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文學創作耽美文學 08.16 新生　更新至5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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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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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3-08-10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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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6 新生　更新至5F

　１
　　有些事情就是不能像電影般泰然重複。
　　這是玩命關頭５在ＨＢＯ的第五次重播。
　　「我懷孕了。」尚染瑛淡淡地開口打破沉默，眼神單調，兩膝抱在胸前，萬般疲憊。
　　「…」
　　「兩個月了。」她繼續道，語氣帶著不自然的無所謂，也不在乎男人沒有回應。
　　「該結婚了嗎？」任君禹終於開口，聲音乾澀。
　　尚染瑛深深吸了一口氣，「我不要嫁給你。」篤定道，她轉頭看向坐在隔壁的他，「你知道我們做不到這種事，負責什麼，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她注視著他默然的側臉，輕聲說。
　　任君禹仰首。
　　「我會把他生下來，可是我能做的只有這樣。」
　　他緩緩的點了點頭。
　　「然後，就這樣吧，反正我相信你也沒認真過。」尚染瑛繼續道，流暢地像是經過無數彩排。
　　半晌。「我還能做些什麼？」任君禹睜眼望向她，表情認真。
　　尚染瑛沉默，突然展開了一抹帶著自嘲的微笑，霎那間目光一黯，頗為感慨地道，「你就好在這點，知道嗎？你很清楚自己該做什麼，可你甚至不曉得這孩子是不是你的。」
　　任君禹皺起了眉頭，像在說「不是我的，那又如何？」
　　令人尷尬的氣氛僵持了一陣。
　　最後，尚染瑛搖了搖頭，「我只想要過沒有你的日子。我明早就走，好嗎？」

　　閒逛了一夜。
　　經過昨晚簡短的討論，要跟尚染瑛假裝若無其事地同床共枕，實在太尷尬了。
　　與其讓兩人枕著一床難受，任君禹決定自動自發地離開，免得招人嫌棄。
　　他慢吞吞地走在街上，兩手插在口袋裡暖著。靜靜地，又想起了尚染瑛的話。
　　反正你也沒認真過。
　　他表現得那麼明顯嗎？
　　的確是沒有認真過，不過他不肯定尚染瑛指的是什麼。是說他對兩人的感情不認真嗎？那他可以肯定地說不，他是認真地在經營這一切。但若是說他並不是認真地在愛她？那他就沒什麼話好說了。
　　說愛，真的太沉重了，尤其對他這種人而言。
　　不過，他是鐵定會對與自己沾上的任何事負責的。
　　你甚至不曉得這孩子是不是你的。
　　多可笑。
　　至少得有個人出面承受這一切啊。
　　他一屁股坐進公園內的石椅，空氣冷得透心。這夜，比以往任何一個沒有那個人的黑夜難熬。想著，第十次掛斷在牛仔褲後口袋裡不停震動的手機。
　　若是對來電者解釋他不接手機的原因，他怕就再也接不到那人的電話了。
　　心中，總有一股無以言喻的罪惡感。對於一個晚上打十通電話給他的那個人。
　　呆坐了一個小時後，旭日東昇。
　　獨自度過的五個小時，他第一次感覺到世界末日。
　　還未到達公寓門口，隔著一條街，任君禹便清楚的看見一輛計程車停在那裡。
　　每件事，總該面對。
　　任君禹在心中短短一嘆，準備去見前女友最後一面，孰料一腳還未踏出，手臂便被人輕輕一拽。
　　他轉身。
　　「怎麼在這？」顏昊疑惑的看著他。
　　無言以對。
　　「跑去哪了？尚染瑛說你不在，也不知道你在哪裡。還有，為什麼不接手機？」顏昊皺眉說道，語氣中卻不帶任何責備之意。任君禹知道，他讓他擔心了。
　　「發生什麼事？」
　　任君禹搖搖頭，看了看對街的住處。
　　顏昊也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隱隱感覺到事態嚴重，「怎麼…」
　　「我跟她分手了。」
　　「咦？」這麼突然。
　　「她懷孕了。」
　　「什麼？」顏昊睜大眼睛，「你說什麼？」
　　任君禹不再回答，扁嘴無辜地回望他。
　　顏昊被打敗的呼出一口氣，「別那樣看我…這到底怎麼回事？」
　　「就…上床然後…」
　　「我不是說這個。」顏昊扶額，頭痛了，「你怎麼不小心點…」
　　「我很小心啊。」任君禹理直氣壯的說，第一次在這一晚所發生的任何事上採取攻勢。「我沒在套子上省錢啊。」
　　「…」
　　前方，計程車的後車廂被「砰」地一聲闔上。尚染瑛和司機交代了幾句，便動身朝並肩呆望著她搬家的兩個男人走去。
　　無奈地，兩位當事人再度體驗了名為「尷尬」的回憶。
　　她伸出手，一把銀色鑰匙安靜地放在掌心。
　　「染瑛，妳…」顏昊見狀出聲，想阻止她的決定。
　　尚染瑛搖頭打斷他，堅定地看著前男友。
　　任君禹攤開手掌，沉默地任由她將公寓鑰匙物歸原主。
　　「不管結果怎麼樣，我都會回來告訴你的。」尚染瑛輕輕地說。
　　他點點頭。
　　呼出一口氣，尚染瑛轉向顏昊，「他就拜託你了。」
　　「你確定你要走…？」顏昊仍舊有些遲疑。
　　「嗯。」
　　「那你…」他看了看她的腹部，不知從何發問。
　　尚染瑛皺了皺眉，「他告訴你了？果然是好兄弟。沒錯，是真的。」
　　「既然這樣，你怎麼可以一個人走呢？太危險了。」
　　「唉，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尚染瑛揮揮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我不會有事的。」
　　顏昊勉為其難的點頭接受。
　　「那就這樣吧，我走了。」
　　「你去哪？」任君禹突然開口。
　　尚染瑛看了他一會，似是思考，「總會找到個容身之處。」她幽幽的說，回身，走了。

[ 此帖被君玥在2013-08-28 00:0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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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3-08-10 2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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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0 新生　2

２
　　同樣的氣氛，同樣的位子，不同的角色。
　　任君禹尷尬地吞了口唾液。坐在旁邊的顏昊一聲不吭，情緒不明。
　　又過了兩分鐘，任君禹終於忍不住出聲，「呃…」
　　顏昊轉頭看向好友，霎時讓他閉上了嘴。
　　「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冷靜地，顏昊輕聲問，目光凌厲。
　　「我昨天才知道的。」任君禹頓時往旁一退。
　　又是一陣令人不知所措的沉默。
　　顏昊回到最自然的姿勢，看著前方，神情黯淡了。「你到底有多不重視我？」
　　任君禹訝異地看著他，「我…」
　　「你想過如果這種事發生了我們該怎麼辦嗎？」顏昊說，「尚染瑛可以假裝不在乎到什麼時候？她可以裝作不在意她在你身邊的位置多久？」
　　「…」
　　「你還記得之前那些…那些…」他皺眉努力著，卻連一個名字也想不起來，「他們為什麼要跟你分手？就是因為你並不在乎他們，不是嗎？」
　　反正你也沒認真過。
　　任君禹撇了撇嘴角，「…那，我不在乎他們，是因為誰？」
　　顏昊一嘆，「我。」
　　瞬間，破冰。
　　任君禹深深吐出一口氣，如釋重負。
　　算一算，他倆認識已有十年。
　　當時在學校裡，兩人還因為與彼此的好感情而成了風雲人物。
　　有時候，他會抱他，有時候，他會吻他，那是一種兼具疼惜與支持的寵溺，但彼此從沒對對方提過那個深植兩人心坎的字。即使早已心有靈犀。
　　曾經有人開玩笑的說過他們就像情侶，但被他們以別的話題岔開了。避重就輕，就如同他們對感情的處理方式。
　　寧可微笑面對，也不願僵持不下。
　　任君禹發現，除了顏昊，沒有人治得了他的氣燄。
　　顏昊發現，除了任君禹，沒有人理解他的渴望。
　　雖然心中對彼此有著可稱上愛欲的想法，但莫名的，他們仍冠著朋友的名號。
　　有幾次，顏昊想對任君禹表明心意，卻聽見他語氣平淡的向他坦承今天哪個某某某又向他表白，於是哽在心頭的話便被默默地吞了回去。
　　有幾次，任君禹想向顏昊承認自己的感情，卻見他微笑著與另一個某某某談笑風生，於是不爽地轉身離開。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愛你？
　　也許，遲遲不能跨近的這一步，是要怪他們自己吧。
　　顏昊默默地靠向任君禹，因為身高關係，他的上半身倚著好友的肩膀。
　　「那…小孩呢？你總不能也不管吧？」
　　任君禹抿了抿嘴。
　　「尚染瑛說了要回來，意思是你們要復…」
　　「不是。」堅定地打斷顏昊的話，任君禹把兩隻腳放上桌子，「昨天討論過了，」其實應該說是尚染瑛的獨白，「她說她只會把…你知道的，生出來。」
　　顏昊一挑眉，「所以說她不打算跟你結婚什麼的？」
　　「嗯。」
　　「那太好了啊！」直起身，顏昊歡天喜地地看著有些吃驚的任君禹。「這樣我們…」
　　「蛤？」
　　顏昊搖搖頭，仍止不住嘴角的淡笑，「沒什麼。」嘴上這麼說，其實心裡不免暗暗希望著能夠藉由這次機會杜絕妄想接近任君禹身邊的人。
　　「喔…」
　　「那…我們該拿你的小孩怎麼辦？」顏昊又問了最實際的問題，不意外地看到好友臉色丕變。
　　「呃！」任君禹不自然的大聲說道，「我餓了我們去吃那個…那個…算了，就吃7-11的握便當吧！」
　　顏昊笑著，心甘情願的被拉出了任君禹的公寓大門。

　　「你說什麼？他媽的再說一次！」電話那頭，任君玥激動地吼聲不斷，「你把女朋友肚子搞大，還想不負責任？」
　　「我什麼時候說我不負責！」任君禹不甘示弱地回道，「是她不給我娶不給我幫忙，我他媽的有什麼辦法？」可惡，顏昊幹嘛那麼堅持要他把事情經過告訴這個女權主義的老妹啊！
　　「什麼東西啊！啊，shit，畫歪了…」
　　任君禹不耐地聽著另一頭傳來一陣翻找東西的聲音，很明顯是有人正一邊工作一邊濫用職權講手機。
　　聲音停了。「我說你啊，」任君玥突然開口，語氣明顯不悅，「你說人家不給你負責，那你怎麼沒想過要據理力爭勒？她肚子裡的至少你也有一份啊。」
　　什麼？！
　　「都已經擺明要分手了，哪來的理由再死皮賴臉。」任君禹回答。
　　「那是她在裝矜持…不對，你這女朋友叫什麼名字？」
　　白眼，「尚染瑛。」不是兩分鐘前才跟妳說過？
　　「原來是這位苦命女…那你可走運啦，照她的個性，她說要走就肯定是要走，絕對不可能再吃回頭草，你清閒啊。」任君玥的語氣略帶恍然，「不過呢，相同的，她說要把小孩交給你就肯定是要給你，我看你也沒辦法跑多遠。」
　　我可沒說要逃啊！
　　「幾個月啦？」
　　「蛤？」
　　「愛的結晶啊！」
　　「…兩個月。」她說什麼結晶？
　　「那還早，好好做個準備吧，你可要當爸爸了。」聲音一沉，任君玥突然嚴肅了起來，「還有老大，」老大真名為顏昊，「你千萬要跟他溝通清楚，有了小孩之後會怎麼樣，還有如果你沒空理他了怎麼辦，這些很重要，我可不希望你們斷交啊，要是少了他你該怎麼辦？」
　　講得好像沒有了顏昊他呼吸都不會了。
　　「我看沒有他你可能連呼吸都不會。」
　　…
　　「你欠打嗎？」
　　「說進你心裡了嗎？哈哈哈。」
　　「…還有一件事。」
　　「蛤？」
　　「老爸叫我問你什麼時候結婚。」話一出口，任君禹瞬間得到報復的快感。
　　對面一陣沉默，接著任君玥突然像天塌了一般悲慘地喊，「…蛤？什麼？我聽不清楚，沙沙沙…什麼？沙沙…聽不到！沙沙…」
　　這哪招？還自己配音？「別裝了，」任君禹打斷她無謂的舉動，頗堅持地說，「老爸已經問很多次了。」
　　「知道啦，他也有打給我啊。」任君玥恢復正常，不耐的回答。
　　「所以？你的答覆是？」
　　「沙沙…」
　　白癡嗎！任君禹昏了。用不膩這招？
　　「欸，不過…老爸幹嘛突然那麼緊張啊？你也知道他根本很少主動關心我們，突然這樣我很害怕欸。」她的聲音裡還真參雜了一些擔憂，不過擔心的是父親的心理狀態還是無果的婚期就不得而知。
　　「當然是因為他的寶貝小辰辰啊，」任君禹理所當然的回答，「老爸多想帶他去亮相啊！」
　　「喔～是向辰喔，真的很想笑老爸老牛吃嫩草欸。」聽到是繼已離婚的老媽之後父親已經交往一年的男朋友，任君玥可樂了，「你叫他們也來結婚啊。」
　　「你已經笑過他了，而且台灣好像沒有說同性戀可以結婚。」
　　「什麼！太可惜了，那你跟老大怎麼辦？」
　　…為什麼扯到他身上去了？「囉嗦！反正你今天一定要給我一個答案！」任君禹惱羞成怒。
　　「我就是不知道嘛！」任君玥吼了回去。
　　「你想想看游子源已經跟妳求婚三次了！」三次欸！他可沒這種毅力，被拒絕這麼多次還敢重新來過，而且每次求婚都得想新梗討女友歡心，多麻煩！什麼玫瑰蠟燭晚餐都貴到爆，還得忍受被打槍的不爽幫女朋友付賬，還有接送…
　　整個就是划不來！
　　「是四次！昨天又增加了一次！」
　　「…你還敢講！」
　　「不管啦！我現在還沒打算啦！」語畢，任君玥奮力切斷通話。
　　「喂！喂！臭小子…」

[ 此帖被君玥在2013-08-16 22:4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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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3-08-16 2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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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6 新生　3

3

　　那年她正出社會。
　　剛出爐的畢業證書塞在用了四年大學的包裡，彷彿離開了，彷彿停留著，那時她想，也許就繼續用著這個破包吧。
　　第一份工作的面試就快遲到了，她揣著包，就在那時撞上了人生中第一個真切介入她生命的男人。
　　抱歉。他說，倉促地往上扯了扯被撞下的後背包。他只用單肩背著。
　　呃，沒關係。
　　其實，她是看著他從前方公寓衝了出來的，十幾公尺的緩衝，卻沒有閃躲。
那急切卻又泰然的步伐，畫出一抹氣派的孤影。再看清楚長相前，她已經拜倒了。
　　也許是看上那人的面容，也許是愛上他工作時帶著急切的從容，也許是腦抽。不管如何，她捱到了告白的機會，捱到了他答應，捱到了同居。
　　她看得出來他其實並不是真的渴望她，可也就是基於這份瞭然，讓他無以牽掛。
　　不拖不絆不牽不扯，這是她需要的，理所當然明白身為同類的他。
　　然後在第一個情人節，用他送的第一份禮物換掉了破包。
　　你從來都不欠我。她說，打從一開始就是我在跟你要求什麼。
　　一直都活在你給我的庇護裡，可是你也不能再多做些什麼了。
　　
　　尚染瑛摸摸白色的皮革肩帶，然後抓緊，抓緊回憶在腦中留下的殘跡。這包也舊了。
　　婦產科招牌上的ＬＥＤ，吸引著又帶點刺目。她摸摸肚子，終於邁開已停頓近半小時的步伐，轉身離去。
　　我會把他生下來。她在心底嘲笑著自己。說來容易。
　　是人，都可以有所夢想，都可以有所奢望，甚至有所絕望。她就是帶著這個心情，在任君禹面前囂張。她說我會生下孩子，只是冠冕堂皇的虛張，她說我走了，只是逃避扮演責任愛情的表象。
　　一切起因於五年前，這段時間，足夠她看膩任君禹凡事自若的態度，足夠她認清兩人的不負責任，足夠她受夠顏昊的耀眼。
　　她不怪他，只怪自己依舊撇不下女人對愛情的妄想。
　　去跟一個不愛自己的人要求愛，為難他時痛苦的卻是她。

「怎麼了？」
　　任君禹看了看他，表情凝重。下一秒，顏昊明白了。
　　「她…？」
　　任君禹點點頭。
　　「你不去接她嗎？」
　　搖頭，「她說寧願自己坐車來。」
　　「這樣…」顏昊望著他，評估自己要說的話是否妥當。「小孩還好嗎？」
　　「我沒有多問。」任君禹皺眉。
　　街燈下，兩人沉默了，因為無話可說。
　　「你冷嗎？」顏昊突然問。
　　任君禹聞言似乎有些訝異，還來不及回答，就被駛到面前路面的計程車打斷。
　　兩人幾乎呆愣的看著眼前一切，看著不改長髮飄逸的尚染瑛跨出副駕駛座，手中抱著一團由軟被包裹的物體，堅定地走到他倆面前。
　　「好久不見。」她輕輕地說。
　　顏昊禮貌的點頭回應，反看任君禹卻默默的回視她，半聲不吭。
　　尚染瑛也不介意，緩緩地把抱著軟被的雙手遞了給他。「女生。」
　　任君禹僵硬地點點頭，伸手接過了那團物事，低頭一看，便見一張天真無邪的睡臉，眉眼間竟然還有幾分熟悉。任君禹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己每天早上都得在鏡中望見那與之近乎完全相同的臉龐。
　　一邊的顏昊無語地看著兩人，一語不發，他心知這件事自己完全無權干涉，即使總有什麼話憋在心頭想說。此刻見了那新生的女娃，他的胸膛更加莫名地感覺滯礙。
　　「妳…她叫什麼名字？」任君禹抬頭，看起來似乎不太自在，聲音也沙啞了起來。
　　「沒取。我不想再留下什麼了。」尚染瑛淡淡回道，像是拋下了什麼，看也不看自己的小孩，用一種公事公辦的態度面對著前男友。
　　手上負荷的重量彷彿隨著尚染瑛的回答逐漸加重。任君禹在心中深深嘆了口氣。
　　也許…不，其實他確實耽誤了她吧？
　　「妳過得好嗎？」他輕聲問。
　　尚染瑛頓了頓，接著搖著頭，深深擁抱了任君禹。「別問這些了，」她有些哽咽，「我真的不想再留下什麼。你就專心過你的日子吧，往後如果遇見了，我相信我們會用不同的心情去面對的，現在我們就學著放下，好嗎？」她停頓一下，卻未帶不捨的情緒。她放開他，然後轉向一旁的顏昊，「你會照顧他的，對嗎？從前我沒有做到的，你都幫我為他做了，從今以後還會是如此，對吧？」
　　他點點頭，不知該回答什麼。
　　「你對他來說真的太重要了，」尚染瑛道，低垂著眼，「他對你也一樣，沒有人可以介入你們兩個之間，但是這個小孩…」
　　「我會照顧她的。」顏昊打斷她，用令人安心的語氣，「放心吧。」
　　尚染瑛撇了撇嘴角，「你知道嗎？其實我真的很感謝你。」
　　「？」
　　「君禹他凡事都不會找我商量，需要陪伴的時候也不會想到我，他對你的依賴令人感覺他的世界只有你的存在。也就因為這樣，我真的很感謝你。」
　　「這…」
　　「我跟他太像了，無法交心，而你的存在正好遞補了我做不到的，也正好讓我能夠問心無愧的在懷孕這段時間裡過我自己的日子。」
　　顏昊聞言皺起了眉頭。
　　「我該走了。」尚染瑛說，對著兩人微微一笑，「有機會再見吧。」
　　「等等，」任君禹突然出聲，「你要去哪裡？」
　　尚染瑛一手已放上車門，聞聲回頭一笑，「好耳熟，不過我不懷念。你別再問。時候到了自然就會見面的。」然後進了車座，短短幾秒，計程車便載著她消失街頭。
　　「…」這是兩個男人共同的反應。
　　任君禹轉頭看向好友，「她走了。」
　　「嗯？」
　　「連塊尿布都沒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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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3-08-20 1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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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0 新生 4

　　直到尚染瑛說要走，他才猛然想起自己虛度了這麼多。
　　不能說他不愧對這女孩，但在他真正需要表達歉疚時，她已然是個女人，還不小心在肚子裡裝了點東西。當然，這也是他的錯。
　　當初下決定時是出於什麼心態，現在想想也實在過分隨便。一個不相信命運的人，他相信這是七十億分之一的機會，所以牽起尚染瑛的手，他帶她回家，也因為他看得出來，他們都是浪人，別人的過客，自己的包袱。
　　可那也只是五年前，現在，人事已非。
　　人生二十餘載，有超過一半是在顏昊的陪伴下過的，剩下的那些，不可見光。他愛顏昊，可是就算說了，也沒什麼意義了。他懂他也懂，可是假裝愛他的她不懂。
　　顏昊的那種跟隨，不語不言，卻讓他忘了天有多高，世界有多大，只記得自己沒勇氣追求的那個嚴昊，那個他唯一得不到的人。如果有一天兩者只餘其一，失重的會是兩人。
　　什麼愛，他不敢。但是遇見顏昊，是真正的好事。那是超越了愛情的，藕斷絲仍連、砍斷腿還連條筋的羈絆。
　　而他就那麼一個人，也能忘了自己是誰。

         事情發生在尚染瑛離開後的一個禮拜。
　　「這不是你一個人要面對的問題。」任君玥用吸管戳戳玻璃杯底，雙眸緊盯兄長。
　　任君禹一聲呻吟，「我還在想你為什麼找我出來…」當他回頭看見妹妹堅定不移的目光，冷笑道，「你的隱形眼鏡有那麼好看？」
　　「這是我見過你做得最愚蠢的事了！」任君玥適時的低吼隱沒在不遠處的飛機引擎聲中。她特地選了飛機場旁的咖啡廳，以備她倆習慣性的爭執。「你把人家的肚子搞大，我都還不確定要不要叫她大嫂，就要當姑姑了…」
　　「所以是稱謂的問題？」
　　「是你這個人有多蠢的問題！」
　　任君禹兩手一攤，表示無解。
　　她往後靠回椅背，「反正你一直都是這樣的。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從小都對任何事情表示不屑，可是至少你能處理好。」
　　「哼。」
　　「你怎麼能這樣對顏昊？」
　　任君禹兩眼一翻，「你現在講話就像老媽。」
　　「哈，所幸在他們離婚時我們跟了老爸。」左手比了個七，任君玥用食指指向迴避問題的哥哥，「So？」
　　搖搖頭，「我對不起他，可是我也沒有對不起他什麼。」到底是用什麼立場，什麼身分來說自己對不起他呢？
　　任君玥睜大眼睛，「蠢逼，兩個人都不說是為了什麼？這些年是為了什麼？你不覺得事情說開了會比較好嗎？」
　　任君禹看向她，不確定的目光有些渙散，淡淡地，表示連自己都知道答案的疑問。
　　只是不想面對問題罷了。
　　「游子源追我六年，」她手肘靠在桌面，下意識地摸摸耳骨上那隻水鑽拼成的蝴蝶，陷入回憶，「我一直都沒有說什麼。可是不回應不代表沒感覺，不是嗎？只是…說出來，就好像顯得不從容了。」她笑了一下，「其實心裡還是很不安的吧？人就是犯賤，死到臨頭了才知道後悔。」
　　她忘不了那件事，可是多虧了那一抹回憶，什麼事都懂得珍惜。任君禹不再說話，而望著妹妹的同時，悄然淨空了蔓生的慌張。
        的確，這不是他一個人的問題。在尚染瑛決定離開時，還有一個人選擇堅定不移。
       任君禹靜靜看著另一朵梅花轟然飛過。粉紅色的長線，襯著汙點，命定的消失在眼前。也許一切不如料想中的美好，可是還沒伸手碰觸時，都只是夢。
         「走吧。」任君玥拍案，順便斜睨了哥哥一眼，「你打算用你的單身公寓裝小嬰兒？我們去逛街吧，新手爸爸。」
          啊，老天爺。

[ 此帖被君玥在2013-08-21 14:3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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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3-08-27 2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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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7 新生　5

5

　　他不是一個孤單的人。習慣生活在任君禹的孤傲之下，卻又以平視的目光注視他。那是任君禹給的權威，無從抹滅的存在。有時候會覺得沉默孤守真是個傻逼的行為，可是轉念又想，他好愛這個位置的安然。
　　那年任君禹在杯觥交錯的香氣迷茫裡含糊的告訴他，他交了女朋友，打算帶回家同住。這並不是個晴天霹靂的消息，可是對於這麼晚才被告知，他還是不悅的。
　　就像是被硬生取代什麼。
　　喔。他說。
　　她爸在坐牢，她媽趕她出來，是個沒家的人。任君禹皺眉，解釋著，像是不甘這件事在兩人之間就這麼不了了之。他要一個回答，來自顏昊的回答，可以是認可，可以是批評，但絕對不能是句點。
　　他笑了一下。他媽的你家會變成她家嗎？還當是便利商店啊。
　　天知道他笑得有多苦，可是除非酒後亂性姦了任君禹，否則就算是用哭的，他想任君禹也不會真的去除尚染瑛這個存在。面對我行我素的一個人，他無法要求什麼，也不願要求什麼。他們是驕傲的兩個個體，暗自糾纏不清。
　　而事實證明尚染瑛確實沒得到什麼家，卻還是助長了卡進他們倆人的第三個生命。那是突增的距離，若即若離，不乾不淨，而他，只能選擇接受。

　　這是，怎麼一回事？
　　顏昊瞠目結舌，瞪著滿客廳的尿布濕紙巾，特地買來和好友共享的晚餐掉到地上，鑰匙在另一隻手上有些抖。
　　「可樂，可樂倒了。」任君禹衝上前，一把抱起麥當勞的紙袋，然後鑽回好不容易騰出的一點沙發空間。
　　「怎麼了？你突然有自覺了還是怎樣？」
　　嚼著薯條，口齒有些不清，「是被母愛氾濫的女性刷掉了半張卡。」任君禹推掉了身旁的一袋濕紙巾，「坐。」
　　顏昊坐了過去，拿起那杯差點噴汁的可樂，貼心地替好友插上吸管。「你昨天說她找你，就為了這事？」
　　搖搖頭，「嗯…也不是。」任君禹拿起遙控器，反常地關了電視。
　　「幹嘛？」這傢伙大便洗澡甚至睡覺都不會關電視，總之三個字：怕無聊。有時想在單獨一人時聽聽聲音，有時想在吃飯時找點東西下飯，有時想和朋友砲轟點社會時事，有時，就只是懶得關電視。
　　任君禹抓過那杯可樂，狠吸一口。
　　呃，這要是嗆著了可不妙。顏昊看著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別幫差點把可樂吸進鼻子裡的好友拍背，免得死傷慘重。
　　「你想過以後要怎麼辦嗎？」猛然正色，任君禹像強行在身體裡塞了個嚴肅的靈魂，定定望著身旁的人。
　　「呃？」顏昊瞇瞇眼，「是你要想自己該怎麼辦吧？」
　　任君禹一搖頭，「我的已經不能改變了，可是你的呢？你他媽要走或留，關係到我的生死。」
　　「我不會走的。」他感覺受傷。
　　「我當然知道。」任君禹放下手中的大薯，「可是就一直這樣嗎？我也要等到你被人開幾槍送急診才哭哭啼啼的嗎？」
　　有點衝擊。顏昊沉吟半晌，呻吟一聲，「被你妹聽到，她會殺了你的。」
　　聳肩，「管她，我是老大。」
　　「喔…」摸摸臉，顏昊看了一下任君禹，發現他不準備再有所表示，於是苦惱地罵了一句，「就這樣？你都沒想過要怎麼收拾？」
　　「我有想啊。」任君語嚥下嘴裡的薯條，「我告訴你，我呢，」他搖了搖手中的中杯可樂，「如果我是這杯可樂，你就是吸管。」
　　「尛？」
　　「你就是一個強行侵入我的，也就是可樂的世界裡的吸管，我都還沒說不要，你就這樣插進來。我用可以讓人放屁的二氧化碳擠壓你，可是才把你推出去一點點，你又被人插回來。這當中雖然不是完全你情我願──就像我只能被插，你也不是時時刻刻都會跟我全然緊貼再一起──可是，在這一擠一插之間，其實可樂的氣泡已經佈滿吸管，而你也因為喝了太多可樂，慢慢地就不再被推出去了。」
　　「我好喜歡你，可是你盡說些歪理。」
　　「幹你媽的。」
　　顏昊撲了上去強吻住他，在任君禹頓了一秒的回應下差點被他的手臂勒死。
　　噢，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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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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