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20 【襄元|游师无方×恨潮生】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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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4-07-20 1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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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0 【襄元|游师无方×恨潮生】信徒

时间线在朝灵阙剧情开始前游师无方离开藏渊阁后。

-
游师无方最近总是会注意到一个人。

站在神台上俯瞰众生的时候，游师无方很少会注意到某个具体的人。于他而言，神台下的“人”是一个符号，他博爱众人，愿意为这些人指点迷津，但不代表他会为某个具体的人驻足。

因而当游师无方惊觉自己的视线不断地停留在某个人身上时，他不由得也有了一丝好奇。

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隔着神台的遥远距离，游师无方静静地注视着那个人俯身下拜，而后略低着头祈祷着，最后用刀划破了自己的手心，献上自己的血祭。

一举一动完美得挑不出任何错处，仿佛一个最谦卑的信徒。

信徒…吗？

游师无方看着那人将手心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挤下来，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鲜艳的红与苍白的他的手心形成鲜明的对比，整幅画面诡艳至极。

在血液滴落在地的瞬间，那个人像是感觉到了游师无方的视线，抬起眼向他看了一眼，与游师无方视线交错的瞬间又迅速地垂下眼。

装得还挺像。

游师无方在心里嗤笑了声，尽管恨潮生再怎么掩饰，他也还是认出来了。

在漫长的年月里他们朝夕相处，彼此是刻于灵魂的熟悉。熟悉到即使恨潮生改换了身份面貌，游师无方也还是会注意到一个本应是陌生人的人。

但他没有揭穿恨潮生的伪装。

很多事情挑明了说会变得很尴尬，比如为什么恨潮生宁愿将自己的灵魂分割出一片也要出现在万愿同归，又为什么只愿隐藏在熙熙攘攘的信众中。

种种违和游师无方不愿去细究，洞察世事如他在有关恨潮生的事上只得了四个字：难得糊涂。

就这样吧，游师无方想，他假装不知道恨潮生来过，对这一切保持沉默，不戳破那层窗户纸那么一切都将保持原状。

两人从此保持了一个诡异的默契。恨潮生来了又走，从来没有以真实身份留下过一句话。而游师无方总能在众多信众找到他，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在神像前跪下，他俯身拜倒，他用刀划破自己的手心，发下血誓许下愿望。

游师无方有时候也会去想，恨潮生到底在祈求些什么。恨潮生并不相信命运，于此发下誓愿其实并不会给他太多帮助。

但他仍然来。

最后游师无方都已习惯了恨潮生的到来，习惯了每隔几日就去寻找他的身影，习惯他们目光的短暂交汇，习惯恨潮生留下的滴滴血痕。

习惯成自然，当一个人频繁地出现在你眼前以后，若他某日消失，心里便如同空了什么一般。即使是游师无方也不能免俗。

三日五日恨潮生不来，游师无方只当藏渊阁事务缠身离不开他；连续一个月不见恨潮生身影，游师无方不免也开始担忧，莫非是恨潮生出了什么意外。

旋即游师无方又开始嘲笑自己的多思多虑，他们现在又是什么关系呢？最多不过是见面能称一声故交。

故交故交，一个人可以有很多个故交。自己对恨潮生来说或许并不是特别的那一个，恨潮生或许只是一时兴起，现在大概有更重要的事分走了他的注意力，他失去兴趣不愿意再来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这些话说服不了他自己，游师无方终究是第一次为他的私心使用了愿力。

刀划破皮肤的时候，灼热又尖锐的疼痛从手心蔓延开。在血液即将滴落之时，游师无方许下了生平第一个愿望。

他要找到恨潮生。

游师无方其实也不相信命运，但愿力总是能创造出一些奇迹，他找到了原本杳无音讯的人。

＊

时隔多日游师无方终于再次见到了恨潮生。不是假躯壳也没有假身份，而是他熟悉的那张精致漂亮的脸。

只是恨潮生现在的情况似乎不太妙，他长发散乱着没有束，脸上有不知道何时何人溅上的血，身上黑衣也被浸染成暗红，身上大大小小细碎的伤口无数。他已是强弩之末，用刀强撑着自己不倒下。一双紫眸里已全是疲倦，恨潮生现在全凭着自己的本能在反击。

游师无方少有地感觉到了愤怒。如果自己不来，或者自己根本就没有发现恨潮生，那他该如何脱身？还是说就这样将性命交代于此，那些他不理解的情愫，未来得及问出口的疑问就要永远地埋葬于此吗？

但眼下显然不是纠结这些事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将恨潮生带走。恨潮生似乎也惊异于游师无方的出现，他眨了眨眼想说些什么，但一张嘴便呕出一口血来。

游师无方皱起眉：“别说话。”

恨潮生看出来游师无方现在心情不是很好，于是压下了自己的满腹疑问，顺从地闭上了嘴。他被游师无方环住了腰准备带走，此时此刻他还是安心做一个挂件为好。

围攻恨潮生的众人似是看出什么来，为首那人问：“万愿同归也要参与进这场纷争吗？”

游师无方摇头：“我只要带走恨潮生。”

那人奇道：“万愿同归与藏渊阁素无来往，游师何至于此。莫非是有人在万愿同归许下了愿望？”

游师无方点头称是。

恨潮生此时放松下来，他好奇问：“究竟是谁这么在乎我的命？”

游师无方让他安静，避开了这个问题。

还能有谁？无非是游师无方自己许下愿罢了。

眼见没有和谈的可能，双方再次兵刃相向。长刀与划过生与死，也划过了时间的界限，此时此刻恰如从前他们背靠背战斗的时候。恨潮生伤得很重，行动略有迟缓，被对手抓到破绽一剑刺来，然而他却不闪不避，直直地朝着剑撞过去。对手大喜，只当恨潮生失去了对自身的控制，将将要被自己捅个对穿。然而当恨潮生即将撞上对手的武器时，他露出个微笑道：“上当了哦。”

笑容纯良无害，甚至还有几分无辜，却引得对手心中骇异。但他还未来得及掉转武器去势，便感觉到自己被一道气浪掀飞，游师无方的刀从一个离奇的角度格挡掉了那来势汹汹的一剑，并顺手废掉了此人的武力。鲜血喷溅而出，猝不及防间原本无瑕的白被染上一片红。游师无方几不可察地向后退了一步，恨潮生注意到他的嫌恶，弯了弯眼：“要委屈襄君了。”

一切都好像没变过，恨潮生还是同从前一样喜欢将自己和他人的命一起当成赌注进行豪赌，而结果也永远会是他赢。因为襄君总会在最出其不意的地方给人致命一击，那是他的底牌。默契的配合是他们过去关系不同寻常的证明，就像恨潮生现在也还是更愿意叫他襄君，而并非更为人所知的游师无方，那同样代表着他们曾经更亲密的过往。

对面似乎也意识到这两人关系非同一般，为首那人指着恨潮生咬牙笑道：“我竟想不到你们居然是旧识，但无论如何，今天你都得死。”他一挥手，围攻众人见状变换阵型，竟隐约是个阵法的雏形。

黑雾从众人身上腾升而起，缠绕着向二人席卷而来。恨潮生脸色变得凝重，他已吃过亏，知道必不能让阵法成型。来不及多想，他挣脱游师无方的怀抱，向为首那人扑去。

他身形诡谲，如同一阵令人捉摸不透的风。游师无方握不住他的手，只能眼睁睁看着恨潮生以身为饵撞开了对手的长剑，再在靠近对手的那一瞬间用短刃取了他的性命。

但终归是两败俱伤。

恨潮生的手无力地垂下，身后厮杀声传来，他突然很想要回头看一眼襄君，但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片令人作呕的红。

意识模糊之际恨潮生想，襄君本不该沾染上这些的。

＊

恨潮生醒来已是三天以后的事。

那时游师无方正为他把脉，恨潮生感觉得到自己手腕上冰凉的触感，莫名有种禁忌的快乐。他没有动弹，企图让这种快乐延续得更长一点。

可惜事与愿违。

游师无方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恨潮生的伪装：“不要装睡。”

恨潮生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抱怨道：“襄君，你就不能让病人多休息一会。”他注意到游师无方的手并未收回，心中便又像小兽一样欢欣雀跃起来。游师无方的手指触碰着他的手腕，恨潮生无端地有种静谧的幸福感。

若是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恨潮生遗憾地想。

但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你身体已无大碍，”下一刻游师无方便收回了手，淡然道，“运气挺好，这也死不了。”

恨潮生却听出几分不对，他居然能从这不近人情的话里品出几分关切来。

他问：“我可以理解成你是在担心我吗？”

游师无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起身欲离开，却被恨潮生反手握住手腕，他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没头没尾的问句，但是两人都知道在指代什么。

游师无方沉默了一下，在甩手就走和如实相告之间最终还是选择坦陈回答道：“我来救你。”

恨潮生握住游师无方的那只手紧了紧，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试图分辨游师无方的神色。他试图看清楚襄君的眼睛，却只能看见那条精致的银白色缎带。

为什么呢？

恨潮生有点想不通。天上月合该普照众生合该不染纤尘，他已经尽力避免襄君卷入这些是非中，为什么他仍旧会在那时那刻出现。

游师无方轻轻把他的手推了回去，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他说：“你来过万愿同归。”

恨潮生愣了愣，分灵寄体于灵魂有损，自来到苦境后他从未使用过，因此他不会想到游师无方竟然能将隐藏在陌生身份后的他认出来。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抵赖的，他索性大方承认：“对。”甚至还顺水推舟开起了玩笑，“襄君这也能将我认出来，莫不是太过思念我啊。”

游师无方凝视着眼前人。

这话倒也没有说错，离开藏渊阁后他会怀念起过去，怀念起与元君同行的那些日子。关于他们恨潮生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从路边偶见的一朵花到要收集的下一本武林秘术，从他们二人未相识的过去到恨潮生畅想过的未来。

从前游师无方总觉得自己是喜欢安静的，因而也从未想过要与谁同行。直到恨潮生不由分说地将他拉入自己的世界，他竟也逐渐习惯身边多了一个人的感觉。

又是习惯。

习惯真是个很可怕的东西，游师无方想。

他低头看向恨潮生的眼睛，一双狡黠的，令他捉摸不透的眼睛。望着他的眼睛游师无方莫名想起年少时长辈的警告，若是行于黑暗中莫要相信周围的任何一盏灯，因为那是蛇妖以双眼为饵引诱独行客自投罗网。游师无方觉得自己是否早已落入蛇妖的陷阱，所以不论怎样他都走不出名为恨潮生的魔障。

恨潮生见他半天没有说话，噗嗤笑出了声：“喂，难道我真的说对了。”

游师无方扭头便走。

恨潮生看着他的背影乐不可支，觉得逗襄君真是件好玩的事。

他在游师无方的水榭里待了小半个月，这小半个月算是他喘不过气的人生里最轻松的时光。游师无方授课时他跟着听顺便插两句嘴，游师无方不在时他就在水里捞个人头对着唠，时而还参与进还是个婴儿的神子的育儿问题。游师无方对这一切都视若无睹，任由恨潮生胡闹，日子过得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模样。

直到那天。

游师无方回到水榭便知道有外人来过，他知道分别的日子或许就要到了。从始至终恨潮生与他都不是同路人，他一直都明白的。

恨潮生斜倚在榻上没个正形，榻旁案几上还摆着壶酒。他见游师无方进来，挑了挑眉说：“襄君今日回来得这样早。”

他似乎有很重的心事，笑意不达眼底，犹疑着要不要开口。

最终恨潮生还是说出了道别的话：“我要走了，以后不会再来了。”

“为何？”

“将藏渊阁和万愿同归牵扯到一起总是不太好，”他将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摆出来，“我总要为了你的名声着想，何况你也不愿再将自己的名字与藏渊阁联系起来。”

“而且…”而且我不愿意你再去接触那些肮脏的算计，那些见不得人的阴谋本就只是我一个人的劫。你该永远端坐神台上受万人敬仰，而非受我连累沾染红尘是非。

但这些话恨潮生没有说出口，他只是疲累地揉了揉太阳穴：“襄君陪我喝一杯吧。”

游师无方其实酒量并不好，喝得上头时他总会有出人意料的举动。酒过三巡，推杯换盏之时他总能发现恨潮生在看他，一眼又一眼。

你在看什么呢？

游师无方无端地回想到过去与他相关的每时每刻。初见，离别，重逢，到再次离别，每一次恨潮生眼神中的情绪都让他陷入迷茫。

你在想什么呢？

游师无方知道恨潮生有秘密，知道恨潮生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纯良无害，甚至知道恨潮生乐于操弄人心，喜欢将对手戏耍到最后一刻再对其宣判死刑。他并不在乎这些，他乐意与恨潮生成为共犯，乐意同他分享秘密，乐意同他承担一切。

但是恨潮生不会愿意，恨潮生只会推开他。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恨潮生下了决心去做的事没人能改变心意。

酒已见底，离别近在咫尺。游师无方说不清自己是醉了，又或许只是借着酒意问出自己想问的话。他仰头喝下最后一杯酒，突兀地问了个问题：“血祭时你许了什么愿？”

恨潮生顿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一眼游师无方，而后他回答说：“我很贪心的，什么都求。”

“岁岁无虞，一世安宁，心想事成…”恨潮生将想到的好词语都摆出来，只是略掉了主语。当他跪于神像前时，他祈求的从来只有游师无方。

我并非相信命运，我只是你的信徒。

以血为誓，以灵魂为祭，我祈求我的明月永远高悬。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