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4 女神的誕生[魔皇恒沙果佛厲佛步影一頁書巫陽 ]51F 終番外英雄的降臨[厲佛果佛] #014 87F 終| 琅琊文庫|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11.24 女神的誕生[魔皇恒沙果佛厲佛步影一頁書巫陽 ]51F 終番外英雄的降臨[厲佛果佛] #014 87F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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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樓發表於: 2013-08-28 1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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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樓發表於: 2013-08-30 1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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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樓發表於: 2013-09-02 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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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

　　緞質辛坐在碼頭上，看著夕陽最後的光輝把天空染成火焰熄滅前最後的紅色。他有些迫不及待，但黑夜徹底來臨、大霧完全封閉湖面之前，他必須留在島上，耐心等待著他能夠出發的時機。他從恒沙普賢的島上回來的這十來天裏，大湖上再也沒有升騰起霧氣，這讓他焦躁難耐，思索自己的家族要用怎樣的堇菜來作為族徽也不能緩解他的思念。他用牛和羊的骨頭雕刻圖畫，雕刻各種各樣的堇菜，用貝殼雕刻美人的面容，雕刻恒沙普賢漂亮的髮髻和她用來挽著頭髮的插梳，還有銀蓮花與香豌豆的花冠。他用手撫摸骨頭和貝殼上的凹凸花紋，他曾經在放牧的時候與兄長一起製作這樣的雕塑片，回到城鎮裏時它們會為他換回一些銀幣，他曾經用這樣的雕塑片給妹妹製作繞著銅花的項鏈，這是讓她驕傲的裝飾品，也曾經用這些雕塑片換回來的銀幣購買穀物和肉食給父親和妹妹製作豐盛的晚飯，在他所在的那個北方小城鎮，心靈手巧會製作這樣的雕塑片的人受到尊敬，也能夠換回優越的生活。但在這個地方，人們胸前佩帶的裝飾品是黃金，是寶石，是象牙，是用層層不同顏色的瑪瑙浮雕而成的美人或者情景，他們也佩帶貝殼，但貝殼的外面圍繞著黃金鑲嵌著寶石，牛骨和羊骨則被用來製作更平常的東西，燭臺，或者骨扇。他不確定恒沙普賢會不會喜歡自己送的禮物，再也沒有什麼家族比維達家族更尊貴更富有，如果有哪個家族能夠相提並論，那也只有迦布哈家族。這兩個家族都是她的堅實後盾，她一定擁有比這些骨片和貝殼更稀有更昂貴的裝飾物。
　　緞質辛的心裏忐忑難安，他挑選最緊密的牛骨來雕刻堇菜花，用顏色最鮮豔的貝殼來雕塑美人像，他把這兩片單獨的裝飾物疊在一起削成相同的大小，又在後面襯上一片更大的牛骨在正面雕塑自己與恒沙普賢兩人的名字，雕塑膜拜的密語，在邊緣雕刻銀蓮花和香豌豆的花冠，他鑽了孔，找來柔軟的繩子將它們穿在一起，他還想潛入湖中摸來蚌磨出裏面的珠母為這顆墜子製作光彩奪目的珠鏈，但他沒有這麼多的時間，他不能浪費這個十來天裏首次降臨的、讓他能夠見到恒沙普賢的大霧之夜。
　　緞質辛的心中懷著忐忑與甜蜜的期待，催促著太陽趕快落下去，巫陽站在女神的大殿裏望著他，默默地把臉轉開。這十來天，步香塵是很少到島上來了，就算來了，也很快就帶著人離開，這讓她心中疑惑又欣喜，卻又生出恐懼，她派人打探那位讓步香塵放過自己的貴客是誰，來自什麼地方，回報給她的是陌生的名字和陌生的身份，還有一堆關於美貌的稱頌，說年輕時的樓至韋馱也不過如此，說步香塵對她展現出獨特的狂熱，她的眼睛裏顯現出明亮而詭異的光澤，表情也流露出可怕的狂熱，巫陽一把捏住她的臉，看見她的神情裏竟然帶著青春萌動的光彩。
　　或許自己也該去見一見這個西疆來的女人。巫陽想，她望著緞質辛在碼頭上走來走去，像一頭被困在水邊的獅子，他十七歲，正是開始變得健壯和強悍的年齡，如果飛鷺還活著，她也該是這樣的年齡，健壯，豐腴，美麗，正是適合出嫁適合成為女神的時候。飛鷺，自從上一次在祈禱室裏夢見過她，她已經不斷地在她的夢中出現過很多次，有的時候是小女孩，有的時候是少女，有的時候已經成為貴婦人，她在夢中環繞著她，擁抱她，像小的時候那樣在她懷裏撒嬌，要她講故事，或者告訴她她聽來的故事，有一個夢裏她甚至已經有了孩子，兩個男孩，兩個女孩，活潑美貌如同偉大母親所生育的第一對人類，飛鷺懷中抱著嬰兒，不知道男女，她穿著從東方來的華貴絲綢，花斑美麗的毛皮披在肩上，她跪在自己面前，給她看嬰兒和胸前黃金鏈墜上的族徽，她撫摸她的臉，心中充滿喜悅。但她很快醒了過來，身上落著橡樹葉窗格的影子，黑暗斑駁而隱秘，而光明則似乎正在嘲笑著她。
　　巫陽眼前漸漸開始模糊，她伸手擦了擦眼角，那裏是幹的，不是淚水，而是森林和大湖裏湧起的霧氣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看見逐漸消失的臺階下麵亮起了小小的燈光，大黑暗來臨時那點燈光從碼頭上駛了出去，像她所聽過的所有的英雄們所做的那樣，在黑暗之中往更深的黑暗駛去。

　　緞質辛揣著那份禮物，奮力地在大湖上航行，他的心中火熱，汗水從皮膚裏逼出來，他渴望迅速見到恒沙普賢，渴望這份特別的禮物能夠給她帶來快樂，或者如果她不屑這份禮物也無所謂，離開大湖之後他會用黃金和寶石將這三片骨片包裹起來，再配上一條黃金和寶石的項鏈，他見過步香塵戴這樣的墜子，她只追求最好的和最新的，所以這裏的居民也一定會流行起這樣的裝飾物，恒沙普賢也會喜歡。他空出手，按住藏在胸前的那三片骨片，在過去的這幾天裏，他曾經長久地撫摸它們，凝視貝殼上的美人，牛骨的表面被他摸得發亮，貝殼上美人的容貌也愈加地與恒沙普賢重疊，它們被他的身體溫暖，被他的愛意潤澤，他心裏急得發疼，揮舞著船槳往前劃，他唱頌著祈禱的歌謠和請求助力的咒語，乞求偉大母親和先祖、精靈給予庇佑和指引，他沒有聽見先祖的聲音，偉大母親也保持著緘默，但精靈們卻在他耳邊歡歌，告訴他速速往前，聲音裏帶著興奮和歡愉，他感謝著精靈的指引，劃著船迅速向前，一點朦朧的光芒穿破霧氣映在他面前時他吹熄了掛在船頭的燈，將船停了下來。
　　別再是明月不夜羽的島嶼了。他祈禱，請求精靈給予回答，他很快得到了回應，精靈們擠在他耳邊向他保證這是恒沙普賢的島嶼，要他進入湖灣的時候謹慎小心先用槳往前觸，他的心裏安定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尋找可能撞到船的礁石，那點昏黃的燈光吸引著他，誘惑著他，他用槳按著礁石將船往前挪到沙灘上，腳踏在熟悉的沙地上時他幾乎笑出聲來，他默念著恒沙普賢的名字，把船拖到沙灘末端的樹林邊拴起來，他脫下鞋子放在船中，點亮船頭燈提在手裏尋找恒沙普賢帶著他進入森林的入口，他踏在光滑的櫪樹根上，朝著林中燈光前進，霧氣從他面前退開，樹木從他面前退開，草葉也從他面前退開，他奔到林中空地裏，幾乎要踏進菜畦，他看見木臺上燃著一盆火，屋中沒有燈光，似乎恒沙普賢今夜借著木臺上火光的照耀正在做點什麼。
　　“恒沙！”緞質辛喊，他提著燈走到木台的階梯下，像恒沙普賢做的那樣把燈掛在樹枝上，他爬上木台四處張望，火光所及的地方並沒有恒沙普賢的影子，他心中疑惑，繞著火盆找了一圈，看見木屋的門虛掩著，火光從門縫裏往屋中灌。
　　“恒沙，你在裏面嗎？”緞質辛問，他聽見一點模糊的聲音，像是繞過許多阻礙傳來，他的心中有些雀躍，伸手把門推開，門裏漆黑一片，他微微埋下頭往裏走，忽然一隻手從後面伸過來揪住了他的頭髮。
　　“你總是這麼往陷阱裏鑽嗎？”緞質辛聽見熟悉而陌生的聲音，巨大的力氣拽在他的頭皮上把他掀倒在地，他掙扎著爬起來，看見那個威壓過地獄變的男人站在他與屋門之間。
　　“你在這裏做什麼？”緞質辛問，他爬起來，揉了揉被扯疼的頭皮。
　　“做什麼……當然是找點吃的。”那男人回答，他抱著手臂站在門口，眯起眼睛往裏面偏了偏腦袋，緞質辛愣了愣，一絲細細的嗚咽撞在他耳中時他忽然明白這個男人所謂的找吃的意味著什麼。
　　“混蛋！！”緞質辛怒吼著沖上去抓住那個男人的領子，掄起拳頭往他臉上砸，那男人捏住他的脖子和腰帶，輕鬆地將他舉起來丟在木臺上，他撞在火上，將盆中的火焰壓熄了。
　　“你比我想像的強一點。”那個男人說，他抹了抹被揍出血絲的嘴角，臉上露出鄙夷卻又似乎帶著遺憾的神色。“但還不夠強。緞老頭把你養成了一個隻會放羊的小廢物，我有些後悔那時候把你交給他了。”
　　緞質辛猛然抬起頭來，他的眼睛在黑暗裏灼灼發亮：“是你把我交給父親的？”他問，那男人大笑了起來。
　　“是。”他回答，走上來托住緞質辛的下巴。“不過我現在後悔了，我不該把你交給他，如果我親自教養你，你會比現在更強壯，更彪悍，別說屋裏那個女人，就連步香塵那老婊子都會被你幹得張腿求饒。”
　　“你對恒沙做了什麼？”緞質辛問，他摳著那男人的手腕，那男人眯著眼睛收緊手指，捏得他下巴發出咯咯的聲音。
　　“你猜。”他伸出一隻手，指尖點在緞質辛的鼻尖上，往上滑動，又橫過他的眼睛，揉了揉他的眼尾。
　　“你明明知道她是我的！”緞質辛大喊，他的眼中流出淚來，那男人放開他的下巴，又迅速揪住他的頭髮用力地把他的臉撞在木臺上。
　　“別對你的父親出言不遜。她不是合適的結婚對象，你最好另外找個女人。”那男人說，他蹲在緞質辛面前，望著他在木臺上拼命掙扎。
　　“你不是我的父親！緞君衡才是我的父親！”緞質辛喊，他捏住這個男人的腳踝用力扯動想把他拽翻在地，他的力氣讓這個男人在木臺上移動了一會兒，但他並沒有摔倒，這個年老的男人比他遇見過的所有人、所有野獸都要強壯，都要彪悍，都要可怕得多。
　　“那得看緞老頭還敢不敢要你。”那男人捏住他的頭髮，把他的頭抬起來，然後往木臺上撞，他感到自己的鼻子似乎被撞斷了，額頭也疼得要命，鼻血噴在木臺上黏糊糊地被多次撞擊濺得到處都是，他的意識漸漸模糊開時那個男人捏住他的脖子，把他的臉又抬了起來。“我本來不想弄傷你的臉。”那男人將手按在他的臉上，溫柔地撫摸。“你的臉和你……你母親很像，但是你母親比你銳利得多……他年輕的時候是個大美人，現在也是大美人，我想你應該已經見過他了，而且印象深刻，他還不知道你就是當年他拋棄的那個孩子，如果他知道了，一定會帶著人來殺了你。”
　　緞質辛轉動眼珠，他早已決定不去打聽拋棄他的親生父母，但當這個自稱他父親的男人提起他的母親時，他還是渴望知道那個不願意養育他的女人是誰。他望著這個可怕地微笑著的男人，他的親生父親，血液讓他的視線有些模糊，他捏住他的手指，把自己的脖子從他手裏掰出來。“我的母親……她是誰？”他問。
　　“你想知道？”那個男人問，他望著他，沒有說話，也沒有點頭，那個男人大笑了一陣，他站起來，用力地踹了他一腳，疼得他抱著肚子縮成一團呻吟顫抖。“新的女神誕生的時候我再告訴你。”他說，又一腳把緞質辛踢得翻滾幾圈撞在木屋門前，撞得他手腳都不由自主地伸展開，然後他大笑著走下階梯，提著緞質辛的燈從森林裏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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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樓發表於: 2013-09-05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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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樓發表於: 2013-09-05 1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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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樓發表於: 2013-09-06 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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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蠻喜歡魔皇恒沙這對呢~^ U ^
人物的性格刻畫得很深刻，繼續加油!!

你的話是我腳前的燈，是我路上的光。
Your word is a lamp to my feet，And a light for my path.
相思不露，只因早已入骨，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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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樓發表於: 2013-09-08 2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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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5

　　焱無上在森林裏撿到了一個人。這個人穿著古怪的長袍和不適合在潮濕林地裏行走的鞋子，身上明明帶著克制瘴氣的藥物原料卻沒有使用，他蹲在這個昏迷的旅行者身邊，先翻了他的背包，再翻了他的口袋，最後揭開他的兜帽，把他掛在脖子上藏在衣服裏的東西拉出來看，那是一個骨頭雕刻的墜子，上面刻著古怪的雕像，胸部渾圓，肚腹鼓脹，腳踏一對鹿，背後是一棵橡樹，這個雕像應該是女的，但是她兩腿之間垂下了男人的東西。
　　看來這個人是從北邊森林和大湖的勢力範圍過來的。焱無上摸著那片骨片想，骨片雕刻得很精緻，在他的族群裏，這樣的雕刻幾乎是沒有人能做出來的，於是他把那片骨片取下來，掛在自己脖子裏。
　　“本爺救了你的命，按照我們這兒的規矩，你就是我的了，那我拿走你的東西也沒關係你說是吧。”焱無上嘿嘿笑著摸了摸旅行者的灰發，旅行者昏迷在地自然不可能回答他什麼，他坐下來，在他衣服上摸來摸去，尋找另一些讓自己感興趣的東西，旅行者身上沒有多少錢，也沒有多少值錢的東西，只有一些古怪的書和一串綠色的珠子，焱無上也挺喜歡那串珠子，只是自己已經拿了人家的骨頭墜子，總得留點值錢的東西給他，而且這樣的珠子妖族也能磨，他捏著那串珠子很是摸了一陣，又給他塞回了口袋裏。
　　焱無上伸了個懶腰，把矛別在腰帶裏，兩隻手抓著旅行者的手臂拖到肩膀上扛著，旅行者並不重，他估摸著大概和自己扛過的中等大小的野豬差不多，他腳步輕快，午飯前趕回聚居地時幾個主事的只有獄天玄皇在，他找他要了點治療瘴毒的東西，把旅行者扛回家往樹枝床上一丟，捏開他的嘴把那塊顏色古怪氣味難聞的東西塞進去，摁下喉嚨，又灌了點水，不一會兒旅行者就嗆咳著醒了過來，伏在床邊幹嘔了一陣，好在沒吐點什麼出來。
　　焱無上蹲在旁邊饒有興趣地看他把自己撐回去躺著，一頭灰發都蓬在臉上，他的意識似乎還模糊著，一邊念叨著些聽不明白的句子一邊把手往胸前摸，摸了一陣又摸脖子，繞著脖子摸了一圈，忽然坐起來，又倒了下去。
　　“你在找什麼呀？”焱無上問，醒來的旅行者轉過臉，然後把頭髮從臉上撩了下去。
　　“一個雕像。”旅行者回答，他半閉著眼睛，聲音沙啞而虛弱。
　　“偉大母親的雕像？”焱無上繼續問。
　　“是的。”
　　“它屬於我了。”焱無上把掛在脖子裏的骨片拉出來，在旅行者面前晃了晃。
　　“請還給我。”旅行者又把自己撐起來，他把腳從床沿放下，才站起來就跌了回去。
　　“不還。”焱無上把那片小雕像又塞回了領子裏。“本爺救了你，你和你的東西都是本爺的。”
　　“那不是我一人的東西。”旅行者躺在床上，偏過頭和他說話。“那是森林與大湖子民的信仰。”
　　“這兒不信這個，對本爺來說，它就是個雕塑而已，跟信仰沒有關係。”
　　“唉。”旅行者歎了口氣。“戴著它，你就要信仰偉大母親，不虔誠者會受到懲罰。你救了我，我不希望你受到懲罰。”他閉著眼睛，一隻手把壓在背後的頭髮拽出來。“或者，我另外給你做一個，骨頭的或者木頭的都可以，但是你要把它還給我。”
　　“你既然能做，為什麼不能給自己做？我就要這個。”
　　“是師父的遺物。”旅行者回答，他望著焱無上，焱無上哼了一聲，把那片骨頭摘下來，摁到旅行者胸前。
　　“既然如此我就還給你，但是你要給我做兩個，骨頭的。”焱無上不太情願地放開手，眼睛還念念不舍地盯著那片雕刻精美的骨頭。“你能不能做石頭的？”
　　“多謝你。”旅行者把手抬起來，捂在那片骨頭上。“我沒有做過石頭的，不過你有工具的話，我可以試試。”
　　“我有工具，還有瑪瑙。”焱無上把旅行者往床裏推了推，在床邊坐下來。“你能不能做貝殼的？”
　　“我以前沒有做過，但是也可以試試。”旅行者把那片小雕塑掛在脖子上，兩隻手合住它摸了一陣，拉開領子塞了進去。“不過，如果是石頭的，我只能做一個，骨頭和木頭的或者貝殼的我都可以給你做兩個。”
　　“行，不過要我喜歡才算。”焱無上摸著下巴回答，他往門外望瞭望，離開了一會兒，回來的時候帶著一些烤肉和一碗湯，還有幾塊薯類的根莖，旅行者道了謝，只喝了一點湯，焱無上一邊笑著他虛弱一邊把剩下的薯類和烤肉吃掉了。

　　“我看你也不是什麼窮鬼，怎麼不好好地在你們的城鎮裏待著，要往南邊跑？”焱無上問，他在木屋門口點起火，坐在那裏搓一條繩子，許多人都和他一樣在門口生著火堆搓繩子或者修理一些東西，旅行者從門口望出去，滿眼都是明亮的紅色。
　　“只是想知道書裏描寫的蠻荒之地都是什麼樣子。”旅行者回答，他仍然虛弱，但身上受到妖魔侵襲的不適感已經消退，到了明天或許就能好起來。
　　“那你真是不要命，庫拉神隨時能要了你的命。”焱無上揮了一下手，他把搓好的繩子甩在後面，接上草繼續搓。“庫拉神你認識嗎？”
　　“不認識。”旅行者笑了起來。“我是到了另一位神明的領土上嗎？”
　　“庫拉神是山林之神，庫卡神掌管河流，天空屬於馬庫庫，火焰屬於泰加，而人則是佩拉神的玩物。”焱無上一邊搓著繩子一邊說，他回頭望了一眼旅行者，旅行者正按著胸前，他猜測那應該是那片雕塑的位置。“和你們那邊那個偉大母親不同，你們那裏只有一個神，我們這裏神有五個。”
　　“除了偉大母親，我們還有精靈和妖精，地精與妖魔也是有的。”旅行者回答。
　　“那我們這裏沒有這些了，我們這裏只有五個神。”焱無上甩下繩子，忽然湊過來扒拉旅行者的頭髮：“別信你的偉大母親了，在我們這裏她什麼都做不了，我們的神才能保護你。”
　　“那不行。”旅行者笑了起來，他摸著胸口，似乎在隔著衣服觸摸那片雕塑。
　　“隨便你，你儘管向你的偉大母親祈禱，她不保護你可不是本爺的錯。”焱無上把繩頭打了個結，狠狠拉起來，又一圈一圈盤好，他踩熄了火，關上門到床邊把旅行者又往裏面推了推，在樹枝床上躺下來，他感到旅行者往裏面挪過去，便也往裏面蹭，緊緊地貼在他身上。“對不住了，我的床只有這麼大。”
　　“是我該感謝你讓我有地方睡覺。”旅行者的聲音裏帶著一點笑意，他又往裏面貼了貼，焱無上果然跟著挨了過來。“我在森林裏旅行的時候，一個人根本不敢多睡。”
　　“所以呢，庫拉神就來玩弄你了，讓森林向你釋放毒霧，要不是佩拉神憐憫你一個外鄉人無依無靠，你倒在那種地方，本爺可發現不了你。”焱無上揮了一下手，樹枝床立刻搖晃起來，他連忙停下動作，輕輕地把手放了下來。“對了我還不知道怎麼叫你。”
　　“裳瓔珞。”旅行者回答。
　　“你們外鄉人的名字真古怪。”焱無上笑了起來。“本爺叫焱無上，記住了，你以後出門去如果有人要害你，你就說你是焱無上的人，他們會帶你來見我的。”
　　“這……這是為什麼？”
　　“因為本爺啊，可是曾經把他們打到屁滾尿流的男人！”

　　裳瓔珞能夠出門時已經在焱無上的家裏躺了兩天，他把屋裏收拾了一遍，收撿了胡亂放在桌子上和櫃子裏的小東西，又將地面打掃了一遍，焱無上正帶著人在森林裏狩獵，他坐在門口將自己行囊裏的東西拿出來清點了一遍，又把掛在脖子裏的雕塑片摘下來，拿在手裏細細地撫摸，用小木棍刮掉上面沾著的泥土，雕塑上偉大母親的形象已經被摸得發亮，發潤，如果不是旁邊的骨孔已經看不出這是一片骨頭，他將它舉起來，對著光看時它已經微微有些透明，這一件鹿骨雕塑的神聖器物是自己的師父死前傳給他的，據說也是經過許多修行者才傳到他師父的手上，它聆聽過許多次虔誠的祈禱，經歷過許多次敬畏的觸摸，因此而變得更像是瑪瑙的半透明質地，許多人都說偉大母親能夠通過這樣的聖物聆聽祈禱者的請求，他相信他也是因此而得到她的眷顧，在危險的時候被異鄉人救助。
　　裳瓔珞撫摸著那個溫潤而發亮的雕塑，把它捧在手裏，虔誠地親吻那上面偉大母親的肚腹，世界來自她的頭腦，萬物來自她的眼睛，而人，人都從她的肚腹裏誕生。
　　裳瓔珞仔細地把手按在雕塑上，念誦著讚美的詞句將每個地方都摸了一遍。這個南方蠻族的村落裏現在只剩下一些女人和孩子，他們分散在自己的房屋附近，女人們說著話編織一些紡織品或者藤條用具，孩子則在空地上跑來跑去，似乎在玩這個地方的遊戲。女人們編織布料和藤條的方式和大湖區域十分相似，但這個地方的人居住的房屋卻與大湖區域完全不同，這些房屋下面用石頭砌起一些墩子，然後用木頭在上面搭建房屋，房屋離地並不高，似乎只是想要隔絕蛇和蟲蟻，他跳下來往下面望瞭望，看清了這些南方的蠻族人怎樣把木頭房屋搭建在石頭墩子上，然後他爬回房屋伸出的邊廊，轉回身坐下時看見焱無上帶著人回來，孩子們一擁而上要去看他們帶回來的獵物，他一邊笑著把孩子們撥開，提著矛走過來，順手扔到屋裏。
　　“你運氣好，醒了就有鹿吃。”焱無上說，他的頭髮是濕的，裳瓔珞拉住了他的袖子。
　　“這裏有沒有什麼可以洗澡的地方？”他問。
　　“有啊，你跟我來。”焱無上又從邊廊上跳下來，裳瓔珞帶上衣服，跟著他穿過一條用碎石和原木修建的小路，小路的盡頭被許多生長繁盛的寬葉植物蓋住，焱無上隨手把那些葉子推開，裳瓔珞往那裏瞥了一眼，立刻轉身背了過去。
　　鬼荒地獄變正在那個地方洗澡，她光著身子，渾圓胸脯隨著動作晃來晃去，把水珠撒開。
　　“我們回去吧，這裏現在有女人。”裳瓔珞說著，便往回走，焱無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了回來。
　　“有人才好，除了鬼荒，我們這裏可沒有誰敢一個人離村子這麼遠。”焱無上拉著他，大大咧咧地推開植物走過去，揮著手向水裏的女人打了個招呼。“喲，鬼荒，你的胸越來越大了，我帶個男人過來洗澡你不介意吧？”
　　“隨你。請便。”被叫作鬼荒的女人絲毫也不在意地繼續她的清洗，裳瓔珞埋著頭，脫掉衣服放在一邊，然後把掛在脖子上的雕塑交給了焱無上。
　　“它不能沾水，請幫我拿著。”裳瓔珞說，他死死埋著頭，壓得腰背也有些彎，焱無上大笑起來，捏著那件雕塑掛到自己脖子上。
　　“你害羞什麼，到這裏來洗澡的人多的時候，你能看見很多男人和很多女人站在一塊兒。”焱無上拍了拍裳瓔珞的胸膛，他找了塊不那麼濕的石頭坐下，裳瓔珞仍然壓著頭，順著水流往下走，似乎要找一個能夠避開人視線的地方，鬼荒瞥了他一眼，拉住他的手臂把他拽了回來。
　　“別亂跑，這裏有熊。”她悶聲悶氣地說，把他往靠近焱無上的地方推了推，他小聲地道了謝，那女人沒聽見似的逕自淌回岸邊，穿上衣服走了。
　　“好了現在沒有女人了，你放心洗吧。”焱無上吹了聲口哨，裳瓔珞縮到水下，洗過澡之後又洗了衣服，跟著焱無上回去時那個叫鬼荒的女人正在參與分鹿，給誰頭，給誰尾巴，肚腸和心臟給這家，骨頭多的給那家，焱無上分到半條腿，他湊到另一家旁邊嘰裏咕嚕了一陣，退回來時和裳瓔珞說那一家答應把肩胛骨給他。
　　“你明天開始，就做答應本爺的雕塑吧。”焱無上說，像昨夜一樣在門口架起火堆，拆下骨頭把肉放在火上烤，鍋中煮著一些薯類的湯，裳瓔珞從邊廊上跳下來，和他一起在火堆邊坐下。
　　“好。”裳瓔珞回答，他把焱無上剔下的骨頭拿起來，那上面還有一些筋，吃過飯後他洗了鍋，打了清水將骨頭放在裏面煮透了，才撈出來晾在一邊。“這樣它不會有古怪的氣味。”裳瓔珞說，焱無上翻了好一會兒櫃子，把一支木柄的尖刀和一支木柄的長針丟在桌子上。
　　“這兩樣夠了嗎？”他問。
　　“沒有其他的？”裳瓔珞問，他拿起那把尖刀，這並不是適合用來雕刻的工具，大多數時候他將這樣的刀子當作餐具和防身工具來用。
　　“你還要其他的？”焱無上眯了眯眼睛。“沒有。不過我可以讓亡夜到北邊的城鎮裏幫你換，但是你得想想用什麼來換——我們這裏通常用毛皮和蚌殼去和你們那兒的人交換東西，或者是瑪瑙石，別的他們都不肯出高價。”
　　“需要我跟你們去狩獵或者摸蚌嗎？還是需要我去採掘礦石？”裳瓔珞問。
　　“獸皮你是沒指望了，它們是貴重物品，都存在獄天玄皇那兒。瑪瑙石要洪水之後才能撿到，誰撿到是誰的，本爺有一堆，不過我希望你用它們來做雕塑，而且那樣它們也可以賣出更高的價錢。蚌最簡單，本爺幫你摸回來就是。”
　　“會不會耽擱你狩獵？”裳瓔珞問。
　　“不會，洗澡的時候順手一摸就有了。”焱無上搖了搖頭。“還有些工具放在櫃子裏，你可以拿出來用，那塊石頭是用來磨珠子的。”
　　“好，我明天儘量開始。”裳瓔珞回答，第二天早上焱無上離開後他把櫃子裏能用的工具都翻出來倒在地上，昨夜煮好的鹿腿骨已經晾乾了，只是並沒有合適的工具去切割它，雕鑿它，裳瓔珞花了些時間來思索怎樣使用這些並不趁手的原始工具，尋找能夠在骨頭上繪畫出圖案的工具時他忽然想起那片偉大母親的雕塑還掛在焱無上的脖子裏。
　　如果他好好保護它，那也罷了，等他回來要過來就是。裳瓔珞想，他到門口去看了看昨天燒火的柴坑，這個地方的人們好像並沒有發現如何燒制木炭，這樣他也無法得到炭條筆。
　　炭條筆，雕刻的工具，還有焱無上想要什麼樣的圖畫。裳瓔珞記下這些東西，他從焱無上的屋裏出來，這裏的女人仍然那樣笑著說著話在自家門口做著編織，或者修理一些石造的耕作工具，他們有一些作物在耕種，應該是薯類，但是他們並沒有開始養殖，蔬菜似乎也是一些野菜，他在村落裏走了走，帶著尖刀又到村外走了走，他發現了一些用原木和碎石修建的小路，它們通往這個村落的農田和伐木場，焱無上回來的時候他已經把這個村落和附屬於它的部分都看過了，甚至還與一些女人說了說話。
　　“我想……說不定可以種植一些別的東西。”裳瓔珞說，焱無上帶回來的蚌殼放在邊廊裏，它們看起來很厚，外面髒髒的，裏面則是光滑明亮的珠母。
　　“我們這裏只種過木薯。”焱無上聳了聳肩，他攪動鍋裏的湯，白色的蚌肉和切成塊的薯類一起在鍋裏翻騰。
　　“蔬菜，藥草，果樹，這些都可以種植。”裳瓔珞拿起刀，在蚌殼上劃出小小的格子，切得咯吱作響。
　　“種在哪兒你得自己想辦法。”焱無上摸出岩鹽塊，把它們削到湯裏去，蚌肉湯並沒有散發出什麼香味，但咕嘟咕嘟的沸騰聲也仍然吸引著人。
　　“我能在你們的伐木場裏伐木嗎？”
　　“當然可以，不過你會伐木？”
　　“我會啊。”裳瓔珞笑起來，他握著刀子，沿著蚌殼上一條分好的格子切割，然後將它握在手裏掰開。“把蚌殼磨成珠子會更容易換到錢吧。”他說。
　　“這事隨便你，我只要你給我做兩個骨頭的雕塑。”焱無上摸了摸鼻子，他忽然想起裳瓔珞的雕塑還掛在他的脖子上，於是將那東西取下來遞給他。“你的東西自己拿好，本爺不想造成什麼誤會。”
　　“無妨。”裳瓔珞笑起來，他花了一些時間來切割蚌殼，第二天早晨便拿著斧子去伐木場裏砍了樹，一整個白天都用來鑿一個木槽，焱無上偶爾來幫他，更多的時候會笑他找了棵小樹來做獨木舟，一些孩子圍過來看，偶爾一些女人也會過來看，與他說話，問他這個底部開著孔的木槽要用來做什麼，他告訴她們要用來種蔬菜時她們大笑起來，而焱無上幫著他把木槽抬上邊廊，又裝上土種上一些從野地裏挖來的小苗的時候，那些女人還是過來問他要怎麼做才能種好生長在野地裏的植物。
　　“這是很簡單的事，我可以教你們。”裳瓔珞說，將她們聚集在一起，說需要怎樣的木槽或者陶盆，如果沒有，在屋後開闢田地也是可以的，告訴她們為什麼要將野地裏能夠找到的植物聚集到住宅四周，有的女人聽過一笑，有的女人則空出時間帶著孩子在屋後開墾土地，焱無上帶著蚌回來，把殼扳下來丟到他面前。
　　“你準備什麼時候做我的雕塑？”焱無上問，他看起來似乎有些不滿，但裳瓔珞知道溫和的語言就能平撫這些情緒。
　　“很快。”他回答。“我磨好了一些珠子，不知道夠不夠換我需要的炭條筆和雕刻刀。”
　　“讓亡夜先去問問。”焱無上向著那邊人群招手，叫來一個叫亡夜的年輕人，他看起來似乎也挺不高興，焱無上伸手指著裳瓔珞，說他有點事要他幫忙。“他磨了點蚌殼珠子，你明天到北邊的城鎮問問那東西能換多少錢，買不買得到炭條筆和雕刻刀。”
　　“好。”亡夜壓著聲音回答，從裳瓔珞的手上接過一小盒蚌殼珠，又默默地回去坐下，繼續撥弄他的火堆。
　　“為什麼要他去？”裳瓔珞問。
　　“因為他跑得最快。”焱無上回答。

　　“師父還在的時候，我和他曾經開墾土地。”裳瓔珞說，他坐在邊廊上，把焱無上帶回來的蚌殼磨成小而圓的珠子。“種一些草藥和果樹，草藥最多，果樹是蘋果，你們這裏沒有，可以讓亡夜去北邊城鎮裏買一些。”
　　“種藥草？”焱無上抬起頭來，他正拿著布料擦拭他的矛，矛尖明亮而銳利，映射出火焰的顏色與他的眼睛。“你會治病？”
　　“懂一些，信仰偉大母親的修行者，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能夠治療常見的疾病和外傷。”裳瓔珞回答，他把手裏的蚌殼珠舉起來看了看，又用小石片磨了磨某個地方。“和你們這裏的醫療方法不同，你們依靠祈禱和咒語比較多，我們則更多的是依靠藥草和礦物，不過，如果人病得很重或者傷得很重，這些藥是否發揮功效，也需要向偉大母親唱誦祈禱，請求她將附著在傷口和患病處的妖魔驅逐出人的身體。”
　　“切，那你還被庫拉神的毒霧放倒了要本爺來救。”焱無上嗤了一聲。
　　“這不一樣，在我們的世界裏，毒霧是沒有實體的妖魔飄散的軀體，沒有藥物可以阻擋它，只有向偉大母親祈禱，求她封閉我們的身體，不要讓妖魔找到進入的通道。”
　　“你這話可別讓穹魁知道，他會殺了你。”
　　“為什麼？”
　　“他啊，自小以庫拉神為自己的主神，根本聽不得別人說庫拉神不好，別人都不這樣，就他認死理。”
　　“你們會選擇自己的主神？你的主神是誰？”
　　“只有佩拉神不能成為主神，其他都可以。本爺呢，是泰加大神的信徒，你仔細看我們的身體，不要看衣服，我們身體上的標誌已經夠清楚明白地告訴你我們屬於誰了。”
　　“只看身體？”裳瓔珞抬起頭來，仔細地望著焱無上，他的眼睛和頭髮裏都有火的紅色和火的金色，表情囂張而驕傲，好像自己是無堅不摧的矛。他又將頭抬高一些，望瞭望四周，獄天玄皇，墮神闕，地獄變，穹魁，亡夜，還有一些不知道名字的男人和女人，然後他把頭壓了壓，望著焱無上的臉，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你的頭髮和眼睛都是火的顏色，而穹魁的臉上有綠色的斑紋，是森林的色彩。玄皇屬於天，墮神闕屬於水，亡夜與你相同是火的信徒。只是鬼荒竟然也屬於水，我有些意外。”
　　“別以為庫卡神是什麼溫和的神明，她殺的人也不少了。”焱無上望著裳瓔珞捏著自己頭髮的手，那只手很白，上面沾著一些蚌殼的粉末而顯得粗糙，但也是極靈巧的，他從來沒有見過誰磨的蚌殼珠像他磨的那樣圓那樣光滑，以至於每次他把裝著蚌殼珠的盒子轉交給亡夜的時候總要偷偷地找幾顆最好的留下來。“你、你要不要離開你的偉大母親？”他問，伸手握住裳瓔珞的手。“你離開她，來信仰我們的庫拉神，這樣他就不會為難你了，相反他會很愛你，因為你懂得他的行蹤，還知道如何教養他的部屬。”
　　“這不行。”裳瓔珞回答。“我是森林與大湖的子民，信仰偉大母親是與生俱來的責任。”
　　“那隨便你了，你現在在另一些神的領土上，你的偉大母親已經無法保護你了。”焱無上把頭撇開，他望瞭望火堆，又把頭轉回來。
　　“我相信她不會拋棄我。”裳瓔珞回答，他屈了屈手指，安撫似的把焱無上的手也握住。
　　“早知道你會這樣我就不把那個雕塑還給你了。”焱無上齜了齜牙。“明天鬼荒要在臉上刻花紋，晚上舉行儀式，你要是怕血就別看了。”
　　“刻花紋？”
　　“就是用骨刀剔掉一層皮肉，讓那裏結疤，形成花紋。”焱無上左右望瞭望，偏頭指了指墮神闕：“看見他眉毛上那堆東西了嗎？就是那個，只有最勇敢最強壯的人才敢在身上刻花紋，鬼荒已經刻了一身了，現在想在臉上刻。本爺從來沒見過像她那麼悍的女人。”
　　“那你呢？”裳瓔珞問。
　　“本爺怕疼，身上沒有這種東西。”焱無上哼了一聲。“沒有這種東西本爺照樣把他們打得屁滾尿流！”
　　“那我明天要看。”裳瓔珞埋了埋頭。
　　“還有，今天晚上你聽到什麼都別出門。”焱無上側著頭說。“今天下午穹魁向玄皇挑戰，被玄皇拒絕了，按他那死腦筋今晚非得去爬玄皇的屋子不可，我不知道你們那地方你們會幹點什麼，不過你在我們這兒就要守我們這兒的規矩，我們這兒發出挑戰的人可以對被挑戰者做任何事，只要他有那本事，你要是不懂，破壞了我們的規矩，本爺也罩不住你。”
　　“那我今晚早些睡，聽不見聲音就不會一時衝動去管了。”
　　“你會被吵醒的。”焱無上齜著牙笑起來。“他們兩個無論什麼時候動靜都很大。”
　　到底是在做什麼，會鬧出這麼大動靜呢。裳瓔珞想，心裏越是在意，就越是難以入眠。焱無上躺在他身邊，緊緊握著他的手，這張樹枝床在他能夠走動之後就已經加寬、加固過了，本來兩人也不必靠得這麼近，他睜著眼睛望著河邊長茅草搭的屋頂，這些茅草比他想像中的更結實，更能阻擋雨水，也更能阻擋陽光，太陽照射在這片空地裏、將地面曬得很熱的時候，屋裏也依然是涼爽的。他偏過頭看了看焱無上的臉，焱無上閉著眼睛，但他知道他就只是閉著眼睛，而沒有睡著。
　　還是不要多想，先睡吧。裳瓔珞閉上眼睛，森林中各種生物的叫聲和精靈、地精們聊天的聲音都很安靜，他很快就要睡著，忽然一聲木料被撞擊的聲音把他的意識拉了回來，他本能地要坐起來，焱無上連忙把他拉住。
　　“別去管他們，他們就喜歡玩這個。”焱無上悄悄說，把手臂和腿都搭在他身上把他壓住。
　　“玩？”裳瓔珞瞥了他一眼。
　　“‘我不接受你的挑戰，你晚上來爬我的床’的玩法。”焱無上回答，他眨了眨眼睛，看起來似乎對這個遊戲饒有興趣並且躍躍欲試。“他們本來可以堂堂正正打一架決定勝負，但是沒有，他們總這麼玩，大家都習慣了。”
　　“我不明白這是什麼玩法。”
　　焱無上昂了昂頭，然後他笑起來，拍了拍裳瓔珞的胸口。“算了，反正早晚你會見識到的，不如本爺現在就告訴你，免得你一不小心變成了別人的東西。”他扳住裳瓔珞的頭側，讓他面對著自己：“我們妖族的規矩，當你看上某個人時，你可以對他發出挑戰。他接受了，打敗你，你必須完成他要求你的一件事；而你打敗了他，你可以在一晚的時間裏對他做任何事。”
　　“任何事？”裳瓔珞動了動脖子。
　　“任何事，只要別把他弄死了就好。”
　　“……那玄皇和穹魁……”
　　“唔……怎麼說好呢……”焱無上歪了歪頭。“這樣，裳瓔珞，本爺現在向你挑戰，你接受還是不接受？”他問。
　　“不接受，我打不過你。”裳瓔珞笑了起來。“然後呢？”
　　“然後啊，今天晚上，本爺要是心情好，就來爬你的床，心情不好，也來爬你的床，你要有本事，就把本爺踹下去！要是沒那本事，本爺今天就……”焱無上忽然翻起來，騎在裳瓔珞的腰上，按住他的肩膀把臉湊到他的臉邊：“今天就幹翻你，讓你懷上本爺的孩子！”
　　裳瓔珞盯著他沒有出聲，焱無上哦了一上，從他身上翻下來，在邊上又躺平了。“他們兩個玩的大概就是這樣了。妖族的女人和男人一樣強悍，我們都是這麼被父親種到母親肚子裏去的，我們的孩子也會這麼誕生。”
　　“那麼，在這裏生活，只有最強大的人才能找到願意為自己生孩子的女人？”
　　“是啊，弱鬼活該一輩子沒有孩子。”
　　“但玄皇和穹魁都是男的。”
　　“我們這麼幹，又不都是為了生孩子。”焱無上哼了一聲。“他們兩個互相看對眼有他們自己的理由，別的誰看上另一個誰也都有理由，如果你看上了本爺，本爺也勉為其難會接受你的挑戰啊。”
　　“那村裏平時留下來的女人是因為要照顧孩子？”
　　“對，別看她們一個兩個好像嬌嫩得很，打起野豬來可比你跑得還快。”
　　“那看來，村裏最弱小的就是我了。”
　　“你別傷心啊，你要是向本爺挑戰，我也會答應你的。”焱無上笑著拍了拍胸膛“或者如果你害羞不想讓別人知道你喜歡我，也可以換本爺向你挑戰。”
　　“以後再說吧，我現在還沒有成家的打算。”裳瓔珞笑著翻了個身，背對著焱無上，焱無上貼上來，照樣把手腳都搭在他的身上。
　　“我說真的，本爺活了這麼大，真的從來沒有見過手像你這麼巧的人，也沒有見過像你這麼被庫拉神討厭但是居然能夠懂得庫拉神的去向和部屬的人，你為什麼一定要抱著你的偉大母親不放？來信仰我們的神不好嗎？”焱無上問，他按著裳瓔珞的肩膀，呼吸吹在他脖子邊上。
　　“那你和我到大湖去，信仰我們的偉大母親，好嗎？”裳瓔珞問。
　　“那不行，本爺有自己的族人。”焱無上搖頭。
　　“我也有必須信仰的神，焱無上，鹿從森林裏來，它們最終會回到森林裏去。我也一樣。”
　　“你要回北邊去嗎？”焱無上問，收緊手指捏住他的肩膀。
　　“或許會，或許不會。但我的精神和靈魂在我死後必須回到偉大母親那裏去。”
　　“那我管不著，你只說了用兩個新的雕塑來換你的那個舊的，可沒說過做好之後就離開。”焱無上有些氣鼓鼓地貼在他身上，像一隻小熊。“你要不要改信我們的神都無所謂，但是你不要回去了，就留在這裏吧。”
　　“好啊。”裳瓔珞回答。
　　“那你留在這裏也不要搭新的房子住，就和本爺住在一起好嗎？”
　　“好啊。”
　　“噢。”焱無上忽然輕輕的感歎，他手腳並用地把裳瓔珞抱住，把下巴放到他的肩膀上。“那我明天，不，後天，後天向你挑戰好嗎？”
　　“不好。”裳瓔珞回答，他拍了拍焱無上的手背。“睡覺吧。”
　　“為什麼不好？”焱無上問，他摳著裳瓔珞的肩膀要把他翻過來，忽然屋外傳來一點古怪的聲音，一會兒高一會兒低，他哽了一口，趕緊把手放了。“睡覺。”他悶聲悶氣地說，翻身躺平了。
　　“等鬼荒的傷口好了你再向我挑戰吧。”裳瓔珞說，他側著身，抬起手來把耳朵擋住，屋外傳來的聲音高高低低斷斷續續，焱無上動來動去，不一會兒就站起來跑了出去，裳瓔珞閉著眼睛醒到天亮，起床時焱無上坐在門口邊廊上，把矛尖緊緊纏在矛杆上。
　　“你們什麼時候給鬼荒刻花紋？”裳瓔珞問，他抱著水罐，把昨天剩下的水澆到木槽裏。
　　“天最亮的時候，那之前我們要向佩拉神祭祀。”焱無上說，纏好了一杆矛又去纏另一杆。“骨刀都在玄皇那裏放著，他等會兒就拿出來，用酒泡一泡就可以用了。”他握著矛杆，抬頭對裳瓔珞露出一個齜牙咧嘴的笑。“執行刻花的是火的眷族，就是本爺了，你既然決定要看，就靠近一點。”
　　“我會的。”裳瓔珞回答，他澆過種在木槽裏的藥草，又在邊廊上坐下，繼續磨那些蚌殼珠子，穹魁從玄皇屋子裏偷偷摸摸地出來的時候正讓他們撞個正著，焱無上立刻大笑了起來，穹魁罵罵咧咧地鑽回了自己的屋子，不一會兒玄皇也從屋裏出來，一手提著個陶罐一手托著一個盤子，盤子裏放著三把刀，刀柄的顏色發白，刀刃的顏色則發黑，裳瓔珞望著他，焱無上按了按他的腿。
　　“等村裏的獵人都醒了之後，我們就開始儀式，你不是獵人，你可以在旁邊看著。”焱無上說，他捆好自己的幾把矛，靠在屋上閉著眼睛，把臉朝著太陽的方向，裳瓔珞拍了拍手上的蚌灰，到村裏的井邊上打起水來洗了手，又慢慢地把屋裏的水缸裝滿，太陽越升越高，人聲也越來越嘈雜，那些時常與焱無上一同出去狩獵的人都從他們居住的房屋裏走到村中空地上，在那裏堆了許多柴火，焱無上從邊廊裏跳下來，與他們聚集在一起，因為照看孩子而不參與狩獵的女人們也聚集過來，在柴火邊圍攏，焱無上點燃了柴火堆，然後開始唱一段發音古怪的歌，聽起來像是風和火在呼嘯，他伸開雙手，火和風揚著他的袖子，像一隻鷹在翱翔，裳瓔珞望著他，用尖刀將那個漂亮的姿勢劃在鹿的肩胛骨上，還有火焰與鷹，裳瓔珞將這個潦草的圖畫放在一邊，想著等亡夜帶回炭條筆再來完成它。
　　焱無上的儀式完成之後玄皇又跳了一段舞，獵人們跪在周圍，隨著他的舞蹈有時將手舉起來晃動，有時又伏下去，緊接著穹魁來唱了一段祈禱詞，它聽起來很像焱無上唱的那一首，但裳瓔珞逐漸聽出不同來，那是動物的鳴叫和嘯叫，夾雜岩石崩落時的轟鳴。他聽出了一點門道，穹魁唱的是森林的歌，那麼焱無上唱的就是火的，玄皇跳的應該是天的舞蹈，那麼下一個應該是水的歌或者舞。他握著蚌殼和石片慢慢地等著，穹魁唱完歌之後果然是墮神闕來跳了一支如同水流搖擺的舞，最後鬼荒站起來，望著天空高舉雙手祈禱，她赤裸著身體，顏色不同的刻花在她的皮膚上蜿蜒如同古老的寶刀上那些蝕刻的花紋，她的身體如同神話中描述的天神，健壯而豐腴，她的聲音高亢如同天鵝的嘯聲，那應該是獻給生命之神佩拉的祈禱，然後她跪下來，從燃燒著的火堆中抓起柴木的灰燼抹在臉上，昂起頭把臉露在陽光下。
　　裳瓔珞看見焱無上站起來時望了他一眼，他放下蚌殼和石片，悄悄走到獵人們圍成的圈子邊上，他看見焱無上握著玄皇帶來的刀，繞著鬼荒走了幾圈，然後他按住她的臉，將刀尖斜著刺到她的臉部肌肉裏，剔下一條皮肉，血立刻流了下來，沖得她抹在臉上的柴木灰混濁而粘稠地沾在脖子上流下來，焱無上收了刀，從燃燒的柴堆裏抓起一把灰撲到她的臉上，又繼續剔下她的皮肉，裳瓔珞聽見火焰燃燒的聲音和越來越粗重的呼吸聲，還有因為疼痛而忍耐的呻吟，他埋下頭退回去，把帶在身邊的一些藥草和礦物用木碗裝起來，蓋好亞麻布放在桌子上。他回到邊廊裏坐下，繼續磨他的蚌殼珠，忽然他聽見了歡呼聲，抬頭去看時鬼荒已經站起來，她全身濕淋淋的，上半身是血，下半身是汗，她從獵人的圈子裏走出來，自己一個人回家去，然後焱無上滅了火，將柴灰收集到一個陶盆裏，遞給了墮神闕。
　　裳瓔珞望著焱無上穿過散開的人群走回來，他的手上都是血，臉上也濺著血滴，他回到屋裏拿出裝水的陶瓶，讓他進來之前先把手洗一洗。
　　“你們這樣做，她會死的。”裳瓔珞說，他看著水把焱無上手上的血沖下去，焱無上的袖子上也沾滿了血，他洗過手，把上衣脫下來丟在邊廊裏。
　　“這要看佩拉神是否願意把生命留給她。”焱無上說，他爬上邊廊坐著，看著墮神闕把那盆柴灰端進鬼荒的屋子裏，裳瓔珞也望著墮神闕，他漸漸明白那些柴灰就是他們止血和防止妖魔從傷口進入身體的方法，這個方法在記錄久遠之前的醫療方法的書上出現過，但現在大湖地區已經不使用了。
　　“如果你願意相信我，”裳瓔珞輕輕說，他按住焱無上的肩膀，把臉湊到他的耳邊。“可以讓我試試用庫拉神賜予我們的東西來幫助她。”
　　“你想用偉大母親的方式從佩拉神手裏搶人？”焱無上問，裳瓔珞點了點頭，帶著他的頭髮撓在臉上，癢得發熱。“也不是不行，她並不排斥使用我們的傳統之外的東西，但是如果你失敗，穹魁說不定會殺了你。”
　　“讓我試試吧。”裳瓔珞又點了點頭，焱無上吸了口氣，緊緊抓著他的手帶他到鬼荒的屋子去，墮神闕也在，他看過鬼荒，留下藥，叮囑墮神闕如何照顧她，墮神闕對他十分恭敬，焱無上拉著他回到自己的屋子時他拉住他，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墮神闕對我的態度與其他人不同，他有點像你。”
　　“他對大湖那裏來的人有特殊的好感。”焱無上說，他提起那件袖子染血的衣服嗅了嗅，血的氣味很臭，但他這時也不想去洗。“他小的時候被庫拉神看中要帶走，有個從大湖那邊來的女孩子把他攔下來了，還讓他在家裏住了一段時間直到我們找到他。後來那個村莊被庫拉神報復，一夜之間被泥土掩埋了，但是墮神闕之後獲得了在水中長時間停留的能力，應該是庫卡神對他作出了補償。”
　　“原來是這樣。”裳瓔珞點了點頭，他坐下來，要繼續磨那些蚌殼珠，焱無上蹲下來，環住他的脖子。
　　“對我來說，你是得到庫拉神的允許和佩拉神的憐憫而進入我們村莊的、從偉大母親那裏來的人，如果他們沒有同你的偉大母親進行交流，你會像那個村莊裏的人一樣連屍體都找不到。你是受到庇護的，但是對穹魁來說你始終都是一個外來者，如果鬼荒出了什麼事，我會拖住他，讓你趕緊離開。”他悄聲說，扳動裳瓔珞的臉讓他去看穹魁的屋子。“當然，我還是希望鬼荒活下來，這樣你就可以留下來，你還沒有做好給我的兩個雕塑，我也還沒有挑戰過你。”

　　鬼荒的情況時好時壞，當晚舉行最後的向佩拉神獻祭熊頭的儀式時她還能主持完整個儀式，但第二天她一整天都沒有離開她的屋子，裳瓔珞站在她的門口，看墮神闕給她換藥，同她說話，喂她水，有的時候他在村裏遇見穹魁，穹魁一臉惱怒，礙著焱無上的武力不敢對他做什麼，他回到焱無上的屋子裏，帶上那把尖刀到森林中尋找了一些藥草，要亡夜下次去與城鎮交換時買一些礦物，他埋著頭，在木碗中將植物根莖和動物的骨頭碾碎，磨下礦物的粉末混合在一起，有的時候焱無上與穹魁的爭吵聲傳到屋子裏，他用刀尖將已經使用的藥物名字和分量劃在鹿骨上，害怕自己因為分心而出錯，焱無上回來時他分好了幾份藥膏，焱無上把手裏的矛隨便一放，抱著手蹲在一邊生氣。
　　“我都沒有生氣，你也不要記著不放了。”裳瓔珞說，他用傘草紙把藥膏包起來，用一些有顏色的礦物在上面做上記號。
　　“總有一天本爺要教訓教訓穹魁那蠢貨。”焱無上氣鼓鼓地說，他把那些紙包提起來，送到鬼荒家去，鬼荒的情況好了一些，額頭上摸起來不那麼燙，意識也清晰，只是眼睛一樣熱得發亮，她聲音發啞地道了謝，焱無上壓著心情，回到家裏說給裳瓔珞聽，裳瓔珞埋著頭，把一些礦物和骨頭壓成粉末，焱無上忽然拉住他的手臂，引他抬頭來看自己。“乾脆我明天向你挑戰，然後你答應我吧。”他說，眼睛亮得像燃燒的樹木。“這樣我打敗了你，要你留在這裏，穹魁也不好說什麼了。”
　　“不好。”裳瓔珞笑起來。“既然她的情況好一些了，你也沒必要想這樣的辦法。”
　　“那你還可以拒絕我啊。”焱無上也笑起來，他抓住裳瓔珞的手腕把他拖到門外去，站在空地裏又叫又喊地把全村的人都叫出來，他燃了堆火，把裳瓔珞往前面一推說要向他挑戰。
　　“你瘋啦？要把外人留在村裏？”穹魁喊。
　　“要是赤慧慈航還活著，也輪不到你現在來說這話。”玄皇哼了一聲。
　　“你倒是說話啊，答應還是不答應？”焱無上問，他粗魯地推了推裳瓔珞，裳瓔珞往後退了兩步，挺胸抬頭地站住了。
　　“好啊，我接受你的挑戰。”他回答。
　　“噢噢！來！打一架！我會手下留情的！”焱無上捏了捏拳頭，往裳瓔珞肩膀上揮出一拳，裳瓔珞接住他的手腕用力捏緊了，拽過他的領子膝蓋一抬撞在他的肚子上，手一松丟他在火堆邊上抱著肚子打滾。
　　“我沒有告訴你。”裳瓔珞蹲在焱無上邊上，把手伸到他肚子上幫著揉了揉。“那個養育我長大的師父是個鐵匠，我本來是要在他的鐵鋪裏打鐵的。”裳瓔珞笑著說，焱無上瞪著眼睛發不出一點聲音，他抓著裳瓔珞的手腕，指甲摳到他的肉裏，圍在外面的村民們都大笑起來，穹魁笑得尤其開心，焱無上抱著肚子縮了會兒，七歪八倒地站起來，咬著牙瞪裳瓔珞。
　　“你有什麼要求！說！”他喊。
　　“下次，別再向我挑戰了。”裳瓔珞回答。
　　“好！”焱無上點了點頭，然後他猛地把頭一甩，沖著穹魁喊：“穹魁！本爺要向你挑戰！！”
　　“就你現在？算了吧老子料定你今天不敢來爬老子的床。”穹魁大笑著擺了擺手。“我拒絕。”
　　“看，‘下次挑戰’我完成了。”焱無上又轉過頭來露著牙齒沖裳瓔珞笑，像一頭熊在亮牙。“下下次還是你。”
　　“那到時候我再決定是拒絕還是接受吧。”裳瓔珞忍著笑，從人群裏退出去，焱無上滅了那堆火跟過來，進了屋從後面把他抱住。
　　“等鬼荒好了我再挑戰你。”焱無上說，把他的肩膀卡得死死的。
　　“好啊。”裳瓔珞回答。
　　“到時候你拒絕我吧，我不想真的對你動手弄傷你。”
　　“好啊。”
　　“噢。”焱無上張了張嘴，把裳瓔珞更緊地卡住。“你還會打鐵！我們這裏從來沒有人會打鐵！我相信你是我們這裏的神與偉大母親交換來的人，所以你才會答應我留下來！”
　　“你要這麼想，說不定也不錯。”裳瓔珞笑起來，他拂開焱無上的手，在桌子邊上坐下。“你有沒有想過另一種可能。我是偉大母親安插到你們村裏來的人，為了讓你們看到她的奇跡而放棄信仰你們的神，把土地拱手讓給她。偉大母親的信仰曾經只是大湖裏幾個島嶼上的居民所保有的信仰，後來通過這樣的方式，將這個信仰從大湖推到森林，現在它往四方蔓延，將要用這種方式得到更多的土地。”
　　“如果能夠小小地利用一下偉大母親，我想我們的神明也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焱無上聳了聳肩。“妖族與你們共存的方式比你知道的更複雜，偉大母親有武力，他們則兇殘而狡獪，我一點也不擔心你。更何況，你們現在的威脅在北方。”
　　“確實……北方的威脅更緊迫。”裳瓔珞把頭昂了起來，他抬手揉了揉脖子，沒有笑。“所以他們讓我一個人來。”
　　“我不信你的話，我只信你這個人。”焱無上哼了一聲。“而且你不回去，他們也不會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麼事。”
　　“你說你們沒有向北邊的城鎮販賣過蚌殼珠子。”
　　“我們連瑪瑙珠子都賣過，何況蚌殼珠子。”焱無上拍著裳瓔珞的背大笑起來。“我們只是沒那耐心去把賣給別人的東西做得太精緻。”
　　“那就好。”裳瓔珞也笑起來，他用力地吸氣，又用力地吐出來。“我留下來，他們確實不會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麼事。北方威脅逐漸緊逼，一時也不會安排更多的人會到這裏來。”
　　“……你說真的？”焱無上按著桌子，在他面前坐下來。
　　“真的。”
　　“五大神沒有殺死你，這說明他們有自己的考慮，你只要別讓穹魁知道這事就足夠了，我們也不是只有武力沒有腦子的蠢貨。”焱無上看起來很輕鬆，他把手抬起來，枕到腦後，作出一個沒有防備的姿勢。“五大神在暗處的動靜並不為你們所知，偉大母親能向我們派出你，我們也能向你們派人，這一點我不會詳細地告訴你，但你也不用太在意，神之間的戰爭自然影響到人，但只要他們不撕破臉，我們之間就不會爆發戰爭。”他盯著裳瓔珞，忽然笑起來：“而且這樣，我就一定不會放你走了，你告訴我這個，難道不是因為自己想留下來但找不到藉口，只好讓我來動手嗎？”
　　“我早就答應你留下來了。”裳瓔珞埋下頭。
　　“承諾與謊言一線之隔，只有利害相關才能讓它成為束縛，你答應我或許只是為了欺騙，但是現在一來，不管那是不是真話，你我都必須把它變成真的。”焱無上拍了拍桌子。“怎樣？本爺也會玩規則和標準，但對你沒有那個必要而已。”
　　裳瓔珞沒有說話，他默默地望著自己的手，那雙手上被蚌殼粉磨蝕得粗糙的皮膚發著硬，發著灰，好在也只是沾了點蚌殼粉和草藥，沒有別的什麼東西。他勾著掛在脖子上的繩子，把那個偉大母親的雕像拿出來，捧在手心裏輕輕撫摸，它保護著他從師父的鐵鋪出發，帶著行囊裏不多的東西穿過森林來到南方，遇見危險，又擺脫危險，他舉著它，昂起頭，閉上眼睛吻了一下它的肚腹。“如果我告訴你的都是假的……”
　　“那當然是假的，要是真的，我早就一刀捅死你。”焱無上按住他的手，眯起眼睛對他齜牙咧嘴地笑。“而且不用我出手，庫拉神就能先對你放熊。”
　　“也對。”裳瓔珞點了點頭。
　　“那睡覺吧，明天我要帶人去打熊。”焱無上說，裳瓔珞應了聲，將外衣脫下來搭在椅背上，他轉過身，聽見焱無上的腳步聲靠過來，兩隻手環住他的肩膀，一股溫和而堅定的力量往他的背上壓，他往前彎下背，撐住樹枝床將腳抬上去，焱無上也爬上床去，將他壓在下麵。
　　“我再告訴你一件事。”焱無上說，他撩開裳瓔珞的頭髮，去吻他的脖子。“即使你戰勝了我，我晚上還是可以來爬你的床，老規矩，你有本事就把我踹下去。”
　　“我要是不想踹呢？”裳瓔珞問。
　　“那你能不能回頭吻我一下？”
　　“好。”裳瓔珞笑起來，他在焱無上下面翻了個身，抬手抱住他的脖子，把自己拉上去碰了碰他的嘴唇，焱無上顫了顫，微微有些發抖地按下來，追上去吻住他的嘴唇。
　　“我還想……還想要點別的……你說好嗎？”焱無上問，他把手插到裳瓔珞的頭髮裏，一下一下地摸，裳瓔珞望著他，慢慢地抬起手把衣扣解開。
　　“好啊。”他輕輕說，把掛在脖子上的塑像取下來，放在一邊。
　　“那你知道我想要什麼嗎？”焱無上又問。
　　“……我說不出口，你想要什麼就自己來拿吧。”裳瓔珞回答。
　　“那，那本爺就來拿了，你中途可不要把我踹下床去。”焱無上說著，捧著他的臉又吻了吻他的嘴唇，兩隻手順著他的脖子往下摸，裳瓔珞的身體光潔溫潤，他一邊摸，一邊感到自己的手指在上面按出了傷痕，好像連手指上最細微的皮膚紋痕都能磨傷他的身體，他埋下頭，用嘴唇和舌尖描繪裳瓔珞肌肉的形狀，裳瓔珞的身體像是白色的瑪瑙，光滑而細潤，他把額頭抵在裳瓔珞胸腹之間，感歎似的念出一段祈禱的詞語。
　　“……那是什麼？”裳瓔珞問。
　　“讚頌神的祈禱詞。”焱無上回答。“感謝他創造你。”
　　裳瓔珞動了動嘴唇，關於偉大母親如何創造人類的故事卡在他喉間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焱無上撫摸過他的身體，親吻他的皮膚，以膜拜的姿勢將額頭貼在他的腳背上，他順著腿的肌肉往上撫摸，往上親吻，捏著膝蓋將腿托起來時他望著裳瓔珞，又撐上去吻了吻他。
　　“雖然本爺說你不許中途踹我下床，但是如果你真的受不了，把我踹下去也沒關係的。”
　　“我不踹你，你要做什麼就做吧。”裳瓔珞幾乎要笑起來，他支起身體吻了一下焱無上的頭頂，焱無上抿了一口，托著他的身體緩慢地將自己送進去，裳瓔珞的身體裏面熱得幾乎要將他們熔在一起，焱無上緊緊抱著他，呼吸吹在他的胸膛上，將裳瓔珞的身體也染得發熱。他緩慢地抽動身體，握住裳瓔珞的手，含住他的手指舔吻吮吸，裳瓔珞弓起身體，支著床將腿屈到胸前，焱無上按著他，與他親吻，撫摸他的臉和頭髮，皮膚磨蹭在一起，裳瓔珞的肌肉逐漸繃緊、顫抖起來，他撇過頭，輕輕叼住焱無上的手臂，嘴唇和牙齒都擦在上面，焱無上猛地撲下來，將他緊緊箍在懷裏，皮膚和皮膚都黏膩地貼在一起，顫抖互相撞擊，裳瓔珞咬著牙，把呼吸拉得又長又深，焱無上扳著他的下巴吻他時，才漏出來一點模糊的呻吟。

　　“每年春天我們洗澡的那條河會被山洪沖得很寬，水漫到村莊裏來，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的房屋下面有抬高的柱子。”鬼荒說，她砍了棵大樹，把它截成許多段，鑿出一個桶的形狀，在最底端打了個孔。“所以我們的木薯和亞麻都種在高地上。不過也有好處，洪水會把瑪瑙和其他的寶石沖到地上，還帶來魚，在村裏就能抓到。”她把那些桶搬到焱無上屋後的邊廊上，鏟起土來把它們裝滿。“你要種果樹，最好種在這裏面。”
　　“謝謝你。”裳瓔珞輕輕說。
　　“你怎麼謝我，是你先救了我。”鬼荒擺了擺手。“你們那兒的人都會醫術嗎？”
　　“修行者和神女們會。”裳瓔珞回答，他撿起石頭，在地上畫出大湖的形狀。“在這裏，有一座島嶼，那上面是偉大母親在人間的代行者居住的地方，我們叫她女神，而有資格成為女神的三個人，我們叫她們神女。修行者很多，而神女只有三人，女神則只有一個。”
　　“我見過修行者，他們大多數都挺討人厭。女神怎麼樣？”
　　“那你或許會覺得女神更討厭，神女們會好一些。”裳瓔珞笑了起來。“修行需要堅定的意志，所以許多修行者是都挺古板挺討厭的。”
　　“是嗎，那下次亡夜去北邊城鎮的時候，我就跟著他到那裏去。”鬼荒拍了拍手，把手上的泥土拍下去。“然後去你們的大湖邊，找你們的神女，看看她們是不是比較可愛。”
　　“見到她們，你會做什麼？”裳瓔珞問。
　　“我不知道……請她們到村莊裏來，給我們治病或者幹點別的什麼，如果她們足夠可愛的話。”
　　“不怕庫卡神懲罰你或者她嗎？”
　　“我不相信你們的偉大母親會丟下自己的女兒不管，我的母親也曾經是你們那裏的人，她在父親的村落裏活得很好。”她爬上邊廊，在裳瓔珞身邊坐下。“父親一直說母親有多好多溫柔遇見她是他這輩子從五大神和偉大母親那裏獲得的最大恩賜他願意用生命去交換，所以我想如果我去你們那兒，說不定也能遇見這麼溫柔的男人或者女人。我喜歡溫柔的人。”
　　“我知道有這樣的修行者，也知道神女中誰最溫柔可愛，只是我不能告訴你他們是誰，這需要你自己去找。”裳瓔珞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不定你最喜歡的是修行者和神女以外的人，又說不定你會覺得女神溫柔可愛，這得你自己去看。”
　　“我懂，你不會隨便就讓你的同伴遇上危險，不過如果我真的把女神帶回來了，你也不要吃驚。”
　　“不會。”裳瓔珞笑了起來。鬼荒從邊廊跳下來，扛著斧頭提著鑿子錘子回家去，他拈著炭條筆，在傘草紙上寫要亡夜帶一些蘋果樹苗和鐵塊回來，他想了想，添上一些或者劃掉一些，村裏有女人在問他是不是又想種什麼東西，他應了聲，轉頭看見她們坐在門口，一邊笑著說話一邊用亞麻和傘草搓繩子或者用粗糙的獸皮擦拭用來捆矛的木杆。
　　這些女人都是好獵手，留在這裏只是因為要照顧孩子。裳瓔珞想著，他坐在邊廊上，將鹿的肩胛骨切成合適的形狀，焱無上與其他幾位主食者帶著獵人們在森林中狩獵，回來時在村莊外就會發出嗷嗷的叫喊，讓村裏人知道這次狩獵獵到了什麼東西。
　　是熊或者幾頭鹿吧。裳瓔珞想，喧鬧聲響起來時他抬起頭，看見焱無上扛著矛向他跑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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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chan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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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59)

27樓發表於: 2013-09-09 01:3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今天一口气把全文都看完了，写的好棒啊！背景和设定都很喜欢，描写也很细腻~~~虽然是欧风但是人物性格都写的十分贴切。不过一路看下来一直都疑惑为什么十多年来厉爸一直都没再回来掳走楼至呢？难道因为受伤休养了这么长时间？另外……现在厉爸真的已经力！不！从！心！了么！！！！！！！！
很意外居然会写到焱裳的剧情啊，没记错的话之前裳璎珞只出现过一次，猜想还以为他是被南方的蛮族boss掳走了，没想到原来是他自己过去的=v= 话说裳璎珞是不是骗了焱无上啊，感觉滚床的动机有点可疑啊~

请给我一份赤情的炖肉……感激不尽！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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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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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7)

28樓發表於: 2013-09-09 19:2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024

　　維達家運送蔬菜與鮮花的船隊從女神的島嶼回來時，步香塵的船隊正從湖邊往那裏來，樓至韋馱從寬大的風帽下面望著坐在船上的女人，他已經許多次沒有見到過她了，安插在島上的人和幽夢樓裏的人都告訴他這個女人有一位貴客，從遠方來，容貌嬌美異常她日日夜夜都守在那位貴客身邊不願離開，就算有重大的事情一時留下貴客一人，也會很快趕回幽夢樓裏與她相伴，好像害怕那位客人拋下她離開。
　　也不知道是誰讓這個女人如此迷戀，而且，那也是一個女人。樓至韋馱想，他望著步香塵的眼睛，步香塵似乎沒有看見他，也沒有注意到有人在看她，她有些失魂落魄，織著大朵玫瑰的絲綢披肩從她的手臂上落到湖水裏，她不安地捏著骨扇，一下一下去掰那些潔白而略微有些發黃的骨片，除此之外，她還是與往常一樣打扮得嫵媚而惑人，許多男人只需要看上她一眼就會成為美色的俘虜。
　　看來有必要去查一查步香塵的貴客是誰，是否真如傳說中一般姿容絕美連步香塵也難以抵擋。樓至韋馱想，他回到城堡中，蘊果諦魂醒來不久，正在吃早飯，他在他對面坐下，抽出一支香豌豆拿在手上，一下一下撫摸花瓣。
　　“昨天有人告訴了我一些有趣的事。”蘊果諦魂說，他端起杯子，吹了吹裏面的牛奶。“欹月寒回到了西疆，然後失蹤了。而之後有一個陌生的女人從西疆出發，到這裏來尋找她。”
　　“如果這個女人不是她，那麼她就應該與這個女人用某種方法在聯繫。我猜那個女人在我們的城鎮裏兜了一圈，最後去了步香塵那裏。”樓至韋馱說，他用手指把杏紅色的香豌豆花瓣推開，又一片一片撫摸。“步香塵最近總陪在一位貴客身邊，應該就是她了。”
　　“對，就是她，叫傅月影。”蘊果諦魂點了點頭。“我問過見過傅月影的人，他們都說那不是欹月寒的樣子。但如果她是欹月寒，要進入春宵幽夢樓也是很簡單的事，步香塵需要她活著，來為自己開脫殺死葬雲霄的責任。”
　　“昨天我的人看見鬼荒抱著明月不夜羽從森林裏離開了，南方的蠻族很快就會知道葬雲霄已經死了。我不認為他們會不予追究，南方的蠻族人數並不多，失去一個都是很大的影響。”
　　“但要如何行動是他們必須考慮的，他們人數稀少，正面進攻並不可取。”蘊果諦魂靠在椅子上，望瞭望窗外，這是個好天氣，沒有雲浮在天空上，到了晚上也不會有多濃的霧氣。這幾日一直沒有多濃的霧氣，不適合英雄的航行，如果那一晚英雄找到了恒沙普賢，那麼他現在應該還留在她的島上。“多半會派人前來談判，這個時候欹月寒就是很好的交換品，保住步香塵的性命，也對南方蠻族有個交代，而且前來談判的人礙於外鄉人的劣勢，也不會在這裏生出什麼事端。”
　　樓至韋馱放下手裏的香豌豆花朵，端起蘊果諦魂的杯子，啜了一口裏面的牛奶。“但是據說步香塵愛那個女人愛得如癡如狂、如同愛護自己的美貌，如果她是欹月寒，步香塵根本不會這麼對她，只要保證她不死就夠了。”他咬著杯沿，望著蘊果諦魂，蘊果諦魂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不太想到那種地方去。”蘊果諦魂搖了搖頭。“我希望你也別去。”
　　“別擔心，我就站在最安靜的地方看看。”
　　“你一直拒絕晚上出門。”
　　“你不是早就叫我不要一直逃避。”樓至韋馱縮著眉毛笑了起來。“你說的沒錯，我不應該一直躲在家裏。”
　　“你知道我不是指的這個。”蘊果諦魂搖了搖頭。
　　“這是第一步，讓我去吧。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跟我一起去，我去幽夢樓，你找個地方躲起來等著我。”
　　“好，我陪你去。”蘊果諦魂閉了一下眼睛。“但你一個人在幽夢樓裏的時候，千萬小心。”
　　“招提會作安排，不會有什麼事。”樓至韋馱把那支香豌豆插回陶瓶裏，他到書房去，和招提作好了晚上去春宵幽夢樓的安排，回到開著大窗戶的房間裏和蘊果諦魂坐在一起等著夜晚降臨，從這個房間的窗戶望出去可以看見維達家的蘋果園，早些時候，這一代的英雄剛剛一個人穿過黑暗森林來到女神的島嶼上時，蘋果花還在綻放，可惜它們在蘊果諦魂到達這裏之前就已經凋謝了，好在香豌豆要一直開到秋天去，一直到他離開的時候，這個城堡裏都不會缺乏色彩。

　　“如果幽夢樓讓你感到不舒服，就馬上退出來。”蘊果諦魂說，他穿上那件織著精靈們的語言暗花、裏面藏著許多擁有魔法之物的深灰色袍子，在外面罩上鋼藍色的斗篷，在這樣沒有月亮、泥土中略微浮出一點霧氣的夜晚裏，這樣的顏色會讓人認為自己看到的是一隻巨大的鳥，而不是一個人。
　　“我知道。”樓至韋馱打開櫃子，從裏面取出一隻偉大母親的象牙雕塑，他吻了一下那個雕塑的肚腹，將它掛在脖子上、從領子裏塞進去，又摘下手指上的兩枚戒指放在家裏。他和蘊果諦魂一起下到塔樓下隱藏的出口，借著沒有月光的黑夜在昏暗燭光投下的陰影中穿行，他像月亮，而蘊果諦魂則像影子，悄無聲息地在屬於妖精與妖魔的領域裏走動，許多年前的許多個夜晚裏，他也如此穿行在大湖之上，一個人尋找維達家族發跡的那座島嶼，那是維達家的神女們慣常隱居的地方，那裏有石造的房屋和佈置舒適的廳堂，每一年維達家族的人都更換裏面的織物，保證神女們能夠在隱居時也過得舒適。但自從那一年後那個地方就廢棄了，只有慶祝家族自己的節日時他們才到島上去。如果那件事情沒有發生，那麼恒沙普賢現在應該也在那座島上，但那裏現在已經不安全了。
　　樓至韋馱悄無聲息地走到春宵幽夢樓門前，蘊果諦魂的影子藏在黑暗裏，他微微往後面瞥了一眼，拉響花鈴將手中藏著的象牙牌子給應門的人看，那個女人瞥了一眼那牌子，連忙將他讓進門裏，匆匆地安排人去告訴步香塵，他拉低風帽，順著牆角走到天井中，在邊緣的廊柱下站立，在淫亂的表演和喧鬧的人群裏搜尋任何一張可稱得上美麗的臉，他聞到一點清冽的香味，撇過頭時果然看見步香塵站在自己身邊。
　　“大人怎麼會有心情來幽夢樓？”步香塵問，她慢慢地靠過來，腳步有些虛浮，樓至韋馱退了一步檢視她，她的臉上情欲的潮紅還在燃燒，眼睛裏含著淚水，甚至在刻意遮掩的胸脯上還隱約露出親吻的淤痕。
　　“看來我打攪到你了。”樓至韋馱說，他錯開身，讓步香塵靠到柱子上。
　　“是啊，但你身份尊貴，我怎麼敢繼續與她歡愛，而把你丟在一邊？”步香塵慢慢地把手中骨扇展開，擋住下半張臉。“我猜你也是聽說了我的貴客，所以來一探究竟的。”
　　“是。”樓至韋馱回答，他有些煩躁，天井裏女人的笑聲和呻吟聲與男人的笑聲和叫駡聲讓他感到厭惡，更何況那些使用在男人和女人身上的藥物都散發出古怪的味道，逼得他幾乎要掩住口鼻。
　　“那你來晚了，她現在不見人……不見我之外的人，誰都不見。”步香塵笑起來，她倚著柱子，無骨似的靠在那裏，神情恍惚而甜蜜。“她屬於我，我想讓她見誰她就見誰，我不想讓她見你，你就永遠別想見著她。”她緩慢地掰著扇子，低而寬鬆的領子從肩膀上滑下來，露出雪白的胸脯上那些發暗的顏色，在燈光和陰影中倒是看不分明。“她只屬於我，只有我能看一看她，摸一摸她，只有我能與她同床，其他人都不行。”
　　樓至韋馱撇開臉，步香塵的癡態讓他感到一種古怪的恐懼，她身上散發的氣味也很古怪，讓他想起被關在北方蠻族的地下石屋裏的那些日子裏時常會聞到的氣味。他轉過身，慢慢地離開，步香塵在他背後笑起來，聲音像是那些酩酊大醉的女人，他加快腳步從燈光昏暗的走廊裏出去，守在門口的女人連忙將門打開，恭敬地將他送了出去。
　　樓至韋馱站在冰涼的黑夜裏，將風帽下沿微微掀起來，剛才幽夢樓裏人的熱氣和香料與藥物的氣味撲在他身上，讓他很難受，也不想將這些味道帶回家裏去，更不想讓蘊果諦魂聞到。他掀動斗篷想要將那些氣味趕緊抖開，一邊抬起頭來望著面前的建築和道路，這不是他進入幽夢樓時走的那道門，他從另外一個出口出來了，而蘊果諦魂還在原來的地方等他。
　　這樣倒好些，不會讓他聞到那種古怪的味道。樓至韋馱想，他埋著頭，一邊抖動著沾滿藥物和香料氣味的衣料一邊在黑暗和微弱的光明裏走動，他盯著腳下，輕微的腳步聲和比黑暗更暗一些的影子跟著他，他忽然聽到一點不尋常的聲音，像風聲，他抬頭去檢視旁邊岔路時看見一隻手迅速地朝著他伸過來，他往道路的另一邊躲開，張嘴想要驚呼，那只手的主人撲在他的身上捂住他的嘴，勒著他的脖子將他拖到了黑暗之中。
　　樓至韋馱拼命掙扎起來，他摳住那人的手，屈起手臂幾肘撞在那人的胸前，他聽到一點聲音，但勒住他的人並沒有將他放開，反而更緊地將他抱住，摁在石牆上。
　　“我以為你不會在晚上出來了。”那人貼著樓至韋馱的耳朵說，這個聲音立刻讓他顫抖了起來，而摸在他腿上的手更另他感到恐懼。“你沒有帶匕首，倒是學聰明了一些。”他笑起來，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樓至韋馱的耳郭，樓至韋馱的喉嚨裏發出了一絲嗚咽，連喘氣都變得急促而驚恐。“我已經十八年沒有見到你了，看來你過得不錯，不過你拋棄了我們的兒子，你為什麼要那麼做？他是我的，但他難道不是你的？”
　　樓至韋馱深吸了幾口氣，他摳住那個男人的手腕，用盡力氣才將它從自己嘴上扳了下來。“你要幹什麼？”他問，聲音抖得比身體還要厲害。
　　“我很想你，你走了之後，我一直沒有別的女人。”那男人將他壓在牆上，將手從他的手指中拽出來，按住他的胸往下摸，摸到腹部，又從胯骨的關節摸到腿上。“我也想過再去搶幾個，讓她們給我生孩子，但這些女人讓我提不起興趣，”他又將手往上摸，摸過他的胸口，手指從領子裏探進來，撫摸他的脖子。“我只想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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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樓發表於: 2013-09-10 1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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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

　　樓至韋馱閉上眼睛。他全身發著抖，身體往前傾貼在牆上，腰則往後貼住那個男人的腿，那個男人的手在他的身體上遊移，從領口解開扣子，把手指貼到他的皮膚上，像要喚起他的回憶似的黏著他的皮膚挪動，他深吸了一口氣，緊緊貼著牆迅速蹲下來，他的臉在粗糙強面上擦得又燙又疼，衣服勾在那男人的手上，被完全撕開，露出胸口的皮膚。他顧不得這些，往一旁錯開身體便抱住那男人的腿往前面翻滾將他撞倒在地上，他撲上去用膝蓋壓住那男人的腰，卡著他的腿使勁往後面扳，那男人一肘撞在他胸口將他撞開，他在地上滾了幾圈，站起來立刻往蘊果諦魂等待著的那個地方跑，那男人從後面追上來，他張開嘴，那只手像往常那樣捂過來時他猛地咬住伸到嘴裏的手指把頭往下一沉，他立刻聽到了似乎是骨頭折斷的哢嚓聲。
　　“嘶……你倒是比十八年前厲害多了。”那男人伸過另一隻手來捏住他的下頜骨，樓至韋馱甩著頭拼命地咬緊口中的手指，像頭獅子咬緊自己的獵物不放一定要咬下一塊肉或者一根手指來，他挽住那兩隻手的手臂奮力往前翻，那男人順勢將他往前壓，他拼命掙扎了幾下，猛的直起身，又猛的往前翻下來，將那男人從身後甩到了前面。
　　“蘊果諦魂！蘊果諦魂！！”樓至韋馱喊，他跨過那男人往前跑，那男人撲起來將他拖倒在地，摁著頭壓在地上。
　　“我不得不承認，我已經老了而你還很年輕……但你看這是什麼？”那男人喘著氣一手按著他的頭一手攤在他面前，他的手上托著一枚戒指，白色微黃，雕刻著香豌豆的圖案，樓至韋馱睜大眼睛望著它，認出那是恒沙普賢的戒指。
　　“你對她做了什麼！”樓至韋馱問，他掙扎著伸出手，將那枚戒指從那男人的手中抓起來握在手裏。
　　“哦？你猜？”那男人笑起來，他用那只被咬傷的手撫摸樓至韋馱的臉，將血抹在他的臉上，抹在他在牆上磨出來的傷痕上，那一瞬間樓至韋馱想起了疼痛，而這一瞬間的瑟縮讓那男人更加開心地笑了起來。“疼嗎？”
　　“你給我等著。”樓至韋馱輕聲說，他趴在地上，緊緊盯著面前的黑暗。“我一定會把你們殺光。”
　　“哦？”那男人饒有興趣地抬了抬眉毛。“那你什麼時候去集結自己的軍隊呢？”
　　“他馬上就去。”蘊果諦魂說，一把劍在他的聲音到達之前架到那男人的脖子上，樓至韋馱回過頭來望著他，他點了一下頭，於是樓至韋馱連忙從那男人身下爬出來，拉著斗篷在黑暗中奔遠了。“真抱歉讓你放跑他。”蘊果諦魂說，他單膝壓住那男人的背心，將劍往他脖子上靠了靠，壓進皮膚裏切出一線血跡。“不過，我猜你也很清楚，我不可能讓他身處危險之中。”
　　“我當然知道，你愛他愛得恨不能代替他承受任何危險和屈辱。”那男人趴在地上，用手把頭枕起來，他偏著頭望著蘊果諦魂，臉上掛著一絲詭譎的笑意。“但你不能代替他為我生下孩子。”
　　“你知道那個孩子。”蘊果諦魂盯著他，他大笑起來，舉起手來晃了晃。
　　蘊果諦魂望著那只手，那只袖子下面似乎藏著什麼東西，在布料下晃動，他按著那男人的脖子往前挪了挪，用膝蓋壓住他的肩胛骨中間。他伸手去拽開那只袖子，那袖子下面藏著一串木頭做的珠子，清淡微涼的香味隨著袖子被拽開而散出來，他心裏一驚，連忙把那串珠子摘了下來。
　　“我當然知道那個孩子。”那男人說，把手收了回去。“我看見你把他帶到野地裏，他生了孩子，想把他掐死。說起來我該感謝你，要不是你制止他，我的兒子就死了。”
　　“你一直都在。”蘊果諦魂說，他握住那串珠子，捏得手指發白。
　　“我當然一直都在，他可是我的兒子。”那男人把手抬起來，似乎要拍蘊果諦魂的肩膀，蘊果諦魂把手一按，劍刃又往他脖子裏切了切，他連忙把手放了下去。“我看見你把這串珠子套在他腳上，然後把樓至帶走。你大概是想帶他回去之後再來找那個孩子，不過你回來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
　　“是你把他帶走了。”
　　“我能讓你把他帶回去，培養他做我的敵人嗎？”那男人笑出了聲。“我需要他留在你們的地方，但你會把他教導成偉大母親的忠實信徒，把他養成我的敵人。我有比你更好的人選，雖然不盡如人意，但他養得還不錯。”
　　“……緞質辛。”
　　“哦你猜到了？猜到也晚了，他三天前就上了他姑姑的島，說不定當晚就把那女人操得死去活來，也說不定今天他們也幹在一起。那女人真可憐，她到現在還不知道那個幹得她又哭又叫的男人是她哥哥的兒子。”
　　蘊果諦魂望著這個男人，他的表情逐漸變得冰冷，變得像是劍上冰雪的反光，他提起劍往那個男人脖子上刺，那男人撐著地面躲開，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他往後退了退，那男人立刻往他胸口補了一腳，將他踹倒在地上，他爬起來，提著劍追趕那個從北方來的蠻族人，那男人快得像是北方的雪風，在大湖邊的巷道裏很快就跑不見了。
　　蘊果諦魂停止了追逐，他站在濃重的陰影和微弱的光明中，手中捏著那串香木珠子發抖。他聽見精靈的呼喊聲，還有妖精的嘲笑聲，先祖的歎息聲，偉大母親沉默不語，而他能感受到她的目光正籠罩著自己。
　　您把他放到這個地方來做什麼？蘊果諦魂問。您安排他對樓至做這些是為了什麼？您要我保護他是因為什麼？您要他經歷這些痛苦是要毀滅他還是要成就他？或者您要他成就什麼？
　　他沒有聽見回答。偉大母親也好，精靈也好，先祖也好，他們都沒有告訴他答案。而妖精和妖魔則一如既往地嘲笑著他。

　　樓至韋馱奔回維達家的城堡，立刻打發人去把雀華一品和招提叫起來，他抓住一個人，叫他去召集維達家的軍隊，雀華一品過來時他抓住他的領子，要他去把自己的鎧甲找出來。
　　“少爺，在那之前請先包紮臉上的傷口！”雀華一品喊，樓至韋馱把他推到一邊，跑上樓將自己的鎧甲從房間一側的密室裏拖出來。他將頭髮捆起來，卷起袖子揭開它們的搭扣和皮帶，招提跑進他的房間裏，將鎧甲從他的手中拽了出來。
　　“你要做什麼？”招提問，拉著他按在椅子上。
　　“半截王跡在城裏。”樓至韋馱瞪著招提說，把拽在手裏的象牙戒指給他看。“他傷害了恒沙，現在蘊果諦魂有危險。”
　　招提閉了一下眼睛，他走到門外去，抓住幾個士兵說話：“你到城牆上點焰火，告訴帝如來讓他帶人把城鎮圍起來，不許有人出入。去把你的人叫出來，拿好武器，去和帝如來會合。你和你的人到佛母那裏去守著，除了我，誰都不許進出。”他回頭看了一眼樓至韋馱，又轉身出去和人說話：“你帶你的人到鎮裏去巡邏，務必保證蘊果諦魂的安全。”
　　“如果我們去晚了怎麼辦？”有人的聲音從門外傳過來。
　　“你知道怎麼辦！”樓至韋馱大喊，他迅速地將鎧甲穿上，招提跑進來幫他扣上搭扣和皮帶。
　　“你不要太緊張，蘊果諦魂比你強。”招提說，把扣在背甲裏的頭髮給他拉出來。
　　“我不能賭他有多強。”樓至韋馱說，他掛上劍，抱著頭盔跑下樓，樓下正有隊伍集結和出發，火把的光芒在小巷裏蜿蜒，他拉過雀華一品，要他去帶他的軍隊與他一同去搜尋蘊果諦魂，雀華一品有些猶豫地勸說他先包紮一下臉上的傷口，他隨手往臉上一抹，冰冷的鎧甲手套在他臉上劃出一點撕裂的疼痛。
　　“沒事，先找蘊果諦魂。”樓至韋馱說，隨手把沾在手套上的血抹在披風上，他聽見有人在輕輕叫他的名字，回過頭看見鳥翼一般的陰影落在他身邊。
　　“不用了，我回來了。”蘊果諦魂說，他拉下風帽，將一頭銀發散在夜色裏，樓至韋馱眨了眨眼，忽然撲上去將他抱住。
　　“你沒有受傷……”樓至韋馱喃喃地說，他把臉靠在蘊果諦魂的臉上，蘊果諦魂的銀髮貼著他的額頭，涼而滑的觸感讓他感到一種難以言說的安寧，他聽不見奔跑著來去的士兵們發出踏踏的腳步聲，聽不見有人在不斷說話，也聽不見火把燃燒發出劈啪的炸響聲，他甚至聽不見精靈們的笑聲和妖精們的叫聲，也聽不見先祖的話語。他聽見蘊果諦魂的呼吸聲，還有血液流過血管的撞擊聲，他緊緊地抱住他，將自己掛在他身上，仿佛這是一個他一放手就會醒來的夢境。
　　“我沒事。”蘊果諦魂抬起手來拍了拍他的背，手掌拍在鎧甲上發出金屬的悶響。“樓至，你的鎧甲真重，我要抱不住你了。”
　　“那你讓我摔下去吧。”樓至韋馱說，他死死吊著蘊果諦魂的脖子，蘊果諦魂只好彎下腰，進而在門口跪下來，讓他和自己一起跪在門廊下。
　　“我不能讓你摔下去，你臉上有傷。”蘊果諦魂說，他按住樓至韋馱的肩膀，慢慢地退開，慢慢地把自己從樓至韋馱的臂彎裏退出來，他摸出絲綢手帕，立刻有僕婦端著水盆上來讓他用盆裏的水為樓至韋馱擦拭臉上的血跡。
　　“一點擦傷而已，血都是半截王跡的。”樓至韋馱說，蘊果諦魂的手帕觸到臉上時他仍然閉上了眼睛。
　　“擦掉血跡花不了多少時間，他們已經去叫帝如來包圍城鎮了。”蘊果諦魂輕輕地沾掉樓至韋馱傷口上的血跡和沙土，把手帕丟到盆子裏。“你可以回去把鎧甲脫下來，讓我去。你不能再次涉險，你留在安全的地方，對你、對我、對招提來說都更好一些，維達家的城堡完全可以將他攔在外面，你回去吧。”
　　“我不能，大哥不在，我就是維達家的主人，應該帶領家族將任何威脅到家族的東西都毀滅。”樓至韋馱搖了搖頭，他站起來，要雀華一品去準備船。
　　“您現在要去大湖？”雀華一品叫起來，樓至韋馱點了一下頭，雀華一品連忙抱著他的腿跪了下來。“少爺，這是被禁止的，我們不能在還在選擇女神的時候進入大湖！”
　　“我們能。”樓至韋馱說，他拽著雀華一品的領子，盯著他的眼睛。“你知道，我們能。去備船。”
　　雀華一品扶著牆站起來，他注視著樓至韋馱的眼睛，全身都發著抖。他的信仰驅使著他拒絕這個命令，但他的信仰同時逼迫著他遵守這個命令，最終他轉過身，讓他的人把船放到運河中去。
　　“你現在去大湖？”蘊果諦魂問，他拉住樓至韋馱的手。
　　“先去找巫陽，然後把姐姐接回來，最後去找恒沙。”樓至韋馱說。“在襲擊我之前，半截王跡先進入大湖傷害了恒沙。我不能放過巫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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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琅琊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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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