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21 【四魌界綜合】荒木載記章二，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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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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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3-04-15 0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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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1 【四魌界綜合】荒木載記章二，2F

序

我决定写的这本书，是为了教育四魌界孤陋寡闻的人类。这本书不是一般性质的科普读物，是为了让那些因自以为是才活在世上的人，清楚地认识到自身存在的无价值，反省之后选择正确的人生道路，以免为四魌界原本有限的生存空间再增加不必要的压力。
看完前面的话，还愿意继续阅读这本书读者们，相信你们已经清楚地意识到，在你们身边一直存在难以置信的人，以无形的压力逼迫你们接受以他们意识形态衡量充分合理，但就人性而言却无比荒诞不经的生存方式。有赖慈光之塔尽心竭力的灌输，对四魌界的传统、风俗、信仰、文化笃定不移的信念，已经成为检验道德的唯一基准线。但我现今要告诉你们，在四魌界之外，存在这另一种高等级的智能生命。在呈现事实以前，本书无意提供先入为主的价值判断。我只期待，本书与四魌界正史对比所呈现幽默，能为擅长捕风捉影的读者们提供一些久违的乐趣。

本书与四魌界正史对比所呈现幽默，能为擅长捕风捉影的读者们提供一些久违的乐趣。

章一

一

慈光之塔作为四魌界土地面积最小的国家，以其独特的方式发展着自己的国力。在慈光之塔，最为让人侧目的就是其教育文化。在慈光之塔你能找到你所能想到的各种学校，这些学校，大至教育行政人员、军官的两林，小至教导名门淑女的女校，几乎刻板的规划出一个人的一生。出生在慈光之塔的大部分人，无法由自己选择自己的一生，因为自一开始父母长辈已经替他们选择……
——《荒木载纪》第五刊，《慈光总论》

即鹿小姐醒来的这个早上十分明媚，她起身穿起自己的拖鞋，推开窗就看到花园里盛开的竹花。竹花是即鹿最喜欢的花朵，也是她兄长——议会新进一员——无衣师尹先生的最爱。竹花十分易种植，在气候温和的慈光之塔几乎四季盛开，洁白的花瓣十分惹人怜爱。
女仆这会推门进来，和她打了招呼。
“小姐早上好，先生已经出门了，请问您是在客厅还是房里用餐。”
即鹿对着窗外吸了口新鲜空气，她想起了几天前让兄长带回家的少年——他遍体鳞伤，可那些伤口都抵不上他内心的创伤。她叹了口气，说：“殢先生醒来吗？”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说道：“那让厨娘准备两份早餐，一份病人的，一份我的。”
女仆退出了房间，即鹿打理好自己，就穿着女校的制服到了楼下的花园。她找园丁要了竹篮，拿着剪刀剪了几支开得最好的，就带它们回到宅子里。
殢无伤的房间在二楼靠近书房的客房。即鹿听无衣师尹无意提起殢无伤的来历，败落的古老家族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压，现在只剩下这一个孤零零的少年。从殢无伤到了这个家开始，他几乎没有踏出过那个房间。身上的伤口固然是原因，可他的沉默更让人担忧。
即鹿在房门上轻叩了两声，抬了声音说：“我进来了……”
因为厚重的窗帘，房间里十分昏暗，想来连窗户也是紧闭的，里面的空气也让人觉得不新鲜。殢无伤这时正躺在床上，没有因为即鹿的进入而发出任何的声音，可即鹿知道他是清醒的，在最开始的两天，殢无伤想要入睡是需要凭借药物的，几天的将养让他脱离了安眠药，可睡眠仍旧十分浅。
即鹿边拉起了窗帘，边同殢无伤道：“今早我听着窗外鸟叫醒来时就知道今天是个极好的天气，”她推开了窗户，清新的味道透进来后，她又提着篮子走到桌子前，“推开窗的时候，我看到有一两棵竹花开了，特地剪了两支给你看。”她把花瓶里的水倒进盥洗的池子里，换上干净的水，把那两支插进去。
“花很好看。”殢无伤回答了她，他正一手撑起自己的身体，被子从他的胸口滑下，露出半敞开的睡衣和睡衣下的绷带。他正处于少年向男人转变的那个时期，肩膀渐渐变宽，脱离了贵族少年与少女无疑的纤细身姿。
“你可要小心些！”即鹿忙走到他身边，替他在背后放上软枕。
走近就能看到殢无伤精致的脸孔，这样的面容是贵族们几代优良血统的精华。也许在他之前的祖先们有过近亲结合，他的头发是纯白的颜色。它们现在贴着他苍白消瘦的面颊，让即鹿对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少年格外的怜惜。
这时女仆进屋送来了早餐和报纸，即鹿稍稍润了喉，就翻开了放在托盘边熨好的报纸。每当遇到有趣的消息，她就把它们念出，不时抬头看着吃着流食的殢无伤，也许是进食的缘故，他的脸色看上去比刚进屋时要好许多。殢无伤偶尔也会开口询问她一些最近的逸闻，这也让他看上去不那么冷漠，就这样好一会，直到司机要送即鹿去学校。
即鹿给殢无伤道了再见，就迈着轻快的步伐出了房间，她的直长发被束成了麻花样，随着她的动作而摆动着。从背面看十分俏皮可爱，而发饰上的水晶也十分别致，看模样是舶来的碎岛工艺。

即鹿所在的女校位于城市的东端，靠近郊区。曾经也是位大贵族的府邸，在那个家族的政治生命宣告终结时，两代后它们就成为了他人的资产。如今它是慈光之塔最为知名的女子学校，其中的学生无一不是慈光之塔显赫家族的女儿。
让即鹿进入这所学校，师尹无疑是对即鹿寄予厚望。

即鹿是第一次佩戴这件发饰，她的同学今天频繁的询问她，这件发饰是在哪家首饰店买到的。女孩子的语气总是那么微妙，几分艳羡和一分潜藏的嫉妒。
对于这个问题，即鹿心里早就有了腹案。她跟她的同学说，这是在西区的市场买到的，那里是城市的港口所在，杀戮碎岛和上天界的商人通过海运将他们的货物带到那里。那里鱼龙混杂，在这些小姐面前是十分不入流的地方，她们了解后就轻描淡写的说声“知道了”而后离开。
即鹿在十岁后，同哥哥相依为命后就已经习惯了人的这种反复。更让她庆幸的是，这种说法也的确可行。
她可不想让人知道，那发饰是雅狄王送给她的。
雅狄王，即鹿并不习惯那样的称呼他，她总是用最平凡的“你”来称呼着她的爱人。爱人，对这个词始终感觉到难言的甜蜜与羞赧，因为这是雅狄王在信中用来称呼她的。
他们隔着国界鸿雁传书，即鹿在家并不敢看雅狄王的书信，于是总是在上课时在书中展开被她叠起的信件。将褶皱舒展，看着上面刚劲的字体。
——我的爱人，庭中槐花盛放，忽觉得思念你。
不知为什么，她的眼睛总是追逐着“爱人”两字，它们就像是有着无穷的魔力，吸引着她的眼睛，让她的心跳加速。
在学校里的书写课上，她就会在教室最偏僻的角落里，回复着雅狄王的信。她真怕被人发现，于是字体不免有些潦草，偶尔还有错误。她把错处划去时，会不禁红着脸，感觉就像是在雅狄王的眼中暴露了她的缺点。
——花园里的竹花开了，真希望你能看到。
——我今天戴了你送我的发饰，它可真美。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在心里任意写着，眼见一封信写到尾声。她没办法像雅狄王那样说着，我爱你，只敢在落款前写着“想你”。她没有写自己的名字，就像雅狄王也没有写自己的，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是他们还是要假设，万一第三方看到了这封信。他们的爱隐秘而炽烈，假若暴露了，那对双方都是伤害。

写完了信，即鹿的心中就像落了块大石头。她把信妥帖的收藏好，放进自己的书包里，心里暗暗期盼着放学。
约莫四点的时候，司机开车来了，带着即鹿回到家里。
即鹿在心里计算着自己去西区市场要带些什么东西回来。自从她十五岁，无衣师尹就将家里的钥匙交付给她，由她负责打理家里的大小事务。她要指挥女仆们将家里打扫的井井有条，由她拟定菜单安排厨娘采购食材，也是由她在固定的时间里去采买家里的必需品。
等即鹿到了家中，她同殢无伤打了招呼，又嘱咐他服药，就换了身白色的便装和女仆出了门。司机会负责将她载到市场，而负责厨房帮佣的高大女仆替她拿着较重的东西。
无衣师尹有喝茶的习惯，喝的茶多是上天界西南部的红茶。最近师尹时常带学生一起回来，所以即鹿也多采买了几饼茶叶。杀戮碎岛多是出产海产和香辛料，这些货物的价格总是被商人刻意叫高，多磨些嘴皮子就能砍下价格。
“小姐，同我走近些，这里人太多了。”女仆扬着声音同她说着，即鹿左右看了一下，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她一边应着女仆，一边不经意露出了布包里的信封一角。
当她和女仆的手握在一起时，就失去了那张面孔。
于是她同女仆说：“东西大致都买好了吧。”她们点了点，就手牵手走出了市场，坐上了来时的车。

师尹回到家里有好一会，他今天带了五个学生回到家里，今日讨论的内容是上天界元老院今年通过的法案。上天界元老院主要由上天界的一百名贵族家长组成，权力最高甚至能弹劾上天界军政府的元首。
“他们与我们的议院同样，都是为了防止执政者的过度集权……”师尹说到这，不禁往客厅和厨房相连的那条过道口上，刚回家的即鹿托着茶盘走来。
“哥，你先停停。这可是今年的新茶，你们都来尝尝。”她边说，边把托盘放在小几上，给他们每人都倒了杯茶送到手上，“还有这个点心，你们运气可真好，这可是新鲜出炉的。”
师尹觉得自己妹妹今天心情似乎格外好，她倒完茶，冲他吐吐舌头：“哥，你喝完茶继续讲，我可听不懂你说的那些。”
师尹在她倒茶时就看到她头上的发饰，抿了口茶问：“在西区是不是多逛了会？”
“今天停靠了艘大船，就多看了会。”
师尹点点头，看着即鹿上楼，进了书房旁边的房间。
他又喝了口茶，瞥了眼自己的学生，用手指轻叩了桌面两下。
“现在是你们自由发言的时间。”

二

严格来说，邪天御武是火宅佛狱最后一个王，之后，三公共议取代了一人专权。这当然算是一种进步，但是，这个进步的制度并没有为火宅佛狱带来比邪天御武时代更加繁荣的社会发展。这成为一个矛盾。
一人专政和多方制衡相比的优势在于绝对权力下命令下达和政策贯彻的效率，无论这些命令和政策的对错。邪天御武时期的火宅佛狱形成的一种畸形强盛，这种强盛使得国家机器更加有力的运行，无论是在对外的军事活动还是对内的公共建设都带来鲜明的成效。这种强盛的畸形表现在国富民穷上，国家大量征调人民手中的资源和财富，用于国家建设，大家勒紧裤腰带跟着国家搞建设，国家上去了，人民手里却空了。这种建设并不能为广大的群众带来经济上的利益。我们可以猜想，在位时的邪天御武试图通过集中国家资源的形式在短时间内建立起一支强大的军事力量，然后对外进行掠夺，补充佛狱的贫缺。从政治角度上讲这是可行的，种种记录和文献都证明火宅佛狱当时具备了四魌界一流的军事力量，然而在我们的这个猜想被证实前，火宅佛狱这位前无古人的王因为内乱下台，然后他失踪了，成为现今的一桩政治谜案。
——《荒木载纪》第三刊，《四魌界的政治谜案》

咒世主看向穹顶的彩绘玻璃，手指在红木桌上的一摞纸上轻轻扣动，发出低沉的响声。他的副手在整理长桌上的会议纪要，分类归好，收入不同的文件夹，完毕后抬起头隔着长桌看向他的上峰。这个时候是下午五点钟，天色已经灰暗，灯还没开。从副手这里看过去，会议室的巨大露天玻璃透进来的光像染了灰色的薄纱，盖住了另一头的人，咒世主的半边脸只剩下阴影，阴影的边缘勾勒出不规则的线条，有一道锋锐撕扯延伸而出，那是抿紧的唇线。
“公爵，收拾好了。”副手提醒咒世主，这个时间距离内务会议结束已经近一个小时，按照咒世主的习惯，每次王庭会议他都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除了和几个交好的同僚交换点意见看法，更多的时候是看着同僚一个个离开，然后他会一个人坐在原位上想事情，这个时候副手会留下来把相关的会议记录和资料整理好，也许咒世主会在这个时候给他再分配点任务，一般咒世主会在会议结束后大概半个小时离开，但是今天咒世主坐了近一个小时，而且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副手并不奇怪，所有人都走后，有个人留下来和咒世主谈了一会儿，是太息家族年轻的新家主，邪玉明妃。这个女人的父亲在半个月前刚离世，她并没有表现出一个年轻女人刚承接起爵位和家族重任时的不安和凝重，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个丧父的女儿该有的悲伤。邪玉明妃打扮得光鲜靓丽，穿着一件枣红色的低胸绸裙，臂弯里挽着暗紫色的披肩，细白的皮肤把涂得红艳的嘴唇衬出几分诡异的妖艳。这个女人自信得就像——很早之前就在准备迎接这一天。副手并没有听到新任的太息公和咒世主谈了什么，咒世主把他打发去端茶水。他回来时在门口遇上邪玉明妃，那个女人用双手把披肩往上拉了拉，对他露出一抹礼貌性的、可有可无的微笑，然后踩着高跟鞋离开。副手进入王庭会议室时看到咒世主正看着窗外，手指下多了一份不薄的纸张。
“都放着，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你今天可以先走了。”咒世主的声音还是和往常一样，无风无波。
“公爵，那你？”
“我也该走了，今天的天空看起来比昨天还灰暗。”
灰暗的天很快就黑了，咒世主的车刚驶出王宫外围进入官道，两旁的路灯就亮了。路上没什么人和车，道路两侧原本该有的戏院、店面几乎都是黑漆漆的，整条大街死寂得就像死城。距离王下令解除宵禁已经过了半个月，但是人们似乎还没有从不安的死寂里舒缓过来，还是习惯在路灯亮起的那一刻关上家门，守住只属于自己家庭的灯光。
一个月前句芒红城发生过一次骚乱，王勃然大怒，下令王城实行宵禁，这一禁足足禁了半个月，人抓了不少，人心也安稳不少。仔细一算，老太息公似乎就是在那一场骚乱中受的伤，后来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终于还是挺不过死关。咒世主抬起手盖住被向后倒退的路灯晃着的眼睛，想着太息家的那个年轻女人，比起优柔寡断的老太息公，邪玉明妃倒是干脆利落得很。咒世主对这个新盟友很满意。

咒世主微微扬起左侧的眉峰，目光斜斜扫过桌面上的盒子。很简单的礼盒，包装算得上精致，但是在火宅佛狱，任何一个贵族家庭要送礼只要随便用点心思都能把包装做得更好。咒世主屈起食指在上面随便一敲，是个实木盒子。
“上天界的使节让人送来的，据说句芒红城的每位大人家里都能收到一份。”管家解释着这个东西的由来，“只是上天界这一次未免太寒酸了，听说给王送的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光盒子就是用水晶打造。”
咒世主挥挥手让管家下去，他端起桌上的酒抿了一口，酒液滑落喉头后他慎重地拆开盒子上的缎带，剥开包装纸，是一个做工相当精细的棕色木盒，里面是一尊青铜的酒樽，酒樽的三支脚上各盘着一尾龙。是一件古董，以前上天界还是皇帝当政时宫里的东西，咒世主记得自己在那个人面前提过一次，也就随口那么一说。青铜的酒樽握在手里沉甸甸的，这种东西，过了那个时间那个地点，也就只剩下装饰的用途了。
咒世主在木盒的夹层里摸出一封信，信口的红色朱漆盖着龙纹，张牙舞爪。信封里只有一张纸，咒世主迅速扫完纸上的字，目光垂下，拇指和食指搓着那张信纸的边缘，目光变得阴沉。
透过咒世主的指缝，几个飞扬的字体若隐若现，隐约有“当断不断”几个字。
管家在书房外面敲了门，“主人，王殿来了人，说是急召。”
咒世主把眼睛从信上抬起，他划了一支火柴，点燃那张纸，橘色的火苗舔上带着龙纹的特殊纸张，纸张的边缘卷起，迅速变黑，向下燃烧， “我似乎有点想你了”，最后几个字被火苗吞噬，带着最后一片残角，坠落到窗边的那盆睡莲里，火苗灭了，剩下的一角残纸吸了水，安静地下沉。咒世主把酒杯里的残酒全倒进白瓷的花池里，他抬起头，窗玻璃隔着夜色宛若磨光的镜面，有人在上面用过于纤柔的线条勾勒出一张过于苍白的脸，咒世主怀疑自己喝多了，他似乎快要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他正对着一泓水，有一张脸慢慢浮出水面，水划过皮肤，露出细腻的眉眼和鼻梁，从颧骨、下颌滑落，鼻尖几乎要贴上他的鼻尖。啪的一声打断咒世主的幻象，他发现自己的一只手用力按住玻璃上的那张脸，五指绷紧，随时会因为用力过猛弄碎玻璃。
“喝多了……”咒世主的另一只手插进领口，用力扯开包住喉结的衣领。
他隔着玻璃看着外面深沉的夜色，这样的夜晚，本不该喝醉。

to be continue

感謝千年女神贈序！

[ 此帖被楔子在2013-06-22 02:33重新編輯 ]

頂端

黑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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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3-05-05 20:3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4.15 【四魌界綜合】荒木載記章一

嗷嗷嗷，没想到还有写四魌的啊！！！我以为已经是时泪了……楼主，后文呢？？？？（摩拳搬小板凳坐等

頂端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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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3-06-22 02:3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章二

一

曾经有人询问过我，为什么火宅佛狱的象征会是一块石头。
众所周知，火宅佛狱是资源匮乏型国家，在它的国土上，百分之七十的土地并不适合作物的种植，为了争夺有限的资源，火宅佛狱民风彪悍，在古时就时常侵略周边国度。根据已知的资料考证，在邪天御武尊王时期，全民皆兵并不是一个夸张的词。
越行石，这种火宅独有的特产，质地坚硬，分布在火宅佛狱诸多地区，在土地开垦时是极大的阻碍。火宅佛狱的人也正如他们的特产一般，坚硬、顽固、不轻易妥协，先天资源上的匮乏并没有限制他们的生存，反而使得火宅人在穷山恶水之中，成为四魌界不可轻忽的势力之一。
——《荒木载纪》第七刊，《四魌大陆浅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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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从哪个角度讲，跟自己的左右手上床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尤其，咒世主是个出色的下属，一个出色的下属很少，能满足邪天御武标准的出色下属更少。这样的出色下属，拿来作为出色的情人未免太过浪费。
可假如会在乎这些，邪天御武也就不是邪天御武了。
他一贯恣意的享受自己与生俱来的特权，上天予他卓越的天资与王权，倘若不使用它们，那将是何等的浪费。
邪天御武从没有亏待过自己。
他的手捏住咒世主的下颌，将那张混杂着情欲潮红的苍白面容对向自己。
说起来，在他第一次见到这张漂亮脸孔时，关于性的念头就在脑里一闪而过。

那时候，王的力量并没有达到顶端，除了战争时，各地领主觐见王的时候，也只有是在继承权需要被王所认可。王拥有统帅权，却无各地治理的权力，这种制度在佛狱施行已久，也最大限度的保留了这块贫瘠土地的力量，各地都在王的平衡下维持着微妙的和平，也在王的统御下面对外来的侵犯。

见到咒世主的那一天，是个佛狱习以为常的坏天气。
邪天御武穿着他的骑装穿过御花园，在这个季节里，园里的扶木开着可怜巴巴的花，说不上好看。邪天御武扯开了自己的领口，让刚刚纵马狂奔的自己透上一口气，而他的另一只手还提着马鞭，上面还带着他抽击马臀时所带上的血液。
他的近侍在他呼吸平复下来时，同他说，咒世家的少主正在偏厅等着他。这是一次非正式的见面，少主带来了象征友好的礼物。不知道为什么，近侍的脸上带着奇妙的笑意，让他有了几分趣味。
这位少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用马鞭轻轻地敲着自己的掌心。
这个您看过就明白了。近侍少有的逾矩，那语气却不让他厌烦，想来是那股莫名的狎昵。
他把马鞭丢给近侍，又扯了自己的皮手套，就大步向偏厅走了过去。
等走进厅里，他就知道近侍是为了什么。
咒世家的少主那会正负手看着厅里的陈设。火宅佛狱的贫瘠并没有体现在句芒红城，这个偏厅有着它应当的富丽，而它是这偏厅陈设的点睛之笔。那是一个上天界使节赠送的花瓶，据说是相当罕见的工艺。
可现在咒世家的少主还要惹人眼球一些。邪天御武听说他只比自己小上一两岁，刚刚是做事的年纪，可这时候他的身量还不太那么男子。
听到邪天御武声音的咒世主这时转过身来，而邪天御武的目光从他光洁的额头一直打量到脖子上的喉结。他忽然抬起咒世主一只手，稍稍欠了身，说道，也不知我是不是要对你用那上天界的礼仪。他低下头，看着咒世主的手背。
王子真是爱说笑，咒世主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手，同他见礼，我谨在此向您致上我父亲的问候。
这样一板一眼，倒是让邪天御武没了趣味。在这次非正式的应酬后，他没有再理会这位贵宾，再来就只在咒世主的继任仪式上看到他以男人应当的模样接过了权杖。
在久远的以后，忆起那天的事，邪天御武倒觉得是自己小家子气了。

一场游戏结束，咒世主在呼吸平复后坐起了身体。
邪天御武在黑暗中看他，看到他背后的汗水，背肌因为月光的照射而泛着微光。邪天御武还是维持着躺着姿势，只是伸手压着覆在咒世主身上的薄被。调侃道，床上是生了刺吗，我的公爵大人。
咒世主没有回应他。邪天御武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今年上天界的人比过去来的要早，不过礼数倒还周全。他停顿了一下，问道，你的盒子里放了什么？
咒世主推开他压在薄被上的手，说，我以为你无所不知。
只是个询问而已，我的公爵。
咒世主回过头看他，黑暗中，最清晰看到的是邪天御武的眼睛，那双时常让人感觉到寒冷的眼睛正微微眯着看他，像是在丛林里狩猎的兽。邪天御武弯了弯他的嘴唇，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虚叩着，你不好奇我的盒子里放了什么吗？
情书么。咒世主看到他的王嘴角僵硬了一下，他将这僵硬无视，转身站起来，我也是开个玩笑，王。
接着是沉默，沉默的只有房内墙上清冷的月光。
邪天御武已经习惯了咒世主的沉默，他总是沉默的，就像是火宅佛狱冷硬的石头，美好的皮相只是这石头上附庸的缎带。想起缎带，邪天御武闭上眼睛，忆起了那份恼人的礼物，那个人的恶趣味始终不曾改变。
呈上来的是一件水晶盒，听说它来自于杀戮碎岛，富饶的衡岛石缝中盛放的珍宝。使节将它献给他后就自觉的退下，只留下打开它的钥匙。邪天御武看着那微微透着粉的水晶，深吸口气打开它，在华贵的绸缎垫上叠放着信与檀木盒子。那粉红色信封，恶俗的就像是少女的情书，他按捺着恶心打开了那封信。
映入眼里的是那人的字，想来他写时心情不错，笔风飘逸的很。
吾心之牵挂：

    昔日宴上一晤，已有经年。每忆君之音容，辗转心头，不得自由。
    今遣人使君，遥寄此物聊以叙情。愿君见此物，心亦切切。以此祈吾与君之情谊，坚逾金石，天地为鉴……
到此他已经是看不下去，那份咽不下的恶心就像是苍蝇塞在他咽喉一般。他把那信揉成一团丢掷在一边，王者的矜持倒让他做不出再踩两脚的行为。信封之下的檀木盒，雕工是可见的精致，他打开盒子，就看到一枚玫瑰胸针躺在灰色的布帛上。那枚玫瑰胸针做工不凡，瓣上犹有一滴露水要滴下，因为是红宝石的缘故，那滴露水鲜艳的就像血液。这意思不言而喻，邪天御武这时真佩服了自己的好涵养，他伸手去拿那胸针，却看到了灰色布帛上隐约的红色，而他拿开胸针后，那红色依旧，不是被水晶所映上的红色。
邪天御武还要看那个人要耍出哪种花样，就把胸针丢在一边，随意抖开那布帛。
那布帛带着陈年的味道，在它的上面，暗红的字迹盘踞在上，落款的印章却是鲜红刺目，那是上天界与火宅佛狱的两枚王印。
“哗”的一声，伴随着脆响。胸针和水晶盒在邪天御武的盛怒之下被扫在地上，邪天御武紧咬着牙关。
那个人怎么敢如此侮辱他！

咒世主走向房间里的浴室，在他将要进去前，邪天御武用比平时更低沉的语调揭开了谜底。
那是许久前的降书，用王的鲜血，你还记得许久前的赤地百里吗？
怎么会不记得。咒世主回答道，从那一战以后，火宅佛狱就再也没有在四魌界抬起头来。
在他们的书中是那样的记载。那是连天上的月都被映红的一日，王军同上天界交战，战士流淌的鲜血浇红了百里的土地。上天界的军队，占领着他们的土地，最后句芒红城被攻陷，王族们将高贵的头颅低伏在尘埃里。那一代的王用血书写了降书，可他的头仍旧被砍下，颈上的热血成了上天界印在降书上的印泥。万分可笑，标榜文明的一方，在彰显自己的力量时，是胜过他们多倍的凶残。
这时，邪天御武意外的笑出了声。
操，那还是张他妈的仿造的！
他仿佛是遇见了十分好笑的事情，五指扒着自己的头发，哈哈大笑着。
咒世主在这时维持了他惯常的沉默，拉上了浴室的门，放出了热水。门掩不住邪天御武的笑声，那笑声接着融进了水里，哪怕腾着热气，也没法给咒世主的身体带来热度。

二

上天界的贵族文化带有鲜明的开放性，在这段时期，就算是军政府完全垄断政权也丝毫不影响。文化的开放在贵族们的生活上就体现在私生活的放纵。……贵族们甚至不去掩饰这种糜烂混乱的男女关系，以至于在诗意天城产生了一种以贵族私生活为谈资的风潮，导致当时上天界的出版界和文艺界充斥一大批描述贵族男女风流韵事的作品，良莠不齐。据说当时很多文学、戏剧作品都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而这些真实事件得以被改编就要归功于人们的“津津乐道”。
……比如当时的上天界元首御龙尊的私生活，御龙尊的情妇里被公开的，能被叫出名字，有相当家庭背景的并且被承认的就有三个，而那些被人捕风捉影的，则不胜枚数。将这种事情如果堂皇地摆上台面在四魌界是很罕见的，即使当年私生活也极度混乱的上天界前任元首阁下，也不会将此大肆公开……
上天界的军政府对于这类事件不可思议地抱着喜闻乐见的态度，他们有时候甚至鼓励群众大肆讨论上层的家庭、交际生活，称此为政治透明的一种体现。这是一种巧妙，或者堪称狡猾的手段，因为盘龙古殿、傲天武殿和元老会从来没有将他们的施政方案提前公布过，也没有将探讨政策可行性的权利给予人民，这时候赋予人民权利，并且这种权利只能用来嚼舌头，对整个大方向来说，是无关痛痒的。
————《荒木载纪》副刊，《四魌界流行文化浅谈》

杀戮碎岛和上天界中间隔着一道狭长的海峡，棘岛玄觉和使团渡海登岸，与上天界南海关的守军司令打了照面递了文书，接下来由上天界军方派遣一支小队护送他们到国都诗意天城。从南海关到国都坐上天界的军方列车，隔天早上东方刚露出鱼肚白，棘岛玄觉拉开车厢的厚窗帘，看见远处天幕下的城市在火车“哐空哐空”的声音里变得越来越清晰。
初晨的第一缕阳光以利剑之姿破开云层，金灿灿地洒向整片平原，微凉的风打在棘岛玄觉脸上，带着干燥的凉意，和杀戮碎岛微咸的海风迥然不同的味道。诗意天城，四魌界最繁华的都市，像一个巨人，在晨雾渐散时慢慢地露出它的钢筋铁骨以及，刀劈斧斫的面容，就算沉默，也自有一股沉默的大气。
棘岛玄觉掏出怀表，现在是早上六点三十二分，有人敲了敲车厢门，“大人，您醒了吗？火车大概二十分钟后进入诗意天城军用南站一号月台。”
“不急。”棘岛玄觉合上怀表，放入上衣的内袋。窗外是完全不同于杀戮碎岛的风景，广阔的平原上，稀稀疏疏地布着或大或小的房子，成排的杨树，农田开始变少，远远地可以看见排得很有规律的高烟囱，那是诗意天城郊区的工厂……
火车缓慢地进站，棘岛玄觉合上窗帘前看到不远的月台上，大队蓝衣的工兵正把一箱箱打了军方标志和编码的条木箱垒好在专门的货台上，黑衣的宪兵站在边角里，像被遗忘的雕像。
这个早上似乎格外安静。

一节节车厢的门打开，车上的军人有序地往外走，在月台上重新集结。棘岛玄觉隔着车窗终于看清这些人身上的衣服——全是暗绿色的制式军装，不同于在南海关看到的守军，他们身上没有武装带，右肩至胸口处垂下两道银色的绶带，上天界的军装绶带最大的特点是用特制的丝线编织成龙状，龙头伸至胸口正中的扣子边缘，以抢珠状的银质胸章扣在衣服上。棘岛玄觉记得，这种龙型绶带的军装是上天界最正式的制服，一般的中下级军人只有在特殊场合才会穿。
军官们出列，剩下的全是士官，大概有一百多个人。棘岛玄觉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敢情人家上天界所谓的“特派专队”原本就是南海关期满回国都述职的，保护杀戮碎岛使节团那是顺便的。
似乎为了专程验证棘岛玄觉的猜测，有人敲了他的车厢门，进来的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瘦削男人，是这一趟列车的负责人，他礼貌性地抬起右手行军礼，然后在棘岛玄觉面前坐下。“我上一次到诗意天城是在三年前，那时候我刚升上尉。”那个男人将手里的烟盒伸到棘岛玄觉面前，棘岛玄觉微笑地摇了摇头。“到南海关，无功无过，三年期满就可以升一等，很多人都想去。”
棘岛玄觉看了眼男人的肩章，那上面是两把平行错开的指挥刀，夹着两颗星，“中校先生这三年过得很不错。”
中校叼着烟笑出声，“第一年就遇上你们的海盗，我的两个上司一个殉职，上司下台，我这里中了一弹。” 中校拍了拍自己的左肩，肩下的几枚军功章随着他这个动作显得尤其显眼。“后来我的仕途一直都挺顺利的，也许我该谢谢你们。”中校用力吸了一口，烟头的星火闪动着，他含着那口烟，把头转向车窗，拉开窗户，那口烟被他吐出去，在窗外散开。“回到诗意天城，以后升官可就没这么容易啦。”
“中校先生不像个甘于被埋没的人。”棘岛玄觉说。
“也许吧。”中校看着窗外颔首，他当着棘岛玄觉的面把车窗拉到最大，把大半个身体全探出去，有个上天界的中尉跑过来，嘀嘀咕咕跟他咬了半天耳朵。棘岛玄觉看到中校的的眉头拧起来，又慢慢松开，嘴角的纹路随着上下唇抿紧的动作加深。
“使节大人，这是最后一站，我该走了，希望您的上天界之行顺利。”中校临走前对棘岛玄觉微微鞠躬，然后戴上军帽就出去了。
棘岛玄觉打开怀表，指针在表盘上沙沙走动，现在是早上七点十分。

杀戮碎岛的使节团并没有被安排到他们自己的使馆，军方过于热情地将他们安排进一栋三层楼的大宅子里，据说是御天家将来打算给儿子分家当公馆用的外宅。当然，御天氏传家一百多年，还没听说过哪个儿子有本事把家分出去，另一据说，内斗的时候就可以斗死大半，有本事分家的都死了，剩下的就该老老实实缩着脖子当乌龟。
这让棘岛玄觉想起獒犬的饲养，倒和这家子有几分像。棘岛玄觉突然对上天界的元首阁下多了几分个人感情上的兴趣。
棘岛玄觉并没有在当天见到这位阁下，在他面前的是那个人的长子。
棘岛玄觉下楼时看到的是一个清瘦的背，白色的军装把少年人还没有伸展开的躯体衬出一份清俊的挺拔，背对着棘岛玄觉，那人摘下军帽，露出一头白色的头发，那发色和雅狄王年轻时有几分像。听到棘岛玄觉下楼的脚步声，那个大男孩转过身，随手将军帽递给一边的随扈，然后微微抬起头，目光和棘岛玄觉撞在一起。
年轻——这是两个人给对方留下的第一印象。
“贵客比我想象中年轻。”少年在棘岛玄觉开口前说了句让棘岛玄觉微怔的话，他低下头脱下右手的手套，没有注意到棘岛玄觉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被一个比自己年轻的“大孩子”评论“年轻”，这意思像是觉得自己的自逐不够？棘岛玄觉在对方伸出右手时脸上已经溢出一抹笑，似乎对方的话是一种真诚的赞美。
“天尊皇胤。”少年握住棘岛玄觉的手，“我代表父亲，向来自碎岛的贵客致以最真诚的问候，同时祝贵国雅狄王陛下千秋。”轻轻一握，天尊皇胤还没有抽出手，就感觉到棘岛玄觉加重握手的力道。“棘岛玄觉。”杀戮碎岛的使节代表带着最温和的笑，“已经有五六年没听到有人说我年轻了，我在您这个年龄时已经代表我的父亲棘岛大公，在衡岛西北为我王平乱，这转眼都六七年过去了，真是岁月催人老。”
天尊皇胤意识到了刚才的措辞似乎不太好，略略有些尴尬。
“我刚从前一任外交大臣手里接过他的手杖，还没捂热，希望在贵国得到元首阁下的支持，让我轻松地来轻松地回去。”棘岛玄觉抽回手，对天尊皇胤比了个请坐的手势，反客为主。
许多年后，天尊皇胤回忆起棘岛玄觉时，棘岛玄觉已经是杀戮碎岛的摄论太宫，当时他双目失明，在王树殿和王之间周旋，努力地维护着杀戮碎岛神权和王权的平衡，总是给人留下温和隐忍的印象。那时候，已经很少有人记得棘岛玄觉年轻时锋芒毕露的模样，岁月催人老，老的不仅仅是人。
“原本该请棘岛先生到盘龙古殿，由父亲亲自接见您，很不巧，父亲这几天身体不太舒服，只好遣我先来向先生致歉。先生一行人今早刚到诗意天城，也需要好好休息，所以父亲将会面安排在明天下午，还请您不要介意。此外，今天是家母生日，家里给母亲办了一个宴会，希望您今晚赏光。当然，若是这与贵国礼教相背，先生可以直接拒绝。” ”天尊皇胤说着，稍低了下身，将一张铂金请帖按在桌面上推向棘岛玄觉。

杀戮碎岛的酒会宴席，女人一般是不出席的，所以当棘岛玄觉在御天家煌煌的灯光下看见觥筹交错的女人们时，心情颇为微妙。
元首夫人的生日酒会办得相当热闹，邀请了诗意天城的许多名媛贵妇，自然，这些金贵的女人们带来了她们的丈夫或者兄弟，或者情人，或者其他什么关系的人，总之这场酒会的主角是女人们，自然女人的数量相当可观。女人们绝对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展示自己美丽的机会，在这样的场合一个个容光焕发，花枝招展。与杀戮碎岛的贵妇们华贵又矜持的装扮不同，上天界的女人完全不吝啬展示她们美丽的身体，今年最流行的晚礼服款式就是完全露背式的，所以棘岛玄觉一踏进大厅时就看见至少五个女人白花花的后背，转过头避开目光，映入眼帘的又是柔软的裙摆岔开了一条大口子，女人细白直的腿被裙摆拂着。棘岛玄觉的微笑有些僵硬。女人们带来的男宾倒是基本上全穿着上天界传统的军礼服，包裹得相当严整，不同家族的人在胸口或者领口佩戴着各自的家徽。
“天啊，简直是伤风败俗……”棘岛玄觉听到副使在他身后用最小的声音叹息着。
“我一直很好奇，她们的男人怎么敢把她们就这样放出门来？”另一个副使小声地惊叹。
酒会刚开始不久，来自杀戮碎岛的贵客们就受到了上天界贵妇们热情的招待，简直有点吃不消。
棘岛玄觉很为难，他如果低下头，就会看到眼前这几个女士半片雪白丰满的胸膛，如果正面看这几位女士，她们那热烈的目光又实在是太过灼人。女人们七嘴八舌地向这位年轻的异国贵客询问着杀戮碎岛的异地风情，并且对杀戮碎岛的男人们对女人的冷淡感到相当好奇，她们似乎想从棘岛玄觉这里印证某种猜测，而这种猜测令她们血液里的某种天性蠢蠢作动。
“这要是放在碎岛，全部都得拉去用石头活活砸死……”副使在不远处小声嘀咕着。
天尊皇胤的出现帮棘岛玄觉解了围。这位大少一出现就把女人们的注意力全转移到他身上。天尊皇胤穿着一套白色的军礼服，和他白天见棘岛玄觉时的衣服不同，这套衣服明显是特制的，领口和袖口都用金线滚了边，纯金的双排扣上有着鲜明的龙纹，那是御天家的家纹，领口外翻的竖领开得比较大，里面的衬衫领口系着一条米白色的领巾，用龙纹的鎏金家徽扣着。女人们开始关心大少何时开始甄选未婚妻，同时向大少表示她们也很关心元首阁下的病情，希望元首阁下能够快点康复，出现在她们的视线里，当然，如果夫人允许，她们愿意献出最宝贵的时间来帮助照顾病中的元首大人——直到大少带着棘岛玄觉从她们的目光里退出去。
“贵国的女士小姐们，相当的……”棘岛玄觉低声咳了下，“热情奔放。”
“据我所知，在碎岛，一个好女人，应该像一朵沉默的昙花。”天尊皇胤从路过的侍者酒盘上端下两杯香槟，将其中一杯递给棘岛玄觉。“其实，在我看来，无论是上天界的女士，还是贵国的小姐，她们都应该是花朵，只是开放的方式不一样罢了。”
棘岛玄觉只是礼貌性地笑了笑。
棘岛玄觉在天尊皇胤的引见下见到了今晚的女主人。元首夫人一身淡金色的晚礼服，挽着条用银色丝线绣满牡丹的白绸披肩，在棘岛玄觉看来，相当的严谨端庄。和她的儿子一样，这位夫人有着细白的肤色，五官柔和细腻，笑起来脸上就立刻流露出世家贵女才有的那种泰然恬淡。元首夫人和棘岛玄觉相对而坐，天尊皇胤坐在她身侧，当她转过头去看她儿子时，盘在脑后的银白色头发就显得尤其醒目。
元首夫人和棘岛玄觉聊了一会儿，就让天尊皇胤带着客人到处去走走。御天家的主宅很大，这座房子以前是上天界某个皇帝特意为情妇建造的，里面的构造和装饰都相当的富丽奢华，主宅两侧还有副宅，北面是一整片的园林。天尊皇胤当然不可能真的带着棘岛玄觉到处逛，只是带着他象征性地在主宅转了下，接下来主要还是带他见今晚的男宾们。女人的酒会，很多时候是男人最好的社交场。当然了，这些男宾都是女客人们带来的，他们身边总是要跟着几位家里的女士。
棘岛玄觉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一楼的乐队开始奏曲，舞会开始了。天尊皇胤在二楼的扶栏前驻足，棘岛玄觉见他对着楼下举了下酒杯，在一楼的衣香鬓影中，棘岛玄觉看到一个蓝色裙子的女孩子，也就十五六岁，正拉着另一个女孩子的胳膊欢快的转着小舞步，她冲着二楼的天尊皇胤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那个女孩子，似乎是上天界议长的女儿……
“我想，在这个时候拒绝女孩子的邀请是不礼貌的。”棘岛玄觉说。“正好，我到外面喘口气，在杀戮碎岛，一百年也闻不到这么浓重的脂粉味。”

棘岛玄觉听到女人啜泣的声音，声音的主人可能是用双手捂着脸，哭泣的声音有点沉闷，沉闷里又带着颤音。
那个女人哭着，声音细细长长，一抽一拉，如果不是另外一个男声的出现，棘岛玄觉怀疑她会一直哭下去，直到天长地久。
“你不该挑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她的脾气再好也是有底线的。”男人的声音，温润浑厚，不愠不火，不急不躁，好像也不是那么当回事。
“她要是不允许你以为我进得来吗！”
“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慢慢来谈。你看，眼睛上的妆都沾手帕上了。嗯——你今天的香水味有点不一样？这个味道你以前好像不怎么喜欢。”
那一头传来“啪”的一声，隔着花藤，棘岛玄觉隐隐看到女人挥开了男人搭在她肩上的手。
“又急了？你呀，这么多年了，还是像只被惹毛的了猫。”男人低低地笑出声，“小猫儿，你这是要我在这里抱你吗？这样可不好，其他的母猫会抓花我的脸。”
女人的身体靠进了男人的胸膛，伏在他的胸口，发出甜腻的哭声，棘岛玄觉后背的鸡皮疙瘩全炸起来。“你真的不可能娶我吗？一辈子都不可能吗？我可以等的，再等个十年二十年，只要你肯娶我！”
棘岛玄觉听到那个男人叹了一口气，女人的哭声戛然而止，速度控制得让棘岛玄觉叹为观止。“你确定那个人会比我对你好吗？嗯，我的小猫儿？”男人又笑了笑，“不过你居然能够在我眼皮底下无声无息又找了个男人，还谈婚论嫁了，看来我最近果然太疏远你。”
“赤麟我是不能带过去的，我虽然不是个称职的母亲，但是不能让他没有继承权，一辈子当一个私生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女人一旦冷静下来，声音可以冷硬得如同一个男人。
“明白。”男人伸出手抚摸着女人的脸颊，他低下头轻吻着女人的额头，“我以为你真的放得下我，结果就这个问题？赤麟我可以带回来，不过从今往后，你就不再是他的母亲了，这一点你要想清楚。”
棘岛玄觉猛地转过身，他看到一个女人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她伸出纤长的手指在自己的嘴巴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无名指上的那枚婚戒在不远处斜照过来的灯光下闪着朦胧的色泽。那个尊贵的女人转过身背对棘岛玄觉，披肩下的手轻挥了下示意棘岛玄觉跟她走。棘岛玄觉感到相当尴尬。
走出一段距离后，女人在一处喷泉旁站定，她伸出手，拨弄着喷池里的水。“我想棘岛先生应该也猜到那个人的身份了。”
“实在很抱歉，我是无意的。”
     女人把手从水里抽出来，看着上面那枚漂亮的婚戒，“听说在您的家乡，一个女人结婚之后，就成了她丈夫的私有物，是吗？”
棘岛玄觉点了点头。
女人淡淡地笑，那种与生俱来的华贵在她的脸上荡开，就像撒了金粉的水面荡开了涟漪。“这样也挺好的。”

三

    神权制约王权，王权控制军权，通过军权压制神权，达成了杀戮碎岛的三权制衡。这种平衡巧妙地维系着杀戮碎岛社会阶层关系。
                               ——《荒木载纪》第三刊，《杀戮碎岛的矛盾与和谐》

图悉长老皱着眉头看着棋盘，他的黑色王后连吃掉对方的王后和一只马，还没来得及得意，在那片黑白交织的世界里，白色的象在漫长的等待中跳了出来，吃掉他的王后，然后恍然大悟时才发现自己的王已经被包围。
棘岛大公抬起眼睛看了图悉长老一眼，伸出戴着红宝石戒指的手，推倒了棋盘上的黑王，然后他掂起黑水晶做的棋子，在手心里转了转。“没用的，老兄弟，再来几盘都是一样。”
图悉长老一口气噎在喉头，半响才咽下去，差点没把自己噎死。“老家伙，你是有备而来啊！”
“那当然！说好了的，就叫符应女，一定要给我载到王树殿的棘岛家谱上，别记错了！要是以后女孩子长大了发现家里的族谱和王树殿的不一样嫁不出去我可找你！”棘岛大公一边将棋盘上的水晶棋子摆好，一边嘱咐着，口气倒像是威胁。
“你这是僭越！没有这种规矩！哪有没有半点功勋和德表的女人的名字进王树族谱的道理！就算她以后能嫁给新王当王后也不行！”图悉长老狠狠在桌上拍了一掌，把刚摆好的黑色棋子震歪了一半。
“哎哟，图您吉言，谢谢啦！不过就算新王明年能出生，我家那丫头也比新王大了至少四岁，可不太好。”棘岛大公眉开眼笑，脸皮厚得容光焕发。“别想后悔啊，要不然明天早上整个杀戮碎岛就知道你王树殿首席长老的棋品到底有多差劲！”
“你！你！你！”图悉长老指着棘岛大公的鼻子连说三个“你”之后终于脑子一亮：“你绝对想不到这种馊事！这是棘岛玄觉那臭小子要你办的吧！”
棘岛大公搔搔后脑勺，一脸“被你看出来了啊”的坦然。
图悉长老吹胡子瞪眼看着棘岛大公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认命地把震歪的棋子摆好，“我说棘岛啊，到底你是老子还是你家小子是老子？我看再这样下去，明年大公的位置你干脆直接让给那小子算了。”图悉长老嘀咕着。
棘岛大公将白子摆好，摸出一盒雪茄，递到图悉长老面前，图悉长老白了他一眼，推开。棘岛大公耸了耸肩，自个儿开始吞云吐雾地享受，图悉长老顿时很想让人把棘岛大公撵出去。
图悉长老出身棘岛，在棘岛大公还没承爵时就认识了他，算是老朋友。自图悉长老进王树殿，两人也就在每一年棘岛大公到王都朝见述职时见上几面，维系着当年不浅的交情，直到棘岛大公以“教育熏陶”为名将嫡子棘岛玄觉送来王都，委托图悉长老关照，两人回忆起年轻时的种种，相对抒发了不知真假的感情，这“深交”的名分算是定下来了。
图悉长老今年刚从王树殿左长老升为王树殿首席长老，而棘岛大公，本人就又来了，如果说棘岛大公这次来是为了给自己的小嫡女争取入王树殿贵族族谱，那图悉长老是绝对不信的。
“我以为这一次出使上天界的人会是你，你跟我说实话，让玄觉去上天界是你的想法还是王的主意？”
“英雄所见略同。”棘岛大公回答。因为涉及到王，图悉长老硬是把到嘴边的一个“屁”字咽下去。棘岛大公接着说，“这一次，王只是想探探上天界的口风，如果上天界这次不准备出手，那么碎岛就要备战了。”
棘岛大公一边抽着雪茄，一边看向图悉长老，“图悉啊，你觉得玄觉当个军人好不好？”
“你不是已经让他把持棘岛一半的军队了吗？”
“我是说，让玄觉当杀戮碎岛的军人，不是棘岛的。”棘岛大公吐出一口烟，将他和图悉长老的脸笼罩在里面。图悉长老用宽大的袖子扇开那些讨厌的烟，“这有什么不……”他把最后面的“一样”两个字吞进去，今天棘岛大公让他吞了太多的东西，他觉得自己有点消化不了。
“大公阁下，你的心太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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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1-02-16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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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6.21 【四魌界綜合】荒木載記章二，2F

我的天哪，神仙太太神仙文！太太您寫得也太好了，第一句話就將我完全吸引住了！歐古風的上天界也太贊了！5555太太您就是現實中的楔子大大，我明白禳命女為什麼會愛上他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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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6.21 【四魌界綜合】荒木載記章二，2F

Re:04.15 【四魌界綜合】荒木載記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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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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