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2.14 【吞宵】淚雪番外─往昔 9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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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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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樓主發表於: 2017-02-14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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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4 【吞宵】淚雪番外─往昔 9F

當血色之花淒然盛放，漫天飄落的，是淚，如雪。

(一)淚雪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嗎」

純真的問語，深瞳裡的幸福。他輕敲了他一記額頭，藏不注的笑意隱約掛在嘴角。輕撫著那片柔軟唇瓣，他沒有回答只是在溫柔的輕輕扣住他的下顎在那唇上烙下深長的一吻...

為什麼...我們永遠等不到...心願實現的那一天

* * *

白茫茫的寒雪紛落，冷風，是沒來由的刺骨。一望無際的銀色世界獨立著兩條似是遺世的身影。刀影時起時落鏗鏘作響，金屬的碰擊聲隨風傳遍整個雪原，兩條纏鬥得身影無視周身紅雪灑落不堪

忘了為何出刀，忘了為何動手。殺的眼紅的人刀起刀落殊不知眼前何謂生離何謂死別

倏乎，一個轉身，刀片穿體而出，留下的是一個勝負，一個離別。刀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沒有一絲猶豫的沒入紫色衣襟。蒼白而毫無情緒起伏的面容對噴濺到自己臉上的豔紅鮮血亦不以為意

他，只是漠然

傷口的疼痛與混亂的紫黑色髮絲是激戰過後宣告的結果，他注視著演前曾經如此熟悉過的紅，而如今卻只是沉默

曾經刻骨的溫柔至今已然煙消雲散，最終留下的，又是什麼...

驀然，敗者抬起佈滿傷痕傷痕的面容，像是下定決心般的握緊手中的長刃，猛然一動，彷彿不願放棄絲毫希望的朝勝者攻去，察覺敗者意圖，下一秒，吞佛童子不動聲色的拉動刺穿對方胸口的長刀，將劍鋒無情的從黑髮人兒的身中抽出擋住欲攻的長刃，而鮮血，又將白色的雪地染紅一片

本應沒有情緒的面容，頃刻，竟多了一些表情─訝異、困惑。本該擋住刀刃的刀面霎時卻發現所擋的只是空氣，那把長刃只是停在半空中不再有任何動作

為何...

宵顛躓著身子，大量耗節了體力，他無力的垂下手但仍然倔將的抬起頭。糾結的心，原來不是絕望

「吞佛，我怎麼..可能殺你..」

一點朱紅自似是揚起的唇角滑落，感覺到自身的身命正快速流失，四肢也已再那麼一瞬間失去知覺，但他既不恨、也無怨，只是想再最後一點時間裡將他的面容鉅細靡遺牢牢的記在心理，他從未忘卻，他微揚的笑，溫厚的臂膀和那句，遙不可及的承諾..

然而不停輪轉的回憶卻已再不知不覺中，一點一滴的將生命送進虛無

一抹陌生的情緒猝不及防的掠過胸口，似有似無，是痛非痛。但吞佛卻不明白這些情緒從何而來，彷彿記憶中有某一個角落被遺忘了，徹徹底底的遺忘

奇妙的感觸在心理無限延伸，吞佛童子放下手中長刀。瞪視著頻死獵物的眼神既不是憐憫也不是藐視，而是連自己也感到詫異的，徬徨

似乎有那麼一瞬間，他竟然後悔了。本欲開口的話語到最後他仍是沒說出口，因為再那麼一瞬間，他竟然害怕...害怕問出口

『你是誰?』

忽地一陣呼嘯的冷風刺骨冰寒，冷卻了心中的倉皇，想起身負的任務，吞佛逼迫自己快速整理好動盪不安的心情。即使有哪麼一時的猶豫，他仍是一個殺手，獵物終歸逃不了死亡的宿命，對將死之人的留情最是毫無用處。

而心中使他厭惡不解的迷茫，也許只要殺了眼前的人一切就結束了，而且越快越好，越快越好...

沒有絲毫留情的，吞佛童子一手抓住紫色衣領將宵整個抬離地面，長刃無聲的掉落雪地，已無力掙扎，也沒想過要掙扎，整個身子被騰懸在上空中。

魂如風燭，命在旦夕，而此時此刻，宵卻只是用盡最後的力氣，將雙手覆上那抓著自己的手，看似掙扎，但其實他只是想在留下一點溫度，證明他曾如此深愛過一個人，一個眼前的人

這雙手，曾經為他溫暖過無數個黑夜，所以他也以為，這雙手能帶著他迎向日光
然而也許是命該如此，也許是他早該醒悟，能溫暖自己的，終究只剩自己的血

因為被騰空，無法在諦視吞佛童子的臉，那隱在唇中的話語，也許..他是聽不見了。
抱著不可能在實現的冀望等待，原來是他最後的天真，但縱然如此，即使心隱隱作痛，痛的再也無法呼吸
但他還是...

宵闔上眼，簌簌飛雪沾染了他帶血的容顏，看著無聲哀痛的宵，吞佛童子只是沉默。

這無力的掙扎...宛如最後的告別...

究竟是誰，這個人到底在跟誰告別...

吞佛眉頭深鎖，手中的長刀抓的更緊了一些

「動手吧，如果這是你的選擇」

再次猛然一擊，劍鋒深深隱沒在腹部。一聲低低呻吟，鮮血大量的從嘴源流出，染紅了蒼白的嘴唇，也染紅了心碎

狠心的放開手，倒落雪地得生命已是奄奄一息，而心，也已是破碎不堪。睜著那雙湛藍雙眸，望著從天而降的冰雪，他聽到了踏雪的腳步聲，但那聲音卻越來越遠..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那身火紅的影子已被朦朧的淚水暈成了破碎...他哭了嗎..是阿，他是該哭，但比起心中的淒涼，他卻有更多的..捨不得
那些甜蜜的謊言和虛假的美夢，卻是他彌留之際最後的思念，如此可憐、如此可悲

「我..不很你」

我還有好多、好多話想跟你說..你知道嗎，雪，好冷...

在也負荷不了眼簾上得沉重，閉上被雪珠覆蓋的眼睫，狂嘯的風是否是在替他哭訴這守不住的過去，到不了的未來或者是，挽不回的現在

眼角的晶碎隨著紛落的白雪滑過不再有溫度的臉龐，掉落到地上的淚雪如那消逝的生命，永遠隱沒在雪白的世界中，那令人眷戀的過往最終換來的，仍是一片心碎

那如火的紅，深沉的紫，漸漸消失在無情的風雪之中，風過無痕，雪落無聲

[ 此帖被董董在2018-05-04 00:32重新編輯 ]

薄風斷寒柳，雪盡花落聲寂寞，此生有何留。

頂端

董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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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1樓發表於: 2017-02-15 1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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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宵】淚雪(二) 記憶

(二)記憶

一條人影熟練的穿越過由鐵絲繁瑣圍繞而成的欄杆，伸手拔下被刮壞而搖搖欲墜的面具，隨手一拋，半臉的黑色面具被無情甩落在地上。

狂亂的風雪漸漸隱沒那身雪地裡突兀的一抹紫黑，即使身分因此而曝光也毫不在乎。

他只是不停的朝屬於自己的目標前進

雪地裡殘留著凌亂的腳印，被風吹亂的紫黑色長髮搖曳在白色一般的世界裡。

還感覺的到，這是他身為殺手最清晰的直覺。

是五個人的追殺嗎，哈，我奈洛倒也值得了…夜重生

視線混淆不清的逃亡模糊了眼睛能見的視野，失去知覺的感官在惡寒的環境裡更顯得如此無力。

為了增加逃亡時的速度，他並沒有穿太多的衣物禦寒也沒有想到事情會有這麼意外性的發展，傷口雖然是暫時性的止血了，但是在這麼惡劣的環境下激烈動作…

傷口撕裂般的疼痛促使他努力保持清醒，然而眼前模糊的大雪狂飛亦漸漸散離了他奮力維持的意識，卻也，清晰了那身熟悉的紅…。

靠著那點僅存的意志力支撐著越見虛弱的身體，他眼神渙散著，狂風大驟的的雪原彷彿變的如此安靜無聲

『這是最後一次了…從今以後我們的雙手不會在只有一種顏色…』

深邃的金色眼瞳真摯的凝視著眼前蹙著眉的人，知道他的不安與怯懦，他伸出手溫柔的放在他的臉頰上，手指輕輕的來回擦拂著，彷彿這樣可以安撫他們兩人心中的不安似的，他在他的額頭上落下深深的一吻

決定了，就不會再回頭
踏出了，就不會在後悔

我懂…我都懂…
因為這一路，我們都是這樣走來的

『宵，相信我』

腦海裡不斷旋繞的是那晚耳邊的低語，超越了一切理智的衝動，在完成最後的任務後他不顧一切的往目的地前進，勒緊腹部上暫時止血的布條，忍著瞬間的懾人疼痛，他顛簸的跑在越趨刺冷的雪色世界裡，滴落雪面上的紅色延著勉力跑起的腳步被紛飛的落雪掩蓋

『好，我願意賭』
『一定可以的，我從來沒欺騙過你』

那個從後而來的懷抱，就算是想像似乎也能為他擋去漫天風霜，擦過溢出嘴角的朱紅，他笑了笑。因為他似乎預見了他的未來，平淡而幸福

「發現了，在那邊!」

聽到指令，數個黑衣人立即轉了方向往剛才穿著殺手風衣的人追去。

連夜的大雪在本來平坦的平地上越是積得深厚，腳程本來就因為受傷已經無法再加快速度，但背後藏著怒意的淡聲卻接續著寒風呼嘯過耳邊，突兀的刺耳

「奈洛他是瘋了不成，果然是預謀好的」

在黑衣人往大雪原的方向追去沒多久後，一條人影不急不徐的走近佇立在已有些崩壞的鐵欄杆附近，望向在在混亂過後依然萬籟俱寂般的大雪原，帶點事情得逞般的痞笑，他拿出手機

「BOSS，任務順利進行」

「我知道了，結束後告訴我結果」

切斷與風流子的通話，九禍優雅的拿起咖啡杯，咖啡的熱氣飄散在無色的空氣中散發出濃郁的香氣，然而美眸輕眨，沒有弧度的唇角難得讓她艷麗的臉龐暗淡下來。

向來以冷靜出名的她現在竟只感到一種無以名的沉悶盤旋在心裡，揮之不去。

既然做了就沒有後悔的餘地，但…

突然間，她莫名想起了當時正式把吞佛納入其下的時後，那是她唯一記憶猶新的一段對話…

『從今以後，你就是魔界的一員了』

『朱厭，從此忠於九禍，忠於魔界』

你真的是一個很特別的人…朱厭…吞佛

將停留在唇緣的咖啡杯原封不動的放回辦公桌上，她潔白細長的手指放在胸前自然的相互交扣，暗紅色的美眸難得陷入矛盾

忠於我是嗎…
吞佛，你一直都是我最信任、最得力的助手，這個決定到底…

將頭轉向旁邊大片的落地窗，紫紅色長髮順著身體曲度而輕飄在背部完美的線條上，露出只有在單獨一人時才有的無奈神情，她無聲的嘆息道：「他最後還是走向與你相同的路，朱武」

約定的時間就快要到了，不能停下來

不願回頭張望，他忍著刺寒一步一步都是用盡所有的力氣狂奔，腰間的傷口在也承受不了他這麼激烈的運動，鮮血慢慢的在暫時止血的白布上在刺滲透開來，下意識的覆上疼痛的傷口，其實他早已有心理準備，即使逃不過今晚，但是可不可以至少讓他在見那個人最後一面，至少讓他…

突然腳步一個踏錯，宵重心不穩的狠狠重摔在地上。他吃痛的想再爬起身然而傷口的疼痛與駭人的冰寒卻使他無力的在次摔回地面，當臉上的皮膚瞬間的碰觸到冰冷的雪地時，麻痺感瞬時流過他全身使他的倒抽了一口氣，猛烈的冷顫輕易的瓦解了他這一路辛苦努力維持的自我意識

至少讓他在跟他說一句…

從遠處傳來的腳步聲直直離他越來越近，恥笑聲、怒罵聲，喘氣聲一一的傳進耳裡，雖然不甘心，不過這也許是早已注定好的結局吧，但他一點也不後悔，反而只是無奈的輕聲笑道

還是不行阿，吞佛…
我，失敗了。

漸漸感覺不到折磨般的痛楚，胸口盤旋著一股說不出口般，支離的哀傷，似有似無的壓著心臟，過往一切的一切還是如此歷歷在目，誰能料想到下一秒，即是死別。

「終於不行了嗎，真是個怪物」

「想不到你也有這一天阿，奈洛」

黑衣人睥睨著倒在地上的奈洛，有的毫無掩飾像是看笑話般的恥笑，有的是對於獵物的終於挫敗而鬆了一口氣，而有的只是沉默的拍掉沉在身上的積雪，雖然沒有人開口，不過心照不宣的，每個人的心裡卻都是一般的複雜。

那曾經一聽到名字就令人畏懼的殺手與如今竟是狼狽的倒在他們的面前的清秀青年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身處在同樣一個不歸路裡，淺意識下竟是有些忌憚，沒想到於黑暗世界裡最聞風喪膽的殺手，終得如此末路，只是比起這些不安，任務完成對他們來說還是最最首要的。

其中一個黑衣人拿出方才激烈槍戰時裡頭只剩一發子彈的槍瞄準宵心口的位置

「奈洛，以一對十你死的不冤枉，認輸吧」

全身碰觸雪地，溫度驟降的寒冷在他的身上不停的圍繞，他甚至感覺的到五臟六腑像是凍傷般的疼痛難耐。

圍在他周圍的人似乎說了些什麼，但倒在地上的他一句也沒聽進去，湛藍的眼睛只是茫然的看著遠方，動了動有些僵硬的手指，還想要…還想要抓住些什麼，眨了眨被細雪覆蓋的沉重眼睫，他努力的睜開無神的雙眼才發現，原來他的手中，始終都是空的

那個笑容原來，已是遙不可及….

正當眼前畫面已經逐漸模糊時，耳邊突然傳來陣陣槍響，他愣愣的看著眼前各個黑衣人快速的在瞬間突然一個一個倒下，鮮血與潔白的雪地混雜成怵目驚心的畫面

是誰會在這個杳無人煙的地方救了他...難道...

動了動凍僵的手指，他還沒見到吞佛，他不能在這裡倒下。
即便會死，他也想死在那個溫暖的懷抱裡，在對他說最後一次
我愛你
所以我不後悔，一點也不後悔…

這心頭的執念與意外的變故，讓宵重新燃起一絲希望。
他原本以為，也許事情即將會有轉機，然而才過了幾分鐘，他便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天真、可笑

因為真正痛徹心扉的惡夢，現在，才開始

「你就是奈洛吧」

開槍救了他的人收起槍，迎步走向狼狽的倒在地上的自己，他免強的用顫抖的雙手撐起自己虛弱的身子，他抬起頭想努力的尋找焦距，然而不知道為什麼，他望見前方那有些模糊的身影竟有著一種很不同的熟悉感，就跟第一次見到那身豔紅時好像…

身影漸漸的重疊。

不明白突然的悲傷何來，不明白剎那的哀切為何，還未恢復意識，心，卻已經替他揭開這殘酷的序幕

那身影如第一次相見的吞佛…眼神，如此陌生

走近他眼前的那身修長的身影，不能在冷漠的眼神由上往下的諦視著他，而後他只是丟給了他一把長刀，沒有再說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

「給你最後的機會，殺了我，或者...」銳利的刀緩緩自刀鞘抽出，吞佛童子望著失神的宵，語氣淡漠無情。

「你死」

火紅的髮絲宛如張狂的烈焰燃燒在飛雪之中，然而那雙細長眼眸，卻比凍人細雪更加冰冷
哪裡還有什麼吞佛，站在他眼前的，只有魔界的殺手，朱厭

到了最後，當一片紅雪灑落，他才明白，那股彷彿將要蝕心的哀慟
連絕望，也無法形容

所有景象快速的穿梭交錯，豔紅卻已冰冷的鮮血隨著刀尖滴落，在白色的世界裡開出血紅的花，一朵一朵落在那人逃亡所留的足印，落在覆上白雪的黑色面具，他驀然回首，突感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讓壓抑的悲慟瞬間炸了開來

吞佛猛然張開眼
他微微喘著氣，眼神中帶著不解的無措。他似乎夢見了什麼，但他不記得了

灰濛濛的天空透露出金黃色的夕陽已經西墜的事實，接近冬天的晚秋，寒意有增無減的襲身而來。

在鋪上米色方型磚塊的人行道上，稀疏的人群一點一點的散落在寬敞的街道中，旁邊幾棵樹葉只剩不到一半的樹，透出乾枯的枝幹，景象更是顯得荒涼。

近晚的冷風毫無止歇的仍颯颯的吹著，樹頂上，再也無法在承受寒風這樣的折騰，一片已乾枯泛著褐色的枯葉，就這樣脆落的被吹離了樹梢，無力抵抗如此的無情，它只是像被把玩般慢慢的來回漂盪在乾冷的空氣中，直到停下了被風玩弄的腳步它掉落在陌生的環境裡。

被無視的忽略

獨自一人走在的街上，不在刻意掩蓋，任由那頭火紅的長髮隨風吹拂。他並不在意別人異樣的眼光，況且他已經沒有了能在意的東西….

踏著不急不徐的步伐，擦身過一間間平凡的房屋。金瞳不經意的瞥向對角不遠處一對比肩相伴的人，但他很快的收回視線。
忘了已經這樣多久了，沒有一絲絲起伏情緒，在也沒有….

黑色的短靴踩在地上發出規律又深沉的腳步聲，它像是回音一般不停的旋繞在耳中，響亮的迴盪著。

不過為什麼，他只覺得一切是這麼的沉靜，這個世界一直都是這樣正常的運轉著，可是他卻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或許是，任何的聲音在也進不去他心裡

恍然間，在寂靜中似乎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就在他耳邊，彷彿說話的人此刻就在他身旁

『別害怕』

不，我不害怕。
我只是，很想你…

曾幾何時，本來已經忘卻的溫暖又再次重回那份孤獨冷漠，但是留下的，只是無聲的哀寂

等我，好嗎

[ 此帖被董董在2017-02-15 10:5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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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2樓發表於: 2017-02-16 0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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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宵】淚雪 (三)

(三)初見

夜晚，是忙碌了一天的人們能夠暫時放下工作的時間
家，是勞累的人們休息時的最佳避風港

這樣平凡簡單的日常，對某些人來說，卻太過遙遠

一處平凡隱蔽的房屋裡，只餘一盞慘白的小燈照出一方光亮

閉著眼坐在床上，脊背倚在身後的牆，他的氣息平穩如常，然而從緊繃的未鬆懈的肌肉可得知，他並無意休憩。
相反的，因為他在等待，等待著一個開始，與一個結束。

此時彷彿被隨意丟在一旁手機倏忽傳來震動，他面無表情的接起手機，等待對方出聲

「知道了」

簡短的回答後切斷通訊，沒有任何變化的表情散發出使人顫慄的冰冷，他動身繞到另外一個房間熟練的打開隱藏式衣櫥，裡面是各種為了配合不同任務環境而定做的衣物，清一色的黑，恰如此刻黑夜。

簡單俐落的換上裝扮，黑色如瀑的長髮束了一個方便行事的馬尾，最後他打開暗櫃，輸入只有自己知道的密碼，無數冷硬的武器立即陳列在眼前。

在不到幾分鐘的時間裡快速的打理好程序，轉過身時早已是判若兩人。原本寧靜的氣氛隨著他這身的打扮，周遭順而散發出一股駭人的凜冽殺意。整裝完畢後他下樓走出門口鎖上房子的大門

在安靜無人的街道上，一輛黑色的重機快速的馳騁向未知的方向，間隔的路燈偶爾映照出安全帽下的一閃而逝的面目。

那副銀色圖案的半面黑色面具，如鬼魅般詭譎駭人，宛若來自奈洛。

一個世界卻隔著不同場景，在被隔音牆擋住的小小世界裡，悠揚的樂聲充斥著這方天地，瀰漫著些許輕鬆、悠閒。

頂頭上的水晶燈閃著奢華精緻的獨有光芒，耀眼奪目，桌上的是精緻華美的餐點與飲用不盡的美酒，奢華的饗宴像欲使人迷醉。

宴會上的賓客各個是西裝禮服，然而表面上的禮尚往來卻帶有多少私利的暗潮洶湧，隨著不真實的笑顏隱沒在酒杯清脆的敲擊聲裡

鬼梁的宴會上只有一道人影沒有與任何人試著攀談，他只是在一旁默默優雅的端起透明圓滑的高腳杯，輕輕的搖晃。

一雙細長的眼睛裡藏著多少難以理解的神祕，這樣應該不會特別被人注意到的他仍因為自身遮掩不了的冷傲與獨特的氣場引起審視的目光，倒也意外成為這場宴會上小小的焦點之一。其實並不是他沒有刻意掩蓋自己帶給別人的突兀感，而是出現在這裡的賓客既然與鬼梁天下有所交情，也就不是簡單的人物，只要打聽打聽應該也能知道他背後的來歷並不簡單。

不過…

想到這裡，冷酷自負的人也不經意隱約的揚起嘴角，冷靜中帶著一絲狂傲，無來由的另人膽寒

魔界….又可是你們這些小腳色能沾到邊的

放下手中飲空的酒杯，他沒有表情的睨了一眼四周的人物，無利可圖的事情於他來說無趣的讓人窒息。他今天的任務只是來跟鬼梁做最後一次的審定與簽約，沒料到卻被半邀請半強迫的推來到這裡，不過既然他紆尊降貴的來了，也算給了鬼梁天下足夠的面子。

蹙起俊眉，他有些不耐煩的望向天花板上耀眼絢爛的水晶燈，然而換來的卻只是更加的厭惡，別人眼中的驚艷對現在的他來說除了刺眼還是刺眼。望著天花板上的水晶燈幾秒後，他決定去打一聲招呼後離開這裡，畢竟他可和這些人不同，黑夜，是最不該被浪費的時間，也是一擊致命最好的時機

將視線移回，想好了離去的說詞後，正要轉身離開時恰巧遇上了鬼梁天下，擺出熟練不已的待人微笑，專業又真實，沒人看得出來上一秒他是多不悅的瞪著那盞無辜的水晶燈

「封禪先生，原來你在這呀」

「真是太湊巧了，我正打算與您打聲招呼」

「今天這場宴會你還滿意嗎」

「您舉辦的宴會自然無可挑剔，能夠讓貴公司受邀參家與是我的榮幸，只是…」

「看來封禪先生事務繁忙阿」

「我剛才收到通知，公司還有些事需要我回去處理」

「是嗎，那真是可惜了，封禪先生肩負重職，果然是九禍不可或缺的左右手之一」

「董事長讚謬了，那我先離開了，希望日後合作愉快」

紳士的握過手，鬼梁天下似有似無的淺笑，說出口的話卻意有所指。鬆開手後，一劍封禪禮貌的點頭致意，轉身離開，表面的平靜換來的，是最大的波瀾

背對鬼梁天下離開喧囂的人群，一劍封禪表情瞬間轉為嚴肅漠然。鬼梁天下那句話似乎暗示著他知道了些什麼。

身為魔界的對手之一，鬼梁天下果然是個不能小覷的人物，是想試探他嗎，只是可惜了，就算他真的發現了什麼…

走到表面精緻電梯門前，他看著乾淨的電梯門映照出的反射影像，整齊的標準黑色西裝、一頭冷靜中融合著些許狂放的棕色微長頭髮、微青的臉色及那雙讓人永遠猜不透的的金色眸子。他不禁揚起唇角

往上而來的電梯停在了他所在的樓層，他從容的進入電梯裡按下樓層按鍵，而闔上的電梯門慢慢的掩蓋住他那身修長的身影

「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鬼梁天下」

九禍的左右手，不論是明面上城府深沉的一件封禪，還是暗地裡殺人無聲的吞佛童子

只要輕舉妄動，不管是哪一個身分，代價你絕對承受不起

***

「你要殺我嗎?」鬼梁飛宇面色異常的平靜，即便此刻站在他眼前的，是自地獄而來的使者。

「要殺你的人，是我，也不是我」

那人的回答，讓鬼梁飛宇不禁洩漏一絲淒涼的苦笑。

是的，他眼前的人只是一把刀。刀口雖染上了淒艷，但從來都是人殺人，非刀殺人

而要殺他的人，他亦明瞭。利益權勢之前，其餘的都可隨手一扔，無外乎親情血緣，又何況虛假的親情血緣

鬼梁飛宇望著眼前無聲佇立的人，良久後，竟對著將要殺了自己的人說了一句

「謝謝你」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時間已經夠了

他早已知道自己逃不過這場死劫，既然逃不了，他所能做的便是以他的性命為餌，為他的妻子拖上一段時間。而鬼梁飛宇知道，他眼前的殺手，默許了他的最後的願望

知道所愛之人能可安然，鬼梁飛宇闔上眼，坦然的接受自己的結局。

一聲槍響劃破寂靜的黑夜

鬼梁飛宇倒落在血泊裡，嚥下最後一口氣。而他死前的面容是宵手中亡魂裡，最安詳的面容

宵端視著已無生息的鬼梁飛宇，似有著不解，或只是麻木沉默。

而後猝不及防的，他突然迅速蹲下身，只差了毫釐的子彈飛過他的頭頂，宵在地上翻滾閃躲，心下卻是一驚

即便是行內人，能夠在他察覺前離自己這麼接近也是屈指可數。而最讓宵困惑的是，給他的情報裡並沒有明說有其他人也盯上這個目標

「晚了一步嗎」

開槍的人自黑暗裡走出，他漠然的看著地上的屍體，面容看不清情緒。

有人先了一手，這與他得到的消息不一樣。

殺意是殺手最能敏銳感受到的，目標已經身亡，但空氣中仍然迷漫著濃烈的殺氣。屏息中，一道黑影一閃而過，吞佛眼快手更快，一聲聲的槍響毫無停歇，然而在如此綿密的攻勢下，竟無一發的子彈擊中那個人，吞佛訝異之時，那道如鬼如魅的身影已經逼至眼前，刀光閃爍

吞佛身形一錯避開了要害，他反手握住刀柄，施予巧力將人反過來壓制在地，而對方也不甘示弱，轉過鋒利的刀刃直面上方的人

夜風透過沒關緊的窗，將窗簾輕輕吹起，月光隨著飄動的布簾時有時無的照亮互相壓制的對方

如焰的紅髮、黑底勾銀的面具。傳言中的標誌，讓他們兩人同時一愣，同時開口

「你是朱厭」「你是奈洛」

朱厭。魔界暗地裡最頂尖的殺手，非是重要的目標，絕不輕易現身。與血色交纏的紅髮，是亡者最後見到的景象
奈洛。黃泉之都自幼培育的專業殺手，夜重生最得意的一把刀。半臉的面具使人心生畏懼，宛如死神降臨

思緒很快的轉動起來，吞佛眼眸微歛，接起所有的前因後果。鬼梁天下這隻老狐狸竟敢玩兩面政策，讓魔界與黃泉之都互相抗爭，幫他剷除心頭之患，最後坐收漁翁之利嗎

既然如此，他可不能遂了鬼梁天下的意

「殺手不殺名單以外的人」吞佛坦然地說道，任務最忌諱節外生枝，而宵似乎也認同他的想法，兩人的殺意瞬間收斂於無。

但他們兩人卻仍互相牽制著，吞佛壓制著宵的行動，而宵的刀鋒仍逼近吞佛，沒有人願意先鬆開手

是個難纏的角色
是個煩人的傢伙

某一瞬間，宵似乎看到吞佛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下一刻吞佛突然不要命的自己往前靠近。宵一驚，立即轉動刀鋒避開本欲劃破的脖頸，趁隙一腳踢開吞佛

但吞佛很快的就再次攻來，察覺有異的宵立刻擋住吞佛的攻勢，但奈何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待他暗道不好時，吞佛已經取下他的面具

他出手的突然，目的更是令人不解。宵無法可防，更是防不勝防，而吞佛玩味的拿著自己的戰利品，邪魅一笑

都說奈洛如同死神的化身，他倒是要看看，沒有了這個面具，奈洛是否依然如此令人恐懼

而被挑釁的人，本來束起的髮在剛才的打鬥中散了下來，那黑髮，如夜一般深沉。然而那多年藏於面具之下的顏，竟是一張白皙清秀的面容

被迫現出真面目，宵抬起頭，眼中是遮掩不住的慍怒。然而被瞪視的人，卻是一時驚訝的無語，因為這出乎了他的意料

傳言中的奈洛，那張面具如死神般可怖，但面容卻乾淨的如一個天使

一份至死不渝的羈絆斬斷前，一曲注定的哀奏響起前

前塵往事如浪如濤，拍裂於岸，任由回憶擱淺

這是他們第一次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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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風斷寒柳，雪盡花落聲寂寞，此生有何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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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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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3樓發表於: 2017-02-17 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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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宵】淚雪 (四)

(四)倒數

曾經，有一個人。帶著半臉的黑色面具，只為了賭一次能夠為自己而活的機會。
那個人讓他了解，原來人可以為了自己在意的人事物而放棄一切，只為了一個真心

曾經，有一個人。將全部的感情掩藏，寧可毀壞自己，也不願傷害他所保護的珍惜。
那個人讓他明白，若非先有情，又怎會選擇對自己無情

曾經，有一個人。即使行走在世俗的譴責上，也依然秉持著自己的信念前進
那個人讓他知道，世上並沒有所謂的是非錯對，只有選擇，並接受

而曾經，有一個人。他是個愛管閒事的閒人，那個人跟他說過一句話。

不管是在寒冷的荒原、屍體遍布的廢棄工廠、寂靜無聲的大樓樓頂，亦是，老舊卻溫暖的公寓

這一路走來，原來已經這麼長、這麼久…

***

臥室裡本就單調的畫面，如今光影斜射，只是顯得更加寂寥，被清空了不少的客廳只留著一個長型的黑色拉鍊式背包，孤獨的斜躺在角落裡

床沿上，藉著外面的一點光亮照射，吞佛看著手機裡映在螢幕上那在熟悉不過的名字，這是開始，也是結束

望著螢幕上那些排列的名字，都是曾經如此深刻著的過往，他慵懶的闔上眼簾，仰臉朝向天花板長吁了一口氣

曾經，他毫無牽掛，所作所想，只由得自己的喜惡
如今，他孑然一身，所思所念，卻已是由不得自己

梵海、獄龍；奈洛、朱厭

都是曾經立於頂尖，不可一世的掌握他人性命的人。然而最終他們才看破，以為能夠掌控一切，是他們人生中最大的錯誤。無聲隱蔽，無聲凋零，是對他們最大的懲罰

後悔嗎?
不，他們都不後悔。
不敢後悔。因為所有人都無法回頭

吞佛躺在床上，默然望向整片純白的天花板。
過往讓人緬懷，也讓人痛苦。但心意，卻不在猶豫、不須猶豫

輕置在床鋪上的左手在床單上來回些許的磨蹭，倏忽拳頭緊握，彷彿是要將手掌壓出血一般的蠻橫，想抓緊遺失的東西一般的失控

是該結束了，你們的傳說，我早該為你們拉下幕簾，就由最後一個殘存的人，替你們落幕吧

獨自一人的簡約房間裡，拉長影子的消薄背影，無形的瀰漫上一些孤獨的寒冷。蒼白指尖輕敲，他將手機放置耳邊靜靜的等待對方的接通，心中過往滿懷卻不在波瀾，在洶湧過，有的也只剩空虛的平靜

如果曾經能夠選擇，結局是否會不一樣…

「梵海，是我」電話接通。他說道

「朱厭…」

在自己一人的黑暗空間裡，感覺比上平時來的清晰很多，耳邊傳來的是已經好久沒聽見的溫柔沉穩的嗓音，但今天卻是帶著些微的顫音餘繞，他知道那個人先是愣了一愣，而隨後溶入空氣中的，他的嘆息，他聽得一清二楚

「你決定了，是嗎」

「是」

欲言又止，連輕柔的聲音也跟著沉澱了下來，他知道不管他現在說什麼都一定會被制止，他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他的決心，但他卻只是沉默。他並不是不理解，只是該如何釋懷…

「獄龍在你旁邊吧」

「嗯，需要他過來嘛」

吞佛頓了一下，說：「不用了」

梵海睨了一眼斜對面靠在牆上的黑衣男子，他只是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冷淡的暗紅色雙眼在聽到自己的名字時並沒有因此轉過頭，望向窗外的臉看不出現在的他是什麼樣的表情，也看不出他心裡有什麼樣的的想法

蹙起眉頭，梵海手上的話筒握得更緊了

「謝謝你們」另一方，傳來切斷通訊的聲音

沉默無限的延伸，剩下的只是切斷通訊後的一片肅靜。彎起唇角，他可以想像另一邊的梵海會如何的睜大眼睛，望著突然斷訊的話筒

拎著黑色旅行袋，他頭也不回的推開他曾經荒度歲月的大門，踏出的步伐，是他最堅定的決心

無人的道路上，一輛滿是刮痕與彈痕的白色跑車開上極限，全力奔馳在彷彿沒有盡頭的道路上，而後頭另一台黑色跑車倏然出現在後照鏡裡，沉默的隨後追上

吞佛壓下喉頭裡的腥甜，無視後方緊追而來的審判，只專注的前往他要去的地方
今夜，沒有人可以回頭

宿命的齒輪沒有絲毫停留的不斷往前推進，只是到了最後，一切終究是回到了原點

他早該明白，他們從來就沒有選擇

***

將話筒放回原來的台座上，唇角欲勾還止，想帶點微笑舒緩愈趨沉重的氛圍，然而不管如何的說服自己，那抹笑意永遠都帶著幾許無奈

手指揉上緊緊深鎖的眉頭，他免強打起精神走向始終默默無語的人，用輕柔到接近無聲的聲音輕喚

「襲滅天來…」

從背後環住男人的腰間，一步蓮華將頭輕輕靠在他溫暖厚實的肩膀上，他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卻不知該從何說起。還未整理好雜亂的思緒，他輕咬著下唇努力的想從口中擠出一兩個字，卻毫無頭緒的怎麼也拼不成一句話，他輕撫上襲滅天來的肩膀，眼神透著無助的哀傷

「不用說了」

一句低沉的嗓音瞬間安撫了一步蓮華無措的心神，沉默許久的襲滅天來轉過身反過來抱住有些失神的一步蓮華

早在六年前，身為朋友卻什麼事都不能做，這種心情他比誰都了解。說破或者隱瞞，不管哪一個選擇，都是傷害。而誰又能料到，六年來毫無變化的吞佛，卻因宵無意間留在一步蓮華這裡的一條銀色項鍊，被消除的記憶竟猛然回復，那時吞佛蒼白了臉，瞬間崩潰。

亦師亦友多年，襲滅天來知道恢復記憶的吞佛勢必會做出這個選擇，在很多年前他就已經料到。而時至今日，若承受記憶之痛是吞佛的命運，那他們能做的，就只剩下支持他，不論他做了什麼決定

感受到一步蓮華在他懷裡哽咽的微顫，他雙手抱得更緊了些

不記得他到底有沒有說出口，也不知道他是對一步蓮華還是對自己說，襲滅天來輕聲呢喃著

「我知道那傢伙會說什麼，我知道…」

***

相同的地方，不同的荒涼。自那年第一場嚴冬過後，這裡不在有雪

一道道閃電般的光亮在荒蕪的地方，擦出響亮的碰擊聲，是兩個人、兩把長刀

額頭上的汗水因激烈的肢體動作而不停的被甩落下來，持續了不知道多久的對戰，沒有玩弄獵物的惡趣，只有生死一別的決戰

被無數刀痕刮破的黑色風衣在起風的暮色裡顯得更加殘破不堪，幾處較嚴重的傷勢在過分激烈的動作下，終是是染上了一片嫣紅

只是他已分不清被用力撕裂的，就竟是哪個傷口

少了求勝的動力，就像空有著一個殼，卻失了靈魂一般的行屍走肉

習慣似的飛舞著長刀，動作依然的敏捷俐落，反應仍然快速非常，然而這一切對他來說卻只是陷近了無限的輪迴，他很早以前就清楚了自己的決定，握著長刀的手，無意識的鬆了一些

當初，你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度過那一天的…

似曾相似的景象，殘破不堪的回憶
一股蝕心的淒絕沉悶得壓在他無力的胸口上，痛的厲害、痛的真實、痛的令他憔悴

那曾輕輕擁抱過的夢，早已被無情的撕碎在荒茫的雪原裡，粉碎了當初冀望不已的幸福，也粉碎了自己

崩潰過自己的錯手傷害，絕望過自己的無能為力。然而這都無法改變，一切都為時已晚的事實

一陣無形的痛楚襲身而過，傳達到大腦的感覺神經，微微一愣，吞佛低下頭看著刺近身體裡的刀刃，他眨了眨細長無神的眼睛，沒有太多的驚訝，只時將眼神往上平移看向眼前那個將刀毫無猶豫刺向他的人，比起他那張複雜蹙眉的表情，吞佛的臉上，只是平靜

「吞佛，你以前不慣常用刀的」

「是阿…」

刀，與面具一樣，是奈洛的標誌
他還記得宵揮舞著刀樣子，身型俐落，刀法流暢，彷彿人間只此一人。那時他一步一步帶著自己，熟悉以刀為武器的技巧
然而沒想到，自己用刀所殺的第一個人，卻是他

「就算你摧毀了那個裝置，他也不會復活」

在他們正面交鋒之前，吞佛童子就已經身受重傷。他隻身一人闖過黃泉之都，憑一己之力摧毀當初被迫洗去記憶的裝置，那雙殺紅的雙眼，宛如熊熊燃燒的業火，無人可擋的身影，喚醒了人面臨死亡的恐懼。這是吞佛童子身為朱厭，身手最頂峰的時候

吞佛童子曾認為，他會利用這一身能力為魔界開拓事業。奈何他最後效忠的方式，就是不利用這一身能力，去反噬魔界

「我不會讓夜重生享受…犧牲宵所得到的一切」吞佛說道。他吐出一口血，如他髮色的紅，交織出屬於亡者最絕豔的景色

面對吞佛直視自己，雖怨恨過卻已放下一切的眼神，銀鍠朱武並沒有迴避，只是眼中卻隱藏不住一抹無聲的嘆息與…愧疚

那戰無不勝、叱咤一世的朱厭，如今不是大家所想的光榮死在敵人的手裡，而是結束在自己的同伴手上……他的手上

咬牙。他無法再接下任何一個字。
親自手刃的哀痛，該怎麼形容，無力挽回的無奈，該如何釋懷

「補償，有很多方法」

諦視銀鍠朱武故做冷靜的神情，也許是人之將死，心境反而通透清明。吞佛童子似乎發現了，壓抑在銀鍠朱武內心最深處的秘密

原來…你也有在意的人嗎
還能心有牽掛，真好…

在唯獨兩人的荒原裡，風聲伴隨著沉重的喘息擦過耳邊，鮮血自銀鍠朱武受創的左肩，順著身體的曲線流下，溫熱，卻痛。
恍惚間，銀鍠朱武的腦海中突然浮現，那抹無奈中帶著諒解的微笑，那樣模糊卻深刻的兩行淚痕

銀鍠朱武皺緊眉頭，那畫面卻依然是揮之不去，他緩慢的睜開他琥珀色的眸子，看向眼前像是獲得解脫一般的吞佛，嚥下了痛覺

似乎只剩沉默，可以掩蓋過心底那份悵然若失，難道這就是他們永遠脫離不了的宿命，渴望那一點在別人眼中微不足道的幸福，卻是妄想

當最後一道陽光漸漸消逝在天際，這天，終於還是暗了
就像無法停止生命流逝的身體，終究到了盡頭

一股溫熱的痛楚從腹部貫衝直上，無力的半蹲下身，吞佛半嘔半咳的顫抖著身子，一片嘔紅染過他漸漸失去唇色的嘴角

他勉力的拉動聲帶努力的想擠出一句話，昔日亮眼的金色瞳眸，此時此刻漸漸的暗淡

「如果你知道他在哪…帶我去找他」

銀鍠朱武疲憊的闔上眼簾，點頭。答應了他最後的願望
昔日同袍，如今卻刀劍相向，若非世事弄人，誰又何曾願意見證末路。

銀鍠朱武反手握上刀柄，抽出刀刃。

噴濺的鮮血灑在自己的眼前，陌生，卻又是如此的熟悉。因果循環，這豔紅，如今落在他臉上
如果這是報應，那他，選擇承受，願意承受

踉蹌的跌躺在冷硬的地面上，吞佛下意識的撫上掛在脖子上的那條銀色鏈子，緩慢的喘著一口氣，心裡卻是這一年以來最大的寬慰

「叛徒朱厭，已經死了」

銀鍠朱武鬆開染上罪孽的右手，落進塵土中的一把紅刃，為倒地之人拉下了落幕，低沉壓迫的聲音隨著輕微的風聲迴盪，宣告著一句結束、留下一片憾痛

血色在吞佛童子的身下蔓延開來。最後的謀籌策畫，讓他終是到了這一步，此刻的安詳，是恢復記憶後的自己唯一的盼望。

這一生，他不敢說無怨無悔，只願離去之前，不帶恩仇纏身，只為再無一身負累，去找那個深愛他的人

本就陰暗的天空，此時一滴冰冷毫無預警的落在蒼白的臉上，滑落臉頰。吞佛勉力撐開沉重的眼睫，望向天上一望無盡的黑暗

他想起那雙哀傷的湛藍瞳眸，那時的宵看到的應該是一片無盡的白吧，白的孤寂，白的，令人抽痛…

從天而降的雨滴漸漸的變大，打在身上的刺痛，痛醒了他逐漸渙散的意識，寒風毫無只休的吹著地上傷痕累累的人，一陣刺寒襲身，他的嘴角卻扯出了一弧微彎

好冷…
宵，那時的你一定是這樣想的，是吧

還感覺的到胸口鮮血直流的疼痛，動了動快要失去知覺的手指，他眨動些許模糊的細長眸子，冷酷無情的側臉到了最後一刻，流露出的竟是一絲悲傷的溫柔
他苦笑，笑的無奈，笑的寬慰。

那時的你其實可以跟我同歸於盡的阿，真傻…

視線逐漸模糊了整個世界，大雨滂沱淋濕了那一身殺手黑衣、那一頭過肩紅髮，也沖散了臉上充斥著血腥味的豔紅，地上的血泊也循著雨水，流向無盡

在也抵不過針刺般的細雨，吞佛童子無力的闔上眼簾

宵，我絕不會在食言了
就算是無間，有我陪你。

大雨，不曾停歇。時光相互交錯，重疊倒落的身影，被雪掩埋的紅，被水沖淡的血，對人間最後一點的眷戀，都是已然破碎卻仍魂牽夢縈的曾幸福的過往

溫柔的近乎有些殘忍的呢喃，隱沒在滂沱的雨聲裡，再無人聽見

『我們…不會再分開了』

---------------------------------------------------------------------------------------------
這種倒敘的寫法可能會讓人有點困惑，但慢慢拚湊真相也是一種新的嘗試
因為之後可能不會特別提了，所以在這裡交代一下人物關係
開頭的四個人，順序分別是宵、襲滅天來、一步蓮華、一蓮托生
獄龍是襲滅天來工作的稱號，梵海也是一步蓮華的化名
他們和吞宵是這個世界觀4位最厲害的殺手

這篇文最主要的配對是吞宵、襲蓮和朱蕭
後兩對之後應該會補充，小短篇，就當娛樂了
反正這種陰鬱的題材也很少人看XDD

[ 此帖被董董在2017-03-05 10:0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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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7-03-04 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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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宵】淚雪 (五)

(五)終章.上

地上的翠綠草地如天上的淡藍天空，綿延的望不見盡頭，唧唧蟬聲伴著夏日的習習微風，吹皺了漣漪
忽地一片落葉緩緩飄下，落在了他的臉上，擾了誰輕淺的夢境

他睜開眼，望見的卻不是樹影婆娑，而是一張對著他眉眼含笑的面容

「吞佛，你醒了」

吞佛凝視著讓他枕在雙膝的人，他伸出手，手指輕描著那人細緻的輪廓，熟悉卻又陌生，最後他輕輕覆上白皙的面頰，好似害怕會用碎了一般小心翼翼。

「恩，醒了」吞佛說道。

「那我們回家吧，蕭中劍還在等我們」笑著輕推吞佛童子起身，那人拍去褲子上所沾染的沙塵，他站起來伸了伸懶腰，轉身離去。

那離去的背影，似曾相識，勾起了某人心中淒涼的記憶。

「宵…!」

吞佛下意識地喚道，走在前方的人因這聲飽含複雜情感的呼喚停下腳步，他疑惑的回頭，一陣微風吹起了他黑色的長髮

***

「我們回來了!」

宵方打開門便朝屋內大喊著，蕭中劍循著這精神十足的聲音，笑著從廚房走出來

「去哪了，這麼晚才回來」蕭中劍問道。但宵沒有回答蕭中劍的疑問，他的雙手藏在身後，一雙眼靈巧淘氣的看著蕭中劍

「你猜我給你帶什麼回來?」

「你又跑去抓獨角仙了?」

「猜錯了」宵笑著說，拿出他藏在身後的一束白色花朵

「這個讓你放在花瓶裡」

本來放在家中的風信子每到了夏季便會休眠，蕭中劍正打算明天去買一束花回來放在家裡，他什麼都還沒說，沒想到宵卻已經察覺他心裡所想。

看著宵為此沾上了塵土的雙手，蕭中劍莞爾一笑。他接過宵手上的花，寵溺的輕拍宵的頭，住在一起的這六年，宵一直都是那麼貼心乖巧的孩子

「謝謝你。去洗個澡吧，等下就可以吃飯了」

「好」宵乖順的點頭，朝吞佛笑著說自己很快就下來，便回到自己的房間

在宵離開後，蕭中劍看向在宵上樓後便面無表情的吞佛，本來輕快的眼神瞬間暗淡下來

蕭中劍輕撫著手裡的白色花瓣，對吞佛說：「這是罌粟花」

蕭中劍將宵摘回來的罌粟花放進透明的玻璃花瓶裡，往內倒了一些水。蕭中劍靜靜凝視著眼前的花朵，似乎回想起過去的往事，那沉重憂傷的眼神，竟有些失去焦距

「你知道白色罌粟花的花語是什麼嗎?」

「遺忘」半晌後，吞佛說。

這彷彿是他們兩人之間的詛咒。

如同他當初忘了所有與宵有關的記憶一樣，現在的宵對吞佛也沒有任何的記憶。

吞佛本來認為當自己死了之後，所有事情就都結束了，愛歸塵、恨歸土。所以當他因身體的疼痛而睜開眼時，吞佛不明白為何自己身處的並不是地獄，而是鄉下的一間療養室。

意識仍渾渾噩噩，但混亂困惑的思緒急需有人能給予因傷勢過重而動彈不得的他解答，而那時吞佛感覺到有人走進病房裡，但他並沒有為吞佛解答疑惑，只是用驚訝與好奇的眼神看著他

當那個吞佛思之如狂的人出現在眼前時，那時吞佛只能愣然的看著這熟悉的面容，驚愕地說不出話來，而不知何時，他的視野已經被快速積累的水光朦朧了視線。

吞佛用力眨了眨眼睛，任由淚水滑過眼角，也捨不得看不清宵的面容，他艱難的動了動臥床過久而僵硬的手，虛弱地朝宵的方向伸去

果然自己還是死了吧，否則他怎麼會見到宵呢…

在吞佛的手無力在半空中支撐時，宵立刻向前走了幾步握住了他垂落的手。

再碰觸到眼前的人，無數撕心裂肺的回憶重新回到大腦裡，他們劍拔弩張的相遇、小心翼翼的試探、在然後奮不顧身的相愛、到最後親手抹滅彼此的承諾

吞佛用盡自己所有的力量握住宵的手，彷彿害怕下一秒眼前的人又會離他而去，吞佛忍不住哽咽出聲。

當恢復記憶後，除了那一次徹底的崩潰，吞佛沒有再流淚過，因為他每一刻的呼吸、每一步踏出的步伐，活著最後的信念，便是替宵報仇，所以他毀了洗去記憶的機器、殺了夜重生、重創魔界的公司，最後借他人之手，殺了最後一個兇手

然而此時此刻，一切都已塵埃落定。吞佛才感覺到從心理湧出來的悲傷幾乎要淹沒了自己，再見到宵的那一刻，他便已無法控制自己的眼淚

你…一直在等我嗎?
就算是我親手殺了你，違背我們的承諾，你還願意等我嗎?

『宵…』

你能原諒我嗎?

吞佛哽咽的喚著宵的名字，那是任何人聽到後，都會感到哀傷的聲音

宵在吞佛的病床旁的一點空位坐下，看見了昏迷了許久的人那眼裡的自責與悲傷，他不解的歪著頭，那太過複雜的眼神已經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範圍。而就是這麼短短的一瞬間，吞佛才突然發覺在他眼前的，不是他過去所認識的那個人

那雙純粹無瑕的眼神，不是一個自小就被囚禁，訓練多年，手染無數血腥的殺人者應該有的，也絕非看著一個曾經愛的深沉，最後卻親手殺了自己的人會有的

就在吞佛茫然之際，宵給了吞佛一個他從沒看過的天真無邪的笑容，問了他一句話

『你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吞佛不知道該怎麼嚥下被自己所愛之人徹底遺忘的哀痛，他想起他殺了宵的那一天，那時他從宵面容上看見的淒然神情，是否也和現在的自己一模一樣

當蕭中劍走進病房看見這一幕時，也一時愣住了。但宵轉頭對蕭中劍說，這個人終於醒來了，那單純的面容毫無舊日痕跡，讓蕭中劍的疑惑很快就恢復了平靜，似乎是鬆了一口氣，卻又感到無解的惆悵

後來吞佛才知道，這六年來宵忘記了很多事，除了自己的名字外，所有過去的任何人事物，他都不記得了，但他並沒有感到恐慌，也沒有想積極地想回想起任何的記憶，只是像個剛出世的孩子一般，乾淨的心靈像一張白紙潔白無瑕，無憂無慮、單純天真，宵和蕭中劍住在一起，一直過著很簡單的生活

吞佛從沒見過宵的臉上現在這麼純粹幸福的笑容，所以即使滿心的困惑，即使知道蕭中劍隱瞞了什麼，吞佛也從未說破過，他捨不得打破宵這得來不易的美夢，沒有殺戮、沒有黑暗，那是宵打從心底最渴望的人生

也許就是因為如此，宵在淺意識中決定忘記過去
畢竟…在那一天過後，宵已經沒有什麼過往是他所牽掛的了
就算有…也早已經破碎不堪

吞佛問：「你什麼時後要告訴我真相」

他能替宵保留這個美麗幸福的人生，但對吞佛來說這些都已經離他太遙遠了，他現在唯一想要的，就只是事情的始末。當初他急切的要為宵復仇，也擔心打草驚蛇引起夜重生的戒備，有些事情的旁枝末梢他並沒有追查的很詳細，然而沒想到這些細節竟是改變他們人生最重要的關鍵

而其中一個，就是蕭中劍的存在

「快了…」蕭中劍說。「他就快到了」

這一天終究會來的，也是他們必須面對的。那個人，是這一切的開始，所以也只能由他結束

得到了回答，吞佛看了蕭中劍一眼，轉身離去。

「幫我和宵說我先走了」

蕭中劍望著吞佛離去的方向，看著門輕輕的闔上。
當一切的真相揭開後，這平淡的生活還能繼續嗎?好不容易重逢的兩個人又該何去何從呢?

***

鄉村的夜晚不同於都市的燦爛喧囂，更不同於殺手總以血色所渲染的黑夜

除卻昆蟲所發出的規律的聲音，這裡的夜晚很寧靜，是字面上的安靜，也是心理面的平靜。吞佛站在陽台，微涼的晚風輕輕帶起他火紅的髮，也吹散了白日的熱度

這時有一雙手突然蓋住了他的細長的眼睛，那人的手即使在夏天仍然冰冰涼涼的，像是永遠也捂不暖似的

「猜猜我是誰?」

吞佛笑了起來。他拉下那人的手，回頭看著對他笑嘻嘻的宵，輕彈了宵好看的額頭

「敢這麼調皮的人，就你一個」況且這間屋子的備用鑰匙，吞佛也只給了宵，只有宵能隨時進來。

其實只要宵想要，只要是吞佛有的，吞佛沒有什麼是不能給他的，除了…他現在掛在脖子上的銀色項鍊

宵揉了揉額頭被吞佛彈的地方，問出心裡的疑惑：「你剛才怎麼先走拉」

他們回來時本來說好今天要在蕭中劍家裡一起吃飯，但吞佛卻先離開了，也沒留下任何理由。

想起那束白色的罌粟花，吞佛忍著心口的抽痛，深深地注視著宵，說：「我這不是在等你嗎」

對於吞佛的答非所問，宵並沒有不悅或是追問下去，只是不解的歪著頭，睜著好看的眼睛注視著只會對自己微笑，但眼裡卻又非常哀傷的吞佛

「你看起來心情不好」宵說

吞佛沒有回應宵的話，只是將視線從新投向廣闊的黑暗裡。

宵意識到自己這句話說的不妥，因為從吞佛醒來的第一天，吞佛就沒有快樂過，他懷揣著無人理解、不可探問的回憶，埋葬在他無聲的沉默裡

宵站到吞佛身旁，跟著吞佛的視線一起看向夜幕壟罩的大地，感受徐徐晚風的吹拂，一紅一黑的細髮，互相交織在一起

良久後，宵說道：「有人可以幫你解開疑惑，我以為你會高興」

蕭中劍也和宵說了，後天將會有個人來到這裡，到時所有的事情他都會一五一十的解釋清楚

吞佛偏頭看向宵，說：「就算知道了真相，已經發生過的事實也沒辦法改變」

「但至少你能放下，不是嗎」

吞佛沉默了一會，說：「…我不知道」

也許真相...比他想像中的更加不堪
而吞佛這一生最難的便是放下，即使宵此刻正站在自己身邊，他也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

「不管你會聽到什麼真相，我都會陪你」

宵挽著吞佛的手臂，溫柔的笑容安撫了吞佛浸著悲意的心。

吞佛心頭一暖，他微微的勾起唇角，望向宵的眼神如冬日裡偶而露面的陽光一樣溫暖，那柔情的眼神讓宵有些失了神，彷彿他已經看過這個眼神無數次…

陌生的熟悉感襲來，宵也不知道為什麼，下一刻他已經閉上眼睛，往吞佛的唇湊近。他們的嘴唇幾乎要互相貼在一起，但吞佛卻像突然回神一樣，將宵推開了一些距離

「不…」吞佛有些不知所措，他撇過頭不去看被拒絕的宵失落的神情。

「那天我要和他單獨談，你不用陪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吞佛冷淡的說著

「吞佛…」

「很晚了，快回去吧」吞佛說完這句話後，就不再回頭看宵

吞佛的冷漠，比起剛才動手的抗拒更讓宵感到心痛。
他們之間一直都是這樣，每當宵前進一步，吞佛便後退一步，宵能感覺到吞佛並不討厭自己，但卻總是和自己保持一定的距離

吞佛…究竟在害怕什麼?

「你推開我，跟你以前喜歡的人有關嗎」宵突然說道，語氣有些微微地顫抖

吞佛不說，蕭中劍也不說，但宵還是能感覺得出來。吞佛的心裡有愧疚，有遺憾，還有深刻的愛，因為吞佛總是時時刻刻的帶著那條銀色項鍊，那是那個人唯一留給吞佛的紀念

宵說的話讓吞佛震驚的睜大雙眼，但在他轉身的時候，宵卻突然跑出了他的視線，而吞佛沒有追上去，因為隱在嘴裡的話語，他說不出口，也不知該如何說

這份愛，他還有資格擁有嗎…

時間很快的就到了蕭中劍說的那一天，而在這期間吞佛都沒有見到宵，似乎不想看見自己，這讓吞佛欲敲門的手竟有一絲遲疑

就在吞佛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準備敲門時，這時有一個人從他身後走來，吞佛回頭，雖然早有預感卻仍是有些驚訝

又有誰能預料，他們會於此時此地再見呢，不論是他和宵，又或者是他與那個本該殺了自己的人

「你恢復的不錯」銀鍠朱武說

[ 此帖被董董在2017-07-11 09:3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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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的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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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1)

5樓發表於: 2017-03-05 0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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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終於再見面了感動
真相要水落石出希望有個好結局!

P.S.樓主的標題要記得修改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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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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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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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6樓發表於: 2017-03-05 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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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我都沒發現標題錯了
謝謝你提醒XDDD

薄風斷寒柳，雪盡花落聲寂寞，此生有何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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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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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7樓發表於: 2017-03-15 0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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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宵】淚雪 (六) 7F

(六) 終章.中

壓抑的沉默像是一張無形的羅網，將在座的三個人團團圍住，過往的真相如即將當頭敲下的榔頭，將他們釘在椅子上，讓人僵直的無法動彈。蕭中劍自銀鍠朱武進屋後，除了一開始所洩漏的一瞬心亂，便安靜的坐在銀鍠朱武旁邊。

吞佛無聲地看了全身緊繃的蕭中劍一眼，察覺到吞佛的目光後所含的意思，蕭中劍艱難的清了清乾澀的喉嚨，道：「宵出去了」

若非宵失去了記憶，也許現在他也會和他們一起圍著這張四方型的桌子，各自坐在一方聆聽當年的始末，宵有權知道真相，但…卻沒有人有勇氣戳破宵單純的夢境。
而這場跨越數年，被埋藏的太深太久的祕密，隨著銀鍠朱武憔悴卻平靜的低沉嗓音，揭開了序幕的一角。

「你還記得鬼梁飛宇嗎?」銀鍠朱武說道，他努力壓抑著胸口翻湧的情緒望向吞佛

「我知道，他是『recall』的資助者」

回憶如風雨中的浪潮席捲而來，驀地心臟彷彿被人發狠的掐住一樣悶痛，讓吞佛眼神暗了幾分。

鬼梁飛宇和鬼梁天下那個城府深沉的父親不同，是個平易近人、斯文有禮的年輕人，他常年投身公益活動，從不吝於將公司盈利投資於能對社會大眾有所貢獻的事物上，也許某方面也是想償還一些父親私下所犯下的罪，而『recall』就是當初鬼梁飛宇手上的其中一個項目的代號。

『recall』當初的設想是研發出能幫助失智症的患者延緩記憶衰退或讓他們回想起記憶的的高科技儀器。一開始包含在醫界內的所有人都認為這樣的想法簡直是天方夜譚，畢竟人的大腦生理結構太過複雜，內部的疾病由外在強行矯正的設想從沒有先例。但沒想到在開發人員團隊與鬼梁飛宇的資金援助下，竟然得到了一小部分的成功，堪稱為世界的科技與文明創下了一個新的篇章。

只可惜這項人類的偉大發明才剛要起步，卻隨即被人性的貪婪慾望給蒙上一層陰影。

『recall』的一小部份成功，是證明了這個裝置的確有改動記憶的功能，但對於失智症的治療還需要更長期的實驗與觀察，他們所得到的成果依然還在試驗階段。只不過同樣的東西，以不同的目光注視，得到的結論往往是天差地遠，在鬼梁飛宇眼中，『recall』的成功將會為有需求的民眾升起一線曙光，但在鬼梁天下眼中，卻成了另一種能夠藉機掌握他人的籌碼。

鬼梁天下不只一次與鬼梁飛宇談過這個項目，軟硬兼施的想將這個項目轉移到自己手裡，而深知鬼梁天下暗藏禍心的鬼梁飛宇任憑威逼利誘都沒有鬆口妥協，而這也為日後的他留下死亡的引線。

以鬼梁飛宇在國內的聲望，想動手絕對不是容易的事，若失誤的話說不定會賠上自己多年經營的事業。為了能合理接手這項項目，鬼梁天下利用遊走在法律邊緣的魔界與黃泉之都這兩大黑暗帝國龍頭相互競爭多年的關係，他先是故意放出『recall』的風聲，讓魔界與黃泉之都誤以為這是保密的第一手資訊，若能藉由『recall』與鬼梁天下達成合作而剷除多年的競爭對手，他們便在無後顧之憂，如此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魔界與黃泉之都絕對會毫不猶豫利用鬼梁飛宇作為與鬼梁天下談合作的籌碼，鬼梁天下這一招除了借刀殺人之外也是隔山觀虎鬥，不管如何他都是最後的的利者。

只不過千算萬算，鬼梁天下也無法算到魔界與黃泉之都派出的殺手竟然不約而同的在同一天一起行動，也就是吞佛與宵意外撞見彼此的那一天。敏銳的吞佛很快就發現了事有蹊蹺，如此隱密的情報若不是黃泉之都的情報網也特別有一手，那就是有人有意散播『recall』的消息，想趁機當一隻自作聰明的黃雀。

知道被鬼梁天下那隻老狐狸擺了一道，身為魔界與黃泉之都的董事，九禍與夜重生自然不會輕易放過鬼梁天下，兩大地下組織第一次互相合作，只花了數年便將鬼梁天下畢生的產業啃的一點也不剩，這是吞佛被失去記憶前所知道並且也親身參與的所有過程，而之後…就是銀鍠朱武該給他的解釋。

「鬼梁飛宇沒有孩子，他死後所有的產權應該歸屬於直系血親，但奈洛卻放走了他的妻子言傾城，只要言傾城還活著，鬼梁天下便無法得到『recall』」銀鍠朱武抬眼看向吞佛童子，說：「你不覺得奇怪嗎，以鬼梁天下的本事為什麼他到死前都沒有找到言傾城」

吞佛苦思一年遍尋不得的一項重要的關鍵，經過銀鍠朱武的提示，聰明如吞佛很快的就明白其中關連，他眉頭微皺，有些詫異的說：「她在夜重生手上?」銀鍠朱武點頭，默認了吞佛的猜測。

「在魔界對鬼梁天下的產業鯨吞蠶食的時候，夜重生看中的卻是『recall』，我想理由你應該明白」

銀鍠朱武的話讓吞佛一頓，他沉默了幾秒後才有些艱難的開口：「如果『recall』真的能被使用，他就能更好的控制他手下的所有殺手…」

就像當初的宵一樣。

夜重生將培養殺手視為一種買賣，他專門尋找孤兒或是家境不好的孩子，以殘忍的方式將他們培養成沒有感情的工具，冰冷得如同一把沒有靈魂的刀，生命在他們手中彷彿能隨意奪取，就像夜重生掌握他們的一樣。

宵曾經說過，自己是一個最為可悲的笑話。吞佛永遠忘不了宵說這句話的神情，他好看的面容那麼平靜，那是因為多年非人道的訓練裡，讓他早已忘記難過的時候該露出怎麼樣的表情，該怎麼落下淚水，但吞佛還是能感覺的到，宵隱藏在最深處的地方，仍然渴望著自由、掙扎著生存、無聲的求救著……

所以吞佛童子伸出手，即便知道宵所在的地方如一個深不見底、潛藏各種野獸的危險深潭，也想帶宵離開那讓他痛不欲生的地方，然而…這卻是日後一切悲劇的開始。

「當夜重生發現自己手中最好的一把刀開始背離他，奈洛就已經難逃死劫」

那四個字一入耳，宛如一到悶雷打在胸口，吞佛眼瞳一縮，蒼白的面容愈加的沒有血色。

宵的死劫，究竟是夜重生，還是吞佛自己。

當初他只想著怎麼將宵從那池浸染血腥味的泥濘給拉出來，也許他們會成功，也許會失敗，但吞佛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是以這樣的方式結束……

「你跟奈洛頻繁接觸時，夜重生便已經料到你可能會帶他逃走，所以他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讓你們放下戒心」

果然是這樣…

即使吞佛自認為當初與宵逃跑的計畫已經是他竭盡所能做的最縝密的安排，但他還是錯估了夜重生潛伏於暗處的耐心與奸險。

吞佛扶著自己的額頭，他輕嘆了一口氣，但內心的沉重卻無法隨之減輕些許，事後雖然想通了其中的一些蛛絲馬跡，卻也只是更彰顯他們當初是如何像兩個無助的木偶，糾纏的陰謀與無解的命運如絲線般纏住手腳，讓他渾然未覺的登台上演一幕送行者的輓歌。

吞佛握緊拳頭，用力的指尖泛白，他強勢壓下心中紊亂的心緒，問：「就算夜重生察覺了，他為什麼不將宵洗腦，反而…」

反而洗去吞佛的記憶，還故意派他去執行這個任務，讓他如對待死亡名單一樣冷酷無情的…殺了自己的愛人。

所有人都已經知道他與宵的關係，卻仍讓他親手斬殺，到底為什麼…

這如夢魘般的記憶差點讓吞佛崩潰到一蹶不振，這難道就只是夜重生病態惡劣的玩笑嗎，還是對兩個殺手妄圖逃脫其所背負的宿命的懲罰。

「夜重生不在乎叛徒的死活，他只想知道『recall』能不能為他創造更聽話的刀」

如果連朱厭都能被洗去記憶，毫不留情殺了自己的愛人，那就表示『recall』可以為他製造出更多如奈洛的殺手，死了一個奈洛對他來說根本無關痛癢。

銀鍠朱武說抬眼對上吞佛複雜的眼神，幾乎在同一時間，吞佛的思緒很快的就跟上了銀鍠朱武接下來所說出的話語。

「而且你有想過嗎，如果『recall』的實驗失敗，你在殺奈洛時猶豫了或者恢復記憶，死的就不會只是奈洛一個」

那一天，在雪原的除了吞佛與宵外，黃泉之都與魔界的人馬也隱藏在暗處觀察著這一切，他們注視的並不是一個傳說會如何殞落，而是『recall』是否真的能洗去人類的記憶，若吞佛在過程中想起了一切，在吞佛最動搖時是他們殺了他唯一有勝算的時候，因為他們深知利用吞佛童子的後果…就是如今夜重生的下場。

一個人不可能無緣無故的遺忘了如生命般重要的人，也許那時宵第一時間感到了被背叛的震驚，但他也很快的察覺到了危險的端倪，所以即使被吞佛逼至死路，也沒有嘗試喚回吞佛的記憶，就這樣帶著一點淒涼的笑，以風雪為墓，以血花為綴，安放孤苦伶仃的魂魄。

回想起宵最後的看著自己的表情，吞佛當時不明白，直到現在他才懂了宵眼神中的涵義，那是…心甘情願。

即使宵現在仍然活著，但只要一想到當初生離死別的情景，吞佛的心便痛得幾乎無法呼吸，他闔上眼睛，放任那份無人理解的哀痛侵蝕著自己。

銀鍠朱武沉默著看著陷入傷痛的吞佛童子，默然的給予他一點平復心情的時間，而這時銀鍠朱武在桌子底下握住蕭中劍的手，蕭中劍抬起頭回以注視，才微顫的握住銀鍠朱武的手，彷彿無助地抓著在無盡大海裡的唯一一根浮木。

「九禍…他答應過讓我走，為什麼最後又用我和夜重生談條件」吞佛還未平復自己的情緒，卻仍強迫自己問出最後一個疑問，造成如此不幸的最後一塊拼圖

想起自己曾經尊敬並效忠的上司，吞佛微斂了眉目。即使到了現在他仍無法釋懷自己被九禍背叛的事實。

「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在『recall』的刺激下活下來，況且夜重生想用在殺手上，自然也會以殺手為實驗對象」

「你的意思是因為只有我符合條件，所以你們便理所當然的出賣我」吞佛語調冰冷，卻藏不住他金色瞳眸中閃過的怒意

「魔界的高層為了這件事討論很久，很多人覺得你知道的太多了，不能這麼輕易的讓你走，不如趁此機會與夜重生達成交易，但九禍從頭到尾都是反對的」

『recall』畢竟還是試驗階段，人體數據並不充足，在以吞佛作為實驗對象之前，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那張椅子上，若不是體能與心智各方面都是最頂尖的人是沒有辦法活下來的。

吞佛不論身為朱厭或是一劍封禪，在魔界中都是擁有影響力的人，雖然他一直都在九禍的麾下，但以他的手腕與能力升到高位只是時間的問題，也許是吞佛過於耀眼的才華讓其他的魔界高層感到了威脅，所以吞佛在聲勢最為頂峰的時候突然說要退出魔界，讓他們心生懷疑。

吞佛能理解自己理由模糊，毫無預警地離開魔界，勢必會引起那些人的猜疑，身為九禍的心腹，九禍給予他充足的信任，但也讓他想要抽身而退時發覺自己踏的太深了。

知道在魔界要犧牲自己時，九禍也曾想為他爭取一條退路，這讓吞佛本來蒸騰的慍怒瞬間平息了不少。雖然最後九禍沒有成功，但對他們兩人多年主從的交情，吞佛知道她已經仁至義盡了，這大概是唯一能讓吞佛感到欣慰的事。

「本來…這件事是有機會翻盤的，因為九禍找到了一個能替代你的人」

聞言，吞佛童子難掩震驚，猛然看向銀鍠朱武。

原來他和宵本來有機會躲過這一劫的…那為什麼事情還是發展到那個地步…

就在吞佛童子繼續追問時，回答他的卻不在是銀鍠朱武。

「是我」蕭中劍輕聲說道。

蕭中劍坦然迎視吞佛因這太突然的訊息而無法接受的的目光，接著說：「我真實的身分其實是混進魔界的臥底」

「你是警察!」

魔界對於組織的掌控非常的謹慎，幾乎是不可能有外人可以瞞天過海混入魔界內部，更何況是警察。吞佛震驚的望著蕭中劍，無法想像眼前這個看似平凡，與宵生活多年的人竟然有如此的背景與能力。

「雖然我不是殺手，但以體能與心理素質來說與殺手不相上下，九禍發現我的身分後本來要將我送去進行實驗…」

「但是我告訴其他人，若是警察發現他們的人死了，可能會為魔界帶來隱憂，所以最後魔界的高層決定進行表決」

最後的真相漸漸的水落石出，但隨著真相浮出水面的，卻是壓抑是許久的震怒。

吞佛童子怒視著銀鍠朱武的目光如他那頭赤火紅髮，宛如即將燎原的怒火，隨著銀鍠朱武的話語，點燃的火星瞬間炸了開來。

「我不會騙你，我手上的一票是決定性的關鍵，而我選擇你」

這就是所有事情從開始到結束的真相與原貌。

下一瞬間，吞佛毫無預警的一把抓住銀鍠朱武的衣領，將整個人提起來往牆上發狠撞去，毫無防備承受撞擊的銀鍠朱武吃痛悶哼，默默的承受吞佛接近瘋狂的憤怒。

「你明知道夜重生要拿我做實驗…甚至讓我親手殺了宵，但因為你捨不得蕭中劍…所以你犧牲我…犧牲宵!」

吞佛激動的對銀鍠朱武低吼，布滿血絲的雙眼如一頭悲憤至極的野獸，身上從未癒合的傷口再次被人狠狠撕裂，血流如柱。

蕭中劍…就是銀鍠朱武所在意的那個人，那個寧願背叛自己的組織也要在一起的人，即使冷眼看著他們的悲劇也要保護的人。

而吞佛和宵不過是成全他們兩個坎坷的愛情中的一個犧牲品罷了，宵坦然承受死亡的悲傷、他投身於復仇的懊悔，成全了銀鍠朱武與蕭中劍，逃過如他們般可悲的命運，但又有誰問過他和宵，他們願不願意…

從地獄歸來的人，所有的不甘與恨意宛如永不熄滅的業火，恨不得能燒盡一切的痛苦與背叛，面對吞佛童子滔天的狂怒，銀鍠朱武不閃不避，他免強動了動被衣領束著的脖子，艱難的擠出遲了太久的虧欠：「是我…對不起你，所以我嘗試去救奈洛」

當吞佛純粹是一個殺手時，能從他手裡僥倖逃過一劫的機率幾乎是微乎其微，在沒有人能預知結果的情況下，銀鍠朱武還是做了準備，即使他起初的想法是因為出於內心的愧疚，想著至少為宵保留全屍。

然而不知是因為奇蹟降臨，或是殺人者不知為何竟沒有傷到要害，他們驚訝的發現本該絕命的人竟然還有微弱的呼吸，銀鍠朱武立即當機立斷，將事先準備好的替代品與本人做了交換，驚險的瞞天過海，而相同的方法在很久之後也同樣用在吞佛身上。

「放開他吧，你們的悲劇都是我引起的」蕭中劍走到他們兩人之間，面色沉痛地說道

蕭中劍想將吞佛的手從銀鍠朱武身上移開，但他的手卻彷彿沒有力氣似的無法移動吞佛分毫，也許是因為在太過悲痛的憤怒面前，心中的愧疚讓他無力可施。

身為一個臥底，是生是死早已不是自已所能掌控的，即便不能，也只能選擇放下。但他們卻相遇了，這是何等的錯誤，錯誤的身分、錯誤的感情，造就錯誤的開端。

當一切已經塵埃落定時，蕭中劍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銀鍠朱武想讓他能活下去，所以他被迫拋去了自己的過往，斷送了銀鍠朱武的未來，也拆散了本欲遠離風波的兩個人。

蕭中劍守在於生死間徘徊的宵身邊時，完全無法想像他們為了一己之私，讓這個滿身是傷的青年經歷了什麼。

蕭中劍明白即使在宵失去記憶後，他把宵當作家人一般照顧守護也不能補救自己間接對他造成的傷害，總有一天會有人來為他復仇的，就像現在…

「蕭中劍!」銀鍠朱武驚恐的大吼

然而吞佛童子已經用另一隻手掐住蕭中劍的脖子，冷酷無情的注視著隨時會因被扼住呼吸而停止心跳的人，而蕭中劍只是輕輕的闔上眼。

即使現在宵和吞佛童子都活著，但已經鑄成的裂痕卻已是無法挽回，吞佛童子永遠都無法遺忘自己曾經幾乎殺了宵的事實，宵即使將過去盡數遺忘也不可能改寫自己因他們的自私而陷入死亡絕境。

如果只有自己的命能解開這個錯誤的纏結，即便現在掐住他的是宵，他想他也能坦然接受。

然而扼住喉嚨的力道並沒有如想像中的在繼續加深，反而猛然放開了自己。蕭中劍疑惑的睜開眼睛，看見吞佛也猛然放開了抓著銀鍠朱武衣襟的手。

「如果不是宵現在還活著…我絕不會放過你」良久後，強忍下狂怒的吞佛冷然說道

方才吞佛將近失去理智的怒氣，不知為何突然瞬間被他收斂到最低，吞佛瞥了蕭中劍一眼，許多沒有說出口的話語，全部融在那一閃而過的眼神裡。

殺戮與復仇、原諒與放下，到頭來都只是為了一個人。

吞佛知道，宵不會希望看見他殺了蕭中劍或做出讓蕭中劍難過的事情。

雖然銀鍠朱武的背叛讓他們面臨死劫，但他之後的確也救了他們的命，讓他還有機會能再見到宵，吞佛不是不明是非的人，過往的恩與仇，如今一筆勾銷。

所有被埋葬在年月裡，潛藏在隱晦的人心裡的所有真相皆被一一暴露在陽光下，吞佛的心中沒有任何疑惑了，但他卻覺得內心好像有一個永遠無法被填滿的空洞，宛如一個不知下一步該前往何方的滿身傷疲的旅人。

吞佛恍惚地望向窗外，今天的天氣很好，明媚的陽光將外頭大樹的樹葉鑲上一層金邊，萬物在這夏日裡充斥著蓬勃的生機，就像現在的宵一樣朝氣活潑的活著，還留在過往的悲傷裡不願放手的人…似乎只有自己。

已經沒有在談下去的必要了，再也無法承受這些過往傷痕的吞佛默然轉身離開，但在離去前似乎想起什麼，他腳步一頓，對身後的銀鍠朱武說：「這裡…已經沒有奈洛了」

傳說早已落幕，於雪中、於雨中，和著蜿蜒的豔紅停在了不在回朔的時刻，然而還有一抹孑然的身影獨自守著過往的記憶，徬徨的徘徊在迷霧之中。

吞佛回到他現在暫時居住的地方，剛得知所有真相的大腦混亂不已，他不知道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只知道當自己稍微回神時，他發現自己正在收拾行李。吞佛有些納悶看著自己收拾到一半的衣物，不解為什麼他會有這種舉動。

自己為什麼要走?又要前往何方?宵明明就在這，他為什麼還要離開…

吞佛放下還未整理完的東西，他躺倒在自己的床上，慢慢的一條一條整理自己的思緒。即使在悲痛在悔恨，以前的事畢竟都已經過去，宵如今能平安無事的活著，對他來說已經是最大的安慰了，他不敢再有任何奢求…現在他也該為日後作下打算。

習慣的輕撫著脖子上的銀色項鍊，吞佛童子陷入良久的沉思，直到外面天色漸暗，最後一道餘暉也隱沒在蒼蒼暮色下，他才獨自露出一抹苦澀的微笑。

也許就是因為宵在這，所以他才必須離開…

這時一串焦急地拍門聲突然打斷了吞佛的思緒，不想被打擾的吞佛本來想忽視掉，但奈何外面的人似乎沒有放棄的打算，吞佛只好厭煩的站起來走到樓下開門。

好不容易等到吞佛開門，即使蕭中劍已經有心理準備了，但在看見吞佛冷漠怨懟的表情時還是頓了一下，不過他很快的就從新穩下自己的心神，畢竟現在可不是在乎這些的時候。

蕭中劍焦急的問道，語氣甚至有點慌張：「宵有在你這裡嗎?」

看見吞佛聽到宵時愣怔的表情，蕭中劍不安的心瞬間沉到谷底，沒有想到事情竟然還是往最壞的方向發展。

「宵到現在都還沒回來，我出去找也找不到…」

跟宵生活在一起這麼多年還從沒有發生這樣的事，如果是之前，宵像往常一樣和吞佛待在一起，即使稍微晚一點也是正常的，可是今天的吞佛一下知道了太多的事情，以吞佛的個性他不會想讓宵看見自己這麼失態的模樣，所以宵不應該到現在還沒有回家。

天空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鄉下地方不如都市那樣燈光明亮，到了晚上後沒有路燈的地方幾乎是黑暗的伸手不見五指，宵一個人在外面要是遭遇了什麼危險該怎麼辦。

就在蕭中劍擔憂的六神無主時，在聽見宵失蹤的吞佛童子已經衝了出去，蕭中劍的呼喊聲被自己落在後頭，吞佛童子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撞擊著胸腔，敲醒了他許久沒在回憶起的後怕。

彷彿當初他在一步蓮華那裡看見宵的銀色項鍊時，所有的回憶頓時雜亂無章的充斥在腦海裡，他發了瘋似的抓著自己頭痛欲裂的腦袋，在發現事實而崩潰前，在口裡一遍一遍無助的念叨著…

「宵…你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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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是故意在節日發刀的XDD
總之白色情人節快樂吧

[ 此帖被董董在2017-07-11 09:4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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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8樓發表於: 2017-06-26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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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宵】淚雪 (七) END 8F

(七)終章.下

失去了日光後，天色以讓人越發心急的速度逐漸黯淡，吞佛童子及其所能找遍每個宵可能會去的地方，但就如蕭中劍所說的，宵好像是憑空消失一樣，吞佛竟怎麼也找不到那抹身影。

急促的腳步踏遍了村莊的每一個地方，卻只是一再地獲得失望的答覆，而當夜幕完全降臨於這片大地時，一顆慌亂的心再也壓抑不住源自深處的恐懼，吞佛童子驀地停下自方才就毫不停歇的步伐，獨自失神的站在漫無邊際的黑暗裡。

「怎麼會…」吞佛童子無措的喃喃自語，他茫然看著四周，無法說服自己接受現在的情況。

宵怎麼會失蹤呢，怎麼可以…

自從來到這裡之後，吞佛童子沒有一天不待在宵的身邊，即使知道這裡是與世無爭的和平之地，明白過往的殺戮情仇早已被留在遙遠的過去，但他仍是寸步不離的守護著宵，就怕…

就怕宵哪一天會像現在這樣，一點預兆也沒有便消失在他的世界裡，而他只能和當初一樣，無能為力去改變什麼。

即使經歷過多次難關的吞佛童子應比常人心智堅強，但在六年前的那場悲劇下，早已破碎不堪的心如何再承受第二次與如生命般重要之人的生離死別，吞佛童子這才意識到，總是將宵推遠的自己，根本沒有準備好去接受這個選擇。

「宵，別這樣對我…」潰敗於自己的軟弱，吞佛半掩住自己的臉，顫聲低吟。

時隔多年，吞佛又再次站到崩潰的邊緣，好似隨時就會往下墜落。跨越漫長的時間、跨越死生的藩籬，他們好不容易能再次重逢，他還有許多話沒來的及和宵說…

不能停下來，這一次他絕不放棄。

壓下浮動不安的情緒，吞佛向前邁步要再繼續尋找失去蹤影的宵，而此時有一陣腳步聲從吞佛身後傳來。

「吞佛?」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裡，吞佛猛然轉身，便看到一人影自黑色的輪廓裡慢慢現身，月光的霜華溫柔的在那人的身上鍍上一層柔和的銀邊，照亮了那如白瓷般的面容。

「宵!」

見到心心念念之人安然無恙，吞佛還不及鬆下一口氣，便三步併作兩步衝到宵的面前，扣著宵的雙肩著急的問：「你去哪了!」

宵第一次見到吞佛如此手無所措的神態，他直直地望著吞佛不安的眼眸，慢慢伸手覆上了吞佛的面頰。

「別擔心，我回來了」宵輕聲地回道

有什麼透過宵冰涼的手，順著皮膚往下傳到心口的地方，撫平了自深處而生的惶恐。那隻手始終都這麼冰涼，吞佛卻覺得每一次、每一次，他都能藉由它感受到宵給予自己的溫暖。

紛亂的心在宵的安撫下漸漸平息，當理智從新恢復後，吞佛童子突然按下宵的手，不自在的避開宵的視線。

「蕭中劍也很擔心你」想起同樣擔心宵的蕭中劍，回憶起下午的談話，吞佛童子不禁眼神一暗

夜晚最使人沉淪之處，就在於不論是怎麼樣神情、怎麼樣的心思、怎麼樣的舉動皆能隱於黑暗之中，使人看不清、辨不明，除了偶爾暴於月色之下的，轉瞬即逝的孤寂。

然而吞佛童子只被傷慟的往事勾回思緒一秒，因為宵忽然主動牽起他的手，說：「我們回去吧」

當兩人的指尖輕微的碰觸在一起時，吞佛卻猶豫的一縮，讓宵的手停頓在半空中。想起上次自己閃避宵親近的觸碰而讓他傷心離去的情景，吞佛童子有些慌張的抬眼看向宵，然而與他意料之中的並不相同，宵看著自己的神情卻非常平靜，甚至…讓他看不出任何情緒。

再次被吞佛拒絕，宵卻沒有哀傷的質問，也沒有心痛的跑離，他只是愣了一下，便沉默的獨自繞過吞佛童子，往來時的方向回去。

宵異常漠然的模樣讓吞佛心下一驚，他回身看向宵遠離的背影，竟然有那麼一瞬間，吞佛童子好似又看見了多年前蕭疏影隻的那道孤影。全身上下因久違的惶恐而感到寒冷，吞佛童子攥緊拳頭，強忍下心中莫名萌發的不安跟上宵的腳步。

不會的…是他想多了…

吞佛童子一直與宵保持著適當的距離，既不會太過接近的使人不自在，而擔憂的心也不會讓他與宵離的太遠，他們就這樣沉默的走回了住處，而一直在門口焦急等待的蕭中劍看見他們兩人回來，心中沉重的大石才終於能放下。

然而就在憂慮不已的蕭中劍想上前查看宵的情況時，蕭中劍卻猛然停下腳步，面上竟流露出驚愕的神色。

就在吞佛感到困惑時，宵突然毫無預警地奔向吞佛童子住的那棟房子，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吞佛甚至來不及尋問因太過震驚而僵硬的站在原地的蕭中劍究竟發生了什麼，他立即跟著不知究竟有何目的的宵跑進自己的住處，一路追到了二樓。

臥室的門板被用力推開，天花板上的白色燈光照亮一屋未收拾完全，雜亂的散落在地上的行李，吞佛看著宵站在其中，單薄的身子竟微微地顫了顫。

「你真的要走了…」宵背對著吞佛童子，為已然預料卻仍難以置信的事實，輕喃著令人痛心的低語

「我沒有留在這的理由」吞佛語調沒有一絲起伏的說道，然而他攥緊的雙手卻出賣了他真實的情緒

「是…你已經知道你想知道的事情」

「宵，你怎麼了?」

將心頭的淒涼狠心往下壓進胸口，吞佛童子努力在宵面前維持自己平常的樣子，不想讓他察覺因得知太過殘忍的真相而心緒難平的自己。

然而這世界的無情，從來都不是一個孤獨之人的雙肩所能承受，奈何這命運的殘忍，從來都源自於兩顆雙雙破碎的心

屋內冗長的寂靜宛如慢慢拉長了時間，透著虛空的寂寥，而就在吞佛細長的雙眸一睜一闔間，腦中無數個過去的畫面突然快速的穿梭在他的腦海裡，但他們卻像曝了光的底片一樣，本來映在其上的清晰人影卻開始漸漸的模糊，直到再也分不清…

「吞佛，我和你說過，我剛來到這裡的事情嗎」宵突然自顧的說著許久以前的往事，無處安放的視線落在腳邊吞佛未收拾妥當的行囊，他頓了一會，繼續說道：「我睜開眼，這個陌生又嶄新的世界迎接我的方式，不是滿腹的疑惑與惶恐，是刻骨的疼痛」

宵的聲音很輕，然而他此刻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卻是那麼用力的撞進吞佛童子的耳膜與心臟，因強烈的懊悔而湧現的痛楚瞬間在全身快速蔓延開來，吞佛摀著自己的胸口，咬牙強忍著無可言述的傷痛。而倏忽間，面前的宵那蕭瑟的背影在吞佛童子腦中突然熟悉的浮現，那是一個獨立於刺骨寒風中，披上一身月華與斑斑血跡，默然遠走的身影。

當穿越時空的人影逐漸於記憶的斷章中重疊吻合，吞佛的臉上的血色瞬間退去，腦中只餘因震撼而蕭索的空白。

「蕭中劍說那是個意外，但是我感覺得出來，其實那個人是要置我於死地」宵下意識地撫上腹部，那道已然只留下猙獰疤痕的傷口，恍然間卻開始隱隱作痛。

「這幾年我一直偷偷地在想，為什麼呢，為什麼他要殺我…」

記憶與現實中的兩道身影慢慢的轉過身來，混雜銀色線條的黑色面具轉瞬如風逝的沙塵飄散於無，宵望向吞佛童子，一滴透明的水珠無聲的滑落他純淨的臉龐。

「為什麼那個人會是你…吞佛…」

為什麼他付出所有真心愛上的人，卻原來是曾經要殺害自己的人。

即使是面對一無所知的過去，即便無法拼湊出遙遠的記憶，他也從未如此徬徨無措。宵的聲音無助地顫抖著，終於潰堤的情緒如無法阻止的洪流，一發不可收拾。

「你都知道了…」

而突然之間面對知道了過去的宵，毫無心理準備接受這個事實的吞佛童子失神的後退了兩步，甚至免強伸手扶著一旁的白色牆壁才能穩住自己的身形。他掀起眼簾凝視面前流著淚的人兒，那雙曾對他開懷笑著的眉眼，最終也因他而陷入萬劫不復的哀傷。

從最初到最終，他們的結識究竟帶給了宵什麼?是愛戀多一點還是憾恨多一點?是快樂多一點還是悲哀多一點?

這一天下午，宵與蕭中劍說好要出門散心後，便一個人悄悄躲到另外一面牆壁的窗戶下，因為這是客廳裡唯一一個對外的窗戶，他趁屋內的蕭中劍沒有注意到時偷偷開了一條小縫。

吞佛童子的過去宛如是一個不能踏入的禁忌之地，他可以對宵關懷備至，對宵溫柔以對，卻從不願意將心中那扇緊閉的門扉為他敞開，那怕只有一點點。

吞佛童子的沉默、蕭中劍的隱瞞，無一不讓宵感到困惑，因為在長時間的相處下，宵漸漸察覺到這兩人異樣的情緒似乎都與自己有所關連，然而身處於中心的自己卻如同他空白的記憶一般，一無所知。

這麼久以來，宵與這樣熟悉又陌生的自己相安無事的生活了六年，他從未積極的想憶起他的過往，因為在大腦深處，有一個想法不斷告誡自己，已經遺落的記憶不值得他苦苦追尋，這樣平凡的生活才是他內心的嚮往。

但是自從那一天，這個叫做吞佛童子的男人從天而降般出現在這個村莊裡，宵沉寂數年的內心卻開始動搖，他不由自主地接近這個從未見過的男人，他想知道和他有關的一切，想探詢他因何而喜、為何而悲，想明白他為何會用如此複雜的眼神沉默地凝視著自己…

這一天，有一個人終於帶來了吞佛童子等待多時的真相，而與此同時，躲在外頭的宵第一次捫心自問，自己究竟是誰…

屋內的談話因隔著距離而顯得模糊不清，宵聽不清楚他們在談論些什麼，只聽見好像是“奈洛”這兩個字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在他們談話中。

奈洛…是一個名字…一個人嗎?
他就是吞佛童子多年的心結、陳舊的心傷、一生的摯愛嗎?

宵小心翼翼地靠近自己在窗戶上所留的開口，他屏氣凝神想聽到更多來自過去的訊息，但這時屋內卻傳出了激烈的碰撞聲響，而後宵聽見吞佛童子悲憤的咆哮聲。

『你明知道…甚至讓我親手殺了宵!』

吞佛…他剛才說了什麼…
不…不可能…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剎那的驚愕像是電流般貫穿了宵的四肢百骸，所經之處皆是如火焚身的痛楚，宵用雙手覆蓋住自己的口鼻，避免慌亂的呼吸聲洩漏自己的位置。

這就是被大家所隱瞞，被自己所遺忘的真相嗎。這就是讓吞佛童子沉默，讓自己想要為他而回想起的過去嗎。

之後屋內的說話聲，宵再也無法聽進去任何一個字，他不知道他們的談話是在何時結束的，也不知道在吞佛童子失魂落魄望向窗外時，無法忍受如此殘酷事實的自己正獨自心傷遠走。

「我原本一直以為那人一定是恨透了我才想殺我…」甚至恨到要親手殺了他的地步

宵忍不住哽咽的說道，無法沉寂的悲傷鋪天蓋地而來一同席捲了吞佛童子，他注視著宵含著淚的雙眼，顫聲的開口：「不…不是…」

「我不懂…吞佛我真的不懂…」如果你不愛我是因為你恨我，那為什麼又要對我這麼溫柔?

「宵，你聽我說…」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殺我」宵傷心不已的對吞佛童子問道。

宵低聲啜泣的模樣，擊垮了吞佛童子再難以維持的心神，而他口中的質問，更是吞佛童子內心深處的夢魘。這比噩夢更加刻骨的，比絕望更要殘忍的，竟是他們之間真實存在過的，陰錯陽差的過往。

誰又能告訴他，他該怎麼回答宵…該怎麼回答自己…

吞佛童子失神的走向宵，他伸出手，就像積年累月的反射動作一樣，想替宵擦去不斷奪眶而出的眼淚。而這時，吞佛童子無時無刻掛著脖子上的那條項鍊，此時在他的衣領下若隱若現的泛著淡淡的銀光，宵混亂的思緒隨著目光停頓在其上，他盯著銀鍊，忽然想通了什麼，愣然的說道：「是因為跟它的主人有關嗎，所以你才…」

吞佛童子本應拭去淚水的手指因宵的話語停在了半空中，他詫異的凝視著宵，久久都說不出一句話。吞佛童子的沉默對宵來說就像無聲的回應一般，遲來的醒悟讓宵的大腦瞬間清明，卻也使他痛徹心扉。

是那個叫奈洛的人嗎…
在他所遺忘的過去裡，奈洛與自己是不是有著難以斬斷的牽連，甚至牽連著生死。

這個吞佛童子從不離身，也不讓他碰觸的項鍊，是吞佛童子念念不忘的愛人，奈洛所擁有的…

所以吞佛童子無數次的推拒與冷漠，除了因為他對奈洛的愛，原來還有他對自己的怨，而宵卻渾然未知的喜歡著他，然後因自己一廂情願的感情而心碎…
而終於認知到這一切緣由的宵，只能傷痛欲絕、無語凝噎。

當宵因內心泛濫成傷的悲痛垂首掩面時，吞佛童子安靜地注視無法停止哭泣的宵，而後他把手伸到頸後將項鍊的環扣解開，吞佛童子往前一步，熟稔的將銀鍊戴到宵的脖子上。

凝視著宵因他的舉動而抬起頭，驚愕的望著自己的眼神，吞佛童子將宵的長髮從項鍊中順開，他低下頭，用額頭輕抵在宵的額頭上，淺聲低吟：「這個項鍊是你的，我愛的人…一直都是你」

不論時光荏苒、命運交錯，我的心、我的愛，從來都只給過你一個人。

吞佛童子突來的表白，讓宵詫異的睜大雙眼，他難以置信的複誦著吞佛童子方才的低語：「你…愛我…?」

你珍惜非常的那條項鍊…是我的?
你說你愛的人…一直都是我?
因為我…就是奈洛…
但你…卻想殺我…

本來宵打從心底所認定的真實突然間又開始變的紛亂，宵還未從這措手不及的變化中回過神，吞佛卻已經起身。宵愣然的抬眼望去，卻在吞佛童子金色的雙眸裡看見快要盛載不住悲意的朦朧水光。

「我本來是要帶你走的…」

努力堅持多年的堅強與逞強在宵的面前乍然碎裂，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傷痛，撕心裂肺的記憶與情感隨著說出口的斷字殘句，化作無形的利刃，毫不留情的於吞佛童子身上再次留下見骨的傷痕，他修長的手指顫抖的揪著自己額旁豔紅的頭髮，蒼白的面容上是多年不散的苦痛。

「我怎麼會被他們消除了記憶，我怎麼能忘了你…」無法再忍受自責與悔恨的煎熬，泫然欲泣的吞佛童子，終至泣不成聲

他怎麼能像個冷血無情的死神一般，用自己的雙手了結愛人的性命，將宵對自己的最後一眼留戀，遺棄在雪花紛飛的冰冷世界。

即使他們曾經的約定仍言猶在耳，彼此纏綿的溫存還恍若昨日。但是當吞佛童子那雙殺伐的手染上刺眼的朱紅血腥，當他於死別之時決定對心中的異樣情緒視而不見，當他事隔多年後發了瘋似的找尋那抹早已逝去的孤寂身影時，吞佛童子非常清楚，一切都已為時已晚，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

無法再壓抑住內心的脆弱不堪，早已被無邊的悲苦淹沒的吞佛童子沉痛的闔上眼。這時有一隻手輕輕的碰觸了他的臉龐，微涼的指尖從他緊鎖的眉頭，往下描摹還帶著濕意的眼角，順著淚痕輕柔的撫過他的面頰。

吞佛童子顫顫的睜開眼簾，看著和自己一般，因不論憶起或遺忘的曾經，而肝腸寸斷、淚眼婆娑的宵。宵撥開垂落在吞佛童子眉眼上的紅色碎髮，直視那雙泛著淚光的金色雙眸，黯然無聲。

這道不忍回首的陳年舊疤，於吞佛童子來說是最椎心刺骨的記憶，而對於意外得知真相其中一角的宵，再次碰觸兩人之間悲哀的過去，內心的驚愕與徬徨，同樣苦澀。

這些從過往而來的訊息太過尖銳，難以平復腦中慌亂的宵握住吞佛童子的雙臂，難過地問道：「如果你真的愛我…為什麼要推開我，為什麼要走?」

如果他就是奈洛，是吞佛童子口中心上，雖想起後痛不欲生，卻不想再忘卻的人，那為何這一年的相伴，吞佛童子對於自己卻是無數次的委婉推拒、黙然轉身。

凝望著宵眼中對自己的不解，吞佛童子明白這一刻終究是到來了。事已至此、時已至此，無法再隱瞞的吞佛童子對宵低聲道出藏在身心最深處的…懦弱。

「我不希望你恢復記憶，我怕你恨我…」就像…我恨著自己

當吞佛童子想起自己親手殺了宵的時候，他這一生從來沒有如此對自己充滿怨恨過。因為被背叛而手刃愛人的吞佛童子在崩潰過後，滿盈於心的是驚天的狂怒恨意，他恨不得立刻將夜重生碎屍萬段，恨不得讓魔界基業一朝傾頹，恨不得…當初能和宵一塊走。

他承諾了宵一個他們都曾經以為能夠實現的虛幻希望，沒有血腥殺戮，不用再戴著面具，能坦然生活在陽光下的自由人生。然而殘忍的命運卻將他們無情的打倒在地，用最為惡毒的方式破壞這個遙不可及的美夢…

吞佛童子怎麼能夠允許自己將好不容易有重生的機會，能像個普通的人一樣過著簡單快樂生活的宵再次拉回那個永不見天日的地獄，即便只是回憶。

從小就被迫殺害同伴求得生存，為了他人利益手刃無數亡魂，從來沒有選擇權只能受到內心譴責的宵，在遇上吞佛童子後鼓起勇氣想要爭取自己的未來，然而在以雪鋪地的終途末路上，卻未曾料想原來自己…會死在自己最信任的愛人手上。

如若有一天宵恢復了所有的記憶，他還會是那個對著自己笑的天真無邪的宵嗎?
這些慘不忍睹的回憶，忘了也好，不要也罷…
否則當他看著宵日漸黯淡的雙眸，他會比宵更加後悔，更加怨恨自己…

吞佛童子自唇中溢出的嘆息，沉重的如他一生也化不開的愁緒。他壓下宵扣著自己的手，如同往常的每一次，不捨得卻只能推遠。

宵感覺到自己與吞佛童子之間似有一道透明卻厚實的牆，他們看的見對方，卻無法觸碰到彼此，宵望著退開一些距離的吞佛童子，失落的問道：「你不想讓我想起你嗎?」

吞佛童子究竟是為了什麼而苦苦堅持，是什麼讓他即便知道自己仍活著，甚至就站在他的面前，卻無法開口相認。

「這是你的選擇，因為我傷了你…」吞佛童子停頓了片刻，彷彿用了許多力氣，才能忍痛繼續說道：「所以你想要忘記我」

吞佛童子記的很清楚，宵身上的每一刀、每一個傷口是怎麼造成的，那是他即便想忘也忘不掉，痛心疾首的記憶。當時宵所受到的重傷多是集中在軀幹，他的腦部並沒有受到很大的撞擊，因此若宵失憶的症狀並非是外傷所致，那唯一可能解釋的理由，便是精神層面的因素…

搏命相殺的那一日，是自己手上無情的刀刃、面上冷漠的神情讓宵痛心到寧願選擇忘記一切，這樣的他又有什麼資格請求宵回想起自己。

「可是…就算你傷害過我，就算我全都不記得…」宵凝視著近在咫尺，卻恍若相隔天涯的人，淒然說道：「我還是愛上你了阿」

愛，如人世間最燙人的火舌，如天地間最淒涼的冰雪。在與其相擁時，那份溫暖燒灼著自己的靈魂，而當失去之時，無盡的孤獨將化作徹骨的冰寒，將僅剩的一切吞噬殆盡，包含希望。

感受過愛與被愛的喜悅與溫暖，體會過痛失此生所愛的絕望與孤寂。
當吞佛童子以為已經離他而去的人，已然無法擁有只能藏在內心的愛，卻再次重新回到自己面前時，那份感情宛若穿越了時空，穿越了生死，穿越了所有悲歡，在事過境遷、滄海桑田後，猶然等待他伸出雙手，將其捧在手中、呵護於心上。

吞佛童子緊抿著唇，失而復得的喜悅、漫上心頭的哀切來回敲打著自己，雙目含淚的他突然露出一個酸澀的淺笑，卻是痛極、悲極。

「如果有一天你恢復記憶了，還願意和我在一起…」話未完，卻已不需在言，他們之間的愛，終究是他難在得

「如果我永遠都沒有想起來呢?」你就不願意愛我嗎?

吞佛童子沉默的神情那般絕然，終是深深傷透了自己和宵的心。
以前的他們沒有選擇的機會，只能在命運的牽引下隨波逐流，彼此交錯。但即便現今已是恍若隔世、重獲新生，他們卻依然受過往所囚、被心所俘。

他們兩人…仍然沒有選擇的餘地嗎?

這份感情從始至終皆不曾變過，但若必須在與宵相愛和保護宵所嚮往的平凡生活之間做出抉擇，吞佛童子絕對會義無反顧選擇後者，即便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阻絕任何可能讓宵回想起過去的契機，包括他自己。

縱使情深意重卻必須無情，因愛的刻骨銘心而必須不去愛，這是何其諷刺、何等悲涼。

事到如今，這一段感情究竟是尚未開始亦或是早已無力挽回，宵微微仰頭，不讓盤桓於眼眶中的悲傷落下來，他勉力壓下將近衝出於口的顫音，說：「我不清楚我以前是怎麼樣的人，但如果在從來一次，我想我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不去看吞佛童子因他的話語而震驚的面容，心灰意冷地宵艱難的邁步離去，但在與吞佛童子擦身而過時，他難以自制的停下腳步，最後一次凝視他所眷戀之人那張滄桑的側顏。

「反正不管是哪一種結果，我都會失去你。那至少在死之前我還能見到你」

不知是誰的手指無意間碰觸到了對方，流連的指尖在微微勾起後卻又迅速地離去，只剩殘留的餘溫隱隱作痛，吞佛童子聽見宵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聽見再次失去宵的自己心碎的聲音。

倏忽間，幾乎是失控的，吞佛童子猛然轉身從背後用力抱住即將遠離的宵，像是不顧危險的飛蛾撲進燃燒的火焰，承受著明知注定會被灼傷的懲罰，也不願放手。

「宵…別說這種話」別這麼殘忍，別再讓我經歷一次縈繞畢生的惡夢。

如過時間真的能從來，而命運依然讓我們無法擺脫互相殘殺的生死離別，那至少…讓我跟你同歸於盡吧，你為我犧牲自己所換來的餘生，對我來說卻是生不如死的酷刑。

感受到身後的人將額頭抵在自己的肩頭上，無所適從的緊緊抱著自己，宵將手覆在吞佛童子環抱著自己的手上，本來強迫自己隱忍的哀傷再次湧上心頭。宵說：「吞佛，我們再次重逢，這對你來說沒有意義嗎?」

有多少人能有這樣的機會?
慘痛的曾經雖深植於心，但流逝的時光已然遠去，他們兩個人能如奇蹟一般，依然活在這個世界上，於多年後再相逢，經輾轉後仍相愛。
那為何又要逼迫自己放下，加深心中的遺憾呢？

「你不明白…」吞佛童子抽咽低喃，內心的掙扎快要吞噬了自己

吞佛童子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他不能這麼自私，他必須放手，這一次他一定要保護宵，不在讓他受到任何傷害。
為什麼這麼深愛宵的自己，卻也是傷害宵最深的人。為什麼他們之間的感情，終究必須犧牲其中一人才得以成全。

宵鬆開吞佛童子環抱在腰上的手，轉身與吞佛童子四目相對，他眼中的悲涼與他堅定的眸光交織交會，宵淺聲說道：「全都告訴我吧，將我忘記的，將你記得的」

聞言，吞佛童子卻是不斷的搖頭，無法在說出任何一句話，任淚水朦朧了眼前的宵堅毅的面容。

「沒關係的，我願意」宵微涼的手掌輕輕捧起吞佛童子的臉頰，對他綻放一個釋然的微笑「我不想…讓你一個人留在過去」

幸福時偕手相伴，痛苦時一起承擔，這…不就是愛嗎。
因為愛，所以想永遠守候彼此；因為愛，能勇敢面對過去與未來。

宵閉上眼，輕輕的覆上吞佛童子的薄唇。在雙唇碰觸之時，以往困惑於心頭的熟悉感強烈的攫住宵，讓他更加確定就是這個人了，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他們之間的羈絆如繩索的兩端，緊緊地係著彼此的心，不曾斷去、從未放開。

宵的吻讓吞佛童子震驚地睜大雙眼，唇上的柔軟如一道暖流融化了自己冰冷的內心。吞佛童子將宵擁在懷中，深深地回吻。

幾度造化弄人、幾番愛恨沉浮。
白駒過隙，踏碎了雪中的淒豔，遙遠了滂沱的雨聲，只有窗外高掛於夜空中的一輪明月，仍舊照遍人間的離合悲歡，淡看飄零的孤影終成雙。

***

窗台上的罌粟花在早晨的陽光下透著一層柔和的金邊，蕭中劍輕拂過潔白美麗的花瓣，想起那時將花遞給自己的人純真的笑顏。

身後傳來了下樓的腳步聲，蕭中劍轉身，看見手上提著行李袋的宵來到自己身後。

「都收拾好了嗎？」蕭中劍問道

宵點頭「恩」

蕭中劍凝望著宵的面容，半晌後，他低聲說道：「宵…對不起」

這個遲來了許久，無法宣之於口的愧疚一直是蕭中劍心裡的一個結，能在宵遠行之前親口向他道歉，這是他多年以來心中唯一的盼望。

然而聽見蕭中劍的歉疚，宵卻搖頭。他握住蕭中劍的手，說：「這不是任何人的錯」

他與吞佛童子之間坎坷的過往與感情，如若真的要怪罪，大概也只能責怪命運的無常，如此無情地將所有人逼至如此絕境。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願及想永遠保護的人，以前的他們只能在命運的面前無助的潰敗，但如今…他們不會在認輸、不會在放棄。

「蕭中劍，這些日子謝謝你一直陪著我」

宵輕輕擁住陪伴自己多年的蕭中劍，對於即將與蕭中劍分別同樣深感不捨，不論過去曾經發生了什麼，對現在的他來說蕭中劍就如同自己的家人，他們這六年相處的點點滴滴，都是宵這一生所珍惜的回憶。

蕭中劍從沒有奢望過，在宵知道一切後能得到他的諒解，然而在此時此刻，宵對自己卻沒有任何怨懟，只有滿滿的不捨，一股酸澀湧上眼眶，蕭中劍回抱住宵，輕聲地說：「再見了，宵」

蕭中劍陪著宵一起離開這個他生活了六年的地方，宵推開門扉，看見同樣整理好行囊的吞佛童子已經在屋外等待著自己。

「你真的想清楚了嗎？」凝視著下定決心和自己離開的宵，吞佛童子再次確認的問道

吞佛童子的想法並沒有更改，雖然宵因為自己願意找回兩人之間的記憶，但吞佛童子仍然認為沒有必要，因為宵就是宵，即使忘卻了曾經也依然是他深愛的人，此生不變。

況且……銀鍠朱武的到來除了帶來過去的真相，也傳達了現今魔界的內部局勢，自夜重生倒台後，在無敵人的魔界開始了上位者的爭鬥，如果最後不是由銀鍠朱武或九禍掌權，怕是他和宵沒有死亡的消息會有東窗事發的危險。

雖說自從被出賣後吞佛童子早已與魔界毫無干係，但為了多年前對宵許下的承諾，吞佛童子決定回到那處陰謀詭譎之地，於暗中幫助銀鍠朱武直到再也任何人可以威脅他和宵。此行一去危險重重，吞佛童子希望宵能與蕭中劍留在這裡，但宵卻堅持和他一起走，並且說會依靠自己嘗試去慢慢回想兩人的過往。

吞佛童子擔憂的神色全寫在臉上，似乎仍想勸宵改變心意，但宵只是微微一笑，對他說道：「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永遠在一起。
吞佛童子告訴自己，這是他們曾一起許下的心願，既然如此他們就要一同完成這個願望，直到它實現的那一天。

「我們走吧」宵溫和卻堅定說道。

不論是面對過去的陰影或是將來的危險，只要知道有你在身邊，都已無須猶豫。

宵脖子上的銀色項鍊在溫暖的陽光下閃耀著光輝，吞佛童子握住宵的手，他們十指緊扣，一起邁步迎向艱險卻擁有彼此的未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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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如果不是有人催文，我覺得這篇淚雪會被我放得更久...
淚雪的最後一章應該是我目前遇到的最難寫的文了，越細思的他們之間的感情與糾結便覺得越難受，大概就是被自己虐到的意思....
總之能寫完真是太好了，又可以開新坑拉XD
至於吞佛跟襲蓮和一蓮托生的過去...就讓他留在吞佛的回憶裡吧(!?)
最後謝謝喜歡這篇文的大家與送小花的朋友們，希望你們喜歡這個故事

[ 此帖被董董在2017-06-28 15:22重新編輯 ]

薄風斷寒柳，雪盡花落聲寂寞，此生有何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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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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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

9樓發表於: 2018-03-29 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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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宵】淚雪番外─往昔 9F

在夜晚最深之時，他俐落的綁緊妖豔的紅髮，將槍收回腰間，輕輕推開門，踩著近乎無聲的步伐，自黑暗中往門口的方向移動，然而在只差一步之遙的距離，有人突然打開了燈具的電源，霎時照亮了這一屋平凡的民房和那打算悄然離去的人。

「我救了你，你卻這樣不告而別？」似乎早已對此有所預料，開口說話的人語氣平靜，並不感意外。

沒想到他已經足夠小心翼翼，卻仍是被這傢伙發現了，敏銳的彷彿是自己的同行。他為自己的想法啞然失笑，轉身與那人坦然對視：「你知道你救的是什麼人嗎？」

圈外人不清楚，但行內的可都知道，傳言中個性孤傲狠厲，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代號為獄龍的襲滅天來最近新收了一個徒弟，如同火舞的豔髮是他的標誌，在血花飛散之中，恰見一在其中旋舞的惡魔，那個人不是別人，就是被這個不知已然身陷危險之中的人救下的自己。

這一次的任務並不順利，他因為一時的失察而導致行動失敗，行蹤敗露的他一路躲避追殺的人馬，最後好不容易甩開了那群人，但也因為傷勢過重而昏倒在這個人的家門前。

如今他的傷勢已經好了七八成，像他這種令人閉之唯恐不及的瘟神要走了，一般人高興都來不及，哪還會像這個奇怪的人一樣質問他為何不告而別。

「救都救了，何必多想」

那人不以為意的聳肩，彷彿這不是一個值得感到不安個問題，然後他突然轉移了話題，笑著說：「我這兩天幫你想了很多個選擇，你覺的朱厭這個名字怎麼樣？一劍封禪感覺也不錯」

「我有我的名字」他鄭重的提醒了對方。

「我知道，你叫吞佛」

迎上吞佛戒備的目光，知道他對自己在意識不清楚時無意中說出名字的這件事感到不滿，他微微彎起眼睛，給了他一個淡然的笑容。

「既然在意就收好你真正的名字，總有一天你才能做回原來的你」

那人說這句話的語氣裡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悵然，不過對於這個建言，吞佛只是哼了一聲，對他說的話不置可否。

那人也不因他的自負而氣惱，畢竟時候未到，或許永遠沒有這一天會更好吧。

他但笑而不語，走到吞佛的身旁，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樣東西放到吞佛手裡。

「相逢就是有緣，這個送你了」

被塞進手裡的是一條樣式簡單卻泛著銀色光澤的項鍊，吞佛抬眼看向那人，而他笑著對他說：「我希望有一天，你能把他送給某個對你而言很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

對於殺人無情的他們來說，會有這樣的存在嗎？

收起那人臨別贈予的禮物，吞佛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輕描淡寫的留下一句道別。

「再會了，一蓮托生」

自那日分別，吞佛就沒有再見過一蓮托生，但他還是用了他給的名字，從此踏上沒有歸路的殺手生涯。

然而當他以為自己已經淡忘這份記憶時，在多年以後的某一天，他突然回想起一蓮托生對他說過的話，而那是他第一次遇見奈洛。

***

今夜，暗雲湧動，遮掩了稀薄的月光，在只餘一片漆黑的夜色中，刺骨的寒風冷卻了誰殘弱的希望，那是血液都溫暖不了的溫度。

「饒…饒了我吧！」

穿著昂貴西服的男人狼狽的在黑暗中逃竄，他腳步踉蹌，傷口的鮮血從指縫間爭相流出，但他卻彷彿渾然未覺，就像無知的飛蛾為了不屬於牠的光芒而焚盡自己，一個瀕死之人用最後的瘋狂，貪戀著注定失去的性命，豈非同樣荒謬。

然而對於死亡的恐懼早已擄獲了男人所剩不多的理智，他發瘋似的在空無一人地巷弄裡不斷求饒，甚至願意付出一切金錢來換取他的性命，妄想著能從絕望中掙扎求生，然而他又怎麼會知道，在黑暗的前方，只會是更深的黑暗。

倏忽一陣詭譎的譏笑聲自暗處傳來，男人雙腳發顫，頓時跌倒在地，這時有一人不疾不徐地從暗中朝他走來，而那人的出現，就足以令男人失去所有希冀。

在夜風中翻飛的赤髮猶如地獄之火般妖豔，他的每一步跫音，宛如足以踏碎混濁不堪的靈魂，引領著身懷罪惡之人，通往其唯一的歸宿，地獄。

一雙金瞳睥睨地掃過臉色發白的男人，那張英俊卻冷漠的面容，妖冶的彷彿不屬於人間。

這個男人…是惡魔的化身嗎？

不，他就是惡魔，傳聞中將黑夜浸染上血色的殺人惡魔，朱厭！

「能從我手中逃到這個地步，你應該感到自豪了」

朱厭對因恐懼而全身僵硬的男人說道，他勾起好看的唇角，然而眼底卻無半分笑意，只有冰冷無比的殺意在四周蔓延開來。

身為一個天生的獵手，他應當享受獵殺目標的樂趣，然而今日的朱厭卻無心於此，甚至方才與這個男人身邊的保鏢混戰之時，下手沒留有任何餘地，幾乎稱得上是一場殺戮，被拖延了腳步的朱厭此時臉色陰沉，只想結束這場無趣的追逐。

男人無助的看著朱厭將漆黑的槍口抵在他的眉間，在死亡來臨之前，內心早已崩潰的他大吼一聲，像一個穿著衣裝卻心性發狂的野獸，竟死死握住了朱厭手中的槍。

男人最後無用的反抗讓朱厭皺了眉頭，他一甩手，輕易的將男人絆倒在地，當男人再次瘋了一般朝朱厭撲來之際，只見黑暗中似乎閃過快的不及眨眼的光茫，轉瞬間，男人突然停下了動作，刺目的豔紅鮮血自脖子上細的看不清的傷口中緩緩流出。

本來面目猙獰男人，卻在電光火石間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他殘留著不可置信的表情倒落在地，而在他身後的，是從黃泉而來，以詭譎假面掩臉，一身肅殺的死神。

「你大意了，這不像你」望著一臉詫異的朱厭，奈洛語氣冷淡，一如此刻他覆在面上的冰冷面具。

「終於不躲我了？」看清來人後，朱厭挑眉，勾起唇角的面容隱約有些慍怒。

他會如此心浮氣躁，還不是因為眼前這個用如此事不關己的態度說話的人。

自從與奈洛初次見面後，朱厭雖然不願承認，但往後的每一天，他就像被勾了魂似的，竟因為那人的存在而難以心平靜氣。

當初因為不滿手中的獵物被人搶先了一步，所以帶著報復心理的朱厭一時興起，順手拿走了奈洛的面具，誰知本來只是玩笑的舉動，卻因霎那的驚鴻一瞥而亂了心湖。

那是一張如此好看的臉龐，卻有著一雙彷彿憂傷了千年的雙眸，而他將這些秘密藏在那張駭人的面具之下，像個被迫化身為死神的墜落天使，徬徨的遊走在混沌的人間。

也許是對如此孤潔的靈魂而鬼迷心竅，所以被勾起好奇心的朱厭開始接觸奈洛，畢竟自從鬼梁天下的陰謀敗露，魔界與黃泉之都破天荒的達成了合作的共識，以吞併鬼梁產業的共同利益為優先，暫時停止了暗潮洶湧的對敵，迎來短暫的和平共處。

鬼梁天下倒台後，奈洛也和朱厭一樣，用他們的雙手一一剷除鬼梁天下的爪牙，因此朱厭總是有很多機會能見到奈洛，他迫不及待的想再次看見那張好看的面容，想了解隱藏在面具之後的他真正的樣子。

然而擅於心計的朱厭，卻沒有如他所以為的順利的攻下奈洛的心房，因為這個被人稱之為死神的少年，竟每每看到他便轉身就跑，彷彿他是連死神都要退避三舍的剋星。

所以朱厭早已有所預料，即便今晚他們意外的相遇了，大概也無法改變這個結局。

「我們沒有見面的理由」魔界與黃泉之都立場分明，他們之間不該有任何牽扯。

奈洛冷淡地丟下一句話，欲和平時一樣轉身就走，然而向來果決的步伐卻在今天猶豫了，他腳步一頓，湛藍的雙瞳回望朱厭。

「你受傷了？」

空氣裡飄散著連夜風也吹不散的血腥味，奈洛銳利的雙眼一掃，很快就發現朱厭那與黑夜融為一體的束身黑衣，左臂的部分已經濕濡一片。

為了能更好的隱蔽在黑暗中，並且不讓敵人發覺自己受傷而有機可乘，因此穿著黑衣執行任務是殺手們慣常有的裝扮，然而這層保護色在奈洛的面前毫無意義，因為他與朱厭相同，是只有在夜晚才會現身的影子，而藏在那層黑衣之下的，是只能每晚獨自舔舐傷口的的孤寂。

在殺了這個男人之前，朱厭剛與他聘請的保鑣廝殺過一場，被敵人阻擋了腳步，又因數日沒有見著奈洛，心中鬱悶的他竟一時不慎而被人所傷，為了不讓手中的名單脫逃，朱厭忽視尚在流血的傷口，一路追到此地才終於擋下了這個男人，不過現在他的手臂可能已然鮮血淋漓的不堪直視了吧。

「既然你發現了，願意送我一程嗎？」吞佛按著受傷的左臂，也許是失血過多，英俊的面容在月色下顯得蒼白了許多。

奈洛安靜的與朱厭對視，可怖的面具遮掩了他的面容，叫人看不出情緒。他們束起的髮隨風輕揚，四周的空氣隨著時間的流動，一點一滴的凝結成近乎令人心沉的死寂。

半晌後，終於有人鬆了口，打破了這彷彿沒有盡頭的靜默。

「跟我走」奈洛語罷便逕直往前走，他知道朱厭還未虛弱的需要他人攙扶。

得到奈洛的應允後，朱厭跟上他的腳步，隨著兩人逐漸縮短的距離，他退去面上的倦色，露出一抹狡詰的笑意。

奈洛的重機一如往常的在夜幕之中馳騁，然而向來只能撞開疾風，獨自體會刺骨寒冷的他，卻在今晚被另一個溫暖包裹，朱厭從背後摟著他，那是奈洛從未感受過的由另一個人所給予的體溫。

如此陌生卻令人依戀的感覺讓他下意識皺了眉頭，奈洛催快了速度，往朱厭所說的地方疾駛而去。

他們倆人在郊區的一幢老式平房之前停下，當朱厭鬆開手的那一刻，奈洛宛如終於逃離了某種未知的恐懼，在心底鬆了一口氣。

不動聲色地讓自己鎮定下來，當奈洛想直接步上回程時，朱厭卻突然繞到前方，攔住了他離去的方向。

「進來，我需要人幫我」彷彿是刻意似的，朱厭用他受傷的左手按住重機的車頭，強勢的將人留下。

被譽為毫無感情的殺人之刀，黃泉之都的死神，奈洛此刻竟有某種久違的情緒在心中洶湧，如第一次見面被扯落面具時升騰的怒意，但其中卻又包含著…其他自己也分不清的情感，然而不論那是什麼，都不是自己應該擁有的。

從被帶進黃泉之度的那一刻，夜重生的警語便宛如刻進他們的生命裡，只會殺人的刀是沒有感情的，若產生了不該有的情感，那便是死不足惜的失敗品。
奈洛一直記得這句話，他沒有思考過這句話對錯與否，只是行屍走肉般的服從，直到被朱厭脫下面具，第一次用真實的自己面對世界的的那一天。

與朱厭的每一次相遇，讓他開始慢慢地重拾那些被他遺忘的情緒，如此時的憤怒也好，沒有說出口的擔憂也罷，奈洛突然感到茫然，他漸漸認不得自己了。

如果是過去的他，絕不會依言跟著進到朱厭的家裡，以至於讓對方鑽了空隙，就這麼被輕易的箝制住雙手，傾身壓制在桌上。

「魔界的人都像你一樣喜歡騙人嗎」奈洛動了動被握痛的手腕，語調平靜的對根本不像因為受傷而有半分虛弱的人問道。

「你這輩子不會再遇到像我一樣的人」朱厭自負的笑了，他得意地看著被困在自己懷中的死神，看來這一次是心計深沉的惡魔略勝一籌。

「你要做什麼？」

「只要在這裡留一晚，我就放開你」

「我如果不答應呢」

「我會取走你的面具當紀念品」

朱厭用指尖勾勒面具上的銀色絲線，近在咫尺的氣息，令人心思跟著動蕩。而就如朱厭所料，只要提及奈洛的面具，就能令他退後一步，即使隔著一層面具，朱厭也能透過肢體的碰觸，感覺到他細微的情緒變化。

「只留一晚」

被抓住了軟肋的奈洛面無表情地答應朱厭無理的要求，而後者滿意的笑了，他如言放開了奈洛，轉而走到廚房，對還有些失神的人問道：「想喝什麼？」

「水就好」

將冰箱裡未開封的礦泉水扔了一瓶給奈洛，朱厭順手將髮束取下，如瀑的紅髮散落在背後，那滿目的紅掠過奈洛眼前，直直地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我先洗個澡，你隨意」

避開欲言又止的奈洛，朱厭帶上浴室的門，在只有自己一人的空間裡，他轉開水龍頭將手上的血漬洗去，抬眼看著鏡中略為狼狽的自己，他自嘲一笑，脫去身上的衣物，然而動作卻牽動了手臂上的傷痕，讓他輕蹙了眉頭。

將沾血的黑衣隨手扔到一旁放置髒衣的籃子裡，未即時止血的傷口將他精壯的手臂染上乾裂的暗紅，除此之外他的身軀還有著大大小小的傷疤，那是他從這個險峻的世界中存活下來的證明。

朱厭默默的觀察自己的傷勢，傷口被劃破的有點深，但還不到需要縫線的程度，他忍著傷口的疼痛，從浴室的置物櫃翻找出醫藥箱，而在這時浴室的門卻突然被人推開。

朱厭透過鏡子的反射，發現是奈洛出現在自己身後，他疑惑的轉過身，看著奈洛走到自己面前。

奈洛看了朱厭的傷口一眼，淡淡的說：「不是要我來幫你的嗎」

魔界的人，或者應該說朱厭果然很喜歡騙人。

奈洛的話讓朱厭愣了半晌，他深深地望著唯一沒有被面具遮掩的那雙眼睛，而後不甚在意的回道：「小傷罷了」

以取人性命為業的殺手，在重的傷都受過，這點區區小傷根本不足掛齒，不過是讓他留下奈洛的小小藉口罷了。然而奈洛還是接過了朱厭手中的醫藥箱，熟稔的替他清理創口，而朱厭沒有拒絕。

若是在兩個月前，這個畫面是絕對不會出現的，魔界與黃泉之都的殺手竟會共處在同一個屋簷下，交付自己的脆弱，為對方處理傷勢。
究竟是誰放任了自己，讓失去了疆界的情感，悄悄蔓延。

替朱厭妥善包紮後，奈洛將醫藥箱放回原處便轉身離去，而當門再次關上後，朱厭用手掌捧起冰涼的水潑到自己臉上，他將垂著頰邊的頭髮梳到腦後，很輕的舒了一口氣，平息自己異於平常的躁動。

洗去身上濃烈的血腥味，只穿著浴袍的朱厭一身清爽的回到客廳，他散著髮，坐到不願正臉看他一眼的奈洛身旁。

此時此刻，他們已經沒必要一碰面就亮出武器敵對，也不再閃躲或追逐著彼此，這難得的平靜時光讓朱厭不禁開始觀察起全身僵硬的奈落，而他饒有趣味的目光最後停在了奈洛的面具上。

朱厭問：「你為什麼一直帶著那副面具？」

他並不喜歡奈洛的面具，但這與它詭譎的造型無關，而是因為那讓他無法看見奈洛鮮為人知的好看的臉。

然而朱厭不過隨意的提問卻讓奈洛愣住了，他失神的撫著臉上的面具，輕聲地說：「這是以前的朋友送我的」

「以前？」

「他死了，是我殺了他」

周遭的空氣彷彿隨著奈洛的回答凝結成霜，朱厭凝視著他，良久後才開口問道：「是為了活下去才動手的嗎？」

朱厭口中的話語太過銳利，殘忍的幾乎讓人戰慄，而他身邊的奈洛沒有回答，只用陷入回憶般的沉默作為回覆。

朱厭曾耳聞黃泉之都培養殺手的作法，他們會帶回那些無家可歸的孩子，用各種泯滅人性的手法將他們訓練成沒有私人情感的殺人武器，有些人熬不過如此折磨，被當成夜重生斥之以鼻的失敗品隨意丟棄，然而努力存活下來的人，卻沒有預料到他們將會面臨更殘酷的命運。

能正式成為黃泉之都的殺手，都是身手與心理素質最頂尖的人，而夜重生認為最好的挑選方式，就是由內部剔除不適合的人選，因此他們成為殺手前的最後測驗，便是與同期的訓練者互相殘殺，若無法完全屏除感情的人，是走不出那扇門的。

朱厭問：「你對他很愧疚？」

一把被磨去了人性的刀，還能體會這樣的心情嗎？若真是如此，走出那扇門而沒有崩潰的奈洛，又是抱著何種心情活到今天呢？

然而對於朱厭的詢問，奈諾卻搖頭，說：「不，他感激我，臨死前…他說自己終於解脫了」

在猝不及防的知道自己和對方只有一個人能活下去的時候，從那一刻起，奈洛便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刀。他們曾將近心死的手刃過無數生命，然而到了這一刻，奈洛的心卻在面臨死亡之前重新甦醒。

他不願意殺了他，那個在這暗無天日而殘忍無情的地方，唯一給予自己關懷，會說著我們要一起活下去的人。

所以在對方為了生存而持刀對準自己的時候，奈洛恢復情感的心，頓時讓他感到痛苦不已，他哀然的闔上眼，放棄了一切求生的本能。若連最後一點情感都失去了，他還能為了什麼而活著。

但在鋒利的刀刃要砍向自己的前一刻，那人卻決然丟棄了自己手中的武器，用自己脆弱的軀體撞上奈洛的刀尖，溫熱的鮮血沿著刀身流下，染紅了奈洛顫抖的雙手。

那是奈洛第一次真切的感覺到，原本溫熱的身體是如何在他懷中漸漸變的冰冷，原來在死前的面容不只是恐懼扭曲，竟也是會出現笑容的，苦澀卻釋然。
那一天，有兩個人一起走出了那扇隔著生死的門，奈洛揹著朋友的屍體步履蹣跚的走了出來，這樣的結果從未發生過，他本來會被其他人給攔下，然而他們在看見奈洛毫無表情的面容時便又作罷，任由他們離去，因為奈洛剛活過來的心，已經隨著朋友的犧牲又再次死去。

走出那扇門後，他們各自走向了不同的道路，他的朋友已經脫離了人世間的禁錮，即使要為自己的罪孽付出代價，靈魂也已經自由了，而奈洛依然留在黃泉，他殺了更多的人，而從那天以後，他卻沒有再流過一次淚，再也沒有。

奈洛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他有一雙好看的白皙修長的雙手，然而他們早已經染上了肉眼所看不見的血色，連眼淚都化不開、洗不去。

「有時候我也分不清，我和他到底誰才是在地獄」

奈洛放下自己的手，他側頭望向朱厭沉默的面容，像個未經世故的孩子般說著天真的問語：「朱厭，你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嗎？」

「聽說外面的世界有深藍色的大海，廣闊無邊的沙漠和終年冰冷的雪景，他為我做了這個面具，說只要我一直戴著它，總有一天就能到達這些地方，他說的是真的嗎？」

長年掩蓋自己的容貌，只為了乞求那幾乎握不住的自由，盼望有一天能坦然站在陽光下，也許就這麼死去也很好，這是屬於黃泉之都的殺手，最微不足道的希望，最可笑荒唐的夢想。

奈洛語罷，竟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是對自己的一廂情願最大的諷刺。

「很可笑吧，我的手上沾了這麼多鮮血，卻還是相信這種天真的謊言」
他該比誰都清楚，這張面具戴了太久，已經摘不下來了。

奈洛闔眼，口中的低喃彷彿無聲的嘆息：「你動手吧，朱厭」

「什麼？」

望著朱厭不解的神情，奈洛重新睜開眼深深的凝視著他，對他事到如今的欺瞞感到一絲落寞。

「難道不是魔界來派你除掉我的嗎？」朱厭連日來積極的與自己接觸，等的不就是這一刻嗎。

現實的殘酷就像一把橫在他們之間的閃著冷冷寒光的嗜血刀刃，朱厭對上奈洛過於平靜的目光，驀地臉色一沉。

奈洛猜的不錯，現今的風平浪靜不過只是一時的假象，黃泉之都與魔界敵對多年，絕不可能因為這次的合作就握手言和，雙方都在等待最好的時機趁勢反將一軍。

而精明如他的上司九禍，更是不可能對他私下的舉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會如此放任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將隱密的任務心照不宣的交給自己最信任的屬下。

在明面上，身為與各方勢力周旋的一劍封禪，這對他來說簡直易如反掌，然而若他以朱厭這個名字現身時，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在必要之時暗中解決魔界未來的隱憂。

比如…現在冷淡地看著自己，夜重生最鋒利的一把刀，一個對生命已然毫無眷戀的死神。

「你就這麼認命的想死在我手上」朱厭瞇起眼，在某一瞬間閃過令人看不透的眼神。

「也許…我會像我朋友一樣感激你」自己也到了該去找他的時候了吧。

早在他無法動手殺了自己朋友的那一刻，就注定是個失敗品了，而現在自己眼前的這個男人讓他更加的確定，他已經鏽跡斑斑，無藥可救。

在黃泉之都，失敗品只有一個結局，不論是死在哪裡，死在誰的手上，又有何區別呢。

奈洛將掛在腰上的槍與每晚必須抱著入眠的刀取下，他沉默的看了它們一眼，對於隨身在側的舊物，卻是感慨多於留戀。

「把這些帶去交差吧，我不想回黃泉之都，也不想去魔界」

找個荒蕪的地方讓他永遠的安息，或是將他留在大海吧，對他這種失敗品來說，能夠走得如此安穩已經太奢侈了。

將所有防身的武器卸下，現在的奈洛除了那副面具，就只是一個脆弱的凡人，他再次闔上眼，等著槍聲響起，心跳停下的那一瞬間。

在黑暗之中，奈洛感覺到身旁的人似乎有了動作，就在他屏息以待的時候，身體卻突然被人用力拽起，他困惑的睜開眼，在一陣混亂的拉扯之中，竟被朱厭動手推到床上。

就在奈洛毫無頭緒之際，朱厭已經跨坐在他身上，居高臨下的注視著愕然的奈洛。他慢慢抽出環在腰上的綁帶，鬆開的浴袍垂落下來，將他精壯而赤裸的身體同樣毫無防備的袒露在奈洛眼前。

輕扣奈洛圓滑的下顎，朱厭沉聲說道：「你錯了奈洛，我不會殺你，我要的是佔有你」

魔界的方針，九禍的指示，朱厭此時此刻都已經無心顧及，一種來自原始的慾望在驅策自己，而他決定對此遵從，以一種幾乎失去理智的任性妄為，聆聽自己最深處的願望。

「為什麼？」奈洛茫然地問著，似乎無法理解朱厭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為何他沒有對自己下手。

「那你又為什麼堅持讓我動手？」

放棄生命的方法有很多種，為何他偏偏只選擇自己。被關在黃泉之都太久的奈洛一時難以明白自己如此抉擇的理由，但這個答案對朱厭來說已經昭然若揭。

他們是慣常取人性命的殺手，因此也能夠有所體悟，每個人臨死的希冀都是相似的，不過是撐著一口氣，還想見一見心裡的人罷了。

朱厭輕柔的撫上奈洛白皙的臉龐，他鬆開繫在奈洛頭上的繩頭，取下了那副乘載著希望與失望的面具。

「跟我在一起，你不需要再戴著這張面具」

經過漫長的追逐，朱厭終於再次見到了面具下的容顏，他彷彿是跌落塵土之中卻依然絕美的藝術品，那雙湛藍的雙眸，美麗卻哀愁，無辜又動人，只一眼便讓人就此沉淪。

決然拋開所有顧慮，朱厭情不自禁的吻上了奈洛，最開始他還能像是呵護著脆弱的寶物一般，耐心而溫柔的引導，然而當奈洛無意識的張開嘴後，靈巧的舌頭便伺機鑽進對方的口裡，隨之而來的便是濃烈而糾纏的深吻。

隨著情慾加深，朱厭迫不及待地動手拉扯奈洛的衣服，這急切而粗暴的動作讓奈洛猛然驚醒，所有沉迷於情慾裡的理智倏然回歸，他想起了手上沾染過的鮮血，想起了朋友死去時的微笑，想起了自己最終的宿命。

「不行，我們兩個是…」

在被陌生的情感淹沒之前，奈洛掙扎起來，他推搡著朱厭的胸膛，雙腳雜亂無章的踢蹬。

魔界與黃泉之都的殺手只能有生與死的交集，現在停下還來的及，若是他們都放任自己沉淪，一切就無法挽回了。

奈洛想伸手去撈被朱厭丟在地上的面具，想再次躲回那熟悉卻沒有任何希望的陰影中，然而朱厭卻蠻橫地將人拉了回來，毫不留情地打落那張遮掩了奈洛一生的面具。

「我不聽這種理由，你從來不屬於夜重生，從今以後你只是你」

不，在今晚之後，奈洛也會成為他的人。

不再給奈洛任何逃避的機會，朱厭將自己身上鬆垮的浴袍扯下，他們倆人在床上兇猛的纏鬥著，奈洛用力捶打著朱厭的後背，想阻止他扯開自己衣服的雙手和吻上胸口的唇舌。

以奈洛的能力，與朱厭的身手不分上下的他本不會這麼輕易服輸的，然而在他不小心碰到朱厭手臂上的傷口，而朱厭發出忍耐疼痛的悶哼時，奈洛愣了，一切的抗拒徹底化為烏有。

而因為奈洛這一時的退卻，朱厭奮不顧身的動情，讓他們的命運悄無聲息地跟著改變。

狂亂的擁抱與撫慰，伴著急促而微顫的低喘聲，清晰地在臥室之中迴盪，除了殺戮之外什麼也不懂的奈洛，像個初嚐情事的青年一般膽怯不安，當朱厭將第三根手指探進他體內時，他終於壓抑不住的發出難受的低吟。

再長年非人的訓練下，奈洛早已學會如何忍受疼痛，即便重傷瀕死，他也不曾為此發出任何痛苦的聲音。

但是此刻他所感受的痛楚是朱厭帶給他的，他所一一拾回的感情，都是因為這個男人出現在他的生命中，他早已無法在朱厭的面前遮掩自己。

他是那樣害怕著，卻也珍惜著這樣的痛，就像他想逃離，卻又留戀這個名叫朱厭的男人。

朱厭退出手指，他扣著奈洛的腰將人拉近自己，對上那人慌張的神情，朱厭俯身落下安撫的細吻，在他耳畔輕喃：「別怕，感受我」

自己的身體被朱厭貫穿的那一瞬間，奈洛攥著身下的床單，用力的指節泛白。然而還未等他習慣體內的存在，朱厭已經開始律動起來，輾壓著他體內的每一處柔軟，那讓人幾乎要昏厥過去的疼痛與逐漸而生的快感讓奈洛差點無法承受。

情慾的浪潮一波一波襲來，奈洛在朱厭的衝撞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意識潰散的他鬆開緊咬的下唇，那聲聲意亂情迷的喘息，讓朱厭也跟著深沉了眸色，對現在和自己纏綿的人，他想要的更多。

朱厭含上終於有點血色的唇瓣，對已然眼神迷離的奈洛說道：「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奈…奈洛」忍著在身下不斷進出的昂揚，奈洛閃避朱厭的眼神，吃力地回答。

但朱厭並不滿意這個答覆，他將自己的慾望頂至最深的那處，逼的奈洛在他懷中全身顫慄。

「你真的希望讓奈洛變成真正的你？」

就如同朱厭與一劍封禪對自己的意義，他知道奈洛也不是他真正的名字。

身下是朱厭過於激情的索求，耳畔是他誘惑卻犀利的問語，難以負荷身體與心理雙方的衝擊，奈洛恍惚了神志，斷斷續續的說道：「宵…恩…本名是…宵…阿！」

宵…
朱厭停下了攻城掠地的動作，他思忖了會，而後在奈洛微微喘著氣而上下起伏的胸膛上，用手指勾畫著自己心中所認為的那個字，他寫的緩慢，一撇一捺都令身下的人顫抖難耐。

當最後一劃落下，朱厭為求得印證看了奈洛一眼，而已然沙啞的說不出話來的奈洛只能以點頭作為回應。

得到對方的證實，朱厭揚起了唇角，那發自心底的笑容，讓奈洛為之失神。

宵的意思是深夜，就像自黑暗之處而來，身著一身黑衣，也將被黑暗所抹去的他。

然而在這近似深淵的漆黑之中，朱厭仍然發現了他，就像他意外看見了宵真實的容顏，聽見了他真正的心願，以及…發現他仍未察覺的心意。

「很適合你」

朱厭親昵的吻著宵的臉龐，引導著懵懂的他回抱住自己，體會那讓人失了理智的慾望，感受灼燒著彼此身心的感情。

如果可以的話，也許他們都希望這個夜晚能夠在漫長一些，即便將會因此往下淪陷，再也離不開對方所給予的溫熱。

抬起那雙修長的腿架在自己肩上，在對方不及為尚要繼續的情事感到震驚時，朱厭已經再次動起了精壯的腰枝，摟著已經被他折騰的筋疲力盡的人，一夜纏綿。

***

破曉前，一陣窸窣的聲響將朱厭自沉睡中喚醒，他支起身，看見了已經穿回衣服，打理好自己的宵正拾起掉落在床下的面具，重新戴上。

這墮落而縱情的一夜過去後，隔日他仍必須變回黃泉之都的奈洛，而他依然是魔界的朱厭，他們雖一同沉溺，卻也心知肚明。

「要走了？」

對上朱厭的金色眼眸，奈洛點頭：「在不走夜重生會起疑」

將在朱厭面前取下的刀與槍再次取回，宵沉默的轉身，對於身後的朱厭，他思索了半晌卻仍是無話可留。

未來的命運渺茫而無情，這短暫的歡情，他們…還是不要留戀吧。

決意把今晚當作一場夢境，本欲推門離去的宵卻在最後一刻被朱厭出聲喚住。

「等一下」

朱厭離開床鋪，他在床頭櫃中翻找著什麼，宵隱約中好像看到他手裡的東西閃過一瞬微弱的銀光。

朱厭來到宵面前，他攤開手掌，原來在他手中的是一條銀色的項鍊。

他凝視著宵疑惑的神情，說：「我會讓你的願望實現的，戴上它，我就當你答應了」

宵被奈洛的身份所囚禁，對於未來已經沒有了期望，但他是朱厭，在他放棄了殺死奈洛的機會，轉而選擇愛上他的時候，就不會讓宵再次輕言放棄，讓他們之間的感情成為一廂情願的幻想。

深藍色的大海，廣闊無邊的沙漠，終年冰冷的雪景，只要他們在一起，一定會到達這些地方的，而天涯海角的盡頭，就是自由。

驚訝的看著朱厭手中那代表著承諾的銀鍊，宵臉上的面具難以隱去他深深的悸動，恍惚中似乎有一層薄薄的水霧，朦朧了他湛藍的眼眸。

「朱厭…」

「不是朱厭，叫我吞佛」

伸手繞過後頸，吞佛將項鍊戴到奈洛的脖子上，在他唇上落下深情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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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無數次回放周深《如果你愛我》這首歌後寫下了這個番外
他們的故事終於完整的落幕了，前塵已渺，但人總要往前看的wwwww

[ 此帖被董董在2018-05-04 00:3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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