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09 【枫师】是谁多事种芭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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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0-09-09 1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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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9 【枫师】是谁多事种芭蕉

他们再见是在一个下雨的冬天。

原本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下午，他有事回一趟母校，遇见了几个从前熟悉的老同学。大家阔别已久，也就约着到附近的咖啡馆喝一杯，聊聊近况。谁知道偏偏就遇见了枫岫。

他还是老样子，倒披着件深紫色的风衣，手从袖口钻出来，捧着本杂志举在面前，看上去慵懒又悠然自得。

无衣师尹一进门就瞧见了他。这时想换间咖啡馆为时已晚，他的目光极快地掠过那个人，随后状若无事地与同学闲聊，迈开的步子已经走向反方向的座位。原本一场尴尬的相见即将消弭于无形，一声包含着惊喜的“枫岫”就落入了他的耳中。是同行同学中的某一位，也同样发现了这个缩在软垫里的紫色人形。他不快地蹙了蹙眉，可已经不能装作没有听见，只好转过身换上副礼貌的微笑。

出声的那位是个向来热络的主，老同学又不知他与枫岫间的纠葛，自然向那边落了座，本意不过是择日不如撞日，刚好一聚。枫岫放下手中杂志，身子向边上挪了挪，抬眼就看到了无衣师尹。

他的唇边还挂着一丝轻松的笑意，此刻看到熟悉身影，竟也面色不改，只是毫无打招呼的意思罢了。

其实两人之间那点事，掰开了，揉碎了，不过是年轻时候的一腔热忱，白驹碎隙间的沉默争执，加上最终的分道扬镳。所有矛盾会在日积月累中不断积攒，最后一眼成厌，世间情人大抵如此，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与枫岫之间的裂隙，在年轻生命的开端，已可以预见之后的贯穿一生。

道不同，道不同啊。

无衣师尹在他对面坐下，他着实有些不太自在，算起来当年的辗转抉择，要说当事人心底没存半分理不清道不明的缠缠绕绕，或是那么丁点的意难平，那也过于绝对。他端着咖啡小口啜饮，氤氲的苦涩在口中弥漫，卷到舌根。窗外的冻雨滴滴答答，冬天的雨水下不痛快，不像夏天的雷霆霹雳，反而搅扰的人心中烦闷。大二的时候，他忽然想到，那已经是很久很久前的事情了，也是这样一个冻雨的天气，他们共撑着一把伞，路边被雪覆盖的车前盖上不知被谁画着歪歪扭扭的心形，路灯昏暗又温柔，那时候的枫岫说了什么？对了，他说，无衣，你想不想……

“想不想试一试这个？”枫岫拿着点单向他们推荐，他的眼睛依然没有看向无衣师尹，但也可能是短暂的注视被后者错过了。老同学倒是欣然答应，那是一道蓝莓慕斯，图片上有小巧的蓝色果实和樱桃装饰，枫岫圆润的指甲点在上面，笑的愉快自然：“是这个月新推出的，我尝过几回，口味很不错。你们几个最近忙的脚不沾地，应该还没有吃过，既然来了，错过就太可惜了。”

忙的脚不沾地，那自然是说最近在准备课题申报的同事，这中间并不包括无衣师尹。

同学并未觉察其间的风雨隐隐，转头向无衣师尹发出邀请：“无衣，你要不要也尝尝？既然枫岫这么说了，那肯定不错。”

他是一向口味刁钻，但此刻面对老友好意只觉得胃疼，偏还得端着不漏破绽的微笑，这次目光倒是对接上了，枫岫的注视里没有多少波动，那是自然的，恐怕他早就对他死心。无衣师尹缓缓呼吸着，眼睛弯出温文的弧度，说：“好啊。我也很久没来这里了，点什么都听你们的。”

他看到枫岫在对面笑了一下。或是内心作祟，他觉得那笑里带了点讥讽的意味。也许文人和政客总是看不对盘，虽然无衣师尹只是半只脚踏入了政治的漩涡——他是政府挂职的智囊，为大大小小的决策提供着建议与分析。这中间少不了官场的逢迎来往，他自然早就不是餐风饮露的独善其身者，就像枫岫曾经预言的那样，甚至还要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手段。这之后不久，他们就分开了，算起来也要有七八年未见。作为慈光大学神学及宗教学系的教授，枫岫的声名渐渐传响，无衣师尹也多少耳闻，他那旧情人事业顺风顺水，却依然有着挺直的脊梁，从不曾弯折半分。

天之骄子，也是浑然天真。

他的目光瞥过对方捧着咖啡杯的手，偶尔参与一下气氛热络的对话。那上面原来有一只戒指，亮银色，刻着半片星海。因为戴的太久，甚至箍出了一圈浅白肤色，只有偶尔褪下时才看的到。年轻的同学们八卦之心炯炯，问起来他是不是有了女朋友，枫岫自然春风拂面，却说：“是未婚妻。”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瞟了一眼无衣师尹，引得后者气息一滞，面上要红不白，眉间分明是恼的，又故作镇静地埋头于书本。对戒的另一只被他小心串在银链子上，挂在心口，他在夜里会梦到星辰，摇曳满天深远的微光。

后来，那只戒指被他放进了抽屉的最底层。自然，枫岫的手上也早无它的痕迹。

这些久远前的往事，现在想起，不知为何，反而让他有些释然了。在泥潭中打滚的人，终不似当年青涩心思，强自的不在意成了习惯，也就渐渐融入骨血，没那么困难。他重新拾起内心从容不迫的体面，未来的首辅带着隽秀的温笑，慕斯的口味细腻清甜，像从前一样符合他的口味。他把纠缠牵绊扔到冰山之下，只当自己是雪泥鸿爪的过客，几分酸涩尖锐只须观望，不必落荒而逃，那和推杯交盏的应酬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无衣，你离开的久了，应该还不知道。”老同学兴致越起，献宝一般向他历数同窗的趣闻轶事，“枫岫这些年不仅学术做的漂亮，连副业也发展的很有样子。”

“嗯？愿闻其详。”他嗅着咖啡香气，将眼神调的平和又随意，看着枫岫点了点头，后者“哎呀”一声，将杂志一盖脸，只是摇头：“夸大了，想来在师尹眼中不值一提，我们还是说回……”

“诶，好友的丰功伟绩，我听不得吗？”他用着打趣的语气，更像在说一件与自己的无关的事情，“当年咱们也算要好的朋友，你这样，我可要感觉伤心了。”

“他是怕你笑呢，无衣。天舞神司这个名字，你听说过吗？那就是他的笔名，在不务正业上，他的天赋可没半点埋没……”

枫岫看起来想说些什么，却被同学抢了白，他“哈”了一声，拿调羹搅拌着咖啡上的拉花，这般假作与独善其身的态度令人熟悉，也包含着讨论对象不欲参与的无声抗议。

“原来我那些学生交口称赞的慈光之塔某大文豪，此刻就在我面前。”无衣师尹婉转调侃，那双蕴藉流彩的眼睛笑得更为轻惬自然，“好友不会怪我眼拙吧？”

他的伪装精巧难辨，如果枫岫依然在他身边，此刻就能觉察出另外的意味——身居师尹的智囊无衣，与学生时代无衣最大的区别，便在于他对表情的掌控越是刻意，就代表着他的内心越是沉紧，而目的的指向性越是明确。

他们到底分别了七年，枫岫能读出他的掩饰，却不能读出掩饰之下已长成庞然巨物的叠嶂层峦。他看起来是受讽或受捧的无奈，或者说有几分头痛了，恰好服务员此时布上了新的甜点，便接过骨瓷小盘向无衣师尹一托：“好友，嘴下留情。”

该喜还是该忧呢？那位天舞神司的笔下文风，分明类似于另一个惹祸的名字。他本打算草草应对一场偶遇，此时却要打起精神，在众人纷纭交谈中引丝穿线，探究一点细微潜伏的线索。

至于那些不可说的尴尬与微妙心情，于此时就更像浮光掠影，掩藏在浓重的一袭缥缈香雾之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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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0-10-11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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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久了，还有后续吗。。。想看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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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onys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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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0-10-12 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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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会终有一别，这场小聚也渐渐到了收尾时候。

几位同学纷纷起身告别，无衣师尹此时却有些犹豫。枫岫仿若有意回避，次次将话题引开，但这般避而不谈，可解释为主人不乐与他知晓，亦可推测为一种遮掩，使假名背后的真实不至于流逸旁听。他原该随之离开，料想由这条线索入手，也能追根究底，但若是留下，是否有机会获得更清晰的谜底提示？然而这样的做法未免反常，恐怕会引起对方的疑心。事实上，他之前表现出的对天舞神司的兴趣也很多了。

他慢慢喝着最后一口咖啡，不觉半身笼罩进昏暗的阴影里。杯耳被另一只手握住，瓷杯放到桌上，无衣师尹倏然抬头，枫岫已站在旁边，神色淡淡：“别喝了，晚上容易睡不着。”

他未让自己陷入太久的沉默，大方地给了对面一个和煦的笑容，话却比方才疏离许多：“有劳费心。”

他其实还没打定主意，但下意识的习惯已经决定了他的选择。有时候不加掩饰，也只是一种假面罢了。无衣师尹的真心，在那慈光永耀的理想面前，早被浇筑上一层名为因势利导的厚重外壳。

枫岫不置可否，他看起来并不在意，反问：“出去走走？”

有那么一瞬间，无衣师尹甚至觉得，他像是想和他说说话的，就像从前，或者像还是朋友的从前。

“你事务繁忙，我恐怕不好打扰……”

但怎会呢？他内心一哂，不再按捺那隐藏着的翻滚的酸涩，顺从情绪起身告辞。然而一句托词还未讲完全，手就被对方握住。枫岫极自然地迈开了脚步：“走吧。”

这是他期望的发展方向，突如其来的接触却在预料之外。无衣师尹生出被冒犯的懊恼，试着抽了抽手，但对方握得极紧。

被打湿的蔫软的梧桐，泛着细光的路牙石板，一株冬梅早早地吐着香气，嫩黄的花蕊沐浴着苦雨寒风。旧景与旧情一时交融，使人恍惚于光阴的变化，枫岫撑开伞，和他并肩走着，彼此间的沉默让无衣师尹有些窒息，他到底不能像那人一样行止自如，何况于他而言，这般寂静也使同行变得无意义了，于是又迈了两步，带着客气开口：“很久不见了，枫岫先生最近都在忙什么？”

“嗯。”枫岫似乎是想了想，一句不轻不重的带过，令人难以捉摸是有心或者习惯使然，“大学里的事情罢了，你也熟悉。”

说熟悉也是真的，不过是视角从学生变成了老师。他在脑中细细思索，顺着接下：“我听他们说，枫岫先生不久前刚申请下慈光社科基金重点项目。我该道贺一声。”

他听见枫岫又笑了一声：“好友真是消息灵通。”

无衣师尹登时感到了不愉，也泛起一些暗然的警觉。然而这算什么呢？站在当事人角度，本来是不必要的一场会面，与更不必要的独处，难道他是想看自己受讽听刺的狼狈，那大可不必，无衣师尹从未后悔。但是——或许，他意识到自己正在探究着什么了吗？

他脑中心思千转，于面上也不过温和地扬起唇角，得体接下话来，甚至藏了一丝笑意：“该说枫岫先生的才名远播，我想装作不知都不成啊。”

那边安静了片刻，一双眼便无奈地看了过来：“好友。”

“你一定要这样讲话吗？很像戏台上的老生。”

无衣师尹顿觉呼吸一滞，还没等他说什么，对方又很快地补了一句。

“而且，你的手握得也太紧了。”

他这下连脚步都顿了一顿，这原是不该有的疏失，但他也确实不曾有这般疏失。无衣师尹被一句话诈了思绪，反应过来才知对方不过信口胡说，但因此片刻迟疑的脚步，却明明白白地暴露了自己某些掩饰之下的情绪。

他为这失控有些着恼。长久的习惯敦促着他在脑中飞速寻找可成立的理由垫作台阶，又终于化作长长的沉默。

枫岫好像是很宽容地一笑，虽然这多数时候令人更如鲠在喉。这一瞬的尴尬也终止了对方的客套——或许还带着些意有所图——使他轻巧转移了话题：“难得见一面，我还是挺高兴的。这个地方，”他说的是慈光大学，“熟悉的东西太多了，难免会让人回想起以前。”

无衣师尹知他只是陈述事实，怀着对故人的一点追思。相对于他，枫岫总是多几分洒脱。虽然他们不可能回到过去，无论是时间，或是他们的关系。那也无意义。他们走在不同的道路上，注定无法同行。

这道理无衣师尹看得明白，枫岫也同样清楚。实际上，从这次意外相见始，他就在考虑要用怎样的态度面对他。时间会磨平一切明晃晃的狰狞的冲突，把那内化成深藏的一点了悟。曾经沸腾喧嚣的情绪早已平息于岁月的洪流，而细想来，他甚至对这位曾经的友人兼爱人怀抱一丝可惜。是他看着他从踌躇满志的少年，一步一步步入深渊，走得一往无前；那时候他还曾想拉他一把，如今看来自然是年轻时的一派天真，他从来拉不住他，而无衣师尹，也不需要他的那双手。

他将伞倾斜过一点，遮住冬夜阵起的寒风。枫岫的眼睛平静又明澈，他没有去看无衣师尹，只是望着天边浓墨似的垂云，感慨的口吻一如他们曾经无数次的清谈。

“人是一种神奇的生物，理智与情感常常割裂，即使用观望的态度，也不能否认某些存在的合理性。就算是你我，同样无法超然。”

无衣师尹无声挑起眉峰：“这句话，我可以理解为……”

枫岫未让他说完，他适时开口，眼底微笑令人熟悉而怀念。“好友，言不尽意，留白是美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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