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28 連波【寒煙翠X湘靈】，更新十六之下、十七（结局），31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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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歌千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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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0-05-22 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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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8 連波【寒煙翠X湘靈】，更新十六之下、十七（结局），31F

百合有，走形有，脑补过度有，那个……请慎入吧<(_ _)>
——————————————————————————————

连波

序

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竹帘上垂落下来的嫣红流苏，抬眼瞥过去，对面的男子正笑得冷淡而戒备。
“寒姑娘真如此确定令友已前来苦境了？”
她微微一怔，随即笑起来：“先生连这点也在怀疑么？”

纤长的手指略一使力，那竹帘“哗啦”一声散落开来，将斜斜照入的阳光挡在了外面。
“这般无情的话……”骤然而至的黑暗中，她漫然的语声似乎也染上了几分深长的意味，“可真是令人伤心啊。”

一、蒹葭

江流湛湛，日兮，月兮。浮舟不系，归兮，去兮。

漫长的芦苇摇曳着，夜色中远远望去，连绵成苍茫茫的一片，没有尽头似的。

渡口的风灯已经点了起来，暖黄的火光透过白色的纸笼，从很远的地方就能够看到。
风灯上贴着的字已剥落了大半，于是不能知道渡口的名字。但对于常年漂泊着的人来说，这似乎也并非是值得刻意留心的事情。

小舟顺水拐了个弯，前方古旧的柏木挑台自芦苇深处蜿蜒伸出。有着清亮眼眸的女孩沿着深褐色的木道一路跑来，踮起脚，笑着朝她挥手，长长的衣袖滑落到了肘间，在风中荡开悠然的弧线。

她静静看了一会儿，那影子便又消失了。

夜风又大了些，有歌声断续着传来，依稀是熟悉的调子。再仔细去听时，却只剩下了潺潺的流水声。

她轻轻笑起来，接口唱下去。那歌声飘渺着，浮在浩淼的江面上，又被摇荡着的江波打散了。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那样古老的歌调啊，却似乎总是不能够忘怀的。

二、煮酒

寒烟翠又一次撩起竹帘再放下去。

矮几上，白瓷小炉烧得正旺，清淡的酒香自银制的细颈瓶里逸出，和着仲春的熏风飘散开来，令人有了恍惚的睡意。
寒烟翠斜倚在窗棂上，心中略有些气恼。
这青梅煮酒本就味浅，温过一遍后更是寡淡了几分，再这么下去，难保不变作青梅煮水。

“没时间观念的丫头，居然又迟到……”

旁边的小狐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把雪白的肚皮暴露在阳光下：“据常识判断，小翠你至少还要再等半个时辰。”
寒烟翠的眉毛挑了起来：“作为副体，你的话是否太多了些？”
小狐眨了眨那双大得过分的眼睛：“你又不是第一次被放鸽子，这么紧张做什么？”

——这是皮痒了。
寒烟翠正想伸手去拽某只的尾巴，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岸边传来，而后“砰”一声跃上了甲板。浅色的纱幔被人撩起，露出一张笑吟吟的脸。

金色头发的女孩走进船舱，打着招呼：“翠姐姐，唔，小狐也在啊。”
小狐冲她晃了晃尾巴，又翻了个身。

寒烟翠坐直了身子，微笑着看她：“难得，我以为还要再等上半个时辰。”
湘灵愣了下，一脸茫然着问：“啊，我又迟到了么？”
寒烟翠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想着今年她生辰的时候，一定要送块表挂在她脑门儿上。

湘灵看她的表情，知道不妙，赶忙凑过来拉寒烟翠的衣袖，赔笑道：“翠姐姐不要生气啊，我不是故意的。你看，今天上午有楔子的新书发布会，我一时兴奋就没注意时间……”

寒烟翠没说话。
……果然又是为了那个满世界蹦跶的木制品。

湘灵入座，十分自觉地拿过个杯子，倒了点青梅酒浅抿了一口：“这酒……好似比以往淡了些。”
寒烟翠摊了摊手：“酒这东西，你错过了时候，自然就不好喝了。”
——再好的东西，错过了时候，便也只是不合时宜罢了。

湘灵扁了扁嘴：“翠姐姐，人家真不是故……”
“好好，”寒烟翠示意她打住，指了指她带来的一个包裹，“那里装了什么？这么一大堆背过来不累么？”

湘灵的眼睛“唰”一下亮起来：“是刚买的楔子的书啊。翠姐姐你没来真的好可惜，今天的新书发布会去了好多蟹粉……”边说边递给寒烟翠一本。

寒烟翠打断她：“蟹粉？”
“翠姐姐没听过这种说法么？蟹粉就是楔子的粉丝啊。”湘灵解释着，想了想，又举了个例子，“比如翠姐姐你的粉丝，就可以叫翠花。”

寒烟翠默默地颤抖了一下，低头去翻手里的书，随即微微皱眉：“这书……你不是已买过一本了？”
湘灵点点头：“嗯，那本是简装本，这本是今日出的典藏精装本。”说着又从包里拿出两本：
“这还有两本，一本是纯收藏不准备开封的，另一本是有楔子他本人签名的限量本哦～”

寒烟翠看看兴奋得两眼放光双颊绯红的好友，又低头确认了一下书后那几十两银子的定价，淡定着饮下了一杯青梅酒。
对楔子吃进去的钱与吐出来的纸的性价比进行大略评估后，寒烟翠确信，这年头果然是卖艺比卖身更具前途。

三、夜语

寒烟翠将锦被抖起，铺开在床上，回头道：“你先睡吧，我去查看下外间的烛火。”

“翠姐姐……”
“嗯？”
金发女孩偏着头，问：“我可以抱着小狐睡么？看起来很柔软很温暖的样子……”
寒烟翠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随你。”
想了想，又道：“那还是你睡里侧吧，我不想半夜被摔到地下的狐狸毛团惊醒。”
湘灵笑着吐了吐舌头，钻进帐子里。

寒烟翠掀开灯罩，将烛火一一熄灭，叹了口气，揪着尾巴将扒在自己披肩上的小狐拎到面前：“你不去睡觉，跟着我做什么？”
小狐圆滚滚的眼睛瞪住寒烟翠：“我不要跟她睡！”
“你不介意睡甲板的话，我不反对。”
“小～翠～”
“毛毯在左手第二个柜子里，甲板上潮气重，记得裹紧些。”
“……”
寒烟翠看着垂头丧气得好似被逼良为娼的某只，毫无怜悯地点了点头：“对嘛，这样才乖。”

寒烟翠翻身向里：“……湘灵。”
“嗯？”
“你不舒服么？怎么一直翻来覆去的？”
“啊，吵到翠姐姐了。我没事，就是有些兴奋，睡不着。”
寒烟翠正睡意朦胧着，随口问道：“还是因为楔子？”话一出口便觉得要坏事儿。

湘灵的声音果然一下子精神起来：“嗯，我想见一见他本人。”
“……为何呢？”
“应该算是好奇吧。今日买书时听到别人闲聊，据说连师尹都夸过楔子他‘才貌双全’。”

“据说？”寒烟翠嗤之以鼻，“那也能信么？之前还有人跟我说黯纪仲裁者长的很有派头呢。结果上回被我遇见，啧，长得那叫一个抽象。”
“抽象？”
“唔……这么说吧，就像把晒干了的猪头安在剔了肉的肋排上。”
“……”
寒烟翠感觉身旁的人僵了僵，赶忙出言安慰：“啊，别担心，楔子应该会比他强。”
——想比仲裁者长得更差，那实在是骨灰级的挑战项目。

湘灵幽幽叹了口气：“其实，我是喜欢他这个人，至于外貌如何，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不过……听到别人说他相貌好看，我还是很欢喜。”

寒烟翠笑起来：“长得帅自然有加分啊，而且他以后可以这么给自己打广告，‘比我长得帅的都没我会写书，比我会写书的都没我长得帅’，听听，多拉风。”

谁知湘灵突然“噌”一下坐了起来，认真道：“绝对不只这样！他的书很了不起，它开拓了我的视野……”
完了完了，踩到G点了。寒烟翠叹了口气，也跟着起身：“……为你打开了真正的世界，我知道了我晓得了，不用再重复了。”

寒烟翠在黑暗中看清湘灵的表情，愣了愣，试探着问：“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湘灵一怔，随即垂下眼帘，讷讷道：“我……我也不知道。”

“湘灵，听我说，”寒烟翠伸手在湘灵肩上拍了两下，以无比诚恳的口吻安抚道，“他为你拓展了视野，你也为他充实了荷包，你俩互不相欠，你真的不用压力这么大到要以身相许。”

湘灵的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方才回过味来：“翠姐姐！”

“好啦好啦，”寒烟翠边笑边拉着湘灵躺下，“再不睡，你的黑眼圈就要赶上小狐了，楔子他不会喜欢的。”
湘灵将头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反正他也看不见。”

寒烟翠望着头顶的床帐无语。
“湘灵，你的心情我理解，但你能不能松开点，”寒烟翠指了指从刚才开始就在一个劲儿摆尾巴的某只，“小狐要被你勒死了。”

“哎……哎呀！”

四、挑灯

湘灵是在第二日早晨离开的，说是又到了回杀戮碎岛应卯的日子了。

所谓名副其实，杀戮碎岛的理念一向是以拳头大小决定上层建筑高低。祭祀这种神棍类职务并不怎么受到重视，主要的职责就是在征战、大婚、大丧之时主持祭典。

四魌界的传统是今天打，明天和谈，明天谈完，后天接着打……但上层觉得还是要尽力给民众营造一种安定和谐的社会形象，于是不到把一界地皮掀翻的程度的，通通被称作“小范围的骚动”，不能算是个事儿。而碎岛现任君主戟武王上任至今，不知为何，一直不曾大婚，长老团都劝不动的事，祭祀们更没有说话的资格。于是湘灵的任务便只剩下了一个——在等待她家主上自行“嘎嘣”或被别人“喀嚓”的过程中，每个月回祭祀神殿转悠一圈，以证明首席祭祀尚健在，顺便把当月的俸禄领走。

小狐泪眼汪汪地目送她离去，低头抚摸自己被压成皮草状的尾巴：“总算走了……”
寒烟翠查看了一下，安慰道：“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这简直太过分了！人可忍狐不可忍！“小翠！”
寒烟翠淡然：“今晚允许你睡床。”
“咕。”

傍晚时分，小狐睡床的梦想被甲板上传来的一阵砰砰声砸成了粉末状。

寒烟翠看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湘灵，讶然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明黄的灯火下，女孩的脸泛着兴奋的粉红色：“十日之后，我就能见到楔子他本人了！”

寒烟翠用银色的小刀将灯台上残余的烛泪刮下，又点起了一根蜡烛。
湘灵坐在她对面，两人之间的矮几上摊开着大堆的书卷稿纸。

湘灵拍着刚刚写好的企划目录表示，她要在这十日之内为这期待已久的约会做最充分的准备，大到约会的地点，小至聊天时的语气词，都要一一策划——怎么看都颇有相亲的架势。

对那厚达半尺的目录进行了初步浏览后，该计划之周密，内容之全面，颇令身为临时首席顾问的寒烟翠感叹，凭这水准，别说一个畅销书作家，就是搞定杀戮碎岛的长老们也不在话下。
湘灵不以为然：“那群长老天天就知道‘王树王树’的，谁稀罕搞定他们。”
金发女孩以手支颐，叹了口气：“对我来说，还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啊。”

寒烟翠又扯出一张空白宣纸，正色道：“……我们还是继续讨论约会地点吧。”
“啊？哦，这个时节醉花亭那里的景致应该不错。”
“你喜欢就好。”

“姐姐觉得是备酒好，还是备茶好？”
“还是茶吧，酒后容易乱，咳，失态。你上回送我的那种花茶就很不错，”寒烟翠一字一顿，“饮之明目清心。”

“水果呢？”
寒烟翠把书翻得哗哗响：“在这段论证中楔子他提到了五种水果，其中柚子的出现频率最高，想来应该是他最中意的。”

……

拂晓时分，讨论方接近尾声。

寒烟翠放下手中紫毫，伸了个懒腰，突然想起了什么，叮嘱道：“哦，对了，聊天时记住一定要注意打探一下他的交游情况。”

湘灵也已有些困倦，撑着头问：“这点很重要么？”

“所以一直劝你不要只看书，有空也应多关注下时事。据上天界最新公布的不完全统计，现在跟男人抢男人，比跟女人抢男人还费劲。”

湘灵咬咬牙：“不管那么多，就算他喜欢的是人妖，我也要争取一下。”

寒烟翠不知道是应该夸她勇气可嘉，还是该批她盲目崇拜，索性保持沉默，继续看企划书：“那么，今天最后一个议题是讨论你穿哪双鞋子……湘灵？”

“嗯？”

寒烟翠依然低着头：“那个……性取向之类的问题你真的不在意么？”
“不在意……吧。翠姐姐，怎么了？”

“……没事。穿那双雪纺勾金色番莲的怎么样？很配你的衣服。”
“哦，我那里还有双素云锦缀金银丝络的，姐姐认为哪双更好些呢？”
“唔……”

五、细雨

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翠姐姐，翠姐姐？”

寒烟翠感觉头重重一点，猛得回过神来：“嗯……啊？”
一抬眼，湘灵正盯着她看，神情颇为担忧：“姐姐身体不适么？怎么好似很没精神？”
“啊，没什么，许是这几天睡得不大好。”寒烟翠借着衣袖的遮掩，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振作起精神，“你刚刚说你与楔子言谈甚欢，然后呢？”

湘灵的注意力果然立刻转去了另一处：“他还题了首诗送我。”
“哦？说来听听。”
湘灵略略偏头，声音婉转低回着：“雪虐风嚎绽物华，暗香疏影醉天涯。娇羞正合风前韵，愁绪还如山外霞。”
寒烟翠跟着默念了一遍，略感诧异：“他为何送你一首咏梅诗呢？似乎并不应景啊。”
“这个道理，我也没想明白。”湘灵摇摇头，又笑起来，“可是写得真是好。”

寒烟翠斟酌了一下，觉得在湘灵对爱情满怀美好憧憬的此时此刻，提出“这玩意指不定是从哪堆旧稿子里翻出来敷衍人的”之类的猜测委实太过残酷，且难免显得自己内心阴暗，于是违心附和：“……是不错。”

当然，看湘灵目前这状况，就算楔子给她题首“挖个坑，埋点土，数个一二三四五”，她一样会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这么一想，好歹凑出了一篇七言的楔子还算挺有诚意的。
寒烟翠暗自摇头，认为果然不能跟恋爱中的人的智商和审美计较太多。

寒烟翠给两人添了些茶，打量着湘灵的神情：“看来，经此一会，你对楔子是颇为属意喽？”
她问得直接，湘灵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只含笑点头，脸颊上微微泛起薄红。

寒烟翠敛眸：“按你的说法，他还在四处云游吧？那下次会面是在何时呢？”
“我想，应该是明年秋季吧。”
寒烟翠的声音扬了起来：“秋天？明年？应该是？”
“嗯。临别时，我问他来年可否再见，他回答‘看罢春色终无味，秋霜丹叶更风情。’”

寒烟翠听着有点儿晕：“……就这些？”
湘灵点点头：“就这些。”

寒烟翠很想问楔子这人说话是不是只会七个字七个字地往外蹦，但转念一想自己根本不算谈过恋爱的，没实践便没发言权，也许现在的文艺小青年们就喜欢把这如魔似幻风月朦胧的模式当情趣呢。

寒烟翠挑眉：“一别便是一年半载，你二人辛苦真可比那牛郎织女了。”
——虽然都是自找的。

湘灵低头摆弄着手里的茶盏：“两情久长，不在朝暮嘛。嗯……翠姐姐有喜欢的人么？”
寒烟翠未料及她有此一问，随口笑道：“有啊，我不是一直都很喜欢湘灵你么？”
湘灵抬头，不满道：“姐姐又开我玩笑，我是问真的啊。”

“哈，抱歉抱歉，”寒烟翠短促地笑了一声，压下那些心思，“那不说笑，我的事情，什么时候刻意瞒过你呢？”
——不过是你不问，我不提罢了。

湘灵若有所思：“不是觉得姐姐会有意瞒我，只是不知道为何，总感觉姐姐即使喜欢上了谁，好似也不会告诉我……”
寒烟翠持杯的手微微一抖，垂下了眼帘。

“真要说起来的话，的确喜欢过一个人，”寒烟翠放下细瓷杯盏，将垂落的鬓发在手指上绕了两圈，叹了口气，“可人家另有意中人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湘灵一怔，歉然道：“啊……我不是有意想提姐姐的伤心事。”

“没什么啊。”寒烟翠望向窗外，绵密细雨之中，碧色竹枝低垂着擦过船顶，雨珠自深绿的叶脉间滑下，次第在红木窗棂上溅落开来，分外剔透动人。

她轻声自嘲道：“那人一直不知晓我的心意，这样说来，伤心失落什么的，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又转头看向湘灵，笑道：“所以你可要盯住楔子，不要被别人抢了先。”

湘灵看她的神色，突然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有些忿忿地下结论：“放着翠姐姐这么好的人不要，去喜欢别的人？那人不是眼睛有问题，就是头脑不大清楚。”

寒烟翠忍着笑，一本正经道：“的确是有点儿迟钝。”

送走湘灵，刚一踏入船舱，寒烟翠就感到一阵阵的头晕，赶忙扶住舱壁，慢慢往卧房挪步。
抬手按按太阳穴：“这几天果然是熬过了头……”
小狐自桌角探出头来，凉凉道：“让你没事跑去盯梢，连着三天不睡觉，不头晕才怪。”
寒烟翠困得眼皮打架：“闭嘴。”

小狐跟着她进了内室，爬上紫檀方桌去解竹帘，转头一看，寒烟翠已径自往床上一躺，赶忙叫唤：“喂喂，至少把头发解开再睡，喂！”
见寒烟翠没反应，小狐咂咂嘴，尾巴点地，蹿上床去，小心地解下头饰挂在自己的尾巴上，一边念叨：“这堆玩意不拿下来，当心明早起来脸上变印花地毯。”

寒烟翠含糊着说了句什么，小狐凑近，听到她没头没脑的一句：“……可若非亲眼一观，我到底无法安心，又如何能死心呢？”
小狐狠狠甩了下尾巴，珠串璎珞叮叮当当响成一片，嘟囔道：“白痴本体。”

寒烟翠没再答话，看上去似乎已然睡熟了。重纱帷幕垂落间，一室虚静。
窗外微雨初歇，江风徐来，湘妃竹帘时不时敲在菱花窗格上，发出很轻的“嗒嗒”声。
恍然已是初夏的光景了。

六、流光

火宅的夏季是最难熬的时令，几乎每年都会有不少的人因中暑而丧命。起初太息公还会装模作样地发发布告，抚恤一下民众，但大家渐渐发现上层从来都只“抚”不“恤”，对明妃大人的仁爱之心也就不怎么感冒得起来。太息公大概也发现了这贞洁牌坊立不大住，于是近几年连这表面工夫都给省了，一到这时节就找些借口，直接带着大小仆从女官摆道北域的行宫避暑，等到王城这边活着的死了，死着的烧了再回来。

作为传说中的特权阶级，寒烟翠自然不属于要担心暑气问题的主流大众。
她将画舫泊在江阴树木葱茏之处，那边照例每隔三五日便会送冰过来，大块的镇在舱底，小块的拿出来冰茶湃酒。间或研些冰沙，浇上鲜榨的果汁和浅琥珀色的槐花蜜，午后气闷之时，盛在透明的水晶盏里端出来，入口生凉，日子过得照样惬意滋润。

湘灵也不想在这种天气两边来回跑，因而几乎长住在船上。小狐对此甚为悲愤，好在这天气睡甲板也还算舒适。

整整一个夏季，话题似乎就没从某个木制品的身上绕开过。寒烟翠毫不怀疑，湘灵目前的水平已经达到了能把任意一个词语在三句话之内与楔子建立合理联系，可惜不能知道楔子对自己如此百搭的地位有何感想。

寒烟翠无奈着问湘灵：“你这是怎么做到的呢？难不成在你眼里，楔子就是个筐，什么都能往里装？”
湘灵居然认真思考了一下：“应该……算是爱情的力量？”
寒烟翠舌尖的那口茶直接灌进了气管里。

转眼立秋时节，正是菊黄蟹肥，寒烟翠却无福消受，她现在一听到“楔”“蟹”之类的音就头疼，不得不以保持身材为名，戒掉螃蟹及其一切衍生产品。于是那边送来的大闸蟹全进了小狐的肚子——湘灵自从萌上楔子之后就坚决不再吃螃蟹了，这个逻辑，寒烟翠至今也未完全弄明白。

时间似乎在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流逝，感觉中遥遥无期的次年秋季，倏忽间便近在眼前了，这，大概也是爱情的力量？
湘灵不像上次那样紧张，却仍是难以抑制兴奋之情，楔子那个筐似乎又大了一圈。
寒烟翠经历了路人转黑再转路人的过程，对楔子已彻底感觉麻木，只叮嘱湘灵这次一定要套出楔子的私人联系方式来，以爱情的力量为之前距离产生的美感火上浇油，锦上添花。

如果故事如预想般进行，那这篇注定只能是个短篇小言甜文。但前人的写作经验告诉我们，要想红，务必要写长篇，光长还不够，绝对要有生离死别，一定要有虐身虐心，最好要有男女、男男、女女……
于是故事在此发生了第一个转折，指向全然未知的未来。

这一回，湘灵去了很久。就在寒烟翠开始疑心他二人已然私奔了的时候，人回来了。

虽然湘灵尽力掩饰，寒烟翠还是一眼就看出她的眼眶有些发红，叹着气拉湘灵坐下，给她倒了杯茶，什么也没有问，只待她自己开口。
湘灵一味沉默着喝茶，半晌才道她在醉花亭等了数个日夜，而楔子终究没有出现。

“我知道那一句不能算作承诺，但……”湘灵垂着头靠在软垫上，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寒烟翠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能够与楔子相遇，以蟹粉们的标准而言，可谓是天降祥瑞神明垂怜。即便从自己的角度来看，虽难免失落，也仍是要承认这实属难得之缘分。可现在一看，却又好似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但，世间情事不都大抵如此么？这就好比吃柚子，观之浑圆饱满，但不将其剥开至最后一层，谁也不知道它到底是真正瓤多还是纯粹皮厚。

寒烟翠叹了口气，轻声安慰着：“不要伤心了，他也许是有事情才耽搁了。”
湘灵沉默着，缩在椅子里一动不动。

“也可能是他没有想到你会去醉花亭等他，毕竟那句诗也只是一时的感慨，作不得准的。”
湘灵依旧没有回答。

寒烟翠顿了顿，声音又放低了些：“即使……即使他真的尚未动心，我也会一直陪着湘灵你呀，我们一起再想其他办法。”
湘灵略略侧身，歪倒在垫子上，朦胧的鼻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呼……嗯……”

寒烟翠怔了怔，慢慢抬手搭在额上，无声地笑起来，随即轻轻起身，抱来被子给熟睡的好友盖严实了。

[ 此帖被弦歌千揚在2011-03-30 18:3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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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0-05-22 1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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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之前怎么在论坛都找不到XD~一次贴这么多是福利大众嘛，后续加油~
吐槽美脑补美，章六是要开始走虐心路线的前兆……么
顺，很爱序+章一那种调调啊，气氛好赞（好吧你几时不爱文艺了）

枯木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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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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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0-05-22 1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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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5.22 �波(寒𨧹翠X湘䇭)，序至六

讚阿!!

寫的很棒~~很喜歡呢!!

小狐好可愛阿~!=ˇ=

請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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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0-05-23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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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1樓公子襄于2010-05-22 14:33發表的 : *>_:E6)
就说之前怎么在论坛都找不到XD~一次贴这么多是福利大众嘛，后续加油~ bXJ,L$q
吐槽美脑补美，章六是要开始走虐心路线的前兆……么 YLPiK
顺，很爱序+章一那种调调啊，气氛好赞（好吧你几时不爱文艺了） ~JC``&6E=}

谢谢回帖和花~~>////<
因为每次上来都要折腾着找代理，所以还是多攒点再发吧，翻墙时被卡的感觉太糟糕了TAT
应该不会太虐……吧。目前为止这篇还是青涩美好的少女向啊少女向~呃，后续情况不保证，剧情不虐这边就不虐。
唔，这边一向神经迟钝，所以文艺煽情什么的，呃，浮云，一切都是浮云啊哈哈哈~（这边自己去撞墙）
鞠躬~

引用
引用第2樓羅莞于2010-05-22 18:31發表的 Re:05.22 �波(寒𨧹翠X湘䇭)，序至六 : 4`Fbl]Q
讚阿!! mT!~;]RrF
%#7M~RB[
寫的很棒~~很喜歡呢!! LgBs<2
?:U6MjlQ"{
小狐好可愛阿~!=ˇ= x!I7vs~~zW
....... QQC0uta`

谢谢回帖和花~<(_ _)>
因为觉得剧里的小狐傻得很可爱，所以就把他给拉出来折腾折腾~XD
小狐：咬死你！
谢谢喜欢~

谢谢timepast、綦縭、玥玹、洛子祺、寒湘雨几位大人送的花，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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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0-05-25 0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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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努力加油更新吖~~
很少看GL的人都好喜歡這篇文~
小翠變的好可愛吖~
小狐依舊有點小脫線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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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0-07-11 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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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将离

寒烟翠坐在窗下看书，手边放了一盏清茶。
时值初夏，午后的阳光穿过窗外浓绿舒展的杨树叶，疏疏落落地洒在略微泛黄的书页上，碎金似的晃眼。寒烟翠微阖了眼睛，觉得这样的情景，令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她久居北域的别苑。这里的雪季总是很长，累得夏季也不很炎热，桃花灼灼绿竹猗猗在南边是惯常的景致，在此处却很是难得。好在精舍外植了大片大片的杨树林，看上去也总是壮观得很。风起的时候，坐在廊下静静聆听，风声带起连绵的叶浪，似乎能够传到很远的地方。

时移景异，事过境迁。只是这灿金的阳光，仍不免令她忆起当年泛舟江上的日子。
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她在苦境过得……好是不好？

想起她，就难免想到另一个人，随之而来的就是习惯性的头疼。寒烟翠索性合上书，往新铺的青竹席上一躺，咬着牙感叹：楔子这个XX的，可真是个祸水。

湘灵约会失败沮丧而归的那晚，寒烟翠思前想后，最终认为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解决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于先得把楔子逮到。而鉴于那位满四界趴趴走的惯性，躲粉丝时比兔子跑得还快的习性，寒烟翠决定亲自出马，下点毒投点药把人弄晕了给绑回来，佛狱的手段一道道上来，不怕他不从。若他真不从……寒烟翠咬咬牙，那就等着去给棉花实验田当肥料吧。

这方法不甚磊落，相当无耻，但寒烟翠多年来所受的教育都带有浓厚的功利主义色彩，因而觉得这个计划可谓十分完美。于是清晨的时候把小狐从甲板上提溜起来，塞给它一封信：“把这个交给那边，告诉他们，我要在三日之内得到楔子的行踪。”
小狐困得迷迷糊糊，拿着信一步三晃地下了船，朦胧中听到寒烟翠在它身后威胁：“把信弄丢的话就把你吊起来打！”

还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小狐就回来了。
寒烟翠唇角一勾：“这么快？”
小狐被她那深具内涵的笑容吓得一个哆嗦，急忙把手中的《上天界日报》递给她：“今天刚到的报纸，上面说楔子他于十日前被捕入狱了！”

寒烟翠一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说什么？”
寒烟翠回头，只见湘灵抱着被子站在门边，看样子是刚刚醒来。
这情景是瞒不过去了，寒烟翠只得硬着头皮开口：“湘灵你先别着急……”
湘灵抱住被子，把脸埋在里面：“我就知道他不会故意失约的，他不是这种人，呜呜……我果然没有看错……呜呜……”

“……”
寒烟翠判断她这应该算喜极而泣，安心去读那篇报导，读完沉默了半晌，再开口时声音有点僵硬：“湘灵。”
湘灵从被子中探出头。
“楔子他……是被上天界抓了。”
湘灵手里的被子“唰啦”一声掉在了地板上。

湘灵皱着眉，将报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寒烟翠坐在一旁看着她，很有些忧虑。

和碎岛、火宅那种逢年过节就抓点人加菜的监狱系统不一样，上天界等闲不抓人，抓到通常不放人。上个锒铛入狱的是邪天御武，被判了无期，正处于并将长期处于把牢底坐穿的状态。以此作为参照，寒烟翠觉得楔子的前途很不乐观。

四魌界最近和谐得不大正常，靠别人倒霉才有饭吃的八卦界普遍境况凄凉，好不容易出了能炒作的事，按道理说，应该竞相追踪访谈出专题，再请点砖家叫兽什么的点评点评。可那报导甚是语焉不详，对于楔子的被捕原因只字未提，只说楔子他罪大恶极罪贯满盈罄竹难书擢发难数……几千字读下来，除了那记者的成语水平相当了得之外，寒烟翠愣是没找到任何有效信息。
这件事，真是从头至尾都透着蹊跷。

湘灵长吁一口气，把报纸一丢，站了起来。
“翠姐姐，与其在这里瞎猜，我想我还是回碎岛一趟，王兄他可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嗯……”湘灵抿唇，似乎在斟酌着如何开口。
寒烟翠已猜出她要说什么，点头微笑：“我明白的，我这就知会那边，让他们去查查看。”
寒烟翠拍拍她的肩：“不要太担心，楔子树大招风，可能内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湘灵点点头，勉强笑了笑：“姐姐放心吧，我不会莽撞行事的。”

寒烟翠隔窗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岸边的芦苇丛中，坐回桌旁，提笔重新写了封信。
对小狐招招手，将信递过去：“又要让你跑一趟了，赶紧把这封送去吧。”
小狐却只低头抱着尾巴，一动不动。
寒烟翠奇怪：“你怎么了？”
小狐皱了皱鼻子，突然抬头高声道：“小翠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不去管楔子，让他死在牢里就好了啊，那、那就没人和你争了……”小狐看寒烟翠的脸色，又低下头去，小声哼唧。

寒烟翠垂眸不语，半晌，笑着拍了拍小狐的脑袋：“你个笨狐狸又知道什么呢？”
“去送信，回来给你拌五香鱼片。不过……”寒烟翠把信拍在小狐脸上，笑意盈盈，“敢把信弄丢，就把你丢去河里喂鱼。”

掌灯时分，小狐和湘灵前后脚回来了。一人一狐，同样地忧心忡忡，同样地愁眉苦脸，连上船时那垂头丧气的脚步都十分神似，看得寒烟翠颇为惆怅，想，湘灵对楔子的执着，已经与小狐对鱼片的执着不相上下了，万一楔子真如何如何了，可怎么得了啊。

楔子的事情，两边皆讳莫如深，小狐还带回了一封她老爸某位拜把子兄弟的亲笔信。

寒烟翠拆开一看，张扬的行草如不驯狂花一般铺满了三页信笺，内容却尽是老气横秋的教训：“平日里二世祖当得挺享受啊怎么这时候想起这边来了”，“公款吃喝生活奢靡，你爸特意给你留的螃蟹你居然拿去喂狐狸”，“挑人的眼光还和以前一样差，个子那么高的女孩子一点都不可爱”……末了还不忘絮絮叨叨地叮嘱“记得时常回来看看你老爸”。

寒烟翠不动声色地读完，将信团作一团，径直从窗口扔了出去。

湘灵除了有些打不起精神，其他倒还好。寒烟翠之前一直在担心，到了这时也已倦怠，看她闷闷的样子又有些莫名的烦躁，什么都不想说，更不想问，只道她在外边跑了整日，该好好休息，拉着人早早就寝了。

睡至半夜，朦胧中觉得身边的人有动静，寒烟翠睁眼一看，只见湘灵抱着被子坐在黑暗中发呆。
寒烟翠慌忙起身，叫她的名字，连唤了两三声，湘灵才大梦初醒般有了反应，一下子扑过来抱住寒烟翠，“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寒烟翠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哄她，渐渐感觉右肩上一片冰凉湿润，心里忽然说不出的难过起来。

虽然这样难过着，但湘灵到底还是累了，不多时又迷糊着要睡过去。
寒烟翠扶她躺下，掖好了被角，看着她气息渐渐舒缓绵长下来，起身裹了雪狐披肩，转出外间去了。

外间的烛火已经熄了，寒烟翠坐下来，四周是暗沉沉的一片，头脑中却慢慢清明起来。

小狐可真是个小傻瓜啊，他说的那些，谁想不到呢？寒烟翠暗自笑笑，又觉得在湘灵这样伤心的时候，自己的这些想法实在很差劲。
她克制不住地讨厌楔子，就如同湘灵克制不住地喜欢他。
楔子是死是活，对她来说毫无意义，也许死了更好，可如果楔子真的出了事，湘灵她……
寒烟翠闭上眼睛不愿再想下去，感觉右肩上的凉意一直渗进了心里。

神思恍惚中，渐觉周围略有些亮堂起来。她挑开帘子向外望去，云开月明，月华映江，夜风过处，幽深辽远的江面上泛起点点瑟瑟的银白。浮光掠影间，忆起绾在美人堆云乌发之上的雪银步摇，一般细碎轻盈的妩媚。

多年以前，在这样的夜色中，总会响起母亲低回的歌声，问郎君，春花秋月梦浮生……银色的流苏扫过她乌黑的鬓发，簌簌轻响中，摇曳着落花微雨般的寂寞情致。
她那时极不待见父亲，亦不待见懦弱优柔的母亲，因而对这曲子也殊无好感，但听过太多遍，终究还是记了下来。
浮生千态，今夕若何？若连波之不归，若明月之将离。

寒烟翠倚在窗棂上，听着风中传来的时近时远的流水声，忽然觉得自己是有些想家了。

——————————————————我是废话很多的分隔线——————————————————

那个，因为之前一直在改啊改的，所以拖了这么久才更新，惭愧掩面……这边会努力加紧填坑的，握拳。
这篇因为下笔比较早，关于火宅佛狱的部分，很多都不符合原剧，等全写完以后再改吧。
最后，唔，欢迎拍砖，鞠躬。

[ 此帖被弦歌千揚在2011-03-30 18:3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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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0-07-11 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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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5.22 連波【寒煙翠X湘靈】，序至六

引用
引用第4樓慕雪弦歌于2010-05-25 00:47發表的 : m5{Y
大大努力加油更新吖~~ ;wJLH\/
很少看GL的人都好喜歡這篇文~ REQ2pfk0
小翠變的好可愛吖~ _ CXKJ]m4
小狐依舊有點小脫線XD~~ A}OV>yM

因为之前一直没更，所以不敢（……）把帖子顶上来，隔这么久才回复大人，实在不好意思~<(_ _)>
谢谢大人的喜欢，这边一直觉得，其实寒姑娘她真的……挺可爱的，呃，至少和其他火宅中人比是这样的吧……
至于小狐，他将继续欢乐地脱线下去~XD

谢谢千佳大人、墨蕪大人的小花，鞠躬~<(_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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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10-09-23 1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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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桃夭

之后的日子很有些兵荒马乱的意味。在寒烟翠的印象中，自四界和平协定签署后，只有雅狄王失踪掀起的风波与此回不相上下，可见偶像的力量总是不能小觑。

四界女性群情激愤，就连杀戮碎岛那种女性地位基本等同于足下尘埃的地方，都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拯救楔子运动”，示威游行活动不断。传说中的上天界一时间沦为众矢之的，威名扫地。
几日后，又有有心人士爆料，称人虽是上天界抓的，实际却是四界公审的结果。女儿如水，激昂澎湃时就成了洪水，祸水下引，把乐得看戏的其余三界淹了个半死。

寒烟翠得空回去了一趟，却没有见到父王。

守在殿外的迦陵说王因为楔子的事情天天会议不断，寒烟翠“哦”了一声，转身欲走，迦陵又在身后叫道：“王女。”
寒烟翠回头：“嗯？”

“王女若是有什么话要带给王，迦陵可以代传。”迦陵顿了顿，又看住她说，“其实……王女若是有空的话，还请常回来看看王。”
“哦，我尽量。”寒烟翠低头转了转伞柄，微笑，“也没什么要紧事，这次就不麻烦你了。”

一路出来，天色渐暗，云意沉沉，不多时便有秋雨淅沥。她望望身后越发阴森的句芒红城，叹了口气，又转道去了湘月居——湘灵因为楔子的事情跟自家王兄大吵了一架，目前正在被关禁闭。

短短几日间，湘灵已瘦了一圈儿，看得寒烟翠颇为不忍。
湘灵闷闷道：“王兄他无情无义。”
寒烟翠表示同意，一言不和就关禁闭很是过分。

湘灵又道：“王兄他麻木不仁。”
寒烟翠再点头，兄妹之间，如此苛责实不应该。

湘灵的眼泪在眼框里打转：“果然还是姐姐能理解我，我就说楔子他定是被奸人所害，王兄却坚持公审毫无错漏，真是顽固不化。”
寒烟翠没说话。她很清楚火宅佛狱的外交政策，一向是“上天界拥护的，我们要坚决反对；上天界反对的，我们要坚决拥护”。在这种前提下，还能被四界全票通过扔去吃牢饭，只能说楔子他实在太不会做人——当然，这话是万不能对湘灵说的。

寒烟翠陪她用过午膳，又说了会儿话，主题自然还是楔子。

据说楼上的慈光之塔闹得相当厉害，从早到晚都有姑娘们守在流光晚榭门口喊“公审团！都是公审团的错！”或者“楔子大人色艺双馨千秋万代一统文坛！”。

湘灵心情低落：“若不是王兄关我的禁闭，我一定也要去看看。”
寒烟翠脑补了下那种场景，只暗暗祈祷湘灵不要把自己拉去就好。

对楔子的事情，她已是一筹莫展，看四界诸高层的态度，楔子除了在牢里烂成木头渣，是不会有第二个结局了。
湘灵肯定也明白这一点，只是不愿接受。她看着冥思苦想要如何营救楔子的好友，觉得真是无可奈何。

很多年后，《荒木载纪》作为禁书，早已一本难求，可楔子这个名字却被视为四魌界传奇，一直流传了下来。

民间传说，楔子在上天界牢房里，以普照四界彪炳千古的光辉人品，打动了邪天御武，打动了御天龙族，最终，在龙族的默许之下，楔子与邪天御武飘然离去，寻找新的桃源仙境……鉴于这说法后面的部分更为不靠谱，所以在此不予赘述。

而官方对此的解释是，邪天御武因未知原因挣脱了禁锢，将上天界的豪华牢房一尾巴PIA成了渣，高调越狱，楔子趁乱脱逃，两人下落不明。上天界高层震怒，派御天五龙追捕，亦不知所踪。

但不论事实到底如何，楔子他匪夷所思地出名，匪夷所思地落难，匪夷所思地出逃，连带周围一圈儿人一起匪夷所思地玩失踪，因为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不可以常理揣度，于是楔子他顺理成章地荣登四魌界年度传奇人物榜榜首。

寒烟翠读着那一篇篇激动得都快语无伦次的报道，由衷感叹，湘灵你可真是爱上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楔子跑了，湘灵的禁闭令自然也被解除了，寒烟翠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拨着炉火的手不自觉地颤了颤，几滴火星溅落在案几上，立时灼出了黑色的斑痕。

——决定了？
——……嗯。
“这样啊……”寒烟翠微笑着，拎起细瓷酒瓶晃了晃，“陪我把这些青梅煮喝了吧，明年夏熟时我还要酿新的，不想老让这些陈的占着地方了。”

离别在即，两个人都相当尽力，可最后还是没喝完。寒烟翠想这其实是自己的问题，之前酿酒时总是很自然的算上湘灵的份，可世事总是在变化的，自己眼光不够长远，这能怨得了谁呢？

这酒劲儿不大，脑子还很清醒，但一开口却又有些语无伦次，同样的话翻来覆去说了一遍又一遍。今天湘灵的话出奇的少，更令她觉得自己很絮叨，可好像不说又不能安心似的，她摇摇头，不知道第几次重复道：“在见到楔子之前，千万不可碰触他人。”

湘灵垂头看着手中的酒盏，也不知道第几遍的应声：“嗯。”

“根据之前的消息，他大概是去了苦境，阎魔之术能帮助你找到他。但毕竟人生地不熟，之后的事情，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好。”

“若是可以的话，记得给我捎个口信回来，我……”寒烟翠顿了一下，随即扶额轻笑，“哎，我在说什么。楔子他现在身份不比从前，若是被四魌界查探到行踪，你二人恐有性命之忧，小心保密吧。”

湘灵吸了吸鼻子，抬头轻声唤道：“翠姐姐……”

寒烟翠看着她，偏头笑道：“怎么眼眶都红了？哎呀，是我的错，刚才真不该让你喝这么多。”

湘灵揉揉眼睛，也笑了笑：“我的确有点喝多了。”

阎魔之术是非常古老的秘术，日落时分，秘法祭祀夜主阎魔，能引人以灵体形态穿越境界，到达想要寻找的人的身旁。
听起来似乎很神，实际上就是穿墙术的升级版，还附带了一大堆的反噬情形，危险系数相当之高，搞不好就会把施术者自己给搭进去。旁的风险，寒烟翠自然没跟湘灵说，只嘱咐她灵体穿越之时，不可触碰旁人，否则会因反噬而石化。

当初学这个的原因无非是无名邪焰排在它后面一页，而母亲又坚持要她循序渐进。母亲说，世间万般人事物，存在必有其道理，摸摸她的头又语重心长道，有朝一日你必会知晓这秘术的作用。

寒烟翠站在甲板上，看着远天落日铺开半江潋滟，暗自笑笑，母亲说的的确没错，为他人做嫁衣裳，这真是个有够和谐的好作用。又有些好奇，难道母亲早就发现自己就是炮灰的命？

湘灵静静地坐在她身边，不知想到什么，叹了口气，拿出七宝螺笛吹起来。
寒烟翠随着那调子低声地哼唱：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寒烟翠沉吟着停下，从岸边垂落的柳枝上扯下片叶子，笑笑：“这曲子太不应景了。”
湘灵一愣，就见她将柳叶放在唇边，吹的却是另一首古老的曲子：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柳叶笛的声音很轻，高音的地方还有点尖尖的，那曲子却依然美好而充盈，仿佛是要在最好的季节里，开出最灿烂的花来。

曲毕，寒烟翠一扬手，柳叶斜斜飞落在嫣红的江面上，打了个旋，转瞬隐没在远去的水波之中。
寒烟翠看着那片柳叶消失，转头笑道：“你找到他时，我不能在你身边，这便算是我的贺礼了，可不许说我小气啊。”
湘灵看着她，眼圈又渐渐泛红起来，突然站起身来，一把抱住她：“翠姐姐……”

她微笑着回抱住她，远方的暮色映在她的眼睛里，是殷红眩目的一片，才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眼前模糊起来，而身后，是正悄然漫上的沉沉夜色。
岁月忽而已晚了。

九、溯洄

送走湘灵的第二天，寒烟翠乘画舫一路北上，径自往北域的别苑去了。

途经王城的时候，寒烟翠犹豫了一下，还是命小狐留守，独自下船走了一趟。

父王与往常一样倚在王座之上，鹰隼一般的眼睛里透出冷漠的光，听她说要回北域的故居，也只“嗯”了一声，并不多问什么。
寒烟翠搜肠刮肚一番，却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话题，干脆一味埋头饮茶，等着父王将自己喝退。
母亲刚去世时，她被接入王城，父王的态度和如今一般无二，但偶尔还会训诫她两句，待她成年后，这样的训诫也少了，现在看来，竟是全然无话可说了。

气氛正有些凝滞，忽见迦陵走进来，向二人行礼。“王，杀戮碎岛刚刚派使者送来信件，”迦陵看了寒烟翠一眼，“想请问王女是否知道碎岛首席祭司的行踪。”

寒烟翠抬头，摆出惊讶的表情：“湘灵不见了？”又蹙眉：“她不是一直在被关禁闭吗？怎会……”
咒世主的目光自她脸上扫过，又看向迦陵，冷冷开口：“就按说服者所说的，去回他们好了。”
迦陵又躬身行礼，退下了。

寒烟翠放下手中茶盏，趁机道：“那我也告退了。”
咒世主仍是一脸解不了冻的冰山相：“退下吧。”
寒烟翠退至殿门，转身正要出去，身后传来父亲低沉的声音：“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是。”

回到别苑的时候，四处的杨树叶已尽数转黄，大片大片翻卷着铺落，一路踩过，脆生生地响。
深秋渐凉的晨风中，她推开那一扇扇雕花门扉，老房子特有的沉闷而略带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却令她感到一种奇异的熟稔与安然。
——母亲，我回来了。

几间精舍虽然闲置已久，却也不必太费心打扫。自她离开，那边常派人来整理，窗明几净一如往昔，只是没什么人气，不过住上两天自然会好的。
她在母亲的床边坐下来，伏在那柔软的枕衾上，指尖一点一点滑过那些细细勾勒的层叠的云纹，想着自己终于是回家了。

之后是平淡琐碎的日子。

北域的冬季来得总是特别的早。入冬后的天色常常是淡薄的青灰，仿佛随时都会有雪花自那虚无的颜色中飘落下来，晚些时候不免要起风，刮得人头疼。
于是深居简出，刚好能将那些旧物整理出来。

她离开的时候，年纪尚浅，大小诸事都是听任王城那边派来的人安排，惟独不许他们随意处理母亲的东西。下人们自然不敢得罪这位王女大人，只好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放进乌漆的箱笼里。

她将那些朴拙的箱子一口口打开，半旧的檀香扇子，镶了红珊瑚珠子的银梳，铸成莲华半开式样的鎏金铃铛，压在箱底的练字本子上还有胡乱的涂鸦，一件一件翻出来，零七碎八摊开成一片，在偏西的日影里，漾起黯淡柔和的光晕。

零落的碎片点亮旧年业已发黄的记忆，穿越过时间的微尘，一点一点浮出光华来。
她静静阖眼，窗外，有霰雪簌簌而落。

开春的时候，在窗边种了些不会吸血还好养活的花。火宅除了她那位爱串人肉串的老爸，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实在不多，花花草草命够硬算是其中一项。不用施肥，忘记浇水也还能活好长时日，还真不用怎么费心。

午后时分坐在空旷的中厅里看书，阳光温暖安详，窗下盈盈翠色，是极闲适的意境——如果没有某只不得消停的狐狸的话。

小狐陪着她吃了一个冬天的土萝白菜，好不容易盼到河面解了冰封，终于忍无可忍，团成一团蹭在她身边，哼哼唧唧地要鲜鱼片吃。看它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寒烟翠也有点于心不忍，撑起绢伞出门去了。

向南舟行十数里，有座不算小的镇子。寒烟翠将船泊好，岸边石板路的拐角处是一家书肆，寒烟翠心里一动，收伞走进去。

店里生意正淡，有客上门，又是赏心悦目的美女，掌柜很高兴地迎了上来，问寒烟翠要找什么书。
“……严肃文学。”
掌柜殷勤引路，不住地夸她有思想、有水平。寒烟翠听着，很不愉快地回想起湘灵夸楔子的那些话。

严肃文学占据了角落里的一个书架，寒烟翠大略扫了一遍，问：“为何不见《荒木载纪》呢？”
“可不敢提那书啊！整个四魌界都禁掉的，谁还敢卖？”掌柜的大惊，十分紧张地摆手，又露出忿忿的神情，“连带着《荒山载纪》、《荒石载纪》什么的，全被罚没了，这损失我到现在都还没补回来。”
寒烟翠无语，大概猜到这事是谁下令做的。

架上摆的都是她没看过的新书，《后宫之杀戳碎岛篇》、《溜光晚榭二三事》、《上夫界秘史：我与大哥不得不说的故事》，诸如此类。寒烟翠随手翻了翻，得出了楔子当年能红透半边天的最大原因：四魌界民众的平均审美水平要比写作水平靠谱得多。
掌柜看她颇唏嘘，会错了意：“这几本要不先帮姑娘你包起来？五本以上可以打九折，十本以上……”
寒烟翠合书，微笑着打断他：“你们这里也卖报纸吧？”

四魌界还是老样子，几家欢喜几家愁。
御天五龙奉命前去追捕邪天御武和楔子，竟无一人归来，上天界此回真正成了群龙无首，打得头破血流。
据说自慈光之塔望去，动辄列缺霹雳，日月无光，崩千万之丘峦，开万千之气象。师尹一边向上面抗议，一边忙着救灾，秀士林当年的准士被一股脑投放至灾区实习，非焦头烂额不足以形容。
媒体话语权落到了杀戮碎岛与火宅佛狱手里，两家都奉行言简意赅的原则，文章写得像喊口号，内容无趣如蔫儿掉的白菜叶子。
首席祭祀跑路的事情似乎并未引起什么波澜，除了之前那封信，也不见碎岛有任何调查行动。寒烟翠有些莫名的失落，却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想看到怎样的消息。

她不曾刻意思念她，也并未刻意去遗忘。一个人的季节里，岁月悄然流转，如湛碧春水无声漫上青色石堤，轻风拂去庭中旧年枯叶，花时，雪月，周而复始。无穷无尽的风景与时光中，经年的旧梦会一点一点剥落，这是逆料之中的结局，虽然遥远而漫长，仍令她觉得足可安慰。
心静如止水，长夜无愁绪。
这是她的圆满。
毋庸置疑。

冬雪又一次消融的时候，寒烟翠终于将那堆箱子尽数翻腾完一遍，有些担心下个冬天会没了消遣，但这是大半年后的事情，犯不着放到现在来操心，于是心情轻松地带着小狐往镇上去了。

船一靠岸就觉察到有些不平常，来往行人比往日多了不少，连那小书肆都不断有人进进出出。

寒烟翠时常来逛，如今也算熟客，随口跟掌柜的打招呼：“才数日不见，您这里的生意就又兴旺了不少啊。”
掌柜笑呵呵道：“托寒姑娘的福。”
又道：“也就这几天了，大都是冲着王的旨意，要去往王城的过路人，不会久留的。”
寒烟翠有些惊讶：“王有新旨颁下么？”
“姑娘您最近没来买报，是以不知道。王城那边正在招人手，据说是要派去打通四魌界与什么境的通路，”老板抓抓头，“反正，是挺复杂的事情，咱小老百姓也实在搞不明白。”
寒烟翠心中“咯噔”一下，赶忙问：“是与苦境的通路么？”
老板连连点头：“哦，对对，好像是这个名字。”

寒烟翠一路心不在焉地晃回船上，小狐跑跳过来，抱起平常装鱼片的篓子，打开一看，愣了：里面装了两条近一尺长的活鱼。于是受宠若惊着去问寒烟翠。

寒烟翠有点不耐烦，给你买了你就吃呗，哪来的这么多问题。

小狐抱着鱼乐颠颠去了。吃饱喝足，躺在甲板上感慨狐生得意，社会和谐，世事美好一如自己浑圆饱满的小肚皮。
这时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左右一看，“噌”地蹿起：“哎，过了过了，之前早就该靠岸了，小翠？”
回头却见寒烟翠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出神模样。
寒烟翠半晌才反应过来，缓缓道：“今天就在船上住一宿吧。”
小狐看着她走进船舱，小声嘀咕：“这是又犯了什么毛病？”

寒烟翠在床上躺下，辗转反侧了一会儿，又坐起来，挑亮了盏灯，打算找本书翻翻。
床边的格子里堆着不少旧书，有些是她的，有些是湘灵暂放在这里，之后却一直忘记带走的。
随手抽出一本翻着，忽然一片浅红落在她的袖口，拾起一看，是朵风干的桃花。
她想到这是谁的杰作，低头微笑起来。

那时，湘灵曾一度迷上了压干花。
午后明亮安静的阳光中，年轻的女孩子小心地抚平每片花瓣，夹在发黄的书页中，合上书本的时候总会轻轻舒一口气。
书页中的桃花明艳一如往昔，而关于她的记忆如此真实而鲜明，仿佛从不曾有过别离。

没有读完的故事在时光中被遗忘了，再翻开时，却又分明能触碰到旧日的影子，这，是否也可算作一种缘分……？

小狐进来，看见寒烟翠捧着本旧书不只发呆，还在傻笑，真有点儿担心了，凑上来问她。
寒烟翠似是一惊，随即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把书塞回书格中，喃喃自语：“都是过去的事了……”

随波逐流着，朦胧的睡意中仿佛听见水鸟扑楞楞飞过，碧竹枝拂过船顶时也会有沙沙的轻响，空气中依旧浮动着似曾相识的清淡的水气。

有人轻轻地喊：“翠姐姐……”

寒烟翠猛得睁开眼睛，清晨的阳光正从竹帘的缝隙间透过来，在地上洒下如同碎金一般的明亮光斑，是风晴日朗的好天气。

时光仿佛一下子回溯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暮春。

风暖洋洋的，拂过脸庞时，依稀染着桃花的香气。
下层船舱里藏着新酿的青梅煮酒，若是有兴致，随时可搬出白瓷小炉温上一瓶。
矮几上还放着一本楔子著作，因为主人翻过太多遍，封面已经起了毛边。

那么……那么是不是挑开竹帘，就可以看见穿着浅色长裙的女孩坐在船舷上，七宝螺笛吹出悠扬古老的调子，雪白的双足在水面上踏出层层叠叠的浪花？

“小翠，小翠，你怎么了？”小狐被吵醒了，揉着眼睛追在她身后喊。
寒烟翠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冲上了甲板，栖在船头的白色水鸟被她惊动，轻捷地掠过水面，转瞬消失在天际迤逦的晨光之中。
沉默了半晌，她终于笑着叹了口气，回头问一直在拉自己衣袖的小狐：“想不想去苦境溜达一圈呢？”

“啊咧？”

十、絮飞

第一次见到寒烟翠的情景，莎莉罕记得很清楚。
原因很简单也很纯洁：如果一个人第一次见面就差点把你给弄死，你也会对她印象深刻的。

初夏午后的句芒红城，空中飘着若有若无的雨，潮湿的气息弥散在大厅里，皮肤立刻覆上了一层薄汗。
平日里宽敞到渗人的大厅，现下却显得有几分拥挤，来自各地的应征者聚集在厅中，天南地北地闲扯，时不时还爆发出阵阵大笑。
莎莉罕站在角落里，冷眼看着众人喧哗，颇有些不胜其烦，考虑着一会儿比试的时候干脆下点狠手，把这群不知所谓的家伙了结掉算了。

正百无聊赖间，鼻端倏忽嗅到一丝冷香，不同于火宅大多数植物引诱猎物时所散发的甜腻而魅惑的味道，那气息凛冽如初雪时节浮于江上的薄冰，刺破烟雨氤氲，森森然的妩媚。莎莉罕猛地转头看向大门，只见一个撑着绢伞的人影正不急不徐地走进来。
墨色的绢伞上勾着宛转的暗花，低低的压着，遮住了来人的面容，只露出尖尖的下颌。那人一手撑伞，一手拢着素纱披肩，浅绯色的裙摆随着步伐微微摇曳——确是女子无疑。

此时此地，忽然冒出这么个衣着考究的女子，实在是件有点古怪的事情，众人都狐疑地看着她，竟不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来。那女子旁若无人地穿行过大厅，至上首位子，才将伞一收，抬头笑问：“诸位都是前来应征要去苦境的么？”
她露出面容的瞬间，莎莉罕心里一动，实在是极漂亮的人物，眉眼精致难以描画，微笑顾盼之间漾出惊心动魄的美，仿佛能将昏暗的王城霎时点亮。

而在众人回魂之前，她的问题自然不会有人回答。
那女子却也不在意，又自顾自道：“那便不用在此耽搁了，都各自散了吧。”

听到这话，众人终于开始有了反应，有人上前几步，冷声质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得还不够直白么？”那女子挑眉轻笑，“诸位的本事许是不差，但若是前去苦境，仍力有不逮，莫要枉送了性命。”

问话的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子那身华美衣裙，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嗤笑道：“我们有没有这个本事，恐怕姑娘你不够资格来评说。”

她颔首：“也对，看来还是要证明一下。”
漫长的衣袖自墨色的伞面上拂过，倏忽之间，有绯红色的光华沿着那繁复的花纹蔓延开来，仿佛无声流动的鲜血，瞬间铺满了整张伞面。

莎莉罕心头一凛，只觉眼前顿时天地失色，只有那柄绢伞红得妖异。女子又轻描淡写地一挥，便有无数白色的飞絮铺天盖地地飞散开来。莎莉罕心知不妙，足下一蹬，退至十余步开外，前方已传来断续的呻吟，其他吸入飞絮的人已经捂着胸口接连倒下，匍匐在地上不住颤抖。

那女子微笑着看向她，飞絮仿佛有所感应似的，又向莎莉罕席卷而来。莎莉罕咬咬牙，屏住呼吸，手上一转将尖枪接合，冲破连绵飞絮径直逼杀过去。秘术师的近身战斗能力大都不值一提，与其盲目逃窜，不如以退为进，迅速上前压制住她。

飞掠至女子身前的那一刻，莎莉罕忽地凌空跃起，借着下落之势，将手中尖枪一送，她有自信，以这一击的力道，必然能将对方刺穿个窟窿。枪尖在空中划出铁色的冷光，那女子扬起头，寒光映在她含笑的双眸里，说不出的诡异。

莎莉罕一惊，旋即感到巨大的阻力，那看似不堪一击的绢伞居然稳稳接下了她的攒刺。“想法不错，”那女子看出她的惊讶，“不过，可不要低估秘术师啊。”谈笑间，红伞飞旋，莎莉罕本能地侧身一闪，感觉伞面贴着自己的颈侧划过。

真是有够难缠的女人。一个念头在莎莉罕脑海中闪过，难道她是……

忽然，一股无可抵御的威压气势袭入大厅。

冷漠的声音沉沉响起：“住手。”

如此威严即使在整个四魌界都找不出第二个，莎莉罕不用回头都能猜到来者身份，即刻收手行礼：“见过王。”
旁边传来的声音悦耳动听：“见过父王。”
莎莉罕心中一叹，果然是她。

咒世主并不理会她们，缓步行至大厅正中落座。莎莉罕不敢抬头，更不敢出声，倒在地上的中毒者也都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片刻之前还一片骚乱的厅堂里忽然安静得令人发慌起来。
咒世主的眼光逡巡过一周，方道：“解释。”

“是我伤了这些人。”寒烟翠的声音听上去很镇定，只是那稍快的语速仍流露出一丝的紧张。

咒世主没有说话。

莎莉罕听见身旁的人轻轻吸了口气，继续道：“我已依王旨所言，击败其他应征者，请王恩赐我前往苦境的资格。”

“你在此肆意伤人，认为这样就足以令吾派遣你前往苦境？”

“要取得赏赐，便要以自己的力量争取，这是您教导我的。而且，”寒烟翠抬头望向咒世主，“您似乎也并无其他选择了。”

咒世主的眼睛眯起来，盯着寒烟翠，寒烟翠竟也毫不退让，直直迎向那钢刃似的目光。

厅里方才还只是静，现在居然开始有点冷了。莎莉罕很郁闷地戳在一旁，觉得自己似乎莫名其妙地被卷入了一场危险系数高到爆表的家庭纠纷。

这场无声的对峙以咒世主面无表情地离去而告终，离去前命令她们下月初一去仲裁者那里报到。
莎莉罕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就算通过了，颇感慨。
别看僵成这样，可到底还是父女。

王一走，地上的炮灰们又开始呻吟，大概都觉得自己很冤，声音越发凄楚。
这么一会儿工夫，伤者身上已经开出大朵大朵雪白的棉絮，那场面看起来实在令人觉得胆寒。
莎莉罕没什么同情心，甚至还有点庆幸，有这种手段，大概不必担心大小姐到时会拖自己的后腿。

寒烟翠往袖笼中一摸，掏出个小白瓷瓶子，往最近的一个伤者面前一送：“解药。”
那人一抬头，恰好是刚才和寒烟翠呛声的那位，为人颇有些不合时宜的傲骨，咬牙切齿道：“谁要你个毒妇装好心！”
周围众人以看见上天界刀龙的表情瞪着他。

寒烟翠倒不以为意：“行，你不想活我也管不了，这毒发作比较慢，你还有力气的话，记得给家里写封遗书，交代下后事，比如私房钱藏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之类的。后期坚持不了就叫唤，侍卫们会来进行非人道毁灭的。”说完随手将药瓶往地上一扔，转身出去了，步履甚轻快。

莎莉罕看着她离去，身后，众人挣扎着爬过来抢解药，感到跟这位王女大人一起出任务，实在不知是福是祸。

初一的时候去报到，仲裁者被派来给两个副手开会。
三大任务八项注意，仲裁者还做了一番出发前的动员，大概的意思是这趟公差出得不容易，佛狱的事情自然是要办，楼上邻居们的委托，能一起办的最好也一起办了。

寒烟翠听了有点头大。找湘灵，杀楔子，多少年前的旧账如今居然还要翻出来，可见楼上两家的记性和行政效率是如何的不成正比。
湘灵当年的“寻找楔子大作战”若是顺利，这孩子早都能出来打酱油了。若非慈光之塔真是闲得发毛想补发奶粉钱，那就是楔子他真隐瞒了天大的秘密，以至于师尹事隔多年仍对他念念不忘。
啧，多么能惹麻烦的家伙啊。

早知如此，昔年醉花亭一会之前，就应该找人人肉楔子，姓甚名谁，出身何处，师承何派，三观若何，五代家谱，九族血亲，通通扒个彻底。那时熬了几个通宵，却都用来琢磨那些风花雪月的了，可见当年自己与湘灵是何等地缺乏经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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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代理软件出了些问题，一直无法登陆，所以很久没更新，十分抱歉~m(_ _)m
谢谢糖系貓大人之前给的花~

[ 此帖被弦歌千揚在2011-03-30 18:3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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