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2.14 【人地】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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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3)

樓主發表於: 2020-02-14 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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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4 【人地】烟

非常君不常抽烟。
看多了抱着烟管儿烟枪吞云吐雾的人，便觉得无趣了，左右不过是吸食了一口燃烧着的烟丝，却仿佛是借着这呼出的白色烟雾当真上了天去，那副飘然舒坦的模样让他感到可笑。
不常抽，却不是不抽。
他也抽烟，抽的却不多、不狠，若不是对烟丝的使用了如指掌，几乎不露任何破绽。智者永远需要保持一颗清新的头脑，勇者则需要一腔永恒奔腾的热血。烟草的辅助，使得这位既狠又勇，注定为毕生大事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人，拥有了比常人更多上些许的清醒。
而那吸入肺腑间的滚烫烟雾，更在呼吸之间，于身体内里做了一个简短的交换。吸入的永远是对目标无休止的狂热，呼出的向来是假面掩饰下的疲惫。
甚至是冷漠。
是一腔愤懑终须归于虚无的无奈。
每回吸完烟，都要站在户外被劲风吹上一阵，确保足够清醒，身上也没有一丝痕迹之后方才回转。
期初是不愿意被人发现，后来是记挂着习烟儿还小，再之后便是因为那个浑身带刺、天天哼来呵去不爱说人话的好友。
“什么味道？”地冥偏过头来，往他这边扫了一眼，随即像是确认似的凑近来嗅了嗅。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几寸，非常君却丝毫不慌，笑着装作无奈举手，像是被先生抓到做坏事的学生一样讨饶。
“这也能被你闻见？好友，你的鼻子当真是灵。”非常君笑着说道：“非常君在外头站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回来的呀。”
顺势笑眯起来的眼睛里丝毫不带笑意，却不影响非常君此刻挂在脸上的笑容表演。
地冥站直身来，依旧是那副不易近人的模样。这回倒是没看他，径直进了屋。
“小心肺。”简短的三个字，就是所有的关心。
非常君却对这简短的三个字感到了诧异，诧异完了还有那么一丝的好笑。
自己天天酗酒，倒是关心起别人来了，下回是不是该轮到他非常君对着地冥来上一句“小心肝”？被自己的想法逗乐，非常君笑着摇头，嘴里喊着“好友”跟了进去。
无人能看见的地方，非常君的笑容倒是真诚了不少。

计划按部就班的走，每天挂上那副和善温柔的假面，吃着习烟儿可口的饭菜，喝着人人嫌弃的大圣果。
都说大圣果味道怪，苦中有涩，涩中返酸，酸里还勾着隐约的臭。
尝过的都遭不住这味儿，偏他非常君不省得么。
省得的。
不过是跟烟草一样，是用作提醒自己时刻清醒的工具罢了。
地冥曾给小朋友带来糕点，说是新奇的玩意叫做慕斯。入嘴丝滑浓厚，回味绵长，唇齿留香。习烟儿爱得不行，他只觉得齁。
齁得慌，像是被谁捏住了命运的脖颈，呼吸间从喉咙泛开即将窒息的恐惧。地冥嗜甜，他却爱苦，糖分使人心情愉悦，而他只配咀嚼着一波又一波回返的苦。他们当真差距悬殊。
非常君端着茶杯愣住。
什么时候竟还有心思想这些。
不过，倒是真的有些怀念那股卡在嗓门的甜腻了。
下次有机会，再向他讨要一块慕斯蛋糕吧。

后来，后来是怎样的呢。
地冥死了。
死得山崩地裂，日月无光，让深受打击的天迹眼泪涟涟连，走路的力气也无。非常君叫醒他，已经猜到七八分，问地冥下落时候的语调依旧有些颤抖，也许连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兴奋还是难过，是着急还是无措。提及无限轮回的时候，险些破功，心底挂着的几分侥幸，随即被彻底灭了干净。
沉默着替他推霹雳号，推着轮椅的手依稀看起来是在发抖。他稳住心神，替天迹捧来一抔尘土，听他说地冥已经与大地同在。
“没了，什么都没了。”
紧接着他之后，是非常君的一声叹息。

习烟儿从非常君的衣襟上捻下一撮烟灰。
烟灰已然冷却，被指腹轻轻一摁就尽数粉碎，散落在风里。
非常君看向外头，眼神似乎总也没个着落，只跟随着飘过的云、刮过的风，一同奔向远处去，不知在想些什么。习惯了总是温和待人的非常君，习烟儿觉得这样的觉君很陌生。不笑不言语，像极了地冥曾经送给他的纸牌小人。
习烟儿仔细嗅了嗅，从他身上闻见了更多的烟熏味道。
他竟不知他的觉君也是会如同市井凡夫那般吸食苦涩呛人的烟草的。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
除了那位远走的故人。

现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知道，非常君也会吸烟了。
就如同没有人知道，在不经意间，那两颗还未及发芽便被闷死的种子，到底原本会开出如何绚烂的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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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4 【人地】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