子里活像个人形棉花包。他以前的衣着打扮都是飘逸出尘的，如今长身玉立的形象被破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对身上这件只保温度而风度全无的厚棉衣居然也没有挑剔不满。

素续缘捧着白瓷盅过来，看见素还真半眯着眼睛抱着肚子躺着，像极了太阳下晕陶陶的大猫。

他上前轻唤：“爹亲，子商煲了汤，您喝点吧。”

素还真抬眼，拉了儿子让他坐在自己身边：“还是你喝吧，洛子商特地煲了汤，不要浪费他一番心意。”

素续缘微赧地低了头：“反正还有很多，喝得到的。”

素还真接过瓷盅，素白的容器里盛着家常的冬瓜排骨汤，肉香里带着冬瓜的清气，温热又不烫嘴。他此时并不饿，但是不想拂了儿子的好意，浅尝了几口。

“爹亲，是汤不合胃口？”

素还真摇头，拉着儿子的手拍了拍：“续缘，陪吾说会话吧。”他打量着眼前温润清秀的青年，曾经狂傲嚣张的毛头小子，经过时光的打磨，尖锐的棱角已变圆润，风霜侵袭也让他更加成熟。

“吾的续缘长大了呢。”

素续缘眨眼看着他。

“爹亲一直很遗憾，没在你小时候抱抱你，而当得知自己有了儿子之后，你已经不是个小娃娃了。”

那已经是一段遥远的记忆，他们父子因为种种原因不得相认，甚至兵刃相向。素续缘一出生便经历诞登挫骨，几乎没什么真正意义上的童年，此后更是受尽苦难，甚至数次丧命。

“吾每每想起你遭受的苦难，心里仍然愧疚不已，吾保护不了儿子，更连累采玲惨死……”

“爹亲，”素续缘回握住素还真的手：“不管过去曾发生什么，续缘已经不再怨恨了，娘亲也不会。我们都理解您的苦衷，甚至，从前与爹亲作对，做出大逆不道的荒唐事来，是续缘对不住爹亲。”

“天下父母都是一样，不管子女犯了什么错，终究都会原谅他们。子女有难，也会舍了命去保全他们。女子为母则强，采玲当初舍命救你的心境，吾如今也能体会一二了。”

素还真细细打量着儿子的眉眼，在这张与他相似的脸上仍能看出几分属于风采铃的神韵。

“爹亲……”素续缘有些眼眶发红，有些小心翼翼地环住素还真的双肩，然后感到背后有双手怜爱地拍了拍。

他们父子终于不再疏远，却总是难以更加亲近，碍于年龄和性格，素续缘几乎从来不向父亲撒娇，更不会提任何过分的要求，总是理智又乖巧的样子。其实在内心，他也想和正常人家的孩子一样，与父亲多一些接触，可以无所顾忌地谈天说笑。

对于即将出生的弟妹，他也不是没有嫉妒，每次看见素还真捧着肚子一脸慈爱的表情，心里都有些淡淡的酸涩。但是此刻他却释然了，父亲对他的爱并不因新生命的降临而少了分毫。

“续缘，将来吾再入江湖，到时这对孩子就劳你照顾，你可愿意？”

“爹亲说哪里话，我是兄长，自然有责任照顾他们。”

“那就好。”素还真忽然狡黠地笑笑，“为父是怕这对小儿会打扰了你和洛子商的二人世界啊。”

“爹亲……”素续缘无力地叹息，“回屋去吧，一会儿就冷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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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12-03-21 2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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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年关将近，一向不得闲的屈世途更忙起来，一趟趟下山置办年货，扫洒浆洗，把整个云尘盦收拾得干净雅致。往年在琉璃仙境的时候，这些事务无论大小都是他一人包办，今年却多了个家事同样拿手的洛子商，这让管家先生甚是欣慰。

除了一贯吃穿用的年货之外，屈世途还特地置办了好些小婴儿用的衣鞋被褥，还有摞得高高的一堆尿布。

云尘盦里众人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有两个小生命即将诞生的事实，禁不住又是期待又是紧张。江湖中生命消逝的场面见过太多，新生命的出生倒是头一回见。

素续缘打从两个月前就开始和素还真商讨孩子如何生的问题，还特地去了岘匿迷谷请教药师。两人都建议素还真化成女身，毕竟男子身体构造和女子不同，本来就不适合孕育子嗣，生产时只怕更危险。

但素还真现在身体负担太重，谁都不敢让他像以前一人三化一样完全变成一个身形样貌都不同的女子，因此这次变得只有内里，外表看上去仍是银发旋眉的贤人形象，只是眉眼轮廓都比原来更加柔和。

素还真对这样的自己居然有些不适应，好在变成女体之后感觉身体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也就懒得计较了。

除夕那天，云尘盦里早已是红彤彤的一片，大红灯笼和春联映得到处都喜气洋洋。

一家人换了新装，吃了年夜饭，本该聚在一起守岁，但素还真看起来却没什么精神，因此被素续缘催促着回屋休息了。

素还真从下午便觉得肚子有些坠胀感，但不想众人因为一点小事又大惊小怪，因此一直瞒着，拖到晚上的时候就有些撑不住了，走路时觉得身体重的很，几乎把握不住身体重心，这才幽幽叹了口气，苦笑着对叶小钗说：“小钗，吾觉得，你还是抱吾回去吧。”

叶小钗自然没有异议，一手环过腋下一手穿过膝下小心翼翼把人抱起来，素还真已经胖了一些，加上肚子里揣着两个小的，比以前重了许多，也亏叶小钗臂力好，能抱得如此轻松。

进屋把人安置好，叶小钗出门去为他准备热水洗澡。素还真坐在床头抚着肚子，懒懒翻弄着屈世途放在床上的一些婴儿衣物，衣袖不小心将一只棉鞋扫到地上。

念着素还真的肚子，平时掉了什么东西，众人都不会让他弯腰去捡，怕他一不小心摔着了，素还真感动于众人的体贴，却又觉得没有必要如此紧张。他虽然身体特殊，但不至于如此脆弱，连一点小事都办不成。

抬头看了看门口，叶小钗估计还有一会才回来。素还真慢慢站起来，一手扶着床柱慢慢蹲下去，伸手去够那只鞋。他本来身体就有些不舒服，手指刚刚碰到鞋面，另一只手突然失力一松，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素还真心里一惊，大气也不敢出，攥着那只小小的鞋子等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异样才敢撑着床沿坐起来。没想到才刚一动，下腹立刻传来一阵疼痛，力气松懈又摔倒在地上。

这次摔得比刚才更重，疼痛一下子变得尖锐许多，素还真有些心慌，脸色发白，这种疼痛的程度，只怕是要生了。

他不敢再随便乱动，只好一边深呼吸一边慢慢抚着肚子，恰好叶小钗这时提水回来，看见他的样子立刻冲了过来。

“怎么回事，摔倒了？”

素还真点点头，又是一个无奈的笑：“还是叫续缘来吧，孩子怕是等不及要出来过年了。”

叶小钗将他重新抱上床，摘了发簪脱去外衣，又用被子仔细盖好了才去叫素续缘。一下子云尘盦里谁都没心思过年了。

素续缘给素还真诊了脉，又探了探他的肚子，原本柔软温热的肚子有些硬鼓鼓的，看来真是要生了。他嘱咐洛子商去多烧些热水备用，自己拿了些补气提神的药进了素还真的卧室。

素还真开始阵痛才不久，估计还有得等，因此素续缘也并不着急，仔细把屈世途准备好的干净毛巾被褥什么的都理好备用，又认真给剪刀消了毒。以前行医时也遇到过孕妇生子，只不过轮到给自己父亲接生时，心里免不了还是有些怪异的感觉。

素还真躺在床上，此时痛楚尚在忍受范围之内，虽然脸色有些不好看，神态仍然是镇定自若，甚至还有余力安慰旁边的叶小钗。握住他的那只手仍如往常一样干燥温暖，但他却能感觉到叶小钗内心不易察觉的淡淡的紧张，于是便默默地回握住他的手，用眼神示意他不用担心。

房间里炭火烧的很旺，加上疼痛的折磨，素还真脸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叶小钗仔细替他擦干净了。屈世途熬了一碗甜粥过来，让素还真喝下去补补体力，省的到了中途气力不济。

沉默地等到将近午夜，素还真才破了羊水，腹痛渐渐到了不能忍受的地步，原先的阵痛变成持续性的疼痛，肚子里能感受到明显的收缩。

关键时刻没人顾忌怪异不怪异的问题了，素续缘帮素还真检查了一下，出口已经打开，胎儿下来的也比较快，接下来就要配合肚子的收缩用力将孩子生出来了。

生产过程简直是一种折磨，素还真从没经历过这种痛楚，和以前受伤中毒完全不一样的疼法，好像要将身体从内部活生生撕开一样。他张着口做深呼吸，仍然不能减轻任何痛楚，并且随着胎儿逐渐下行，疼痛仍在密集加剧。

好在他本身懂得医术，知道着急无用，便强耐着性子忍着痛苦，配合肚子的收缩一阵阵用力。加上他常年习武，身体素质比普通女子要好，生产过程也快了一些。

叶小钗和素续缘也是满头大汗，简直比素还真还要焦急紧张，不停地给他鼓劲擦汗，叶小钗自始至终握着素还真的手没有放开，手背上被捏出一片青白色的指印。

剧痛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素续缘终于看到了孩子的头顶，急忙让素还真继续用力。素还真此时已经有些疲累，听到素续缘的话也来了精神，咬牙挺起上身，憋足了劲往下用力，只觉得身体一轻，有个温热的东西落在双腿之间，整个人无力地倒了下去。

清脆的啼哭声打破了冬夜的寂静，小小的孩子轻轻挥动着手脚，大哭着宣告自己的到来。

素续缘急忙剪了脐带，用温水洗净污物，又用小毯子裹好，抱到素还真面前。

“爹亲，是个男孩。”

素还真勉强抬头看了一眼，小家伙紧紧闭着眼睛，哭声却十分响亮，皮肤还是红彤彤的样子，皱成一团的小脸也看不出像谁来。

“还有一个……”素还真又无力地躺了下去，“续缘，还有个小的呐。”

素续缘这才记起来，急忙把孩子往叶小钗怀里一塞，又去忙活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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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

9樓發表於: 2012-03-21 23:1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10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的出生显得容易了许多，但素还真仍然是经历了一番撕心裂肺的痛才将孩子生下来。将近一夜的折腾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被冷汗沾湿的鬓发纷乱地贴在脸上，样子有些狼狈。
素续缘捧着小小的婴儿去清洗，突然惊喜叫道：“是个女孩，爹亲，是个妹妹！”

素还真和叶小钗对视了一眼，显然这个消息也出乎他们的预料。毕竟两个人都是货真价实的大男人，谁也没曾想过居然会生出个小姑娘来。
小姑娘被清洗干净，包裹上柔软的毯子，同哥哥一起放在素还真的身边。因为是双胞胎，两个小家伙比寻常婴儿稍小了一些，红扑扑的皮肤有些皱巴巴的，离开了母体仿佛有些不安，小脑袋不停地转来转去。
这就是他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么。素还真不顾疲累，支起身子讶异地看着这两个小东西，抬手戳了戳老大的脸，又戳戳老二的，抬头问道：“续缘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素续缘笑道：“小孩子出生时都是这样，过一阵长开了就好看了。”
素还真点点头，又抬手碰了碰儿子稚嫩的小脸。哥哥看上去比妹妹壮实一些，胎发黑亮亮的，虽然没有睁开眼睛，却能感应到他似的，小脑袋跟着他手指移动的轨迹转动方向。
“真可爱……小钗，你要不要摸摸看？”
叶小钗却摇摇头。堂堂刀狂剑痴耍弄刀剑无人能敌，抱着自己儿子时却僵硬的可以，甚至都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他完全没有照看婴儿的经验，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那么软嫩的小东西弄碎掉了。

大半夜折腾几乎耗尽了素还真的力气，强撑着看了看两个孩子便是极限了。素续缘将两个孩子抱到事先准备好的摇篮里，和叶小钗一起给素还真换了污掉的衣服和被褥，又给他吃了安神补气的药，让他睡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又是另一种炼狱，两个完全没有经验的爹爹要从零学起，换尿布，喂食，安慰嚎啕大哭的两个孩子。婴儿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完全不管大人们的作息时间，很多时候折腾的素还真几乎要崩溃。尤其是小女儿，一点也没有刚出生时的乖巧，哭闹起来一个顶俩，连屈世途都觉得头疼。
孩子出生之后头一件大事就是取名字了。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自然是落在了素还真肩上。
其实在孩子出生之前，素还真便想过这个问题。取名字也是件极讲究的事，好名字要叫起来朗朗上口，还要有内涵有意义，这样一来就变得十分麻烦，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挑挑拣拣总也没有一个满意的。孩子生下来后他倒看开了很多。想多少武林人士，名字或气势恢宏，或文雅婉约，或飘逸出尘，朗朗上口且有内涵有意义的多的是，但最终仍陨在了江湖这潭泥沼里。名字有时如枷锁，背负太多期冀也未必是件好事，倒不如轻松简单些，反而更能让孩子多些自在和单纯。
最先定下来的是女儿的名字。年后便是春天，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山下的桃花又是一片绚烂，所谓桃红又见一年春，期愿女儿能如春日桃花般美丽娇俏，因此取名叫“小桃”。至于姓氏，素还真笑语叶家已经有了个花非花，但他家却只有个素续缘，便执意要女儿随他姓。
屈世途直言素还真霸道，吃定了叶小钗不会反对，才敢这样无法无天。
叶小钗倒也真的没什么意见，反正无论姓素或是姓叶都是他的女儿，他都一样疼。
儿子的名字颇费了一番功夫。本着公平的原则，女儿随自己姓，儿子便要随叶小钗姓了。可是至于叫叶什么，素还真却有些伤脑筋。
其实私下里素还真对这个儿子抱了更多的期望。叶家的子孙曾经不少，但最终活下来的却只有小侠一个，而且几乎个个都顽劣非常，难以管教。他希望这个孩子能乖一些，体贴一些，别再让叶小钗为此伤脑筋。
选来选去，最后决定男孩子叫“小满”。
满者，盈溢也。满招损，谦受益。他期望儿子为人处世都要注意分寸，小满即可，切勿过度。小满又是节气之一，过了春寒，又未及夏暑，正是温和的时节，希望他性格也能如此。

转眼又是几个月过去，两个小的早就由红扑扑的一团长成了两个粉雕玉琢的娃娃，性格上也越见分明。小满真正如他所期待的那样乖巧，醒着的时候就安静地瞪着大眼看来看去，或是依依唔唔地发出些没有明确意义的声音，除非是饿了或是湿了尿布，平时很少哭闹。小桃却是个磨人精，稍有不满就用哭声来表示抗议，又黏人得很，非得要人抱着才肯老实些。

屈世途称呼小满为乖孩子，称小桃则是小姑奶奶，说这孩子不只是随了素还真的姓，连她父亲那恶劣的性格也学了个八九分。

天气转暖之后，素还真常常抱着孩子在云尘盦里溜达。
他已经变回了男子身体，身材也没受怀孕影响，依旧是以前长身玉立，飘逸出尘的样子，一身浅紫春衫，衬着脸上温和满足的笑容更是动人。

叶小钗走进凉亭，素还真正抱着女儿逗她玩，看见叶小钗过来，笑了笑，问道：“儿子呢？”
“续缘抱他午睡去了。”
素还真闻言苦恼地看了看女儿，怎么这个就不能和哥哥一样乖乖去睡觉呢。
小桃不知道爹爹内心的想法，径自揪着他衣服上的如意结啃得开心，口水蹭得到处都是。
叶小钗伸手抹掉她嘴边的口水。小姑娘看到另一个父亲忽然兴奋不已，立刻张开手臂，依依呀呀的要他抱。
叶小钗从素还真手里接过女儿来。素还真理了理被她蹬乱了的衣服，笑道：“她好像格外黏你。”
“女儿就是黏父亲，不是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么。”
“吾也是她父亲。”素还真抗议，“亏她还跟吾姓。”
“就是因为像你，所以才黏我吧。”
素还真怔了一会儿，方才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立刻脸红成一片。
“古语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才别了没有半天，吾就该对你刮目相看了……”
叶小钗只是笑笑，低头把自己的一缕头发从女儿嘴里拯救出来。小桃却很喜欢叶小钗那光滑柔顺的头发，又揪了一把神色认真地研究起来。
罢了罢了，现在他有儿有女，又暂时不必理会那些烦心的江湖事务，日子过得舒心满意，还计较些什么呢。
素还真看着这父女两个，浅笑着摇了摇头。世间能得一人，与子成双，儿女成群，他是真的没什么可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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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1 成双（钗素生子），1-10F，完结 +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