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22 【吞莲】Unlimi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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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0-10-22 22:12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10.22 【吞莲】Unlimited

很久以前开的坑，忽然有点想填，随缘放，如果坑，那就坑，笔者也不知道能不能填完，但愿Orz
伪+软科幻，请勿纠结设定。OOC。
并不是太美好的故事，并不是太美好的爱情。

——

一步莲华二十岁那年的夏天，一个红发身影忽然从他巨大而刻板的茫白世界中脱落，迈着从容的步伐走来。
爱情像不经意间吹落湖心的花瓣，使平静的死水涟漪阵阵。他与这名自称吞佛童子的同级生相恋了。
令人困惑的是，他记不起心动的过程。这二十年的人生褪色成泛黄的报纸，油墨字迹饱经风雨的摧残，自一笔一划中洇出，交叠，模糊一片。
待他回过神，这名年轻人已经轻捧着他的脸，在唇上烙下亲吻。
诚然，他的恋人吻技上佳，有足够的耐心挑逗他初次开启的唇瓣。湿润的舌勾动他的舌，脸颊在加速的心跳声中赧然地泛红。
一步莲华指间攥着他的衬衫，收起又放开。直到这漫长的亲吻结束，唇边仍勾着银丝，将两张唇相连。
他睁开眼睛，眼里盛满红发恋人的身影。这一当下，所有背景般的过去和不可知的未来都无足轻重。他深爱着眼里的人，坚定不移，无所疑虑。
吞佛童子记着的，也正是这纯洁、柔软、信任的眼神。它如此雪亮，以至于折返于无数的时间点之间，仍能笔直击穿时与空的壁垒，深埋在记忆田地。
***
四十三岁的夏天，艳阳高照，习习微风吹响悬挂在门上的风铃。一步莲华照例来到常去的茶铺。
老板是一步莲华大学时的恩师，退休后雇了几名年轻人张罗生意，自己则过着每日品茶看报的生活聊享清福。一步莲华每个月都会来这里坐坐，与恩师聊起工作上的事、研究课题的困惑，打发时间，聆听恩师指点迷津。老板虽然远离学术界多年，对业内的消息却还颇有关注。
“据说，时间旅行的计划已经提上议程了？”老板问。
一步莲华点头：“最后的技术难关已经解决，我的小组正在撰写总结报告，计划两个月内做好筹备工作，进行第一次试验。”
“从立项到现在两百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老板褶皱的面庞溢出一丝笑。
“准确的说，是两百二十一年。”
“有生之年竟能见证它的实现，死也无憾了。”
“您会长命百岁，见证它更多次试验。”一步莲华捧着茶杯微笑。
“退休前交接材料的时候，我们预估还需要五十年，或许这辈子都看不见影了。没想到，世事无常……哈哈。”
“说起来，最后的回归曲线参数多亏您留下的宝贵经验，我们才能在这么短时间里找到突破口。”一步莲华说，“小组里的后辈都很崇拜您，有机会希望您能赏脸参加小组聚餐。”
“退休老头子一个，哪还值得惦记。是你们这一代争气，圆了咱们几代人的梦啊。”老板摆摆手，笑说，“试验员有人选了吗？”
“一共派出五名志愿者，其中两名是我的学生，全程跟随项目进度。”
“其它三名呢？”
“由上级招揽的特殊专员，据说一直在为本次试验做适应准备，名册我也是昨天才拿到。”一步莲华回忆了一会儿，“两名S大研究生毕业，还有一人……”
思索的片刻，风铃声忽然急促地响起，玻璃门被一名全身黑衣的年轻来客轻轻推开。
火焰般的红发一下子攫取了谈话两人的视线。是个极其俊俏的年轻人。他低声跟茶博士点了茶点，随即环视空坐。
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一步莲华身上，琥珀般的双眼蜻蜓点水地眨了一下。年轻人礼貌颔首。
“请问，您是一步莲华教授吗？”
自称吞佛童子的来客仿佛一个格格不入的未知参量，突兀而又自然地融进视界。
握手瞬间，一步莲华恍然间回忆起在名册上扫过的名字，似乎确有一个“吞佛童子”。这四字轮廓在脑海中豁然清晰，好比用橡皮擦去铅色的霾。他努力回想另外两名S大研究生的名字，记忆却仍然模糊。
*
一种隐晦疑惑悄然而生，一直延伸至第二次西餐厅相遇。
吞佛童子依然是那身冷酷的黑衣，整个人裹得严实。一步莲华这才察觉，违和感来自于年轻人不忌酷暑的穿着。炎热夏日里，鲜少有人穿得如此闷不透风。
他朝吞佛童子微笑着打了个招呼。不出意外，对方主动坐到对面。
桌面摆着一杯莫吉托和一杯玛格丽特，几碟颇合心意的小菜。仅仅两回见面，年轻人好似对一步莲华的口味了若指掌。
回视他诧异的目光，吞佛童子说：“根据视线在菜单名目上停留的时间猜测，我猜对了吗？”
一步莲华轻轻点头，说：“研究院没有选错人，你的观察力和推测力都很敏锐。”
“您不是会刻意隐藏自己的人，猜起来不困难。”吞佛童子说。
一步莲华起了兴味，笑说：“还能猜出什么？”
“介意私人的话题吗？”
“你说。”
“您看起来曾经有过一段婚姻。”
一步莲华轻声一笑。
“因为双方潜心工作，长期分居，最后无疾而终。”吞佛童子说。
“猜对了。”一步莲华啜饮一口玛格丽特。
“您应该有一个孩子，但不在您身边生活。”吞佛童子说。
一步莲华垂下眸，低声说：“是的……是的。快成年了，却没机会见上几面。”
“试验计划开启后的保密期不会太长，您很快可以见到他。”
一步莲华摇摇头：“试验首次启动，谁也不知道成功还是失败。我们将立刻投入下一次的筹备，保密期会向后无限延伸……”
“您或许该适当给自己放一段长假。”
“选择加入这个项目，注定要牺牲一些普通人的生活。”
“会后悔吗？”
“不会。只是想起孩子，多少有些遗憾。”
“时间旅行成功以后，这个遗憾说不定能够修正。”吞佛童子说，“就像科幻小说里说的，改变历史。”
“也许吧，但这并非我的目的。”
“那么，加入这个计划的初衷是什么？”
一步莲华闻言轻笑：“小时候就设想过回到过去或者穿越未来。读大学时有一个人曾经对我说，假如追赶上时间的流速，人将能在不同的时空里遇见不同命运的自己和他人。”他支着下颌，露出缅怀的神色，“也许就是这个概念吸引了我。只是没想到，一头扎进去坚持了二十多年。”
“您看起来很年轻。”吞佛童子的眸色清浅，倒映他长发下柔和的面容。
一步莲华笑了笑，食指在眼角的细纹上短促地划了一划：“谢谢，但这里骗不了人，我老了。”
吞佛童子的目光顺着他的指落在眼尾，又滑过眉和额心。岁月不可避免地在这张脸上留痕，幸而那痕迹并不深邃，年轻时的气质被最大限度保存了下来。吞佛童子说：“与二十年前相比，变化不大。”
“你见过我以前的照片？”
“您在研究院是名人。”
“可真奇怪，像你这样特别的年轻人，我却没有印象。”一步莲华探究地看进他眼睛，没体会出什么情绪，唯一片平静的虚无。
吞佛童子说：“我只是一名小小的试验专员。”
在说这句话时，一丝似有若无的狡黠笑意从他的唇角勾起，好像无波水面凭空泛起幽微曲线。
一步莲华心头一空，仿佛遥远记忆中有什么曾经掠过人生，抓不着影子。
那天告别前，一步莲华问道：“我们……以前见过吗？”
吞佛童子沉默了片刻，说：“没有。”
一步莲华微微一笑：“我想也是。”
*
一步莲华死于四十三岁的夏天。
时间旅行计划首次试验启动的前夕，他被发现躺在公寓的沙发上，颈上有针口，注入了微量致命毒剂。他神色平静，未见挣扎或痛苦。
凶手用未知手段干扰了隐藏监控，警方无法从回放视频里找到蛛丝马迹。
研究院接到消息，恰在发现一步莲华没有如期到场，正准备派人寻找。
吞佛童子跟随在四名志愿者之后。仪器正在扫描试验员的各项体征数值，做最后的检查工作。他隔着玻璃门向外一瞥，穿着白衣的几名教授忽然开始匆忙走动，神情紧张；研究院的领导不停打电话，脸色铁青；各就位的观察员无措地争论不休。
一步莲华生前平易近人，一心钻研学术，没有与任何人的利益冲突。十五年前离异的前妻与孩子远在海外，近年没有联系。根据近一个月内的行踪调查，接触人员包含时间旅行计划小组A组内八名教授、一百二十名研究员，以及即将出发的五名志愿者。
警方试图将可疑人员都拦截下来。
首次试验时间是一个经过严密计算后可遇不可求的时机，试验迫在眉睫。研究院不得不抵住来自警方的压力，向上级请求援助，动用手段按下这桩命案。
吞佛童子顺利通过体检仪器，穿越长廊走向登陆台。
他走得很慢，目光平视前方。
外面的声息逐渐平静。
踏上阶梯的一刻，耳边传来发射前工作的指令。
他料到了结果。计划强制执行，并由同组另一名教授暂时接替一步莲华的后续工作。
五名志愿者依次进入舱门，在系统的跃迁指令倒计时中分别去往不同的目标时空。
屏幕上本该坐着一步莲华的指挥位上换了另一张面孔。吞佛童子自始至终没什么表情，冷静地检测好各部件参数，汇报一切正常。
旅行舱发射只在瞬息。巨大的嗡鸣声被减震装置吸收，只余轻微的震颤让人感觉出正在加速。
很快，他离开了这个世界。
宇宙中茫茫星辰如同烟花在眼中绽开，时空以炫目的形态舒展。吞佛童子罕见地欣赏起这一出上帝演绎的默戏。
他曾经对一个人说，时间的漩涡将笔直的光扭成不可思议的曲线，这也等同于漩涡中人的命运，被离散成无数的分歧，可能在某一事件收束。此话并非全然谎言。
过足了眼瘾，他收回视线，打开虚拟键盘，调出一个隐形的破解界面，迅速调整旅行舱的参数。
密密麻麻的替换指令在屏幕上流利地跃动，经由成千上万次的记忆，免去思考的过程，这些代码自发从指下写出。
“警告，目标偏离！”
“警告，目标偏离！”
“警告，目标偏离！”
……
无视指示灯的闪烁红光，最后一键敲下，确认最终修改的时空坐标。
宇宙烟花开始在他眼前倒放、扭曲、旋转。计划之外的跃迁点像丛林中忽然冒出的巨兽之口，将旅行舱整个吞没。
***
灰暗空间没有昼夜之分，自然也没有晴雨之别。生活在这里的人抬手，触摸到的每一寸都是天空。这抹之不去的灰将异时空永恒笼罩在霾间。
许久以前，吞佛童子也同其他人一样，在落地时习惯性擦拭透视隔板，好像这样就能擦出一个窥视宇宙的洞。当与广袤时空打交道成为常态以后，他不再这么做。
吞佛童子关闭引擎，打开旅行舱。与此同时有三台不同形态的时空机器降落在周围。
离舱的几名同事互相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各自前往角落里的系统领取赏金。
“你为什么不去？”有人问。
“这回不是生意，只是友情任务。”吞佛童子回答。
“稀奇。这年头还有不为钱去外面折腾的。”那人说，“谁要是对我这么好，我愿意把市中心的房子分他一半。”
“谁让那是我老师呢。”吞佛童子微妙地笑，转身走向空间车站。
隧道中空间列车来往穿梭，超高速使它们的身影时隐时现。
向吞佛童子搭讪的同事转过头，还想再聊两句，一眨眼，红发青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列车交错时刻。
“跑得真快。”那人摊摊手。
列车上实际并不像时空机器那样有“正在移动”的感受，相反，旅途平稳到近乎静止。如果不是窗外飞速掠过的光斑，乘客以为自己只是在咖啡馆静坐了一会儿。
吞佛童子不点咖啡，同事都以为他的口味会是浓烈的龙舌兰，但他喜欢冰凉寡淡的莫吉托。
这种小清新的偏好与以完美、冷血著称的猎手名号大相径庭，曾有人调侃起吞佛是不是在外面谈了恋爱。
他忘记很多事，却对自己当时的回答记忆清晰。他回答是。并且这个人是他的任务目标。
八卦欲得到满足，旁人不再追问。对时间旅行者而言，旅途中的一切精彩人事都是无痕的风。即便在某个时空遇见多么刻骨铭心的爱情，它也迟早会被时间流冲刷褪色。这就是游走于无限的坏处，卸除负载，只有通过不断遗忘。
何况，这段半真半假的恋情只是吞佛童子临时起意，顺水推舟。认真地诱惑纯真的恋人，不太认真地投入感情。
袭灭天来警告过他，小心玩火自焚。吞佛童子只当他不满自己滞留在一个时空太长时间，而没有丝毫进展。
自然，结局注定，答卷完美。吞佛童子调出任务界面，简单写上此次任务的报告。
一直以来，他都是袭灭天来最得意的学生。
委托人袭灭天来一栏进度已过半。在这个任务上倾注的精力远远超过其它，无止境重复地杀死同一个人，即便是不知疲倦的猎手也需要错开其它任务消除麻木，与刀用久了会钝一个道理。
吞佛童子从最新接到的其他委托里随手选了一个难度系数不算高的任务。确认键刚点下，一个灰发男人全息投影忽然出现在对面。
这张脸与一步莲华十分相似，时常提醒着他漫不经心的恋情。越想忘得干净，男人的出现越提醒它的存在。
吞佛童子偶尔希望袭灭天来去美容院做个整形。
男人去了，却只是纹上野性的纹身。
吞佛童子曾问他，这么恨一步莲华，怎么不把脸一起换了。
袭灭天来说：“身体发肤，都是我的东西。他的命本该是我的，这张脸也本该是我的。”
吞佛童子那时哂笑：“你对他的执着有时候就像一个被妻子背叛后意图报复的丈夫。”
然而一念之差，他干涉了一步莲华的人生，顿时失去以局外人的身份理所当然发表评论的资格。
为此，打嘴仗时袭灭天来没少嘲讽他。吞佛童子尽管不避讳，却也鲜少主动提及。
“完成了？”灰发男人问。
“嗯。”吞佛童子说。
“此次效率很高。”
“正好离跃迁口很近。”
“他怎么样？”
“你想问的是他，还是一个可能的你？”
“有差别吗。”
“平凡无奇的人生，娶妻生子，又离婚，投身科研二十年。”吞佛童子不置可否，“这是你渴望的人生？”
袭灭天来没有回答，反而淡淡一笑：“看到这样的他，你感觉怎样？”
“不怎样。”吞佛童子反应出乎意料的冷静，“这只是所有可能事件中的其中之一，这个可能里他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噢，真是无情。”
“不留恋任何时空里的人和事，这是你教授的猎手第一个准则，老师。”
“希望你真能做到，不要因为一些意外因素坏了计划。”
“你好像总是不太信任我。”
“我见过太多功亏一篑的人，就像这样。”袭灭天来食指一翘，一个缩小的人形投影出现在指尖，他轻轻一吹，人形被蓝色的火焰烧得干净，“这个本不该存在的世界拥有人类能及最高科技文明，但再高水平的科技仍然无法掌控人的存在——不知道哪一天就被抹杀了，在世间留不下半点痕迹。我可是将生存的钥匙都交付给你了，吞佛。”
吞佛童子冷静凝视对面布黥纹的面容，唇角轻轻一勾：“只要酬金到位，猎手能完成任何委托。”
“当年将你救回来是个不错的决定。”袭灭天来同样笑了笑，“这世上最值钱的东西就是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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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0-10-22 22:3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
乘光梯从底层到一百零六层楼，不过短短几秒。因为速度太快，即使位于透视墙边，人也无法欣赏城市的景观。灰蒙蒙的空气压着一排排冷色反光材质外墙，实在也没什么好看。
光梯“叮”一声提示，电子屏障消失，吞佛童子沿廊走到尽头。这套房子位于市中心最昂贵的小区，袭灭天来与猎手联盟生意做大后，联盟给每个A级以上猎手都配了一套房，面积对于独居的人来说已经过分空旷。
声纹系统核对通过，吞佛童子正要推开家门，门却从里面被打开。
吞佛童子换上拖鞋，脱了外衣，角落里白色的小机器人替他关好门，小碎步走到脚边扯了扯他裤子。吞佛童子低下头，那小机器人顺着他腿攀上来，够着他手。吞佛童子张开五指将它捞起来，放在肩上。
它转过头，一双红色的眼睛静静盯着他。
它不会说话，只是喜欢跟在他身边。长久下来，吞佛童子任它亲近。毕竟，机器人并不会拥有真情实感，其行为仅代表着设置它的人的意志。
它拥有一头白色长发，脸是包子脸，身穿白色机器人制服，像个缩小版一步莲华。
在一步莲华的大学时代，情侣之间流行互赠定制形象的小型人偶机器人。一步莲华送给他很多的礼物，这只是其中之一，也是他离开时唯一带走的一件。
放在灰暗空间，它会被视为一件落后的古董，不能说话，不能做复杂的家务，顶天了一个会动的精致人偶。
吞佛童子谈不上多珍爱，只是习惯了它的存在。
就像在那段日子里，他习惯牵着恋人的手在校园沿操场漫无目的地走。大片绿林被夕阳镀上金红色，一步莲华的长发也染上了金光。一种突如其来的心动会驱使他亲吻这长发。
可是夕阳落下，从红色变成紫色，逐渐灰暗的天空又将他从美好画面中拉回现实。一步莲华身影仿佛消融在日落，褪去，那种渴望亲近的感觉顷刻消散了。
他从这幻景中后退一步，回到观察的状态，倒计时悬挂在脑海中，铮铮作响。
“时常觉得你的心思捉摸不透，但要哄你开心，又好像很容易。”这是一步莲华曾对他说过的话。
面具戴久了摘不下来，吞佛童子不再分得清笑里的真假，又或者他对一步莲华究竟有几分真心实意。
他忘不掉这个人。
肩头的小型机器人递来一粒绿色胶囊，比市面上普通的遗忘胶囊要大一倍。
吞佛童子每回吃一粒，借此不断洗刷没有必要留存的记忆。
他不是特例。越是经历丰富的猎手，遗忘需求越强烈。一些琐事轻而易举遗落在记忆长河，但更多依赖药物辅助。好在这种药对身体没什么过分的副作用，否则以吞佛童子服用的剂量，早已吃成病秧子。
可惜，有些记忆顽固得药物也无法摧毁。
吞佛童子就着水咽下，打开列表里新任务信息。
肩上小机器人凑着脑袋挤过来看，长发揉进他的颈窝里。吞佛童子把屏幕挪过去一些。内容没什么机密，简单列出任务目标个人信息及人际关系。小机器人无法解读复杂信息，只能通过眼睛将这些内容整块扫描并储存起来。
吞佛童子淡淡扫了眼，连详细人际网调查数据也没打开。低级别任务对他这样的老手而言无异于喝白开水，找到临近跃迁口，盯准目标，甚至不需要与对方有任何交流，一根毒针，一把狙击枪就能收工。
优秀的猎手力求完美。对时空制造尽可能少变量，那么必须抹除一切这个时空之外的痕迹。
库存记录里微型记忆干扰器用完。通常来说袭灭天来会为手下猎手置备好必需品，猎手只需从终端发出申请，道具就会从联盟仓库由快递机器人运送到家。
吞佛童子却没选择这个便捷方式。
他转过头对小机器人说：“出去走走吗？”
小机器人似懂非懂地眨眨眼，点点头。
*
市中心拥有天然的地理优势，各行各业的主题市场都可以在这里找到。随猎手联盟不断扩张，猎手市场变得颇具规模。
小机器人许久没有被吞佛童子带出门，面对五花八门的猎手道具，红眼睛一瞬不眨地扫描，连店门来回晃悠的电子宠物狗也没放过。
趁着吞佛童子在试几支微型枪手感的间隙，它从他身上轻盈地跳下，钻进了闹市里。
吞佛童子并不担心它走丢，定位芯片能够让他们迅速找到彼此，何况这种人偶机器人既不值钱也没有改造价值。
记忆干扰器是时兴热门道具，小至厘米为单位，方便易携带。一个微型记忆干扰器只能植入一块芯片，干扰效果单一，范围有限，因此消耗量巨大。猎手市场上充斥着假冒伪劣产品，初入行的猎手如果没有老手引导，容易受黑心商家广告诱骗，最严重可能会因为使用劣质道具而命丧异时空。
位于黄金区的市场最热闹，掺伪几率相对高。吞佛童子忽略几家迎面而来的广告机器人的招呼，熟稔地拐过几个通道，走进人流不那么密集的白银区。
白银区与黄金区的一大区别在于货物分类明确，一家店往往只专营一两个品牌和品种，保证货源质量。
“V氏最新研制的记忆干扰器，效果你绝对想不到。”一个铺子里围了几名买家，老板亲自口沫横飞地给手上的产品打广告。
吞佛童子停下脚步，饶有趣味地听。
“芯片使用反驯化算法，连经过抗干扰训练的猎手也逃不过它的干扰，现在还在试水阶段，联盟担心负面影响，不敢大力推广。我这批货还是托朋友从实验室顺出来的，数量有限。”
“说的比唱的好听，这台词我至少在三家店听过。”路过的老猎手嗤笑，“但没一家敢承诺先试用后付款的。”
吞佛童子闻声转过视线，却见他的小机器人出现在正前方，好像在跟随另一个方向什么人。
吞佛童子一顿，缓缓跟上。
小机器人感应到主人的定位芯片，转头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朝原方向小碎步追过去。
一瞥，一缕银白色发丝掠过。
像被拨动了某根心弦，没由来的奇异预感驱动脚步。
“……效果你绝对想不到。芯片里的反驯化算法连经过抗干扰训练的猎手也逃不过它的干扰……”
用以揽客的相同台词在耳边嗡鸣。
逆人流穿过窄道，红绿交织的光屏、不时探出脑袋的广告机器人，像空间列车窗外飞过的光斑，变成空气中浮动的噪点。
目光穿透这些噪点，捕捉到十字交叉口闪过的白色身影。
吞佛童子无意识加快了脚步。
小机器人原本将他落下一大截，但毕竟身量太小，很快就要被赶上。
人流密度逐渐变得稀疏。吞佛童子向前几步，抬起头看到铭牌。原来来到了更为冷门的青铜区。
这里贩售的产品具备更高专业度，分类等级严格，标价相对外围黄金区高出几倍，是真正识货的批量采购方喜欢光顾之处。
通道寥寥几人，吞佛童子一眼望见那个极为吸引他目光的身影。
他静立在尽头小铺子前，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手拈一块微型记忆干扰器，侧耳倾听着店铺老板的介绍。
吞佛童子放慢脚步，几不可闻呼了口气。
“……相信您在外面也见过好几个长得像它的同款，那些店吹牛说是实验室出品，实际上都是泄露样品的仿制品。”
广告光屏红光频闪，在雪色长发映出暖色。他走近，指腹上关于发丝的皮肤记忆开始苏醒。
那人轻声说了什么。
老板回道：“来到咱们这里不用担心真伪的问题，现场就可以给您试用，满意了再付款……”
那人低下头，在装着几种不同型号干扰器的匣子里挑挑拣拣。
一步开外，吞佛童子终于听清他的声音。
“相传最新研发出的这一款，连经受训练的猎手都无法抵抗它的干扰，是吗？”
老板说：“是的，运用V氏最新编制的加密波频，目前没有猎手接受过它的抗干扰训练，几年内也不可能被破解。”
“现在可以试试？”
“当然，您请便，使用方法与普通干扰器一样。”
白色人影转过脸，朝吞佛童子微笑：“猎手先生，介意在你身上试一试吗？”
这语调正如只有两个人的隐秘夜晚，恋人挨在他肩上低语。腰上环绕对方双手，呼吸洒落颈边。他坐享着被全身心交付与信任的爱意。那如同被捧在心尖的重视，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为之动容。他禁不住抚上近在咫尺的脸，用指尖顺着轮廓描画。
一张又一张，画像在脑海中交叠，收拢成立体的容颜。
“……”
话语即将脱口而出，却被手指按了回去。
拇指擦过他侧脸和耳后的红发。面前之人唇瓣微张，唤他名字。一切在吞佛童子的意识中都变成了无声哑剧。
赤红色眼睛认真凝视过来，好像要借由短暂的相逢铭记。
“时间，过去好久了。”那人语气有些伤感，“在看见你之前，我几乎以为已经忘记你的模样……”
吞佛童子沉默着，迷惘如同被风吹来的薄雾，从双足沿四肢百骸漫过头顶。
“忘了我。”
叹息，仿佛一句魔咒。
这片刻接触的记忆忽然被浸入白光，一点点洗去温度和颜色，留下空茫。
那人转身离开，残影就这么被光芒吞噬。
*
吞佛童子眼睛微动，似乎刚从某件十分在意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他若有所思拿起一个微型记忆干扰器，问：“刚才有人来过？”
“就在五分钟前，一次性下了五十个的单子。”旁边人说。
“是谁？”有人问。
“不记得了。”
吞佛童子神色平淡，在操作板上输了几行字，对老板说：“一百个，替我送到这个地址。”
刚从仓库里出来的老板眉开眼笑，指挥机器人再次调货，而后替吞佛童子把报销单发给袭灭天来，并在快递机器人系统上开了一张同城速递单。
小机器人不知何时又坐回吞佛童子肩膀，呆呆看前方，像在目送谁的身影。
吞佛童子抬指遮了遮它眼睛，说：“回去了。”
小机器人乖巧地点头。
走出大厅，马路间无人驾驶汽车规律有序地在面前飞驰。绿灯一亮，两侧车流被粒子墙屏蔽。吞佛童子穿过斑马线，嘈杂的猎手市场逐渐被抛在脑后。
眉头倏然皱起，直觉隐约嗅出方才曾经见过什么人。可是无论如何回忆，都仿佛只是错觉。
为填补库存，他来到猎手市场，从热闹的黄金区来到青铜区。老板介绍了一款新型微型记忆干扰器，他试用后下单。一切逻辑自洽。
一根银白色头发出现在黑衣袖子上，很长。
他刚要伸出手拈起，一阵大风刮来，头发就被吹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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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0-10-22 2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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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的腦洞多到追不完...不知怎麼，劇情停在這裡也是個很好的決定，設定既然是時間旅行，吞蓮互相愛過，沒遺憾，那麼接下來基本就是無限循環了，停在某個時空裡也挺好 (襲滅：我的執著被吃了？！)

握操，神速更新，果然不只吞佛師徒會時空旅行，桃子也是箇中好手，或者已經是習以為常了吧，三人到底有什麼糾結呢，是說吞吞每次都表現薄情，但最無法忘情的就是你啊...

[ 此帖被abook在2020-10-22 22:5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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