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靂】《飛羽·飄花》（逍遙子+負平生+四無君）章1~43[作者：靜·唯&千秋&雲殤]67F|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霹靂】《飛羽·飄花》（逍遙子+負平生+四無君）章1~43[作者：靜·唯&千秋&雲殤]67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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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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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41)

10樓發表於: 2005-09-10 04:0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感謝丸子的感言~~
說起那時在創綫發的時候……我還記得丸子的回復呢……真的好遙遠啊~~~

在這裡，某雲先要對丸子以及一直給予這篇支持的各位說聲：辛苦了~~~^^bb
這篇文是2003年1月28日開始貼第一集的，而上一集（也就是38集）距離現在也幾乎有一年了……（繼續汗……）
中間由於一些不可抗力因素，我們三個一度想封坑的說，但是萬幸到現在總算又開始繼續了~~~~只是一回紅塵驚夢，下起筆來可能就會和從前的輕狂年少多有不同，在此又得請各位體諒了~~~~^^bb

丸子不必客氣啦~~~看文賞文，本來就是自我的事情~~~
我一向就覺得，讀者假如跟作者有不同的心思反而是一件好事呢~~
因爲寫作更加是一件自我的事情，不同角度的不同見解，反而會讓觀點更加全面呢~~
而且……說到此文的初衷……說出來好笑……其實不過是想寫篇三個互攻的惡搞文而已……誰想到最後竟然會嚴肅到這份上……

也許是因爲都用第一人稱的關係，所以這三個人就能夠寫得更加人性化一些吧~~~
在這裡我是首推靜寫的逍遙子的，那個懶懶散散、似乎對什麽都不上心、什麽都無所謂的人，其實心中自有一種執著，他放不下，所以他就算化身為別种身份，還是下意識地回到邪能境之中，去試圖了解一些他一直不能理解的東西。他不知道什麽是認真，也不知道認真是爲了什麽。所以他會對負平生感興趣，對這個耿直又認真的人感興趣。而最終他會明白什麽……呵呵，我也是在拭目以待。

相比起逍遙子，無論是負平生還是四無君都是十分認真的人，只是表現形式和目標手法有所不同——這些不同，大概就是他們會決裂而最終導致悲劇的原因。
負平生追求的是“情”，四無君追求的卻是“理”，當“情”與“理”發生矛盾時，逍遙子就巧妙地利用了這個縫隙玩了一手漂亮的反間計。

從故事的中期開始（也就是從負平生出走開始），就沒有太按照原劇的設定了，例如東南西北四方無君的身份來歷，邪能境長老等等，都是自己掰的……所以，那些就當原創好了……bb
丸子是喜歡東無嗎？呵呵~~~不用擔心，近期都不會有事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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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41)

11樓發表於: 2005-09-10 05:3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十）——逍遙 by 靜·唯

　　　“是你！”

　　　看到我的那一刻，他的眼中光芒輕動。
　　　他的樣子很狼狽。
　　　衣裳碎爛，渾身血污。神色也是有著說不出的疲憊，帶著焦慮——只是在他的眼中，仍是找不出一絲絕望的灰暗，有的只是更甚平時的倔強……

　　　我歎息——這就是一界之主的驕傲。
　　　也是經天子之所以為經天子的原因。

　　　這樣的他，一見到我的出現，整個人都像是亮了起來，聲音亦滿是欣喜。
　　　呵，人在絕境中看見希望就會是這種反應麼？——我實在是不該讓他失望吧？

　　　左手掌勁送出，揚起塵沙暫阻天嶽兵士的視線，我右手搭上他的肩膀。
　　　“走！”

　　　天嶽眾將沒有人追來，這似乎有點不尋常。
　　　會是四無君的指示？——知道是我帶走經天子，所以故意放手……
　　　——不管是不是，我並不關心。

　　　不知過了多久，我與他在一處樹林放緩了腳步。

　　　經天子能撐到這裏，全憑著一口氣，一旦心情鬆懈，身子立刻就支援不住似得搖搖欲墜——回復的不只是傷口的痛楚，心理上的打擊想必更令他不堪承受。
　　　自他得到《陰陽雙冊》的武功以來，何曾遭過如此大敗？
　　　——他自己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敗，已使他失去全部。
　　　
　　　他腳下一失穩，身體向旁傾倒，我伸手去扶，卻被他揮開。
　　　倚著近旁的樹木，他勉力地調整著過於急促的呼吸；汗水和著血紅沿著他臉頰淌下——像血淚一般……但，卻是與這張俊美的面孔不相襯的景致。
　　　他仰起頭，有些疲倦的眼睛注視著遠方。
　　　
　　　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灰白的天空，一無所有的空淨。

　　　聽得他低低地長歎。
　　　“我沒想到你會來……”

　　　“哦……”
　　　我應了一聲，不怎麼起勁。
　　　然而，接下來他的問題倒讓我意外。

　　　“……陰陽同修的位置，我代替了陰陽師；同樣……我也可以被代替，不是嗎？”

　　　他微閉眼睛的時候，表情看起來會有點狡猾……卻不怎麼自然。與其說是狡猾，更像是對人的嘲諷，而且是很認真的嘲諷。

　　　我只笑。
　　　也是。
　　　會對他人完全放心的，就不是經天子。
　　　在這種境況下，還敢直指別人另有居心的，也只有經天子。
　　　——他的疑心很重，卻還遠遠及不上他對自己的信心。

　　　我真該偑服他這種純粹。
　　　——純粹的野心，純粹地自我認定。
　　　到現在，他意識裏還認為自己有實力來質疑眼前的一切——哪怕他眼前之人是我。

　　　不過，會將疑心表露在外，說明再堅韌執念如他經天子，經過适才一番生死之戰，多少也有些混亂了……
　　　危機不會因為從口中說出來，就有所減少。

　　　“我不知道世上還會不會有人練成《陰陽雙冊》，我也不必去關心。
　　　　在陰陽師與你之後，我已經不需要第三個同修之人……”

　　　“你……”
　　　他看著我，帶著模糊不清的情緒。
　　　有些複雜的眼神，是自嘲或是感激——他，無法確切表達；而對我來說，就算能辨明，也沒多少意義。
　　　一瞬而逝的笑容；他終究還是沒說什麼。

　　　天光漸暗，日色西沉。

　　　“你還能走吧？”
　　　“嗯……無妨。”
　　　“日落前，離開這片林子。”
　　　“好……”

　　　………………………………

　　　夕陽餘輝，把湖水染成眩目的鮮紅——金光閃爍之間，仿佛血色蕩漾。
　　　豔極，卻也詭異之極。

　　　一路上都沒出聲的經天子，一到此地，忽地激動起來。
　　　“儷人湖！……為何帶我到此地？！”

　　　我不答話。
　　　就算我說這只是巧合，恐怕他也聽不進去。
　　　如果我告訴他，最後這一程我都在跟在他身後走，是他在領路……他大概更不願意相信。

　　　定風愁之墓。
　　　——我看到了石碑，經天子自然也看到了。

　　　“定風愁之墓……哈，定風愁之墓！
　　　　死後連自己的名字也不敢用，悅蘭芳，你這個懦夫！……”

　　　靜靜地聽他發洩著怒意，沒有太注意他說話的內容——我只是奇怪，重傷至此的人，哪里來的力氣作這麼激烈的反應。
　　　我沒見過定風愁，我只認識當初與鬼隱周旋過的“素還真”。
　　　我不認識悅蘭芳，我只知道經天子賭上一生都要去贏的一個幻影。

　　　天意嗎？
　　　我從不信這一套說辭，對生死尚能逆轉的人來說，天意有何足道？
　　　而眼前的儷人湖與石墓碑，對最終走到這裏的經天子來說，卻是不折不扣的老天爺的玩笑……

　　　一聲悶哼，經天子身形一晃，吐出一口鮮血；紅得就像此刻的湖水。

　　　“你還好吧？”
　　　我攙住他的左臂。

　　　他臉上血色全無，額上又滲出些汗珠……看了我一眼，並沒有縮回手去。
　　　“悔我過於大意，誤中天嶽狡計……”

　　　“讓我看看，”
　　　順勢搭上他的左腕。
　　　“你受傷甚重，就算能保住性命，痊癒之後，功體也會盡廢。”

　　　聞言，他竟笑了。
　　　“大丈夫一時潦倒，何愁不能東山再起，藉以時日，我必能重拾驚世絕學！”
　　　
　　　笑意中沒有一絲陰霾，純粹的傲氣而自信，與往日的冥界之主無異；他身上的傷痕與血跡像是從不曾存在過似的，在耀眼的笑意下化為無蹤……
　　　感覺到自己執著百合的左手無意識間加重了力道——我松了鬆手。

　　　呵，好一個天生王者。
　　　——憑你最後這一番話，經天子，你也可以當之無愧了。

　　　“只是重修的這段時日，要連累你了……”

　　　他的歉疚之意很像是真的。
　　　大概就是真的……
　　　可惜，你的認真，跟你最後的雄心一樣，也只是徒勞。

　　　“只怕……你等不到那個時候！”

　　　該做的還是要做。
　　　對著他逐漸扭曲、破裂的面孔，感覺到他的功力循著血脈緩緩湧入我的體內，我的意識異常清明……沒錯，是該這麼做。
　　　他活著，不能改變什麼；他消失，卻是我的轉機。

　　　“你……好狠毒的心腸！”

　　　說什麼傻話。
　　　我失笑——鬼隱何時君子過？
　　　逍遙子就是鬼隱，別人姑且不知道，難道你經天子還不清楚嗎？
　　　若將立場對換，只怕你做出的選擇也差不了多少……對你的為人，鬼隱也是比任何人都要瞭解。
　　　自陰陽師死後，我潛藏伏于封靈島，花數百年的時間創出一部功夫以補陰陽雙修“共損”這一缺陷——確實，是因我不願重蹈當年覆轍，卻也沒有刻意地想去用它。
　　　直至現在。
　　　是時也是運，你的一切，在你走入這儷人湖時，都盡了。
　　　——我又何必白白受你拖累，折損一半功力；若為維護而你暴露身份，枉費“逍遙子”的所做所為，更是不智。

　　　昔日稱霸一方，如今只剩一地殘衣，幾絡散發。
　　　左手百合輕輕一揮，代表冥界之主的衣飾被卷起，隨即沉入湖中；發絲太輕，由風吹開去，落在墳頭碑前。

　　　定風愁之墓。
　　　——卻也是經天子葬身之所。

　　　“知道你與悅蘭芳的差別嗎，就是你連墓碑也沒有……”

　　　不自覺地溢出笑聲。

　　　此時，［黑暗靈思］又傳來訊息——
　　　“九玄之地，有事一談。”

　　　哈，可真會挑時機。
　　　也罷，要將經天子的功力完全轉為己用，尚須一段時日的調息……這期間，還不能與四無君撕破臉；況且，他領天嶽與中原正道相爭，不論哪方失利，都可免去我日後的麻煩，邪能境也能趁此機會重整勢力。

　　　湖水不再鮮紅，而是泛著寒意的深青色。
　　　——夕陽終於是沉了。

　　　陰陽師，經天子。
　　　一個死時我沒能親見；一個卻是我親手送終——同修之誼，也算是盡了吧？

　　　我微笑。
　　　鬼隱不會再有第三個同修之人……呵，我可沒有說謊欺騙將死之人。

　　　…………………………

　　　九玄之地。
　　　四無君還未到，似乎每一次他都來得比我晚。
　　　哼。

　　　幾天前，剛在此看了一場天嶽忠臣殉職的好戲，今再次踏入，不免有些感慨。

　　　“風塵悲染英雄骨”。
　　　那一戰意氣風發的贏家——經天子，如今卻已成黃土隴中一捧塵沙……
　　　短短幾天，便是天上地底之別，當時的經天子做夢也想不到吧？
　　　——負平生，他這一“死”的代價確實不菲。

　　　“無我不能之事，無我不解之迷，無我不為之利，無我不勝之爭！”

　　　一片藍羽悠然而降，令人皺眉的囂狂詩號。
　　　同樣是藍色身影，印象卻絕不會重疊……

　　　“陰陽聚合，雙修一體，四無君在此恭賀‘鬼隱’獲得不世神功。”
　　　四無君羽扇一合，欠身一禮。

　　　毫不掩飾虛偽的笑容，儘是對別人了若指掌的自信與倨傲。
　　　——這世上大概沒幾個人喜歡看他笑。
　　　
　　　“好說，全是托你四無君之福，逍遙子該說謝才是。”

　　　我也笑臉相迎——或許在他看來，也是令人不耐的虛意……又如何呢？我與他的合作關係本就只是這樣的程度。
　　　而這種見面還能以禮相待的合作，恐怕也持續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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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41)

12樓發表於: 2005-09-10 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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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平風 BY 雲殤

百朝臣說得不差，這個全身彩色的人確實讓人看得眼花以至無比頭痛。
紅橙黃綠藍靛紫，不知哪一種才是他的原色，或者全都不是，也不過是一份裝扮而已。
行走於風波江湖，不準備幾套常變的行頭，又怎麽能活得安穩？
胭脂霓裳是女人最好的裝扮，手握大權則是男人最好的化妝。
是用權勢保護不安全的生命，還是用完好的生命去享受權勢呢？
逍遙子，你的選擇，吾四無君拭目以待。
　
欣賞過一場乾淨利落的殺人滅口的好戲，方施施然提出約見，再悠然到達約定之地。
“你到得好早啊！”沈厚的聲音中帶著別樣的味道。
“等待讓人焦慮，讓人煩躁。”手中羽扇輕輕搖動：“所以，吾從不做等待之人。”
“四無君，如此沒有誠意的合作，令人心寒啊！”
“哈哈哈……一個重傷而無反抗之力的經天子，一副陰陽師的骨骸，如此大禮，怎麽可以說天嶽沒有誠意？逍遙子，人的胃口如果太大，可是不能長生的啊！”
　
七彩百合遮不住的，是那張臉上的笑容。
一分禮貌，三分虛僞，六分警戒。
同樣是與虎謀皮，皆是謹慎爲上。
只看誰割得多，誰割得少。
　
“四無君，你約我來此，決不會只爲了互相嘲諷吧？乾脆地說出你的用意吧！”
搖著羽扇緩步從他面前踱過：“逍遙子，你是個聰明人。天嶽送你如此大禮，你是否也應該有所表示？”
“魔刀非道在秦假仙身上。至於金子陵……屈世途等人口風甚緊，我一時探聽不到什麽有價值的消息。”
“耶——話不能這樣說。逍遙子的智慧，四無君一向不敢低估。有了寂山靜廬的發現，如果你還不能推敲出其中的玄機，那可枉費了四無君的一番期待啊。”
“哈，若論智慧，秋水瀕淵又怎及得上平風造雨？我在靜廬中發現的，不過一本殘缺不全的詩集，既非名家所著，亦非金子陵的手筆。那本詩集我沒有帶在身上，逍遙子魯鈍，暫時還不得要領，尚須時日瞭解其中的奧秘。”
呵，“不知道”確實是最簡單快捷有效的回應，既可避免麻煩，更可將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身體發膚，受諸父母。愛惜生命，方爲君子。
逍遙子，你不愧爲君子中的君子。
　
“不得要領？哈哈哈……逍遙子，何必拖延時間呢？現在情勢是如何相信你也很清楚。你羽翼未豐，根基未穩，正道對你尚有疑慮，邪能境也未能聽你差遣。若在此時有人將你真正的身份抖露出來……”羽扇稍微一頓，一抹笑意攀上嘴角：“不但素還真容不下你，冥界的追殺也將令你頭痛！”
“魔刀非道的去向換取經天子的性命，金子陵的線索換取我的安全，這一切都是最公平不過的交易。”
“與人談條件，首先考慮自己的實力。逍遙子，現在你孤掌難鳴，你以爲你尚有討價的空間嗎？經天子尚且不配與吾談條件，更何況你？”輕蔑一笑，羽扇收於背後：“不過，也許你是比經天子有優勢的。能夠用三枚銀針控制滅輪回，使你將來可以免受邪能境的追究。況且經天子非是純正的冥界中人，邪能境尚有許多人不願聽命於他，而你卻沒有這個缺點。你吸收了經天子，陰陽同體，功力大進。這些都是你掌握邪能境的有利條件。但在此之前，你也不過是不容於正邪兩道的逍遙子罷了！”
“哈，四無君，你以爲我不知道你真實的想法嗎？先殺金子陵，消滅正道，然後就輪到我逍遙子，不是嗎？”
他的雙眼迸射出銳利的光芒。若非親眼所見，實在難以相信這樣銳利的眼神也會出自這個以周旋各方專討便宜出名的逍遙子。
會談頓時陷入僵持狀態，雙方均不發一詞。
“好吧，”我首先作出讓步：“只要能殺金子陵，吾保證絕不揭穿你的身份。”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他從懷中掏出一本書冊：“這是金子陵的鑄劍手劄，能否參詳得透，就要看你的實力。四無君，君子一言，希望你能記住你說過的話。”
“哈，鬼隱不會欺騙將死之人，四無君又怎會欺騙逍遙子？”
即使我不揭穿，你以爲你還能瞞素還真多久？經天子一死，如無意外，邪能境的元老們也該開始動作了吧？逍遙子，在你成爲邪主之日，就是天岳進軍之時！
　
嗯？我突然覺得有一股熟悉的氣息遊走於附近。
似乎是天嶽之人。
我不是吩咐讓他們撤退嗎？還來這裏幹什麽？
啊，是負平生！
他不是應該還在天嶽療傷的嗎？怎麽偷跑出來了？
也是我的大意，不曾用術法控制他的行動。
雖然經天子已死，沒有多大的危險；但若是被逍遙子發現負平生沒有死，他會借此看到什麽，實在難以預計。天嶽的計劃如果因此而受阻，也確實會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逍遙子似乎也發現了什麽。此人戒備心極重，絕對不能引起他的疑心。
“哦？逍遙子，你是不是發現什麽有趣的事情呢？”
“呵，我只是懷疑是否有宵小之輩在旁竊聽。”
“哈哈哈……所謂‘平生不作虧心事，半夜敲門也不驚。’四無君只是四無君，無愧於天地；只是……逍遙子，你是心虛了麽？”
“四無君，何必含沙射影呢？我也只是爲我們的友好關係著想啊！希望我們以後也能合作愉快！逍遙子告辭！”欠身一禮。
羽扇一合，拱手還禮：“四無君亦祝你早日登上邪主之位！不送。”
逍遙子就這樣走了，似乎沒有發現什麽異樣。
負平生就隱在樹叢之後，我幾乎可以想象得出他此刻的表情：驚訝，疑惑，爲什麽敵對的逍遙子會和我在一起。
若要仔細解釋與逍遙子合作的來龍去脈，只怕也要頗費上一番唇舌。
本來是打算將他喚出，但假如逍遙子有意去而複返，便大是不妙。
哈，負平生……
有時候，我真的希望你只是思過齋外那棵常綠的白楊；
而不是我四無君的下屬，天岳的忠臣。
　
罷了，當務之急，是先要除去金子陵；然後就要處理王者之刀與聖主的矛盾。
解釋之事，還是等一個合適的時機再說吧！
　
不覺日已銜山，秋風吹起連天的衰草。
也許峰頂亦不遙遠，也許前方尚要漫漫征途。
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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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樓發表於: 2005-09-10 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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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千秋 BY卧看千秋

　　　“你的傷還沒好，不宜外出！”

　　　負責照顧我的部下正焦急萬分地勸我。

　　　“不要攔我。”

　　　圍殺經天子這樣重大的事情，怎可錯過？落入圈套的他，此時一定狼狽不堪。他的落難，正可證明天嶽的偉大！

　　　“軍師吩咐過……”

　　　他的話還不曾說完，我已跨出房間，撇下他一個人在裏面囉嗦。

　　　實在毫無心情聽他說些有的沒的，經過如此漫長的過程，才讓經天子中計，現在的稱命台，一定熱鬧非常！

　　　再說，也休養幾天了，自我感覺好多了，試著運功，也是真氣流暢，應是沒什麽大礙了吧？

　　　不過是“死”了一回而已，需要那麽隆重其事麽？又不是經不起敲打的玻璃。

　　　留負平生一命，正是要我更好地爲天嶽效力，所以，這場戰，更是非去不可！

　　　想及此處，我更是控制不了腳步，急急朝稱命台方向奔去。

　　　這裏，毫無激戰的痕迹——

　　　附近的草木損傷極少，也無漫天的黃沙飛揚，雖是屍骸遍地，腥血四濺，離散的殘肢斷體隨處可見，卻不見掙扎反抗的表現，而且屍體上都裹著一層厚厚的黑雪，看來，他們皆是被黑雪刀一刀斃命。

　　　昔日潔淨的空氣如今充滿了濃烈的血腥味，熏得我一陣噁心，加上一路急奔，不覺已是呼吸急促，胸口上像是被擰緊一般，悶得很是難受，再被烈日一曬，頓覺眼前景物蒙上了一層雪花。

　　　我停下腳步，閉上眼，調息了一會，才略略緩過氣來。

　　　睜眼，舉目四望，才發現這裏已是一片戰後的寧靜，只剩下幾個天岳的士兵在打點。

　　　看來還是晚了一步，硝煙已散了。軍師他們已經成功了吧？

　　　但，經天子的屍體呢？

　　　“經天子呢？”

　　　我隨便挑了個士兵來問。

　　　“逃走了。”

　　　“什麽？！”

　　　軍師親自出馬，有絕燁隨行，還有武鹹尊、風泣雪、歿鋒、黑雪刀此等高手，居然殺不了區區一個經天子？！怎麽可能！

　　　“經天子逃哪里去了？”

　　　“當時只聽得一陣巨響，石門被破，他就給救走了，大概是那個方向。”

　　　士兵往西指了指。

　　　原來是有人來救，那軍師他們一定是追過去了。嗯，這次不能再遲，要加緊腳步趕過去才是。

　　　不及細想，我又往西趕去，背後的士兵似乎又說了些什麽，可我已經聽不清楚了。

　　　跑到九玄之地，已感腳步沈重起來，不適的感覺比剛才更爲強烈，不得不停下腳步，再做調息。

　　　空氣似乎變得稀薄，大口大口地喘氣依然無法解開胸口的鬱悶，猛烈的陽光此刻更爲眩目，耀得滿目銀花飛散，伸手輕輕一抹額頭，發覺自己竟是滿額汗水！

　　　找了路邊一棵樹扶著，閉上眼，暫時無須理會已漸模糊的視線，卻又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沖上頭頂，即使緊皺眉頭努力抑制，仍壓不下那種撕裂般的痛，再加上胸口的鬱悶和渾身沈重的疲憊，像是被一個綿密又窄小的網捆緊，再捆緊！

　　　莫非，我早該聽那部下之言，留在房中好好養傷？

　　　哼，那我豈不是太沒用？想做而不能去做，只會平添自己的後悔而已，況且，現在的感覺，不是和當年接受特訓時那極度疲憊的感覺很相似嗎？只要忍一忍，略做休息，應該就有好轉。

　　　只是，這一休息，恐怕又要錯過追殺經天子了……

　　　正懊悔，忽然聽見一陣極爲熟悉的聲音——

　　　“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四無君又怎會欺騙逍遙子？”
是四無君的聲音！

　　　我心下一驚，連忙睜眼一看——那種幽深的藍色，那個超然的背影……真是軍師四無君！

　　　他怎麽會在此地？難道是經天子逃到這裏來了？可是，站在他對面的人，那種繽紛得令人眼花的彩色……是逍遙子！

　　　怎麽會是他？！他也是來追殺經天子的？可環視四周，連半個經天子的影都沒有，只有他們兩個面對面地說著話。

　　　他們互相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我看得見逍遙子柔美的臉上透著警戒；四無君的神情我看不到，他只留給我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背影，一如我在初醒迷蒙中的光暈中所看見的背影……

　　　他們，在談什麽？

　　　我極力想聽清楚，無奈距離太遠，他們又不是高聲交談，所以，只能看到唇瓣的翕合，卻聽不清具體的內容，何況，我也不懂讀唇語。

　　　靠近些大概可以聽到些，可那樣很容易會被發現，若是軍師還好些，大不了是受些懲罰，若是被逍遙子發現，就不太妙了，說到底，他是與天嶽敵對的人。

　　　不錯，他並不是與我們同一陣線的人，爲何會與軍師有接觸？還是這般秘密、這般不帶敵對意味的會談？

　　　莫非，是逍遙子有求于軍師？

　　　不對，軍師絕無可能輕易幫助他人，除非有利可圖。但逍遙子閒散人一個，能對天嶽霸業有多大的助益？

　　　那麽，是軍師要逍遙子相助？

　　　哈，真是可笑的假設，如此沒可能的事，說出來也不過博人一笑罷了。

　　　軍師智冠群侖，逍遙子看起來也非泛泛之輩，站於互相對立的立場上，能談出些什麽？

　　　我實在很想明白！

　　　再望時，遠處的兩人已經不在了，看來會談已經結束。

　　　我默默轉身，向天嶽方向走去，趕去支援圍殺經天子，看來已無必要。

　　　他們……竟然會有合作的空間？我假設了許多許多的理由，威逼、利誘、利用、互利……但沒有一個是極具說服力的。當初和希望宮城之主合作，是爲了魔刀炎熾，那從逍遙子的身上，又可以獲得些什麽？

　　　逍遙子的來歷，百朝臣幾番試探仍毫無結果，但他幫助過素還真擒拿經天子，想必也是所謂的正派人士……那些口口聲聲以仁義之師自居的人，不是同樣會使陰險的計謀？否則日揚台一役，就算是南宮笑失策，天嶽第一殿的人馬也不會慘敗至此！

　　　既然已有前車之鑒，爲什麽軍師還要和逍遙子有所接觸？
這是我該明瞭的嗎？……或許，並不是。

　　　身爲下屬，本來就不該過問太多，更何況，四無君行事向來考慮周詳，更不時反其道而行之，我只要相信、服從、執行即可！

　　　只要相信……即可……

　　　“負軍師你終於回來了！”

　　　一聲驚呼，我才驀然發現自己已經回到天嶽，眼前，部下正滿臉焦急地看著我，似乎並沒有因爲我的歸來而放下心。

　　　同樣身爲部下，不是同樣不明白上司的心思麽？

　　　我淡然一笑，正想回房，突然一道鬱氣攻心，竟吐出滿口鮮紅！

　　　“您吐血了？！”

　　　我並不驚，雖然不知道爲什麽會這樣，但隨著那股鮮血的吐出，我煩悶的心情的確緩解了些，難道真如古言所說。不吐不快？

　　　“還好沒被軍師看到，不然又會怪屬下照顧不周了……”

　　　耳邊聽的是嘮叨，卻無心記下這關心。

　　　方擦好血迹，忽又聽得部下結巴的語句——

　　　“軍……軍師……”

　　　擡頭，只見方才密林中所見的人影，此刻已站在面前，深不見底的眼瞳默默地看著我。

　　　一時間，我不知該作什麽反應，只好避開那種眼光。

　　　“你不好好在房裏養傷，出來做什么？”

　　　又是一驚——莫非，他知道我曾去過九玄之地？可是，他臉上似乎沒有責備的怒氣，也沒有秘密被揭穿的窘態，一如既往，平靜又帶點冷漠、帶點高傲。

　　　“我……”

　　　我該怎樣解釋？或者說，我該怎樣掩飾？

　　　“軍師……是屬下照顧不周……”

　　　部下著急地申辯著，不知是爲他，還是爲我。
　　　
　　　四無君的眼神瞥過部下的臉，也不責備，負扇在背，轉身離去，只留下一句話：“不要總是做讓人勞神傷腦又無謂的事。”

　　　又是羞澀難懂的話，我該如何理解？或許，是我永遠無法理解的吧？

　　　軍師……我只要相信他，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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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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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41)

14樓發表於: 2005-09-10 0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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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平風 BY雲殤

順利除掉又一個障礙，不歸路上再添一個不歸人。

計劃，又前進了一步。

不知是煩心的事情太多，還是接連的運功過度，最近的精神易見困頓。

金子陵已死，王者之刀的去向已作了初步的安排。

算算時日，聖主也該回來了。

“殺金子陵後，王者之刀任聖主處置。”

已經到了最後的期限。

也罷，還是先行休息一下，然後再參見聖主吧。

　

“絕燁，天之翼，若聖主回來，立即通報與吾。”

“是。”

“是。”

　

甫踏進思過齋，即感覺到一股氣息隱藏在角落的黑影處——他的消息，倒是很快。

我裝作不知道他的存在，緩步走到窗前，背著手，觀賞天邊的落日。

天嶽的主城漂浮在日揚台的半空，與那落日倒像是位於同一水平線似的。落日熔金，漫天的雲海仿佛被高溫煮得沸騰，在天岳主城周圍不安地舞動著。落日在快要被雲海所淹沒的一瞬，突然沈降得非常迅猛，只一刹，适才還燃燒不止天際馬上被冷到冰點的沈重的夜幕籠罩。

“好了，過了這麽久，你也該休息夠了。”從黑影中走出一個人——果然是他：西無君，聖主直接統轄的四大護法之首。

“哈，多謝關心。”我笑道：“只是不知你這次來，是有事相詢，還是要興師問罪？”

他沒有接我的話茬，只是面無表情地說：“你去見過逍遙子？”

“是的。”這事對他沒有隱瞞的必要。

“目的爲何？”

“哈哈哈……”我笑著轉過身：“你懷疑吾與他有所勾結？”

他依舊面無表情，臉上的條紋在微弱的光線中更顯猙獰：“我的信條是：聰明人的忠心不可信。”

“若吾確有反心，你現在就可將吾擊斃。”我微笑道：“四無君死而無怨。”

他冷然道：“若我知道你確有反心，你現在早已不是活人。”

“其次，聖主快回來了。”他又說：“最後期限將至，你打算怎麽安排。”

“哈，”我輕笑：“你不是一直反對吾任用異族之人嗎？怎麽今天忽然又改變態度？”

“不錯，我確實反對任用異族之人，他們的存在是對純正冥界血統的否定。但是，王者之刀尚有其用處；而且……”他頓了頓，說：“這次負責迎接聖主的，是北。”

北無君……嗯……那個既有男性的貪婪又有女性的小心眼的天嶽內部天字第一號麻煩人物……

“他就是喜歡和你過不去。所以，呆會兒面見聖主，你要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吾已經將王者之刀派往觀雲渡，以後的去向要看聖主的態度。”若聖主依然堅持，就將王者之刀派往天外南海，一則避禍，二則以他特殊的身世，將會是一枚絕佳的棋子。

“這未嘗不是一個好安排，或者假以時日，聖主會收回成命。出於責任，有件事我不能不說，”他說：“運動自身功力逆轉天時，會對個人運勢有很大影響。你的生死與我無關，但若因此有損天岳的未來，我便不能坐視。”

我拱手施禮：“多謝相告。四無君感銘在心。”

他沒有再答話，一閃便離開了思過齋。

　

“主人。”

門外傳來天之翼的聲音。

我略爲提高聲調問道：“何事？”

“聖主回歸，聖殿召見。”

走近聖殿，便對緊隨在後的兩人說：

“你們在此等候，吾一人進入即可。”

　

踏入聖殿，一步、一步，腳步聲在偌大的空間中回響。

長直的金磚路一直延伸，盡頭是漢白玉的階級。

擡頭望上階級，瞬間吸引我目光的不是端坐在寶座上的聖主，而是在他前面不到一米處插著的一把青綠色寶刀——

鬼陽六斬刈！

在驚愕的同時馬上單膝跪下，俯身行禮道：“見駕來遲，望聖主恕罪！”

“軍師請起！”

我站起來，看到聖主意氣風發的樣子。聖主的聲音也是充滿了興奮。莫非……他不是要降罪於我？

“故意把王者之刀派往觀雲渡，那麽本座殺他就不會讓天岳衆人知曉，也就不必背上兔死狗烹的惡名。你實在爲本座設想周到啊！”

嗯？是誰告知聖主王者之刀在觀雲渡？莫非是北無君？不對，他沒有可能知曉。唯一有可能的就只是……西無君！哼，他總是擔心我會叛變，總想著要控制我的勢力、制衡我的權力。

罷了，現在王者之刀已死，再糾纏於此只會造成與聖主的矛盾。

“恭喜聖主獲得鬼陽六斬刈。那麽聖主可有寄命祭血的適當人選？”

“本座已有決定。素還真你認爲如何？”

“嗯，”我點頭：“素還真有深厚的根基，確實夠條件祭血。”

聖主看了一眼鬼陽六斬刈，徐徐轉過頭來看著我說：“本座打算對素還真採取行動，就在近期。”

“這……聖主，吾認爲此事不宜操之過急。”

“爲什麽？現在金子陵已除，一頁書、素還真盡皆負傷，而葉小釵、素續緣之輩皆不足爲懼。現在正是時機啊！”聖主的語氣透著失望，還隱隱有點……不安的懷疑。

“一頁書、素還真是否負傷，吾尚有懷疑。以吾對素還真的研究，他一向與一頁書有良好的默契。雖然吾一直對他們兩人嚴密監視，但他們的交流到了什麽程度，吾依舊存疑。加上觀世刀來歷不明，他是否是素還真或淨琉璃派出的暗樁，尚待查明。聖主現在貿然出擊，吾擔心會有危險。”

聖主皺眉道：“素還真之傷乃是你一手造成，一頁書也曾經與你交手，他們是否負傷難道你不清楚嗎？既然已經嚴密監視，又怎麽可能會有交流？觀世刀已死，再討論他已無必要。現在鬼陽六斬刈戾氣正盛，正是寄血的最佳時機。時間一長，戾氣消散，威力必減。”

“吾只是認爲天嶽現在穩佔優勢，沒有必要冒如此危險。多一分謹慎，就多一分安全。吾認爲，我們現在先集中力量對付一頁書。一頁書一死，素還真就會失去依靠，命不可久。失去一頁書與素還真的中原，必將是聖主的囊中物。到時即使鬼陽六斬刈威力稍遜，天嶽霸業，誰人可擋？”

“夠了！”聖主不耐煩地一擺手：“此法曠日費時，貽誤戰機，易生變數。四無君，你確實是思慮周密，但本座不願你成爲其中的變數。”

我成爲“變數”……哈，這難道就是直諫的下場麽？

“是，聖主說得有理。但請聖主允許吾帶兵隨後打紮，若有意外，亦可全身而退。”

“好吧。”聖主終於答應：“有你在，本座會更加放心。”

　

出得聖殿，天已欲曙。

等候多時的天之翼和絕燁迎了上來。

“主人。”

我略一點頭，道：“回去吧。”

今天，也確實是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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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樓發表於: 2005-09-10 0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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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逍遙 by 靜·唯

　　　“祝你早日登上邪主之位！”

　　　四無君臨走前丟下這句話。
　　　哈，對邪能境之事你又瞭解多少？你真以為世上無你不解之迷嗎？
　　　——天嶽，不過是一口很大的井罷了……
　　　——卻大到能把我也困住？……真不像我。

　　　邪主之位……我不是喜歡走回頭路的人。
　　　邪主的地位，對鬼隱有何意義？——我不是陰陽師，更不是經天子。
　　　如果不是經天子，也許，我再也不會插手邪能境之事；結果弄得個自己無法抽身的局面——真不像我。

　　　我慢慢地向邪能境的方向走去，能悠閒的時候逍遙子就該悠閒。
　　　打從遇上四無君以來就少有這種心情與時間——是誰的錯呢？我笑自己。這風向，也快變了；根本無需操之過急。

　　　抬手拔開擋在眼前的一根枝條……

　　　“小心撞到樹上，你走路老是心不在焉！”

　　　想起很久以前常被某個人這麼說——說歸說，若看我真要撞上，他也絕不會在事前提醒我；當然我也從來沒有讓他看過笑話。
　　　我喜歡邊走邊想事情，這樣子比較容易靜下心。

　　　邪能境的事情，正道的事情，天嶽的事情……
　　　——還有他，負平生；他果然還活著。
　　　說到底，他的主子還是捨不得犧牲掉他這個大忠臣。
　　　——負平生出現在九玄之地，我豈會不知？

　　　在九玄之地瞥見負平生，著實讓我嚇了一跳——
　　　經天子死不足半日，四無君就急不可待地派人來布下埋伏，想殺我以除後患？……他也未免太心急太沉不住氣了吧？
　　　
　　　來的人卻只有負平生一個……好像不是有備而來。

　　　有意思的是四無君的反應。
　　　負平生一接近，他立刻就發現了，不但發現，而且還微微地慌張——即使那只是湖水波光般一閃即逝的情緒，就算他本人再裝得若無其事……仍是瞞不過我的眼睛。
　　　四無君顯然不知道負平生會到九玄之地。

　　　而負平生卻是為四無君而來。
　　　——因為他先注意到的人是四無君。
　　　——若不是全心專注於自己要找的人，又怎會忽略與他對面的我，而先去辨認一個昏昏夜色下的背影？

　　　認出四無君的刹那，感覺得出負平生繃緊的氣息輕鬆了一下。
　　　——他在擔心什麼？四無君的安危？是怕我會對四無君不利？
　　　
　　　我笑著想搖頭……真愛瞎操心的傢伙。

　　　不，也不對。
　　　負平生看到我時顯得非常吃驚——確切地說是驚於四無君跟我在一起。

　　　他不知道四無君與我會面？
　　　還是說，四無君近來與我合作的所有行動，負平生都完全不知情？

　　　四無君自然不會對“一般”的部下透露他的計畫。
　　　只是，我一直以為，負平生能以天嶽軍師之名行走江湖，又忠心到甘願一“死”以殺經天子——他必是四無君的親信之人。
　　　而從剛才的情形看來，事實似乎非如我所想像的那樣。
　　　還是我對負平生過高評價了嗎？

　　　但是，如果負平生並不是他的心腹，那四無君的態度又是怎麼回事？

　　　他假裝不知道負平生在近旁——為什麼要裝？
　　　——是為了不讓我察覺到負平生行動？
　　　當時的狀況，負平生是向我迎面而來，連背對他的四無君都發現了，我又怎麼可能大意到渾然不覺？……心細如他四無君，應該也想得到這一點。
　　　然而，他卻沒有。
　　　仍在我面前顧左右而言他，試圖分散我的注意力——既然不是要暗算我，又何必費神掩飾？
　　　——而且表演得拙劣之極，根本不像他四無君該有的樣子。

　　　如此反常，或許只有一個解釋能說得通。
　　　——心亂。

　　　負平生的出現讓他意外，讓他慌張，讓他措手不及。
　　　一邊要與我周旋，一邊又不得不為負平生分心；要掩飾自己的心亂，又要掩飾負平生的存在。

　　　負平生是不是四無君的心腹？
　　　——若只是普通的部下，擅自跟蹤、私探軍師的行動，將他擊斃當場也是合情合理。
　　　——若只是無足輕重的棋子，不久前在九玄之地與經天子一戰，就無須冒著被識破後功虧一簣的危險、特意搞什麼“詐死”。

　　　負平生不是四無君的親信。
　　　卻是能讓鎮定自若的四無君心亂的部下、能讓驕傲不凡的四無君笨手笨腳做戲來掩護的棋子！

　　　哈！
　　　四無君，從沒想過與你打交道也會碰上這麼有趣的發展。

　　　不想我知道負平生還活著……四無君，你又是在擔心什麼？
　　　怕我傷了他？
　　　——當初叫他來奪［黑暗靈思］的人是你？莫不是到了現在要後悔？……叫他詐死的原因之一，不會是怕他繼續與我接觸吧？
　　　怕我影響他、或是……利用他？
　　　——負平生，他有這種價值？

　　　嗯……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呵……

　　　心情愉快地想著，不知不覺中，已到了邪能境的入口。
　　　——四季紅的楓樹。
　　　所有的通路都已被封閉，現在，只有在這楓樹下，才能以特殊的方法開啟空間之門。

　　　…………………………

　　　
　　　踏入邪能境的瞬間，幽藍的門扉便消失了。

　　　抬眼——紅色的人影。

　　　“滅輪迴？”
　　　才進來他就出現——
　　　“情況如何，都安撫妥當了？”
　　　
　　　我知道問這句話也是多餘——滅輪迴辦事向來就是讓人無可挑剔。

　　　他點頭。看著我，表情沉沉的，有些怪異。

　　　“我在等你。”

　　　“哦？何事？”我問。

　　　他卻不答。
　　　直盯著我，靜默了片刻——才緩緩，低低地說：
　　　“……他們要見你。”

　　　聞言，第一反應，我大概冷哼了一下。

　　　於是，他便問：“去嗎？”

　　　“嗯。”

　　　該來的總是會來，躲也躲不掉——況且，也沒必要躲。
　　　只不過——來得好快！
　　　與那把年紀不相襯，找起我的麻煩來倒是行動敏捷得令人嘆服！

　　　滅輪迴走在我前面，微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為難嗎？
　　　——也是，儘管現在他聽命於我，但是，那些人的意思他也絕不敢違背。
　　　如果我真的與他們撕破臉，滅輪迴……他最終還是會選擇背離我吧？
　　　——我是不是對他太放心了？

　　　“你不問經天子現在怎麼樣了嗎？”

　　　他腳步一停。

　　　“堂堂冥界、邪境之主，居然連個關心他死活的人都沒有。”
　　　語氣中多加幾份故意。

　　　滅輪迴的肩膀一沉，似是歎了口氣；回頭看我，冷淡的笑意，眼神無奈。

　　　“他還有可能‘活’嗎……”

　　　說得諷刺——倒很直接。

　　　“該做什麼、怎麼做，滅輪迴自己會判斷，”
　　　他又說。
　　　“……你又何必用這種方法來試我？”

　　　被他反駁一句；我笑笑，也無話可說。

　　　……………………

　　　蜃宇。

　　　恍如隔世——也許就是這種感覺。
　　　上一次站在這裏，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如果不是面前那條紫色的人影，我懷舊的心情還會更足一些……

　　　紫色長袍，銀灰長髮梳得整整齊齊；瘦削的身形，筆直，不動。
　　　沉斂的氣息——讓人感覺不出眼前是人是物，又無所不在地令人壓抑。
　　　——印象中的樣子，完全沒變。

　　　調整一下心情……大概是表情。
　　　我走上去，低首說了一聲：

　　　“見過慮公……”

　　　畢恭畢敬，真的是畢恭畢敬。

　　　那個人先是“哼”一聲。

　　　“現在你是鬼隱，還是逍遙子？”

　　　“慮公認為這兩者有何不同？”

　　　“幫助中原正道的逍遙子也好，為天嶽四無君做事的逍遙子也好，邪能境不識這一號人物。”

　　　“哦……”
　　　我笑——隔了這麼多年，這老頭的性子倒也沒走樣。
　　　“那鬼隱又如何呢？”

　　　“敗在素還真手上，又被四無君識破身份——邪能境亦無這種愚蠢之輩；
　　　　況且，要說鬼隱，他本就是邪能境的叛離者，論罪重是死，輕也是除名。”

　　　在一邊一直低著頭的滅輪迴忽抬頭。
　　　似乎想開口……卻還是忍住了，只朝我看一眼，又收回了視線。

　　　——突然覺得他有點可憐。

　　　慮公看著我，擰著眉頭；眼神嚴厲，還有硬裝出來的嘲笑與不屑……

　　　唉——
　　　冷嘲熱諷地刺激，從來就不曾對鬼隱起過作用。
　　　更別說現在在你們面前的是“逍遙子”。
　　　其實滅輪迴根本不必擔心我的反應，若無意低頭，我就不會回來；而他們，又怎會費心招我回來、只為了計較以前的事情？
　　　他們跟我，利益目標共通……
　　　此刻慮公的態度，只不過想給我個下馬威。
　　　唉——
　　　怕過了近千年，你們管不住我嗎？
　　　——就算是，跟當年的情況又差得了多少？

　　　“慮公說的是……”
　　　我又垂首。

　　　罷了罷了，才剛回來。

　　　
　　　“哼，”

　　　——沒錯，就算我低頭，他也不可能就此放過。

　　　“鬼隱走的時候一文不值，回來的逍遙子還是一無所有……哈！
　　　　百戰決、波旬、素還真、四無君，哪一次你占到過便宜？
　　　　中原，冥界，都無你立足之地……如今，你倒想回邪能境了？——笑話！”

　　　“啊呀呀，慮公，你也說夠了吧，小心又把人嚇跑。”

　　　清晰，隱含笑意的聲音……
　　　慮公身後那一層白色光霧中，漸漸現出一個影子。

　　　我低著頭……應該可以把微笑掩飾過去。
　　　——果然，這臺階來得真是時候！

　　　瞥一眼滅輪迴，他也如釋重負般地籲了口氣。

　　　“無能如他，邪能境也不稀罕留。”
　　　“呵，現在你倒說這種話啦？明明自己搶著第一個出來見他……”
　　　“你……”

　　　慮公吊著眉，一臉不滿；對方沒接他的話，徑直向我走來。

　　　“回來了？”

　　　“是，逍遙子見過姚韹君。”

　　　“哎，怎麼這麼見外，像以前那麼叫我不就成了！”

　　　她上下打量我的一陣，然後笑開，聲音還是很好聽。
　　　“嗯，好！還是這張臉適合你，比那個什麼夜叉面要好多了……你啊，當時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絕色容貌居然還要特意藏起來，姚姨我都覺得心疼！”

　　　氣氛轉變得太快，有點無法適應……我只好笑著，不知怎麼搭話。

　　　她輕輕一拍我的肩，
　　　“進來吧，我們有話要對你說，”
　　　又轉向慮公。
　　　“慮公，你說是不是……哎，別固執了，叫他回來又不是為了罵人！”

　　　慮公盯了我一眼，身形淡入白霧中。

　　　“這老傢伙真是嘴硬！”
　　　姚韹君一撇嘴，對我一點頭。

　　　“滅輪迴，你也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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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富:900 (by 抹茶丸子) | 理由: 期待續集阿.....oy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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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樓發表於: 2005-09-10 0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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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千秋 BY臥看千秋

　　　轉頭，望向窗外。

　　　外面的天，已經不如前幾天的明媚。看不見天上有厚厚的黑雲層疊，卻依然把天地遮得嚴密，漏不進一絲金光，顯得陰沈起來。空氣也不明淨，但幸運的，沒有灼熱陽光的蒸煮，也就沒有了悶燥的感覺，涼絲絲的，盈滿每個角落，是難得的一份舒暢。

　　　春天，快要近了末聲，夏天的炎熱，將會毫無預示地到來。

　　　我總是自信，區區小傷，略加休息，就不會有大礙，況且，也從沒試過在一個屋子裏養這麼久的傷，換了是以前的傷，上點藥，咬咬牙，挺一下就過去了，頂多，躺個一兩天便活動如常……看來這次的詐死，給人的驚訝和擔憂不容小覬。

　　　“負軍師，您又要外出？”

　　　部下仍是一臉的驚慌，莫非是上次吐出的鮮紅，嚇走了他的膽魄？

　　　“是想出去活動一下。”

　　　距離上次的外出，也有幾天的時間了。屋子裏實在悶得慌。

　　　“可是，您出去了，軍師他……”

　　　會被他責罰？上次不是什麼事都沒有嗎？四無君對待下屬，甚少怒顏相向，或許是那逼人的氣息，讓人覺得敬畏，就那麼乖乖地遵照了他的意思辦事。這樣的人，這樣的氣勢，確實難得。

　　　也罷，下屬不好當，也別為難他了。轉身又回房間裏，背後聽得部下的話語：“只要再休息個幾天……”

　　　再幾天……天嶽的計畫會進展到哪里了？這裏實在太安靜，外面的流言蜚語丁點也傳不到這裏，因為會來打攪我休養的人太少，誰都不會貿然打攪“軍師”的休息，他們還了我一個清靜，也送了我一個寂寥。又一想，也不可強求太多，計畫正緊密地進行，誰有那麼多閒情雅致？

　　　隨手拿起置於枕旁的書——這是一本教人行棋佈局的書。當時，聽了百朝臣的一句笑言：“負平生，你什麼都比我好，但下棋，我可就居你之上了。”心裏微感羞愧，便去找了這本書，期待翻書揭頁之際，我的棋藝能有所精進。不過，想來慚愧，雖然置於枕邊，卻沒多少次翻閱，天嶽的事，始終比下棋重要。

　　　還是趁著這段養傷的日子，大約看一下吧？

　　　軍師的思過齋裏，棋盤是必備之物，縱橫交錯間，據說是計畫的蔓延。記得他曾說過：“最妙的棋，在於置之死地而後生！”

　　　我是不太懂的，所以在我的房間裏，就算擺了個棋盤，也大部分只是一個裝飾。

　　　照著書上的圖樣，擺了一個棋局，手中撚了一枚白子，卻躊躇著不止該往哪里下——進一步，圍不了黑子；退一步，也不能確保白子的安危。

　　　“置之死地而後生！”

　　　我又想起這句話。低頭看那局棋，或許，那片白棋的消失，可以換來黑棋的失敗。但我仍然猶豫，不敢冒險，情願相信步步為營，也不希望一子錯，滿盤輸！

　　　四無君下棋從不舉棋不定，他只會靜觀棋局，想好了，才將子敲下。猶豫時空中劃出的紛亂曲線，正好透露了棋者的思路。

　　　看來，我註定不是下棋的人……那麼，就當一枚好棋子吧！

　　　外室的門難得出現了推掩的聲音，一把帶著女性嬌柔的男子聲音響起——

　　　“過了這麼多日的療養，你的傷勢如何了？“

　　　話語未落，香風流淌，一道鮮豔灼眼的紅影步入內室，吹散了滿室的安靜清涼……是北無君沒百霜！稀客，他居然會來？我一直以為，我這樣地位的人，他會不屑一顧呢。只是，皺眉……他的脂粉香氣真濃，惹得鼻孔一陣微癢。

　　　伸手抹散棋盤上的棋局，又將書還置於枕邊，正要起身喚部下端茶，給他禮貌上的招待，卻聽得他一陣輕笑：“不用多禮了！”

　　　一點驚愕，隨後一笑，聽他之言又坐回原位，且聽他有什麼說的。

　　　他自顧自尋了一個對面的位子坐下，撚著自己細柔的鬍鬚——雖然與他白淨陰柔的面相比起來，這幾縷鬍子真的很不搭，不過他似乎非常珍愛它們，每次都細細地撚，撚了一遍又一遍——又在我的臉上打量著。

　　　實在被看得很不舒服，尤其是他的眼光。正想開口打破局面，就先聽得他說話：“氣息看起來還不錯，看來恢復挺快。”

　　　難得，連我自己都覺得臉色偏於蒼白，他倒是帶了稱讚，果然是不同於一般的人，連眼光也是另類的。

　　　“北無君有雅興來看我，負平生真是意外呀。”

　　　我無法回應他剛才的話，保持沈默總不好，就挑起了另外一個話題。

　　　“一個人呆在這裏養傷，很沉悶枯燥的，我是來陪你說說話。”

　　　他的心思真是難以捉摸，怎麼以前不見他對我有如此的關心？看來，這世界還真是存在著太多的不可知因素。

　　　“多謝北無君關心，我已無大礙了。”

　　　“哦？那聖主可有召見你？”

　　　“聖主回來了？“

　　　看來在這裏養傷真是不妙，像一個絕境，與世隔絕，不過是一段不長的日子，自己就似乎耳聞目塞得落後了。

　　　“聖主倒是召見了四無君。”他換了一個坐的姿勢，繼續道，“據說……他們準備近日內進攻琉璃仙境。”

　　　什麼？！我有點驚訝——不是說，天嶽的進攻計畫逐步而行嗎？同時進行冥界肅清和進攻中原的計畫，面對邪能境和中原正道，是萬不可掉以輕心的，經天子方除，邪能境的行動雖然暫時受制，但選擇此時對中原直搗黃龍……是不是太急率了？

　　　“這是聖主的意思？”
　　　
　　　四無君的計畫，一直是蠶食型的，逐步而行，唇亡齒寒之際，還愁不能成功？倒是聖主有可能想一蹴而就……還是，我養傷的這段時間裏，局勢已變化得太多？

　　　“的確是聖主的意思，四無君也同意。”

　　　怎麼會？！……果然，我還是不瞭解他……

　　　大概見我臉色有變，北無君又是一笑。

　　　“……為什麼會同意了呢？”他不是一向謹慎，貿然進攻，若是能一舉攻下當然不錯，萬一……萬一有了差池……

　　　還是，我過分擔憂了？他的能力、他的考量，我該擔憂嗎？

　　　“天嶽軍師的想法，我怎能臆度？或許是聖主之命難為，又或許是……”他只說了一半。

　　　“或許是什麼？”

　　　我不甘心，希望能聽到一個容易接受些的答案。

　　　但他不再說了，只是一味的淺笑。

　　　北無君大概知道些什麼吧？可他不說，我也問不出什麼，他這人，我觸摸不透。可比起他，四無君不也更難猜度？前陣子與逍遙子的秘密會面，已經很令人費解，現在又要直接進攻素還真的巢穴……雖說，聖主之命難違，但直言進柬，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正是為人部下、一個軍師該盡之責嗎？

　　　其實，想想也可笑，我怎可以自己的想法，來希望別人也這麼想呢？尤其是他，天嶽軍師四無君，非凡的智者，他總有他的考量，不是他人能阻撓、能猜測。

　　　縱有太多的不明，我該問嗎？我能問嗎？他會不會回答？或許不會，如同我不會向南宮笑解釋更多我的計畫那樣，他也不會對我解釋更多……

　　　我不懂，是因為我是下屬；我想懂，是因為我也曾為策劃者。

　　　低頭，棋盤上的棋局已亂，看不出剛才彌漫的硝煙了，腦中又憶起四無君說過的話——

　　　“局中的棋子，永遠不會知道下棋者的謀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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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樓發表於: 2005-09-11 0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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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逍遙 by 靜·唯

　　　“你要離開邪能境？！”

　　　一貫優雅自信的他又氣又急地對我吼。
　　　我點頭——這無疑是火上澆油。

　　　“你不管我了嗎！”

　　　“我在或不在，對你來說並沒什麼差別；你要做的事、你的做法，從來都不會因我而改變——陰陽師，你並不需要影子。”

　　　“我需不需要，這不是由你來說了算的！”

　　　就是這樣子。
　　　——我笑笑。

　　　“你有絕世武功跟術法，你在邪能境有與生俱來的尊貴地位，你有他們在幕後為你撐腰……再要留我在你身邊，你也未免太不知足。
　　　　何況，還有滅輪迴等人從旁協助你，何愁邪主之位坐不穩？”

　　　“那你自己又如何？
　　　　你也有絕世武功與術法，你與生俱來的地位絕不會比我低，你也有他們撐腰——你在邪能境又有什麼不滿？
　　　　你要的權位，你要的東西，我都可以幫你弄到手，你又為什麼非走不可！”

　　　“我留下，難道你願意與我分享權力？”

　　　被這句話堵了嘴，他沉默下來。不甘心的眼睛瞪著我；想爭辯——又咬著嘴唇忍住。

　　　“呵……你大可不必擔心，我對邪主地位毫無興趣。
　　　　我走，只是因為邪能境沒有我想要的東西。”

　　　他卻冷笑一聲。
　　　“你真有‘想要’的東西嗎？”

　　　“……
　　　　至少，我知道你跟邪能境無法給我。”

　　　無奈。
　　　——在一起的時間實在太久了，我跟他都太瞭解彼此的心思……
　　　——真無聊的感覺。

　　　“他們不會這麼簡單放過你的。”

　　　聽這句話，他似乎已經放棄阻止我了。

　　　“就算你現在立刻去告訴他們，他們也抓不住我。
　　　　……不過，我相信你不會這麼做。”

　　　我笑著轉身。
　　　——慢慢地將他從自己的視野裏排除……

　　　“畢竟同修一場，你就當留個情面給我。”

　　　我想，那時他心裏一定很恨我。
　　　——就像硬掰開小孩的手指，讓他放掉捏慣的東西一樣……
　　　但這種恨意持續不了多久。
　　　——因為他是陰陽師，我是鬼隱。

　　　“執著又如何？
　　　　——豁盡一切地去追逐，當真的得到時，往往卻發現你要的遠非你想的那麼有趣……那種感覺你能承受的了？”

　　　“哼——那我就想辦法讓它變得有趣。”

　　　“那叫做自欺欺人。”

　　　“有什麼不好？
　　　　——不經常騙騙自己，人是活不下去的。”

　　　“哈……也許我真該學學你。”

　　　……………………

　　　我站在正廳中央，面前是慮公，姚韹君靠近門側；執螟老與怒常君一人一側穩坐不語……滅輪迴遠遠地靠邊。
　　　——面對這種陣仗早已是預料中的事情。

　　　“繼邪主之位，做你該做之事，滅天嶽，一統冥界——答不答應，就等你一句話。”

　　　我笑而不答。

　　　姚韹君在身後一聲輕咳。
　　　“既然都回來了，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我們幾人心中屬意的邪主只有你跟陰陽師呐——這你又不是不知道。”

　　　“……九曲邪君與經天子若聽見，想必難以瞑目。”

　　　“九曲邪君技不如人，怨不得誰。”

　　　姚韹君瞄向怒常君——我聽說過九曲邪君師承怒常君。
　　　怒常君豎著粗眉，倒也沒馬上發作。

　　　“至於經天子……”
　　　她笑盈盈地說：“我們又幾曾待虧過他？——他一介外人進入邪能境，殺九曲邪君、奪邪主地位，也沒人跟他計較……甚至派滅輪迴、司徒恨眾人助他一臂之力。還不是因為看在他經天子是個人物，論器量論野心論實力，把統禦之權交他也沒什麼不妥。”

　　　說得真是好聽。
　　　——經天子在你們心裏能有幾兩重？……就算有，也不是他，而是陰陽師的骨骸。

　　　“哎呀，你不用多心……經天子再出色，他仍然只是經天子。
　　　　不過，他倒也真是沒讓邪能境丟臉——由他一手合併妖邪魔三界，又跟天嶽耗了那麼久，真該贊他一句是不是？”

　　　我就猜到你們打的是這種主意。
　　　在有把握逼我回來之前，你們要的只是一個暫代品——出色的暫代品當然更好；對經天子你們是有意無心，早晚都要棄之……所以，對他我不會手軟；要殺九曲邪君，我或許還會多點忌諱。

　　　“這個冥主頭銜，說到底，我們還是為你準備的喲。”

　　　我該說“多謝”嗎？

　　　“元老如此厚愛，不追究鬼隱私自脫離邪境之罪，鬼隱銘感寬赦之恩。諸位元老即是邪能境之尊，亦是鬼隱師長，所示之事，鬼隱豈敢不從？
　　　　但正如慮公所說，眼下我處境進退兩難，已是自身難保；鬼隱自認為才華遠不及陰陽師——要我領導邪能境，只怕是力不從心，有負眾元老苦心……”

　　　話還未說完，姚韹君突然伸手到我眼前，我急忙後退一步。

　　　“呵呵，鬼隱你這小子幾時變得這麼會說話了？”
　　　笑聲悅耳。
　　　“滅輪迴跟我們報告‘逍遙子’的牙尖嘴利……我還硬是不信！讓我看看你這張嘴現在是用什麼做的！”

　　　“姚韹君見笑了，我只是實話實說……”

　　　砰。
　　　一聲巨響——怒常君一拳擊在旁邊的茶几上。

　　　“有膽子回來，就沒膽子擔事嗎？！”

　　　赤色發須如火，灼意正旺。
　　　我並不想引火上身，便乖乖垂下頭。

　　　開始起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執螟老終於也慢條斯理地開了口：
　　　“逍遙子的真實身份——只要你成為邪主，這個危機自然解除；一旦你握有整個邪能境，中原正道又算得了什麼！……你若拒絕，才是自招殺身之禍……”

　　　“邪能境不容無用之人。”
　　　慮公冷冷地截住話。
　　　“莫要以為我們會再三縱容你，今天你從這裏走出——不是邪境之尊，就是邪境之敵。”

　　　“哎呀呀，慮公你又來了！何必說這麼狠呢……”

　　　“姚韹君！你護著他也沒用。”
　　　　他若執意自行其事，鬼隱也好逍遙子也罷，邪能境就只有一個做法——殺！
　　　　哼，與其讓他丟人現眼死在正道或天嶽手裏，不如我們自己收拾乾淨！”

　　　姚韹君仍是不依：“好歹他也是你教……”

　　　咚！怒常君又是一捶桌子。
　　　“要是你們下不了手，就我來！”

　　　“不敢勞動怒常君費心，我的門下自當由我來清理。”

　　　先禮後兵，軟硬兼施，恩威並舉——就是這麼回事。
　　　嘖。
　　　連開口的機會都不給，就急著給我判極刑，積累多年的怨氣爆發出來果然驚人。只是當著我的面吵著由誰來下手，就算我真想擺出懺悔的表情也會力不從心。
　　　——場面熱鬧至此，看樣子，我不快表態，這戲是收不了場的。

　　　“慮公、怒常君請息怒，蒙元老不棄，鬼隱自當傾盡全力而為。
　　　　只是領導邪能境責任重大，眼下天嶽勢力如日中天，以我一人之力……”

　　　慮公一揚手。
　　　“這一點你不必操心。此次情況不同以往，既決心要與天嶽作一了斷，我們自然不會再袖手旁觀——哼，怎可讓你一個人胡作非為。”

　　　“邪能境與天嶽的淵源糾葛，你應該很清楚，”
　　　執螟老捋著長須，說起話來一拍一緩。
　　　“數千年來，邪能境屈於這一小塊不見天日的空間，全拜天嶽所謂的‘純血’之說所賜！……現在天嶽動作頻頻，侵攻中原必已是近在眉睫之事——這亦是我們所等的時機。”

　　　“是，鬼隱明白。”

　　　“你就照慮公他們的意思，放手去做；姚姨不管怎樣都站在你一邊——就算到最後天嶽滅不成、邪能境出不了頭，也沒人會怪你的……”

　　　“姚韹君！”
　　　“哎喲，呵呵，我又說差了……”

　　　“……為何不見須臾夫人與其他三位元老？”

　　　“佚公與歎翁有事在忙，啟君呐……呵，他就是那個死樣子！……”
　　　姚韹君刻意頓住話音，帶笑瞟了我一眼。
　　　“夫人說，在你答應接任邪主之前，不必去見她。”

　　　我乾笑——見不見都一樣；那位夫人又不像慮公或姚韹君，見了也最多一句話：“你回來了”。

　　　此時，前方的白色紗幃忽然間向上飄揚而起，露出紗後的石壁。
　　　——蜃宇之內，怎會有風吹動白紗？

　　　姚韹君與慮公對望一眼。

　　　“唉……來得真是時候。
　　　　也好，鬼隱，給你介紹一個人。”

　　　執螟老站起身，緩步踱過去，右手法杖輕點那面石壁。
　　　一輪光影閃爍，隨即，一面藍色鏡子從牆裏浮出，高約五尺——剔透如水晶。
　　　——鏡中還有一人。

　　　“屬下有要事稟奏……”

　　　“嗯，先來見過邪能境之主。”

　　　鏡中人聞言一怔，看向我，立刻單腿跪地，一禮叩足。
　　　“幽無相參見邪主！”

　　　我點點頭。

　　　“幽無相是邪能境派入天嶽之人。”
　　　“天嶽？”

　　　“是啊，”
　　　姚韹君的解釋中透著些得意。
　　　“早在你出走邪境之前，他就進了天嶽——你不認識他也不奇怪，整個邪能境，只有八位元老知曉此事；滅輪迴今天也是第一次見他……當然，他在天嶽有別的身份，而且已是權重位高之人。”

　　　能入天嶽而不受質疑，並且掌握重權……
　　　——這個幽無相該是具有“純正”血統之人。

　　　我端詳他一陣。
　　　——舉止若輕，分寸卻節制得恰到好處；眼神虛浮，卻猶有沉定之氣藏息其間。
　　　——既是元老們精心佈置重用之人，武功術法應屬一流。
　　　但是，最要緊的一條……

　　　我暗笑。
　　　——能在那個四無君眼皮底下潛伏多年而不露破綻之人，逍遙子又怎敢小覷？

　　　“天嶽之主要攻打雲塵盦，抓素還真做血祭？”
　　　“正是。”

　　　“四無君如何反應？”我問。
　　　“四無君反對，卻因此引來主子的怨氣；天嶽之主一意孤行，四無君只得答應同行。”

　　　“……四無君在天嶽勢力有多大？”
　　　“四無君在將士中極有威望，甚至超過天嶽之主——也因此，掌權者有不少人對他頗有顧慮。”

　　　“其中也包括天嶽之主？”
　　　“至少這次，四無君不贊成計畫，便被認為是有異心……”
　　　“所謂的‘異心’是指……？”

　　　“四無君以共存為交換條件，與正道勾結，以圖天嶽寶座及冥界統治權——雖然只是拂發之風，也足以動搖天嶽之主的心思。”
　　　　他原本很信任四無君；但，他不在天嶽的時間太長了……一旦無法親眼所見，疑心就會作怪。”

　　　智謀才略鋒芒逼人的四無君，就算說他是真的忠心耿耿、安於本份——旁人恐怕也很難相信。
　　　養虎者，總也怕為虎所傷。

　　　慮公問我：
　　　“你對天嶽這次行動有何看法？”

　　　“天嶽之主會有性命之憂。”

　　　“何以見得？”

　　　“因為素還真之傷是假。
　　　　我曾在雲塵盦看過他的傷勢，雖然氣息甚微又摸不清癥結——但脈象平穩，節奏不亂，決非對外所稱地那般嚴重；素還真何許人也，區區三塊自爆玉石怎能要得了他的命？
　　　　就算素還真懷疑‘逍遙子’的真實身份，他也篤定我不會揭穿他，所以才大大方方地讓我觀視。一頁書也於那時到過雲塵盦……以素還真與一頁書的默契，這必是他們所定以退為進、請君入甕之計。”

　　　姚韹君笑著在一旁拍起手來。
　　　“聰明！實不愧是我們認定的繼承人！
　　　　慮公，我就跟你說嘛——素還真的小花招，鬼隱怎麼會看不出來！”

　　　慮公不怎麼嚴厲地瞪她一眼：
　　　“……幸好，他還不笨。”

　　　哈。
　　　要是我不懂得投你們所好，難保不馬上變成另一個經天子。
　　　邪能境真正的“主”是誰——經天子他不知道；而鬼隱，卻清楚得很。

　　　“諸位元老也料到這是素還真與一頁書的計策？”

　　　“一頁書以為淨琉璃是天嶽之主而將其擊殺一事，你該聽說過吧。”
　　　應話的人是執螟老。
　　　“淨琉璃並沒有死。”

　　　“哦……”

　　　“以魂體分離之術，將淨琉璃的靈識封印在了別處。手法高明，做得不留痕跡；四無君雖精明，對術法涉入並不深，因此未想到這一層——卻騙不了我們的眼睛。”

　　　“一頁書並不懂這般操靈之術……嗯……是刑天師！”
　　　“不錯。”

　　　“如此說來，一頁書早就看穿牟尼上師才是真的天嶽之主。”

　　　“所以呀，呵，這次牟尼當真是凶多吉少。”
　　　
　　　“能借一頁書之手除去強敵，邪能境何樂而不為。”我附和著。

　　　姚韹君掩著嘴，朝我一眨眼睛。
　　　“唉……那個天嶽的禿驢，腦智雖差些，武力卻不容小看；讓他活久了也是個麻煩，你說是不是？”

　　　“但，有四無君同行，他備戰必然周全；素還真等人是否真占得了上風也未可知。”

　　　慮公一沉吟，問道：“嗯——那你的意思，我們該如何插手？”
　　　
　　　又要考我嗎？

　　　“天嶽之主以鬼陽六斬刈寄命，刀不離手，肉體便無法消毀。
　　　　鬼陽六斬刈是至剛至烈的魔刀，其暴戾強霸之氣，一般的武器絕無法與之抗衡；而素還真手上卻有一性至柔至韌的神器——天君絲。若能善用，必是鬼陽刀之剋星。
　　　　我們可以給素還真一點提示，教他摸清魔刀寄命之法的精氣之源——滅輪迴與素還真見過幾次，以他的立場身份，素還真應不會拒絕。”

　　　我看向鏡中之人，又加一句：
　　　“如果能在戰場上隔開四無君與牟尼，就更好……”

　　　姚韹君了然地點頭。
　　　“好——幽無相。”

　　　“屬下在。”

　　　“你就再給聖主之死再加一重保險……”

　　　“遵命，屬下明白該如何做。”

　　　幽無相笑的時候，眼睛會不自覺地半眯——神態與姚韹君有幾分相似。

　　　天嶽之主死。
　　　四無君在其身邊卻未盡到護主之責，他的立場必然會招致更多非議……
　　　而那個負平生……
　　　——我心下一沉悶，竟然又想到他。

　　　負平生，對四無君——他是相信？還是不信？
　　　——如果不信，他會有什麼反應？……四無君又會如何回應？

　　　
　　　“幽無相，我有一事要問你。”

　　　“邪主請說。”鏡中人恭敬一揖。

　　　“天嶽之主若死，還有什麼人能與四無君分庭抗禮？”
　　　“天嶽之主座下東西南北四君，地位、武功都不在四無君之下；軍權雖不及統禦全軍的四無君，但卻可以調用直屬於天嶽之主的精銳部隊。”

　　　“嗯，負平生此人，在天嶽身份為何？”

　　　“負平生職位雖較他們為低，但出身尊貴，乃是冥界上古皇族的旁支；在極重血統的天嶽，他身份特殊，有相當的影響力。而且，他從小受天嶽之主的庇護提攜，對天嶽，對主君，可說是忠心不二。”

　　　……………………

　　　“逍遙子，你又到日揚台有何貴幹？！”

　　　現在，對天嶽對主君忠心不二的負平生正一臉戒備地瞪著我。

　　　“沒什麼……負平生，你不用這麼劍拔弩張的。”

　　　確實沒什麼。
　　　走到日揚台只是一時心血來潮；既然來了，就想順便早點聽到雲塵盦之戰的結果。
　　　沒想到一上來就碰到了他，真是巧。

　　　“你……你是來找軍師？”

　　　看他緊握羽扇的樣子，平靜地問這句話似乎很是吃力。
　　　——我明白他是有心探口風……所以，這答案絕不該讓他失望。

　　　“哦？原來你知道四無君與我的關係？
　　　　那我就直說，我確實有要事找他，能否煩勞相告？”

　　　我說得客客氣氣，他卻倏地變了臉色。

　　　“軍師……他隨聖主前往雲塵盦，尚未回來。”

　　　我裝作吃了一驚，用他能聽見的聲音喃喃道：
　　　“雲塵盦？……他動作好快，真是心急……”

　　　“逍遙子，你此話何意？！”

　　　我笑著轉身。
　　　“你是他的心腹重臣，他要做什麼事，你還需要來問我嗎？——大家心知肚明，你又何必再演戲。
　　　　若他回轉，請代為轉達逍遙子祝賀之意……”

　　　話音未落，負平生已化為一道光形，走得無影無蹤。

　　　“呵，好快的動作！”

　　　唉，負平生，但願你還經得起打擊；少了你，接下來的事情就不好玩了……

　　　……………………

　　　
　　　“你沒執著過，又怎會知道執著無趣！”

　　　陰陽師在我面前總是死鴨子嘴硬，強詞奪理。

　　　不過，我這不是執著。
　　　——只是興趣，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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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樓發表於: 2005-09-11 0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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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平風 BY雲殤

我整了整袍服，提起羽扇就要踏出思過齋。

“主人！”絕燁從後面追上。

我轉身點了點頭，說：“吾只是去與西無君一會，你不必跟隨前往。”

絕燁突然“撲通”跪下：“我沒能把主人的話轉達給西無君……請主人責罰！”

“哦？為何不能轉達？”

“因為……東無君不讓我見西無君。”

呵，原來東無君封四海也回來了。這個到現在還堅持那些過時的血統觀念的老頑固，會刁難平民出身的絕燁也在意料之中。

“吾明白了。”微一頷首：“你可有與他爭執？”

“有……”絕燁的頭垂得更低。

“起來吧！”我笑著將她扶起：“你已經很好地完成任務了。”

“啊？謝主人！”絕燁的表情十分愕然。

封四海器量狹小，自尊心又強，被絕燁搶白定然心中不忿。西無君平五岳見此必定追問情由。這樣，我的約見之意就已經間接傳達了。

“以後行動要注意節制，莽撞乃取禍之源。”封四海是舊貴族的代表，在此關鍵時刻，與他不宜有太大衝突。

“是。”絕燁答應了一聲。

剛走出思過齋，便看見天之翼迎面走來，對我俯身行禮：

“主人。”

我不禁眉頭一皺：“何事？”

天之翼答道：“負軍師求見。”

我暗自苦笑：他可真會挑時間……

緩緩吐了一口氣，問道：“他的傷，恢復得怎樣？”

“已能行動如常。”

微一點頭，又轉頭問絕燁：“你說北無君曾經去看過他，是嗎？”

絕燁答道：“稟告主人，確是我親眼所見。”

哈，流言總是跑得比真相快。

我對天之翼說：“告訴他，待雲塵盦一役完畢，吾自會召見他。吩咐他好好養傷，不可妄動。”頓了頓，又加了一句：“跟他說，這是吾的命令！”

****************************

“你很閒嘛！”西無君的冷淡語氣依然。

哈，我怎麼會聽不出他這話的弦外之音？大戰當前，身為軍師卻閒閒地與人泡茶聊天，這不是擺明的不負責任麼？

“古人云：‘偷得浮生半日閒。’可惜，吾也並無此等雅興。”我將清茶注入他的杯中：“吾是特意來賠罪的。是吾管教下屬不周，請代轉東無君，表達吾誠心致歉之意。”

西無君亦無推辭，將杯中清茶一飲而盡。

“好吧！”西無君將杯子又放在桌上：“說出你真正的意圖吧！”

對這種人，我也沒有拐彎抹角的必要：“吾有一事，希望能得到你的協助。”

西無君默然不答，似乎是在等待更有力的理由。

“聖主要獨自去擒拿素還真。這件事你知道嗎？”

“知道。”西無君點頭：“你是擔心聖主有危險嗎？”

“是。”我說：“以聖主目前的身份，單身前往確實比較不會引起正道一方的懷疑。而且鬼陽六斬刈在手，世上能敵聖主神威的人幾乎沒有。”

“的確。”西無君說：“況且一頁書和素還真皆是負傷之身，此戰勝算應該還是很大的。”

“表面看來確實如此，但吾擔心，事情可能沒有那麼單純。”我正色道：“素還真此人實力深不可測，而且機巧百出，對於他是否負傷在身，吾並無十足的把握。此外，上次雲塵盦一行，吾發現雖然該地外表平淡無奇，但內裏卻隱有多處機關。雖然尚不至於危及聖主的生命，但若因此而延誤戰機、拖延時間，無形中就加大了這一戰的變數。”

西無君問：“你的做法是？”

我笑著說：“將變數減到最低。”

“這麼說，你想動用‘鷙騎’了？”

“不錯。”

“鷙騎”是直屬聖主的其中一支部隊，由西無君掌管。“鷙騎”的戰士以驃悍善戰著稱，而且由於他們自小服用一種特殊的藥物，所以具有無形無影之身，是天岳祕密武器。

“哼，你把‘鷙騎’當成什麼了？是你行軍計劃的補丁麼？”西無君冷笑：“‘鷙騎’是天岳的祕密部隊，非到必要時不可使用。”

“現在就是必要的時候。”我看著西無君的眼睛說：“吾作為軍師，自然有責任保護聖主的周全。不過，你認為你與吾之中，聖主更信任誰？”

西無君默然，因為答案是顯而易見的。且不說聖主現在對我疑心已起，單是“與主君爭功”這一條我就吃罪不輕。

“據探子回報，一頁書尚在雲渡山，但是也不排除他聞訊趕來的可能性。”我說：“我帶兵在外與他糾纏，裏面聖主的安全就拜托你了。”

“保護聖主是我當然的職責。”西無君微笑：“只是……一頁書的實力實在是不容小覷啊！”

“哈哈哈……”我笑道：“能夠支持到聖主順利擒得素還真，吾還是有這個信心的！”

若非形勢已到如此地步，何須用到“田忌賽馬”這個下下之策呢？

我又說：“那麼，你是答應協助吾了？”

西無君抱拳答道：“謹遵軍師號令！”

***********************************

“怎麼那麼久呢？”歿鋒顯得有點不耐煩。

“太安靜了！”武咸尊也覺得不尋常。

我眉頭一皺：莫非真是出了意外？

正疑惑間，幾條人影從雲塵盦閃出。為首的白髮修道人抱拳朗聲道：“四無君，咱們又見面了！”

“是素還真！”武咸尊不禁喊出了聲。

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驚的不是素還真之前根本沒有負傷，而是他現在也沒有負傷！

那麼，聖主在裏面的情況絕對不樂觀──但一頁書不在，能匹敵聖主的沒有其他人。那麼，聖主很可能是被機關陣局所困。加之有西無君護持，安全應該不成問題。

當前之事，就是要先讓眼前這幾個人陷於戰局，我才好騰出身來援救聖主。

“殺！”

一聲令下，雙方立時展開激烈的廝殺。我在絕燁和天之翼的掩護下，且戰且走，逐漸進入雲塵盦的內部。雲塵盦被宏大的氣功震撼著，已經微微晃動。天空中不時閃爍著亮麗的華光，並伴有呼喝之聲。明顯地，雲塵盦內有人正在激鬥中。

擁有這等功力，除了聖主，就只有……一頁書！

素還真是詐傷，一頁書也定然是詐傷無疑！莫非……他們已經知悉聖主的真正身份？

突然，一道人影擋在我面前，我不禁暗暗叫了聲不妙。

“不知劣者堪為四無君之對手否？”素還真一擺拂塵，擺出挑戰的姿勢。

天之翼與洛子商戰鬥正酣，絕燁與葉小釵戰得難分難解。

也罷──

“求之不得。請素賢人出招！”微笑擺開迎戰的姿態。

素還真並沒有全力施為，明顯是要拖延時間。但拖延時間於他並沒有好處。即使一頁書未曾負傷，他的功力與手持鬼陽六斬刈的聖主相比依然稍遜一籌，加上有西無君和“鷙騎”在旁，時間拖得越久對一頁書越不利。

事有蹊蹺……

往來十數回合，突然聽得一陣清亮的詩韻：

“世事如棋，乾坤莫測，笑盡英雄吶！”

一頁書在金光中從雲塵盦走出。

我感覺到……西無君以及……聖主的氣息已經……完全消失了……

猛然發出一招逼開素還真，隨即躍出戰圈。

從牙縫中迸出一道命令：“全軍……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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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樓發表於: 2005-09-11 0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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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千秋 BY臥看千秋

　　　“我要見四無君！”
　　　省略了“軍師“的稱呼，因為用這個尊稱簡直多餘。他還是否配得上這個名號，我需要重新考量。
　　　“主人吩咐，暫不見任何人。”
　　　天之翼謙恭地回答著，語氣中卻是不容遲疑地拒絕。
　　　暫不見任何人？那他什麼時候才肯見我？！在他去雲塵盦之前，我早已求見過他，當時他給我的答復是待雲塵盦之役回來後就會見我，現在呢？他不是回來了？為什麼還是避而不見？是因為失敗而羞愧，還是覺得就算見到我，也不會對他帶來什麼益助？
　　　的確，我不會給他帶來什麼幫助，我不是來安慰他，我也安慰不來，我只是想問，為什麼他要同意聖主出戰雲塵盦，為什麼與聖主一同出戰，回來的只有他？不是無他不能之事？不是無他不勝之爭？為什麼保護不了聖主，為什麼敗了這場戰役？
　　　是誰之過？我可以不問其他的事情，但這事，難道我沒有知曉的權力？
　　　“我要見他！”
　　　“這是命令。”
　　　又是命令？又是命令！讓我當第一殿的軍師，是他的命令；讓我去搶黑暗靈思，是他的命令；讓我以詐死瞞騙經天子，是他的命令；吩咐我養傷，是他的命令，現在，執意不見我的，還是他的命令！四無君，我為何總是無法擺脫你無處不在的命令？！
　　　“如果我執意要見他呢？天之翼，你能擋得了我嗎？”
　　　莫名的，心中升起一股無名火，焚燒起一種衝動——四無君執拗，天之翼執拗，難道我不可執拗？
　　　“屬下會全力而為。”
　　　天之翼微微行了個欠禮，雙腳卻沒有絲毫地移動，依然穩穩地當在思過齋門前。
　　　“天之翼！”
　　　著實惱怒……他憑什麼阻止我？是因為他領了四無君的命令，而我沒有？
　　　怒視眼前阻攔的身影，手中的羽扇被握得很緊、很緊！我似乎該與他一戰，才可越過阻撓，進入思過齋。可是，我竟然心念一轉，壓下怒氣，冷然道：“既然如此，那麼我就在這裏等他。”
　　　——雲塵庵之戰失敗，聖主沒有再回到天嶽來，而我，以為四無君會記得他曾說過的話，但我足足等了一整夜，卻連半根藍色的羽毛都沒看見……
　　　他是視我如洪水猛獸，還是根本就忘了我曾求見，忘了負平生的存在？
　　　思過齋的門並不難打開，輕輕一推就可以，但卻分隔了我和他——他在門內，我在門外，咫尺的距離，似遙遠的天涯。
　　　真相在他的手中，我想獲得它，卻是一種……奢望！
　　　幽幽的月色冷冷地蕩漾在思過齋四周，忽明忽暗，抬頭，看見的是絲絲烏雲飄過，掩蓋著月色的清明和持久。忽然想念起日揚臺上常年不變的陽光，那是永遠不會被遮掩的燦爛。
　　　然而，又一笑自嘲：那裏是日揚台，而這裏，是思過齋。
　　　大門，依然緊閉；天之翼，依然站在大門和我之間。
　　　“哦？原來你知道四無君與我的關係？……若他回轉，請代為轉達逍遙子祝賀之意……”
　　　逍遙子的話不停迴響，從耳邊一直侵蝕到心裏，五味雜陳。我不知道四無君和他是什麼關係，我也不想知道。
　　　我有耐性等下去，是因為我想知道聖主為什麼沒能再回來，逍遙子的話有多少準確性還有待商榷，但四無君一定知道些什麼！他的回答，才是我真正要等待的答案。
　　　雙腳站得有些麻木了，東方的天邊也曙光微露，思過齋的大門依然沒有任何打開的跡象。整整一夜的注視，讓我現在也懷疑起來，是不是它本來就不會開啟？
　　　莫非，等待門的打開，如同等待四無君的解答一樣，是一種奢望？
　　　耳邊，傳來一陣腳步聲，沉穩有力，但接下來的詢問確是遲疑的：“咦？負平生，你怎麼站在這裏？”
　　　熟悉的聲音……回頭，高大的身影……是久未見面的朋友——東方侍。
　　　“你不是在外駐守？怎麼會在這裏？”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先向他問出我的疑惑。
　　　“聖主慘亡，天嶽突生變故，所以軍師將所有在外的人員全數調回。我現在就是來參見軍師的。你呢？”
　　　“和你一樣。”
　　　“哦？那是軍師不在？”
　　　“不，他在思過齋裏。”
　　　東方侍奇怪地看著我，好一會，才繼續問道：“既然他在，為什麼你不進去見他？”
　　　苦笑……是我不去見他嗎？
　　　見我不答話，東方侍逕自走上前，正想叫天之翼傳話拜見，卻聽見了如我聽到的拒絕語：“軍師有令，暫時不見任何人。”
　　　“我受他之令回來，為什麼他卻不見我？”
　　　“屬下不知。”
　　　屬下不知……這真是一句十分好用的推搪詞，不管是不是真的知道，只要用上這一句，別人就無可奈何了。
　　　或許，也不能怪他，或許他真的不知道，急切想知道真相的，只有我而已。
　　　“既然軍師不便接見，那東方侍改天再來拜見。”說完，他轉頭對我對我說，“他看起來不會見你了，還是改天再來吧。”
　　　再次看著那扇門，依然緊閉……真的是無論怎麼等，都等不到嗎？
　　　“走吧。”不由分說，東方侍就將我拉走了，拉離這個我站了一晚的地方。

　　　“他要見你早就見了，你何必罰站似地等在外面？”涼亭內，東方侍給我滿滿地斟了一杯酒。
　　　我沒立刻回答他的話，只是看著杯裏的酒，遲遲不拿起來。
　　　“怎麼？”
　　　“……我已經許久沒有碰過杯中物了。”
　　　東方侍一愣，隨即拿起我的那杯酒就要倒掉，卻被我阻止了：“不必，我應該學著習慣。”言畢，仰頭一飲而盡。
　　　太苦……太辛辣……難以忍受的感覺直沖腦門，火燒的感覺卻一直在胸口中翻騰，幾欲難以壓抑。
　　　“喝不摜就別喝，做什麼難為自己？”東方侍搶過我手中空了的酒杯，“我去給你換茶來。”
　　　盡力平息翻湧的感覺，微微一笑：“果然是平和的茶喝多了，就忍受不了劇烈的酒。”
　　　“本來就是這樣。”他遞了一杯熱茶給我。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天嶽看起來似乎變了好多……你也是。”
　　　我？我變了嗎？變了什麼？我沒有說出疑問，只是敷衍著：“或許是因為聖主突然身亡，一時間無法接受。”
　　　“為什麼會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東方侍自顧自斟了一杯酒，“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事？負平生，你比較清楚，你給我說一下？”
　　　如果我是清楚的，還需要徹夜站在思過齋前，只為等一個解釋？如果我將我所知道的事告訴東方侍，他會不會看出什麼端倪？
　　　…………
　　　“什麼？軍師跟來歷不明的人私下有接觸？”東方侍也是驚訝非常，“雖然軍師向來屢有奇著，但這次進攻雲塵盦，怎麼看也是艱險重重，為什麼他仍會同意？”
　　　“…………”我該怎麼回答他？
　　　“負平生，你曾見過那個叫逍遙子的人？他是個怎樣的角色？”
　　　“實力和為人皆深不可測。”
　　　“那會不會他屬於一個什麼組織？之前百朝臣不是調查過嗎？會不會軍師知道了些什麼，所以才去和他會面呢？”
　　　“逍遙子看起來只是一個閒散的人。”
　　　“你確定，那是他的真面目？”
　　　我啞然……我確實沒想過，還有這麼一個推測。
　　　“我覺得，他一定不是簡單的人物……而且，”他突然眉頭一擰，“會不會根本就有陰謀？”
　　　聽到此言，我突然覺得心驚肉跳——陰謀……究竟，是誰的陰謀？是什麼樣的陰謀？！
　　　既然從四無君身上問不出答案，那麼，從逍遙子身上，可以問出一點嗎？那次日揚臺上的突然遇見，他絲毫沒有驚訝於我的存在，除了天嶽以外，應該全武林的人都以為我已死，為什麼他看起來那麼平靜？難道……他也知道，我只是詐死？
　　　或許，我該去找逍遙子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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