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11 【擎海潮中心】倉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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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0-10-11 1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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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1 【擎海潮中心】倉皇雪

生死不明的先天人，在被眾人遺忘以後大概率還能活下來。無論當期多硬的猛角巨咖，一旦被認定：“退場——”必然會留一個遺憾的印象，再爾爾被繁忙眾生拋卻腦後。
眾生皆苦，先天落魄比眾生還苦。比若北冽鯨濤還活著——醒時也只有他自己活著，很難講是幸或不幸，倒楣到家了。可惜生魂走錯陰司泉路，無妨何時，總要有鬼差將你踢回，去到人間繼續受苦，令你自己去覓“姑蘇林黛玉”。擎海潮講，我不認識林黛玉；對面回答飛碧淩渡也是同樣，總之快走。
乃是天地合再不是人行道，先天嘛，在沒人理的情況下，堪比平地散步，五秒鐘都嫌棄動作遲鈍。怡紅院一夢之後只留下數只曲子，這裏倒好，留給擎海潮一支珊瑚寶樹，遺憾是殘損了幾條枝杈。見物不如見人，還得去找擊珊瑚。
擎海潮心中有數，擊珊瑚凶多吉少，基本不能回天。珊瑚寶樹不是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更非天生異寶，可以跟閻王死神奪人的。一時恍惚，不知何去，差點無頭蒼蠅一般亂竄。到底先回銀盌盛雪，定一定神，聽一聽簫。
銀盌盛雪是個神奇所在。只要主人有心，一炷香之內就能到達亭裏。滿天彌地地下雪，花樹半死，肩負千層寒瓊，大概是強弩之末的狀態了。簫沒被凍死，尚且還能隨風搖曳，瀉出些嘹亮清脆的悲聲。沒有酒，無人在。擎海潮頭腦清醒，意識明晰，即使周邊無人，也未見做出驚惶失態的行動。或者是親友連接遭遇，自己卻被鬼差從黃泉勸退，實在無語凝噎。
風不僅能放簫聲，也能數日子，捎些公開亭傳說的新聞。比如聖魔大戰接近尾聲，慘而又慘，分不清蒼生慘，還是魔城慘；聖魔雙子登臺撥弄風雲，戢武王之仇早晚須重新算計。亂或不亂，人或魔或厲，或許本來就無區別。擎海潮呆立幾日，驚覺應該先去找冥冥有信的珊瑚，而不是聽這些喪氣話。即刻拔身便走，走出十步又要遲疑——該往何處去？他當真不知珊瑚究竟出了什麼事更不知她去了哪里。
倒是不願往黃泉去尋。
一個活過上百年的先天高人，其實並不很在意生死。生有磨煉，死有境界；倒於戰場不算抱憾，倒於暗算才使人咬牙切齒。況他北冽鯨濤沒死。
珊瑚寶樹主幹伶仃，還讓人有些欣慰的念想。鬼覺神知以為擎海潮該死了，自覺溜走盤算接下來的大計，暫時顧不上眼中已成屍體的擎海潮。可歎聖魔之僕操弄風雲良久，比不上陰司鬼差的一腳；生死大事，還真不能全靠他說了算。繞開兩座城池，多行幾條山脈，擎海潮只當作自己是幽魂，專心搜索擊珊瑚的蹤跡。遠遠望見了不甚當日親近的孤竹隱龍與逸蹤大師兄。他想，見或不見？還是不見罷。
沉默一禮，權作告辭。
逸蹤早被抬上桌面，誰的行蹤都公開透明，宛如肥厚一面活靶子。這其中似是而非地沒有擊珊瑚；是好事也是壞事。若身未死，救人還能退；若是身死......
其實也有人陪。

白色的羽氅沾了雪還是白色；銀盌盛雪不止是在說一處地方。玉碎落入雪地，一樣是山中晶瑩無處覓，林深寂寞空牽念。破碎白瓷沉湖水，風雨漣漪亂勞神。
年少未成，心性再老成的青春時日，終須有些花開。比如逸蹤青年的小師姐，還要下凡的珊瑚仙子。斬鼇平亂，孤身修隱，盡是些舊事，可以隨著喝酒頑笑一同攙著念想的。當年的朋友還在當年的銀盌盛雪快活，雪裏盡是混沌的酒氣茶香，滾滾如濤。簫聲和玲玎響遙遙相望，望而不能忘。這些人裏，反而是柔弱的小妹最讓他放心，然他亦茫然是否要讓惜夫面對未死的自己，再亂陣腳。江湖不太平，略城依稀安穩；下一場雪落之前，還能有幾故人？
雪還紛飛，簫聲嗚咽——此心已得何吹簫，擊碎珊瑚人寂寥！哀婉淒切的雪，倉皇流落的雪。唯獨天覆地漏沒有雪，便更像一座新墳。擎海潮自己借力用力，也是從這舊塚翻出來的倖存者；雖然他更樂意跟鬼覺神知同歸於盡，禍害不死，永遠禍害。譬如千年後的現代人拿拖鞋拍蟑螂，不能除根，就永遠得懸著一顆心，日日吊膽狐疑。

擎海潮當然沒找到飛碧淩渡擊珊瑚，他只撞到一個裹著兜帽的披發女子蹲在某處河邊拆洗手中珠蚌，面容天真。百年前的擊珊瑚似乎就是這幅模樣，修道者即使面容不老，氣度總有差別。而這個差別，非但生死旁觀要見，還得幾十年幾百年波折。所以珊瑚能成仙，擎海潮做了北冽鯨濤。
他不知何時開口才合適，只站在邊，默默等女子清洗了一捧蚌珠，舉著稍有殘缺的珊瑚寶樹冷靜走近：“你噶意珊瑚麼？”
那女子吃了一驚，轉頭看他：“你是什麼人？”
擎海潮頓覺尷尬，一時無語。那女子也不害羞，捧著水淋淋一把珠站起身，不躲不避地瞧著擎海潮的眼睛，似乎要笑又強忍住的樣子。
那女子道，我便叫珊瑚。
擎海潮幾乎是下意識地回道，我哉你是珊瑚。
自稱珊瑚的、大約是二十有餘面貌精神的擊珊瑚向起死回生的擎海潮道，你的珊瑚我很喜歡，可看上去、那是你很珍惜的東西罷，我不能奪人所愛。若你願意我用珍珠來換，我便......
擎海潮鬼使神差道，物歸原主罷，珊瑚......姑娘不必割愛。
物歸原主？
二十歲的擊珊瑚迷惑不解。擎海潮心知多少應當解釋，但他覺得不必。太年輕了，擎海潮想。這甚至不是我最初遇見的珊瑚。
年輕有年輕人的好，可年輕也分個對誰。百年歲月的小飛天其實可以做擎海潮的義女，二十歲的擊珊瑚見到擎海潮就註定要使他接連等待百年歲月。玉碎珠殘，河蚌還在水底苟活。天地合如果是一塊蚌，擎海潮也不過是一粒被挑揀的珠子，不是沉寂於此，就是早晚被挖出亮相，直到滾碰至黯淡失光。
雪落到水裏便化開，與水分不清來源。擊珊瑚到底用一捧河底珍珠換了擎海潮手上那支珊瑚寶樹，捏在掌中，仔細端詳。河珠大大小小，光色柔潤卻含糊，不及一根短簫昂貴。擎海潮握緊手中的珠，很想問一句下雪了你冷不冷。話到嘴邊，又住了。
其實哪有什麼冷不冷。懸在樹梢上的兩塊玲玎又非活物，哪有怕冷的道理。他捏了一把雪，向雪裏的玲玎憑弔再尋覓不見得人。我知你是珊瑚。你噶意珊瑚麼？珊瑚就在這裏。
一支珊瑚寶樹，伶仃落在銀盌盛雪外面漫天的雪裏。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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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10.11 【擎海潮中心】倉皇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