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11.10 【春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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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v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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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60)

樓主發表於: 2007-11-11 01:56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11.10 【春泥】

管理提醒︰本帖被妃茗從布布文學移動到本區(2014-08-26)

【春泥】

折一
曾經輝煌的富麗王城，如今只剩一片殘垣。
城垛下屍橫遍野，但見幾隻禿鷹佝僂地立於鐵盔上，尖喙啄出一顆顆的眼珠子。
他看著禿鷹，禿鷹也回看著他，圓突而呆滯的眼神閃爍警示，喙上叼著的一條長長腸子，彼端還連在不知名的死者體內。
他的小隊已依他之令帶著捷報回城上稟，他理應不該滯留此地。
回城後想必賞賜不乏，他想，沒有半點欣悅地忖著，一如立身出於己手的屍海裡，他的心中也沒有絲毫波瀾。
他背過身，不再看向禿鷹，他不擔心與他對望的那隻禿鷹會從背後偷襲他，因為禿鷹擔心自己的食物會在牠進行偷襲時被別的禿鷹搶走，儘管現場食源豐富無匱乏之憂。
他不了解禿鷹無謂的擔憂，不了解主君攻城的理由，他只知道為了償情，自己會遵從主君的命令，而且，他也知道，人在某些方面和禿鷹很像。
他跨躍上馬背，火紅的披風颯然飄飛，遮住了背後，不堪入目的遍地瘡痍。

折二
他坐在營火堆旁，專心地擦拭他的戰戟，這是他在出征前與出征後，不能缺少的動作。兵器是有生命的物體，在戰場上，他用它殺敵、賴它保命；而兵器沾了血會生鏽，血污亦有礙觀瞻，為著這種種理由，擦拭戰戟成了他必要的習慣。
他忘記在戰場上有多少條生命因它而亡，他不會去數，因為數不清，也因為殺人對他而言，只是一項動作。
他靜靜地以灰布反覆擦拭戰戟，染髒了一條布，就再換另一條，不知不覺間，他的腳邊已多出一堆染血的灰布。
看起來想必駭目至極。小兵抖著聲音戰競來報，說主君要封賞行罰，令他整束後進城聽賞。他抬頭看了小兵一眼，瞧見他小腿肚上綁著一條白布圈，便下意識地皺眉探問小兵傷勢，誰知小兵竟嚇得面色發青支吾難言。
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有這麼不平易近人嗎？後來他再冷靜地回想，偶然從其他將領口中聽到的關於自己的傳言，也就恍然明悟。他的下屬非常懼怕他，即便實際上他未曾傷害過他們，在部屬眼裡他依舊是可怕的，然而，那也不過是因為他很少與他們交談罷了。
「你過來。」簡單的命令語句，意外淳厚的綿嗓。小兵愣在原地，他只好放下擦拭到半途的戰戟，走過去拆開小兵腿上胡亂綁就的布條檢視之，然後取出手邊僅剩的傷藥遞給小兵。「下午的演習不用出席了，好好休息。」
交代完，他回過頭繼續坐在原來的位置上擦拭戰戟，比起進城領賞，他覺得保養戰戟更為重要。
小兵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他不清楚，只知當他終於停下擦拭之舉微微綻露滿意的笑容時，小兵已不見人影。隔天，流言很快地在隊中傳散開，走在路上，開始有鼓起勇氣的部屬向他打招呼。
然而，他依然對任何人都缺乏興趣，不管是他的部屬，還是他在無意間解救的公主。

折三
救人這項動作，於他只是舉手之勞，過程並不比殺人費力，卻為他的生活帶來更為深遠的改變。儘管，在殺人或救人的當口，他並未察覺到兩者間有何特別的差異。
他莫名成為部屬敬重的上司，莫名成為公主戀慕的對象，然後在一夕之間，莫名而無預警地失去短暫擁有的一切。人心的變化快速詭譎，主君的心意他始終未能參透，當他回過神理出頭緒時，他已來不及挽回任何人，他的部屬如此，為他捨命的公主亦是如此。
他斷袍絕義，抱著公主擇了一處安靜的隱蔽之所，把自己和公主鎖在夢裡面。
那討人厭的江湖啊，他不記得自己何曾涉足，也不記得美麗的公主何曾涉足，然而他們卻成了真實江湖的祭品。
到底，江湖是什麼？他不想懂，公主美麗而無瑕，髒污的江湖只會辱了她的美，所以，他把江湖隔絕在夢的外頭，用自己的愧疚和尚未釐清的情愫來償還公主的犧牲。
公主沉眠多久，他便不醒多久。

折四
後來，他醒了。
一對古怪又有趣的兄妹將他喚醒。
說那對兄妹古怪是一點也不誇張，不僅好管閒事還很死心眼，兩人性格十分裡相像了七八分卻老是不對盤，雖然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只是表面上的假象。
哥哥是江湖中人，常常四處奔波見首不見尾；妹妹不是江湖中人，但性好插手江湖事，每當兄妹兩人為此鬧不合時，他這中間人就難為了。
有一段時間，他和妹妹走得很近，他想，以朋友的身分，他應該規勸妹妹不要總是和她哥哥爭吵，畢竟哥哥是為她著想。妹妹這時會一反哥哥在場時的蠻橫，柔順地回說她明白哥哥的心情，可是她人在江湖，哪能置身事外。
妹妹的回答總讓他思考很久，他想起哥哥的好友曾語重心長地感嘆著，人要退到哪裡，才不是江湖。江湖究竟是什麼？在哪裡？
想著這些事情時，他的腦袋就昏沉沉的，雖然他不笨，卻也算不上絕頂聰明，江湖這個問題於他還是一個謎。
跟妹妹一塊行動的那段日子，他過得快樂而充實，妹妹眼中的江湖縱然凶險萬分，卻非常生動、充滿了各式各樣的色彩。
他覺得，這樣的江湖，頗值得期待。

折五
從另外一個人手中接過妹妹時，她的軀體已經冰冷無溫，脈搏也不再跳動，他的世界忽然變得灰白死寂，就跟落下孤燈白茫茫的一片雪景一樣。
他將妹妹送回以往和公主一同沉眠的地方，他相信，善良又堅強的妹妹和美麗又溫柔的公主會在他的夢裡面，幸福地活著。
然後，他離開了他的夢，因為外面的世界，還有他不能捨棄的，最重要的朋友。
那天晚上，他和朋友喝了一些酒，他的朋友酒量很好但不愛喝酒，朋友常說酒太苦不好喝，他聽了只當是藉口。既然酒苦不好喝，為什麼還要吃苦糖？苦上加苦豈不自找麻煩？所以他不愛喝酒，朋友搖頭嘆道，眉間的憂愀在火光的照射下更加明顯，他從不自找麻煩，可惜麻煩總會自動找上他。
然而那晚，他們確實需要一點酒精，來麻痺痛楚。
夜裡，酒氣在體內蒸發，他醒了過來，聽見倒在身畔的朋友細細夢囈。倔強的他不輕易在人前落淚，自卑的他也不容許自己落淚，但夢裡的反應總是最真實。
他翻了過身，輕輕地將朋友擁進懷裡，拍撫著他略微單薄的背。
不要哭了，即使所有人都離開你，我不會離開你。
他沒有向任何人提過，就算是只為了他一人，他也會回到這個江湖，縱使他的江湖很苦很苦，他仍是甘之如飴。

折六
他坐在大石上，默默擦拭他的槍。
他的戰戟在不久前離開他身邊，那陪伴了他許久的戰戟。
戟不在，習慣猶在，他一樣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他的兵器。
不論新舊，都是他的最佳『戰友』，對他都獨具深意，他不會喜新厭舊，也不會溺舊排新。
大戰在即，他的心卻不太平靜，可能是因為他還沒找到他最重要的朋友、他心有掛懷；也可能是因為儘管如此，他還是必須保護妹妹生長的家園、妹妹眼中的江湖，那可親的、可愛的、可恨的江湖。
他懷疑，他是否做得到。
那位身上帶著蓮香的武林支柱緩緩走向他，他抬眼望進那人深不見底的泓淵，道出他的疑惑。沒有別的原因，他單純覺得這個問題最適合由那人來回答，只要是那人給的答案，他會願意認真嘗試著去相信，因為那人一直在做的，就是保護江湖。
「你已經做到了你的承諾。」那人很肯定他，雖然他想保護的人泰半都已經不在了，那人依舊肯定他。那麼，他究竟保護了誰？誰的江湖？
「是嗎？我真的能做到嗎？」
「你能，因為你不憎恨人心。」
「這是你能繼續走下去的原因？」不憎恨江湖。
「雖然不全然是美的，江湖卻因此更真實。」
江湖是什麼？他似乎漸漸地懂了。
也不再迷惘，自己想守護的，到底是什麼。
「謝謝你。」
緊緊地握住手中的槍，他知道，他可以守護的，遠比自己想像的多。
一陣風吹過，帶來清淡的、女孩子特有的馨香。

『燕歸人，你這呆子。』

末折
「妳在看什麼？」
「冬日已到，花都凋謝殆盡了，看起來真冷清。」
「……」
「怎麼不說話？」
「沒有，只是突然想到一首詩。」
「什麼詩？」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妳的表情很奇怪，我說錯了嗎？」
「沒有，只是覺得……燕歸人，你真的是個呆子。」
「呆子？」
「沒錯，溫柔的呆子。」

如果有一天他必須放棄對朋友的承諾，必然是因為，他想守護他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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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趴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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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

1樓發表於: 2007-11-11 02:0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哇～阿 D 你寫燕歸歸耶～
我要趕快去跟某陵講～
可以分析一下燕歸歸喜歡打地鼠的心理深層因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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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

燕歸人御用ˇ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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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85)

2樓發表於: 2007-11-11 02:3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滿懷都是我自己無法理解的感覺，
這不是我、是別人，是小d妳筆下的燕歸人，
那個我愛他如此之深的燕歸人，在你的筆下依舊讓我如此心痛，無法不泣。

只是好想好想對他說，求求你，不要放棄你的承諾。

天空Blog【長樂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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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ulder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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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966)

3樓發表於: 2007-11-11 03:2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啊，我愛這種簡潔像是詩篇故事般的語調～
簡單，俐落，卻很打動人。
意外的是某D會寫燕歸人（笑）

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solitarily wri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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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v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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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60)

4樓發表於: 2007-11-11 05:0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貓~~
不要報了Orz
我只是試寫而已
根本沒把握寫得出來我心目中的燕子
打地鼠...打地鼠是什麼？(→好像聽你講過，可是我想不起來是什麼意思，泣奔)

阿樂
摸摸，無法理解......看起來不知是好是壞
但我寫的都只是我個人看法沒錯，阿樂不要傷心喔
在阿樂的心中，燕子自然是長命百歲
跟著小鳥一起幸福活著的
我不像你那麼懂阿歸，不過我是真的還滿喜歡他的，所以想為他留點什麼

S
咳...我比較意外你跑進來(毆)
其實燕子和阿六PK時就很想寫了
可是對於寫燕子實在沒什麼把握
(有把握的都寫不好了=.=bbbb)
才會拖到現在
但我很想寫燕子，儘管是不成故事的故事
或者只是一點點的片段，還是想把它寫下來

哪裡像詩啊(昏)，我這種文字等級要像詩還遠得很(毆死)
只是寫起來真的滿輕鬆的，也意外地愉快^^

感謝諸位回言和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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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聞戀簫

默默划水也有逼近目標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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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6)

5樓發表於: 2007-11-11 06:3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感覺很不賴的清新文風~~
.....看了近1/2才清楚知道原來是燕子的相關文...
至今一想到燕子他讓我莫名的想笑卻又想哭哩...

吾之天空 http://album.blog.yam.com/roek
你的淚光柔弱中帶傷
慘白的月彎彎勾出過往
夜太漫長凝結成了霜
是誰在閣樓上冰冷的絕望?
雨輕輕彈朱紅色的窗
我一生在紙上被風吹亂
夢在遠方化成一縷香
隨風飄散你的模樣!
菊花殘滿地傷你的笑容已泛黃
花落人斷腸我心事靜靜躺..
北風亂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斷
徒留我孤單在湖面成雙
花已向晚飄落了燦爛
凋謝的世道上命運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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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v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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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60)

6樓發表於: 2007-11-12 04:4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朱聞戀簫您好
感謝您的喜愛與回文
我想對很多喜愛燕子的人來說
想起燕子都是想哭又想笑的^^

======================
小小提一下
把燕子比作春泥其實是很不經意的想法
就是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覺得燕子的溫柔就像春泥一樣
是內斂的、深遠的、憨厚的而......不自覺的(笑)
總而言之，感謝諸位不棄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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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蓮

生命中最重要的抉擇,永遠最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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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0)

7樓發表於: 2007-11-13 03:2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我也小驚了下@@!
(這樣說有些失禮,但小d竟然會寫阿來和阿步以外的人耶~~被小d毆:我有寫很多其他人阿Orz)

唉~我又想起西風死的那一段,很難過QQ
(來不及見到的最後一面,我很怨念呀><")

這是燕子的執著...
其實最後那一段,明明就是會讓人感到甜蜜的對話,
小蓮怎麼看怎麼覺得酸酸的想哭...或許是因為兩個人都不在了QQ|||
是阿~~春泥般的溫暖,那就是燕子給人的感覺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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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ulder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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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966)

8樓發表於: 2007-11-13 07:2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真的滿欠揍的......我也不只是跑進來你這一篇好不好.....=.=
其實我覺得不需要什麼把握啦！想到就寫，有時會成就意外的美麗~
不像嗎？我覺得很有詩意欸~
反正我就是喜歡這種啦！
而且我真的很喜歡燕歸人....(淚)
他跟阿六那場我真的哭得很悽慘....

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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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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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5)

9樓發表於: 2007-11-13 07:5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用雜劇的曲折分段.燕歸人的一生彷彿在眼前上演又落幕
也許曾經迷惑.曾經猶疑.但他的心思自始至終仍是如此純粹
人生的際遇總是如此促不及防
但對他而言.踏出的每一步似是都有其意義存在
獲得與失去之中
學會珍惜.學會接受.學會認識這個世界...
然後
大大的最後一句話
終於釋去了我長久的耿耿於懷...
他所守護的.是那個.可親的.可愛的.可恨的...
西風的.也是他的江湖
在他心中.江湖是有情的
所以才能無悔.是這樣吧

也許真的就只是這樣吧。
他只是默默地，踏實地，做他心中認定該做的，做他認為不可不做的。
無關乎別人願不願意，他能或不能。

啊啊.很喜歡折二中與小兵的互動
感覺那就是燕歸人
儘管那是我們不及參與的過去

謝謝大大的好文
簡單的文字.卻勾勒出了我們心中那抹永不褪色的身影.以一種溫柔而堅定的姿態
當時的痛心與憾恨似已淡去不少.更多的是感動與感懷
關於他曾經帶給我們的一切

...好想念西風啊^^

(覺得將燕歸歸比作春泥很新奇.卻又意外的和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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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0 【春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