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06 【胤凰】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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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華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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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6-09-06 1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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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6 【胤凰】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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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胤凰又不太像胤凰。

珠玉硌在襟前，有些疼痛。北辰元凰伏在父亲背上，心中倒是沉静。想起这缀玉镶金的龙袍加身时，眼前这个被自己称为并肩王的男人所嘱托的话。一言一语，犹在耳畔。

约莫这就是常人口中大限将至时的走马灯罢？

北辰元凰微微一笑，他想自己原本是该感觉悲痛，或是惶然，然而伏在北辰胤背上的此刻，胸中却一丝别的感情也无。许多年前也曾这样，伏在出城归来的天锡王背上，求他，求他陪自己玩耍一会儿。

鼻端有血与铁箭的气息，皇城方向的打杀声仍然未停，而热气自背后传来，那是皇城焚烧而起的热浪，似要扑住他的衣角。北辰元凰的手握紧一些，指尖传来濡湿之意，那是并肩王的血。

父亲的血。

父亲，他在心底念，莫要停下，父亲，皇城的烈火会吞灭我们，所谓的千秋霸业会吞灭我这一辈子——

百转千回、打磨到喉舌发痛也说不出。他的父亲背负着他一路搏杀，要逃出生天，是为之后的东山再起，而他想让北辰胤带他逃，逃出这王者的道路，回去还未加冠的那一日。

只是痴人说梦罢了。

皮鼓师早先回了瀚海，密室中的郢书大约也已被发现，否则，面前这两条拦路虎不会出现于此。那碎乱的鼓阵怎么拦得住强敌？

而嘈杂的鼓声与厮杀声仍是不断传来，刺耳无比。北辰元凰的意识有些恍惚，垂目而察，原来并肩王的肩背早已不如童年记忆中宽阔，鲜血汩汩而出，打湿身上锦绣的袍服，沿途都有血点，如繁花点缀荒土。北辰元凰抬起手，十指的甲缝也已被浸染，他将手移去北辰胤脸侧，随动作传来淡淡的腥气，夹杂锈味，

“父亲……”他垂下眼，“你的伤很重。”

北辰胤却恍若未闻，浑身赤色的刀客现身，他忙着与那人作口舌上的交易。北辰元凰怔怔，手上血色灼烧一般，他无法凝神，鼓声中只能听得些零零星星的碎片，“放走凰儿”……是北辰胤的声音。明明是乞求，语气却不像。

他静了一刻，喉头似被人扼住。身上忽地一轻，北辰胤将他放下了地。

双脚沾了黄土，顿时有什么极苦涩的东西流过四肢百骸，不是他自己的血，他知道，不止是他自己的血。是北辰皇朝赐予他的血缘，是北嵎龙气所认的血脉。他与北辰胤唯一的牵连，此刻在翻涌作祟。

“父王，我们同生共死。”

他失口喊出，却立刻被北辰胤喝止，“尽到你自己的责任。”

手一扬，指明他离开战场的方向。

很仓促的一瞥，北辰元凰看向东方鼎立，燃起炽焰的刀客并没有关注他的存在，杀意与兴奋次第燃烧的目光只停留在北辰胤一人。而地理司同样未将他这个落难皇帝放在眼里。

——为何不阻止我、为何不逼迫我也留下、为何不让我和他一同结束在这里？

心中的是怨气吗？他越想越觉荒谬。——跑，离开皇城，尽所能尽的责任，是并肩王给予皇朝帝王的遗言。

但这不是父亲给儿子的嘱托。

可他想听到的又是什么？北辰元凰自己也未尝明白。

跑，无法不跑，跑得越远越好，那个背负他一世的男人已是强弩之末，苍龙弓今日注定失主。北辰元凰对这异样的冷漠不甚欢喜，但此时此刻，并不该是为痛失并肩王悲哀的时候。

离开皇城，纵使只是孤身一人。

通往郊外的路遍布草木，绿叶葱郁，青翠欲滴，越发令他想起抛于身后烽火连天的宫殿，他曾在那里成长，亦在内中加冕，他手握皇权与兵力，爱戴他的臣民与天赋的龙气本该保佑他将这千秋基业传递下去，而他的左膀右臂、生身父亲——

是在此时，才真切感到了痛，那些血流过的地方，爆炭炙烤般的痛，他几乎听到骨骸内炸响般的雷鸣——这血是活的。

北辰胤死了，他留在他身体里的血于是活了起来。

那个男人的血从来不是好东西，他想，先皇之血，滴血认亲，玉阶飞，月吟荷，楚华容，自认不凡的北辰凤先……他们都死了，而如今，北辰胤，大约也会死。

或许他已经死在东方鼎立刀下。或许是全尸，或许身首异处，或许，葬于火海，难寻半点遗迹……

那样的恍惚感又再次袭来，颈上陡然一凉，他看清来人，是她，一再与他作对的铁十三。

心底不住冷笑，天若以为这是绝他之路，大错特错。铁十三这样的草包……他跪下去，双膝着地时似乎也不若想象的屈辱。

“女侠，饶我一命，我非皇上……”

他俯身在地，铁十三无法看见那张脸上是何等轻蔑的表情，他丢出郢书的名字，这个生前为他鞠躬尽瘁的影子，死后也自然要为他所用。

“走，别让本姑娘看了心烦。”

果然庸而无智……他几乎要按捺不住讥嘲出声，起身跑离，又一次，又一次自这个挡路的绊脚石手下扳回一局。他不会死，轮不到她来了结北辰元凰。他不会输在这里，自然不会。

北嵎龙脉近在眼前，冷漠如铁的巨大石雕，似乎千古未变，仍旧伫立，仍旧对人世的变迁毫无悲悯。皇城蔓延的战火永远不会烧灭这里的肃穆寂静，他明白，属于天子的命脉怎么会消失，消失更替的，唯有一个又一个自以为称王便可高枕无忧的皇朝，和皇朝中的君君臣臣。

“哈哈哈，”他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难道这就是北辰皇朝的宿命、朕的宿命？龙气也保不住朕的江山！”

我非亡国之君，我非一国之君，我非王者，我非真龙——可他亲手赠予了朕这江山，到头来，担这亡国之名的却为何仍旧是朕！不是旁人？

质问声砸向天穹，每一声俱是风涌雷鸣，他知道自己命不该绝，振聋发聩，是天降下的呼应。惊雷劈开石像之时，天际龙影攒动，他已明白，曾掌握的，仍被他攥紧在手中。

是王者之路尚未断绝，即使龙椅龙袍俱毁，即使王城覆灭，即使忠臣良将全被烈火焚灰，他脚下这段路，已经铺就。

风雷血雨之中，这路上已无人与北辰元凰同行，也再无人会背他一程。

唯有襟前这一方残红，无论看与不看都无法忽略渐渐凝结的血色，不必用手去碰，他也知道，那是永远无法洗褪的印记。在皮囊上，亦在躯壳中。

未尝不好，这般切肤入骨的联系，如此一来，世上再无人可破——斩断他们之间的纠缠，活着的北辰胤未曾做到的事，如今已死的北辰胤，亦不能。劫后余生的轻松这时才逐渐鲜活，阴云已去，或许那些残损石块要继续在这里留上千百年，永世难销。北辰元凰看着满目断壁残垣，终于轻笑起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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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9.06 【胤凰】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