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20【灵霄烛幽x夏承凛】《白日夢》三十三，23F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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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emu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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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2)

樓主發表於: 2021-05-13 12:50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6.20【灵霄烛幽x夏承凛】《白日夢》三十三，23F更新

也-31夏承凜第一次聽見那聲音的時候，是在一個午後。

他練完功，躺在樹下看著枝梢上新生出的一點輕綠，朦朧的就暈出一絲睡意來。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見有人輕微的歎了一口氣，“你真像他。”

身邊沒有人，他警覺起來，卻並沒有馬上做出反應，那聲音就像是突然出現在他腦子裏，又突然消失。

他停了一歇，確認那聲音不會再次出現，便慢慢的坐起身來，他小心的控制著呼吸，不讓自己流露出半點情緒。

過了很久，那聲音沒有再出現，他想不出什麼頭緒來，時日一長，也便就淡忘了。

畢竟，他每日裏要做的事也太多了些，就算不多，他也得讓自己忙起來。

忙起來，就好像文風穀還和祖父尚在時一樣，並沒有敗落。

他理解祖父的想法，但並不是說他就贊同那樣不顧一切後果的行為，也許不同的環境下，處於不同位置的人，永遠也無法相互理解。

人的愛恨從不相通。

他站在溪邊的一塊大石上，看著水泉淙淙自石壁上流瀉，一葉枯黃飄落水面，打著旋順水流去，沒有根的落葉，又怎知這塊巨石於此水溪邊究竟盤踞了多少年，慣見了多少殘花碎葉的離去。

那聲音卻在此時，又幽幽的響起，仍是輕微的歎息，歎息著說，“你真是像他啊！”

他微微挑起秀長的眉梢，“哦？”

那聲音消失了，走得乾乾淨淨，毫不拖泥帶水，仿佛就只是為了來提醒他，他很像一個人。

像誰？

夏承凜默然，曾經，每一個初次見他的人，都告訴他，“你和你祖父真像。”

後來，再也沒有人說過。

他轉過頭，看著插在水邊的靈霄燭幽，那是祖父的佩劍，也是他自刎時用的劍。

那劍上便染了祖父的血，鮮紅的，熾熱的，和別人的血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不同。

就算斬斷七情六欲，那血，也不會因此而冰冷半分。

到那聲音第三次出現的時候，夏承凜已經毫不意外了。

“怎麼會這樣像？”歎息聲出現的時候，夏承凜倚在橋邊，指尖托著一杯酒，銀質小酒壺就放在橋欄上，他的手指雪白修長，陽光下，微微的竟似有些許透明。

慢慢的飲下一口酒，夏承凜只當沒聽見，然而，他的大腦出現了些微的眩暈。

就像是在午間仰視陽光太久，又或是在夜深半醉半夢時，一瞬間的恍惚。

一縷風拂過臉頰，他竟生出唇上微涼的錯覺，仿佛是一個不可言說的吻。

他皺了皺眉，忍下抬手擦拭嘴唇這樣荒謬的想法。

[ 此帖被seemuch在2023-04-04 11:14重新編輯 ]

那边走，这边走，只是寻花柳，这边走，那边走，且饮金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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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2)

1樓發表於: 2021-05-13 1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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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承凜開始覺出異樣的時候，已是第二年的春末夏初時節。

那一年的初夏，比往年熱得早一些，侍女自冰窖裏取出冰塊，湃了好些肥桃鮮杏，挑出最好的幾顆，擦淨水漬，用雨過天青的瓷盤盛了，並著一碗酸梅湯，送到他的書房裏來。

桃杏都嬌豔嫩紅，梅子湯上還浮著幾片精心琢成五瓣梅的薄冰，小小銀匙微一攪動，那冰梅輕觸碗壁，脆聲玲瓏，夏日裏頓生清涼意。

侍女見他手持銀匙，卻突然盯著桌面，不言不動，眼睫低垂，神色漠然，一時不敢驚擾，只垂手悄立一旁。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覺有風拂過，抬頭時，見夏承凜發上所束纏絲珠帶迎風微動，勾著一縷發梢垂落下來，他天生紅發，映著素白臉頰，微微透出一點胭脂般的紅，如薄瓷冷玉上一筆朱砂，侍女一向知道他是好看的，卻也不自覺看得呆了，仿佛有些什麼和往日不太一般。

玉鉤掛住的織金卷簾忽地嘩啦啦散了下來，侍女驚醒回神，忙過去關上側窗，把那只險些被拂落在地的素瓷香爐換了個位置，見香霧已淡，便另取一支素香燃了，放入爐中。

剛一回頭，忽聽夏承凜沉聲道，“出去。”

侍女吃了一驚，手一顫，幾乎又將香爐碰翻，忙斂身退下。

夏承凜緩緩睜開眼睛，他眉眼相距甚近，眉長入鬢，眼尾微挑，鳳眼凜凜生怒，頰上那一點殘紅未褪，他努力控制住呼吸，不讓自己情緒外泄。

就在他手持銀鑰，冰碰瓷碗那一瞬間，他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裏多了一個影子。

淡得仿佛風吹便散，卻糾纏不去的影子。

那影子輕輕的擁住了他，依稀帶笑的聲音，說，真像啊！

他驟覺已失去對身體的控制，眼睜睜看著那影子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慢慢的，貼近他的臉頰，把玩他的頭髮，撫摸他的眉眼，甚至輕微的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他只覺全身血液都倒沖上來，文風穀雖不復往日，但他向來只在穀中清修，甚少外出，哪曾被人如此無禮過？夏承凜驚怒之際，心念微動，便想以元神驅動靈霄燭幽，卻不料元神空蕩蕩似無一物。

“你是誰，想幹什麼？”他冷靜下來，一邊暗自運功，想要取回身體的控制權，一邊看著那道影子，莫名的覺得眼熟。

那種熟悉的感覺，就像每天都會看見，卻又並不會認真去看的某樣東西。

影子便側目看他，那負手傲立的樣子，讓他越發覺得熟悉，只是想不起來，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他只能聽任那影子伸手撫過他的發，聽著那聲音悠悠然的，理直氣壯的道，“我要你……”

他被卷簾散落之聲驚醒時，才驚覺自己似做了個夢。

然而，那真的是夢嗎？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要你……”

回想起那聲音時，他心底生出一股顫慄，不自覺的，重重的喘出一口氣來。

他的手抬起，又被自己另一只手壓制住。

他的嘴唇微涼，心卻空虛。

那边走，这边走，只是寻花柳，这边走，那边走，且饮金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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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2)

2樓發表於: 2021-05-13 1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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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風穀邊界巡視了一圈，夏承凜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沒有外敵入侵的痕跡，結界完好無損，也沒有遊魂野鬼出沒。

默然的站在山崖上，看著腳邊雲海翻騰，霧氣縱橫，一如世事變幻難料。他微微蹙起眉，一個令他不安的念頭跳了出來，目前看來，這也許是唯一的解釋:

心魔！

他想起那個聲音，那道影子，倏忽而來，飄揚而去，悄無蹤跡，就好像是……

就好像是他的幻覺。

日已偏西，他負了手，翩然走下山崖，卻聽得道旁草叢裏嬉笑之聲，幾個侍女正在鬥草為戲，領頭兩個年紀略大一點的，正是他文詠殿的侍女含月和聽雪，見他過來，忙起身施禮，裙擺裏兜著的花草散落一地。

他擺了擺手，微笑道，“無須多禮，你們自己玩罷，只是天快黑了，注意安全。”也不等她們多說，轉身離去。

依稀聽得身後有個小侍女小聲笑著說，“我們掌門真是個頂頂溫厚的好人呢。”

另幾個侍女也都紛紛附和，“誰說不是呢？”

溫厚？

好人？

他斂了笑意，便聽見含月的聲音，悄若蚊蟻，“掌門這兩天好像有點不對勁。”

“掌門怎麼了？不會是病了吧？這幾天確實也太熱了些。”聽雪便急了起來，“等下讓阿福搬點冰去臥室裏鎮一下暑氣，廚房裏今兒是不是煮的綠豆百合粥？回頭給掌門盛一碗過去，加點上次做的桂花蜜。”

“你急什麼？聽我說完，”含月說，“今兒個給掌門送冰果子去，也不知怎的，他看了我一眼，竟嚇得我現在心口還砰砰跳。”

“咦……”有個小侍女便笑起來，“怕不是掌門長得太好看，看你一眼，你不心跳反倒是奇了怪了。”

含月氣道，“你盡胡說八道，不跟你說了。”

聽雪卻是一笑，“我道什麼呢，你比我晚來文詠殿一些日子，所以不知道罷了。”她神神秘秘的說，“我們掌門啊，長得跟他祖父老掌門特別相似，只是性子溫和一些，老掌門啊，那真的是，嘖嘖嘖，只往那裏背著手一站，那氣度，那派頭，真真是讓人又敬又怕呢，聽那些老人們說起，我們文風穀，當年可也是風光無限的。”

夏承凜心頭一動，仿佛抓住什麼思緒，卻又太過縹緲。他負著手，慢慢往回走，初夏的草叢深長，他暗紅的衣擺拂過那些蔥蘢的綠草，窸窸窣窣的作響。他當然可以用百步障瞬間便回到文詠殿，但他此刻莫名的只想安安靜靜的走一走。

無端的，他想起祖父，或是因了聽雪那一番話，其實他並不太確定自己是否見過祖父，那個時候的他還太小，小到他並不確定自己是真的見過那個清冷端肅的祖父，還是因為畫像。

文詠殿的暗室裏，掛著一幅前任掌門夏戡玄的畫像，精緻繁複的暗紅衣袍，鋒銳犀利得像一柄劍，負手傲然挺立，宛如玉樹臨風，令人不可仰視。

他便想起來，他曾經是崇尚祖父的，那麼多的人都說他與祖父如此相像，卻沒有人知道他也是在刻意去試著模仿祖父的言行舉止。

直到……他低下頭，看著掛住他衣角的一株生有倒刺的雜草，輕輕的抬起腳，將那株雜草碾在腳下。

他們都說祖父錯了，他們給他講了無數的道理，他仿佛懂了，又仿佛沒懂，卻也清楚的知道，他不可以再模仿那個人。

那是不被允許的。

為了文風穀，為了所有人。

他緩慢的調整了呼吸，閉一閉眼，然後堅定的加快腳步離開。

曾經，他想要成為像祖父一樣的人，後來，他知道自己必須成為和祖父截然不同的人，他讓自己變得隨和有禮，卻終於留下了一塊心病。

那病耿耿於懷氤氳成患，變成了他的心魔。

可是，他冷凝的眉目看著文風穀熟悉的一草一木，一景一物，我想要成為怎樣的人，誰說了也不算。

那边走，这边走，只是寻花柳，这边走，那边走，且饮金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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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2)

3樓發表於: 2021-05-13 1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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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很是漫長，一則天氣日漸炎熱, -則，夏承凜終日凝神守意，提防心魔又起，不敢有半.點懈怠，連睡夢之中也十分警覺，不免過於勞神損思了一些。

那個聲音卻再也沒響起，夏承凜一時竟不知自己是松了一口氣，還是若有所失，心頭倒有些放不下了。這一日傍晚，淅淅地落了一場小雨，暑熱半分未褪，反倒又添了一層煩悶，夏承凜多日未得一場好覺，整個人也就懨懨的沒什麼精神。聽雪隨他身邊多年，知他喜潔怕熱，忙安排下人給他的冰槽裏新換了冰塊，又為他備了水，整理好換洗衣物，伺候他沐浴。空氣裏清涼了幾分，飄散著他素日慣用的線香那清淡的松木微香，夏承凜暫時拋開心事，在屏風後換下外衣，鬆開束發的攢珠纏銀絲帶，終於讓自己放鬆了一

待到沐浴完畢，他換了一身素白羅衣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聽雪--邊讓人收拾房間，一邊捧了棉布為他擦拭長髮，夏承凜手肘斜支，手指扶了額，正有幾分昏昏欲睡，恍惚間似又聽見那輕微笑聲。

他霍然起身，面色便冷了下來，半濕的發拂在肩上,似火，燒得他頰側:也隱隱泛紅。

聽雪不知何事，嚇了一跳，忙垂手站立一旁,夏承凜沉著臉仍坐了回來，眉尖輕蹙,似有心事未決，聽雪見他發梢仍有濕意，正不知是否該繼續為他擦拭，卻聽他低聲道，“聽雪，去請莫掌門來，我有事要與他商議。”

聽雪忙放下手中棉布，轉身去尋副掌門莫憑簫。

莫憑簫卻也正好過來尋夏承凜，迎面正撞上聽雪,便與她一同回了文詠殿。

聽雪請莫憑簫自行入內，自己則取了夏承凜換下的衣物去處理。

莫憑簫對文詠殿熟如自家，原也不必她帶路，因入內見夏承凜外衣未著，濕發垂散，只坐在窗邊沉思，便笑道，“你這樣吹風，卻也不怕受了寒去。

夏承凜竟不回頭，他微覺有異，靠近看時，卻見夏承凜以手支頤，已是沉沉入睡。

莫憑簫便知不對了，夏承凜何等樣人，怎會在讓聽雪來尋自己商談要事的時候睡去?又怎會在自己入內後仍未警醒?

他伸手搭在夏承凜肩上，正要喚他醒來，卻見燭臺映照之下，夏承凜眼底烏青，竟似不知多久沒有入睡過了，這一猶豫，也就不想驚擾他了。一時心頭暗自奇怪，文風穀自老掌門夏戡玄自刎後，穀內眾人一直韜光養晦，潛心靜修，甚少外出，卻不知還能有何事讓夏承凜如此不安。

恰逢聽雪捧了夏承凜的外衣進來，他轉身示意聽雪悄聲，又問，“掌門近來可是受何事困擾?”

聽雪-怔，便見著夏承凜倚窗沉睡，忙取了衣服披在他肩上，卻聽得夏承凜哼了一聲。

這一聲極輕，卻也極冷，甚至帶著一絲凜冽的殺氣。她的手一抖，衣服半落在夏承凜手臂上,便見夏承凜緩緩揚起眼睫，那-雙淩厲鳳眼正對著她的臉。

聽雪於那一瞬間，仿佛見到了昔日的老掌門夏戡玄,心頭不覺一顫。

卻聽夏承凜淡然道，“聽雪，你且下去休息吧，我與莫掌門有事商談，你莫要來擾我們。

聽雪忙欠身退下。

莫憑簫踏上一步，關心的看著他的臉,“你近來遇上何事?

夏承凜靜默了一瞬，低聲道，“無事。,

“那你有幾天沒有入睡過了?”

微微揚起眉梢,夏承凜還沒來得及說話，莫憑簫已逼近- -步，“你騙不了我。

夏承凜微怒，卻也知他所言不差，收斂心神，重換了平日裏慣見的溫和神態，輕聲道，“我正是要與你商談此事，我打算閉關修煉，這段時間，文風穀事務便全權交由你處理。

“哦?“莫憑簫吃了一驚，“怎麼這個時候突然要閉

夏承凜知他正直率真，何況此事重大，若自己不慎為心魔所侵，還需得他相助，也不瞞他，“我近日練功，多受心魔侵擾，也不知是否俗事纏身太過煩憂導致，所以打算閉關。

莫憑簫點點頭，如此大事，自不能輕慢以待，便道，“我适才接得消息，仁宇明勝敬掌門，怡逢尊祖方禦衡十甲子忌日，要開祭奠大會，正欲同你商量。“那便由你去吧，”夏承凜垂下濃長眼睫，陰影之下, 眼底越發黑沉沉- -片，疲累自不待言。

莫憑簫-口應下，拍拍他肩頭，叮囑他早些休息，便自離去。

他甫-走開，夏承凜便變了臉色，反手召出靈霄燭幽，一劍割在手臂上。

肌膚撕裂的劇痛讓他徹底清醒過來，他蒼白著臉，流著血的手狠狠緊握，注視著未知中的某一處，某一個.身影，他看不見它，也感覺不到它，但他知道，它就在這裏。

就在他身邊。

從來，沒有離開過。

在他心神微一恍惚的瞬間，它便會帶著笑，進入他的夢境，他的神思,他的意識深處...

就像今天一樣。

那身影竟漸漸似有了實質，撫摸他臉頰和身體的手指蒼白而修長，親吻他舔舐他耳垂的嘴唇也是蒼白的，他的怒火熾熱，欲望卻也同樣燃燒。

他在心裏憤怒的廝殺，卻終究知道那是無用的。那是他生平第一次，有了殺意。

滿溢。

他不會讓它如願。

絕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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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1-05-13 1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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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承凜閉關的那一日，莫憑簫親自陪同他去到暗室，眼看著暗室大門徐徐打開，壁上明珠生輝，宛如白晝，夏承凜突然停住腳步，轉過身看著他。

莫憑簫只當他不放心，剛要開口，卻聽夏承凜問道，“我祖父，我是說老掌門，他是個怎樣的人？”

莫憑簫愕然，夏承凜低聲一笑，“算了，你去吧，這些日子就辛苦你了。”

暗室大門在他眼前慢慢關上，嚴絲合縫，再也透不出一絲光來，除了夏承凜自己從裏面打開，誰也無法進去。

夏承凜看著嚴密閉合的門，閉了閉眼，轉過身，看著牆上那一副畫像，竹林之側，夏戡玄一手負在身後，仰首望月，清冷孤絕，傲然卓立。

那個影子已是呼之欲出，夏承凜默然的盯著畫像，仿佛又聽見那個聲音說，你真像他。

他當然知道自己有多像夏戡玄，可是，他不打算成為另一個夏戡玄。

靈霄燭幽在嗡嗡低鳴，那一瞬間，他似乎聽出了那顫音中深懷的眷念與悲傷。

他張開手掌，看著靈霄燭幽出現在掌中，那振顫的嗡鳴聲越發急切而歡悅，夏承凜輕聲問道，“你也在想他，是嗎？”

畫像側所嵌明珠珠光微微，映著他蒼白面容，沉濃眉睫，從光潔的額頭，到挺直的鼻樑，微微翹起的鼻尖，柔軟但近乎無色的薄唇，耳根至下頜的輪廓收得乾淨俐落……

一股微風仿佛愛撫般拂過他的耳根，這暗室裏，哪來的風？

夏承凜咬住牙，手掌一緊，劍鋒劃破掌心，鮮血順著手腕慢慢滴落。

連日來，只要一入睡，就會發現身體被控制，意識也漸漸被壓制，那道身影已開始成型，依稀可看出是名男子，每次總是會在他被控制時，喃喃自語著想要對他上下其手，讓他陷入各種不可名狀的尷尬境地，以至於他只能用疼痛來抑制自己的睡意，這讓他疲累不堪。

但他面上仍是安靜從容神色，緩步行至練功榻邊，盤膝坐定，靈霄燭幽仍在他帶血的掌心，輕微的嗡鳴著。

他一心只顧著閉目入定，並未發現靈霄燭幽起了變化，劍身那一層幽微紅光，熒熒閃動，吸收了他掌心浸出的每一滴血。

一團朦朧光暈自劍身緩緩升起，逐漸拉長成型，似一道人影，一點鮮血順著人體筋絡遊走全身，若夏承凜在此時睜開眼睛，便會發現那人影比之前又清晰了一些。

然而他閉目不知。

那人影行至他身前，伸長手臂便去抱他，夏承凜正凝神入定，哪料得竟受此驚擾，猛然睜眼盯著他，那人影似被嚇了一跳，身子往後一仰，正要轉身離開，夏承凜卻一張嘴，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再也無法支撐，身子一歪，已是暈了過去。

那人影一聲歡呼，貼近夏承凜身體，如水乳交融，就此淡去無跡。

夏承凜做了個夢，夢裏沒有他心心念念的心魔，沒有那個聲音，沒有那道人影。

只有殘陽如血，映照著文風穀，一人長身玉立，傲岸如松，站在他常去的山崖之巔，負手看雲海生濤，流風回霧。

夏承凜隱隱的知道那是誰，心裏似有所覺，知他想要做什麼，忙飛奔前去，卻見那人驀然抬手一招，靈霄燭幽已在掌中，他手腕一轉，提劍自刎。

靈霄燭幽發出一聲震顫人心的悲鳴。

霎時血流成河，阻斷前路，夏承凜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人就那麼墜落山崖。

似一片落葉。

無聲無息，無牽無掛。

他只覺莫名的悲不可抑，心痛如死。

仿佛天地於一瞬崩潰。

再也撿拾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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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1-05-13 1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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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承凜自恍惚之中醒來，夢境裏那鋪天蓋地一般的悲傷再次如潮湧上，他只覺血氣翻湧而心頭鬱鬱，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大腦深處蠢蠢欲動，卻被一層看不見的東西隔開。

輕撫過手中靈霄燭幽，低聲道，“是你嗎？”

那樣猛烈而洶湧的傷痛絕望，非身在其中，不可領悟。

若劍有靈，是否寧可折斷也不願傷主？

他緩緩站起身來，微一蹙眉，手掌輕撫前胸，勉強壓制住喉中腥甜，臉色更白了幾分。

說不上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身體總是容易疲累眩暈，常見醫師們在文詠殿進進出出，每一個都神色嚴肅按著他的脈門沉思，他若問自己究竟有何不妥，得到的也只是安心靜養即可的答案。

醫師們都是文風穀裏的儒門中人，他忽地想，竟沒有一個外來的醫師，既然醫師們看了這麼久好像也沒什麼起色的話，為什麼沒人去請外面的醫師呢？且不說醫師，這麼多年來，根本就沒幾個外人來過文風穀。

在他幼年時也是如此嗎？他想不起來，幼時的記憶太混亂，甚至是有些顛三倒四的，就好像他的記憶出現了偏差。

他莫名的覺得有哪里不對，卻又說不上來，不讓外人隨意入穀，似乎是他自己定下的規矩，連同為儒門中人的一筆春秋，仁宇明聖等地的弟子來此，也只可在穀外搭建的館閣歇息，無事不可入內。

但他想不起自己是在什麼境況之下定下了這樣一個看起來似乎並不合適的規矩。

而文風穀竟無一人提出異議。

他喘了口氣，制止了自己繼續往深處去想，心魔猶在，不可予其機會趁虛而入。

莫憑簫剛一離開文詠殿，便看見方盡墨迎面過來，莫憑簫向他點一點頭，道，“掌門已閉關，看去應無大礙。”

方盡墨皺眉道，“我只擔心會不會是……”

“不是。”他說得沒頭沒腦，莫憑簫卻回應得十分乾脆。

“那就好。”方盡墨轉身與他並肩而行，“過些時，你也就該啟程去德風古道了。”

莫憑簫頓了一下，“我可真不想去。”

“只能由你去。”

“所以才不想去，”莫憑簫歎氣，“我很久沒見過儒門中人了。”

方盡墨拍拍他肩頭，“就說掌門閉關修煉，尋求突破。”

“我知。”

“需要帶人同去嗎？”

莫憑簫搖頭道，“不可，人多嘴雜，言多必失。還是我一個人去的好，若有差錯，也好及時補救。”

“也好，”方盡墨轉頭看了一眼文詠殿，低聲道，“那個人又來了。”

莫憑簫揚起眉梢，“無妨，我去會一會他。”剛起步要走，又回身向方盡墨道，“文詠殿的侍女，也是時候換一批了，先選幾個嘴嚴的出來調教好，待掌門出關，該換的便換掉。”

方盡墨頷首，“我自省得，你且去吧。”

就在他們身後，文詠殿的轉角處，含月驚愕的看著聽雪，發出一聲低喘，她的手從緊緊按壓著的腹部伸了出來，滿是鮮血，一滴滴，都落在文詠殿光潔的青石地板上。

聽雪松開了捂住她嘴的手，把她的頭抱在懷裏，輕輕的在她耳邊說，“我本來不想殺你，但是不行，不能讓任何人起疑。”

她滿懷歉意的說，“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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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1-05-13 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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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斜映，如水浸亭臺，枝葉藤蔓縱橫如藻。

“我知道你不想讓儒門陷入如此困境……”

“你什麼也不知道，”他打斷對方的話頭，放下酒杯，雙眉飛揚，“你不知道我想幹什麼。”他的臉在清冷月色下蒼白得略微帶一點冰凍般的青，眉目沉濃，冷峻如絕壁懸崖。那一雙鳳眼，凜凜然不怒自威，“世道艱苦，人心不古，這一戰如此漫長，犧牲如此之眾，連我也不曾預想得到。只是我既非佛門弟子，學不來悲天憫人，普度眾生，也就不妨讓自己更涼薄無情一點了。很殘酷？是。但我已習慣了。”

秀長手指輕挑身前靈霄獨幽的琴弦，七弦撫盡，何處覓知音？他長笑一聲，端起酒杯，虛虛一敬，仰首喝下杯中酒。

對面之人，便只餘下一聲幽微長歎，也舉杯回敬。

夏承凜飄然離開暗室時，已是夜半。

文詠殿空無一人，他腳步不停，直向文風穀外而去。

文風穀外設有劍陣，他身法極快，一腳便踏入陣眼中心，靈霄燭幽早已出鞘，同時右臂一揚，泠泠之聲如水泉傾瀉，靈霄獨幽淩空飛至，落在他橫屈的長腿上，他伸指一撥，錚然一聲弦響，劍陣已是凝勢待發。

夏承凜四顧一望，重提內元，靈霄燭幽運轉如飛，已將劍陣改動數處，待重回他掌中時，劍陣已收回潛伏。

他低聲自語，“這劍陣，還可以這樣佈置嗎？我卻沒見過。”

“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耳邊傳來一聲輕笑，“統共還沒修煉幾天，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要不是你實在長得跟他一般無二，怕你給他丟了臉，我都懶得指點你。”

夏承凜默然不語，這自稱是靈霄燭幽劍魂的聲音，就是之前被他誤以為是心魔的東西，一想到他對自己上下其手，搞得自己差點走火入魔，要不是先祖遺物，不可損傷，他真想把這蠢劍回爐重造算了。

“快回去吧，別給人看見了，你可是在閉關啊！”靈霄燭幽有點遺憾，“文風穀太偏僻了些，都沒人來闖劍陣。”

聽出他話裏的躍躍欲試，夏承凜不免頭痛，他恍惚了一下，突然道，“你怎麼還不出來？”

“有這個必要麼？”靈霄燭幽悠悠的道，“快去閉關吧，我還可以教你幾門心法，包你進展神速。”

“欲速則不達。”夏承凜話雖如此說，卻不是不急於提升自己功力的，他天賦甚高，修煉不落人後，卻因身體原因，加上先祖夏戡玄自刎後，許多武學秘笈失傳，自己也深知終究難至巔峰，不免遺憾。如今得了劍魂之助，他也想知道自己究竟可以修煉到何種境地。

“噤聲！”靈霄燭幽聲音一冷，“有人過來了。”

夏承凜隱身樹後，果見一人白衣長髮，飄然若仙，信步行來，停足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面對劍陣，一步不多，一步不少。

他不記得自己曾見過此人，卻又覺十分面熟，正自思索，卻聽耳邊靈霄燭幽冷冷笑了一聲，“他倒是還記得這劍陣。”

他是誰？

夏承凜盯著那個人的臉，腦海裏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努力想要掙脫束縛，卻被層層阻隔，他只覺頭痛欲裂，眼前星光月影，朦朧虛幻，知是眩暈之症發作，忙伸手扶住樹幹。

他手指太過用力，指甲已深陷樹皮內，卻仍是站立不穩，緩緩倒在樹下。

卻聽一人聲音輕如微風，“你……你究竟是誰？”

那边走，这边走，只是寻花柳，这边走，那边走，且饮金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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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21-05-13 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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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承凜恍惚的盯著頭頂，明珠鑲嵌在穹頂之上，如星宿排列。

他慢慢的動了一下手指，確定這具身體仍然是在自己控制之下，便微微的呼出了一口氣。

“你還在嗎？”他輕聲的問，問自己，也是問燭幽。

沒有人回答，暗室清冷，只得他孤零零一人，仿佛之前種種，竟是一場夢境。

他起身盤膝坐正，調整內息，發現筋絡竟比往日暢通一些，一股內息自拇指少商穴經手太陰肺經，過任脈天突穴，轉向膻中穴，運行一周天，所過之處，暖意融融，氣息充盈，如海納百川，奔流不息。

正自驚喜，忽聽耳邊一聲笑，“這樣就自覺得厲害了？你差得也太遠了。”

夏承凜也不反駁，卻追問了一句，“那個人，是誰？”

“你不知道他是誰？”燭幽卻似有些意外，又道，“既不知道，那便不知道吧。”

“你……”夏承凜停了一停，終是忍不住問道，“我是怎麼回來的？”

燭幽淡然道，“我帶你回來的，總不能把你丟在文風穀外吧？”

夏承凜沉默不語，心裏卻努力回憶那個人的模樣，燭幽那意思十分明白，他應該是知道那是誰的，然而他卻實在是不認識，也沒見過。

那個人，是儒門中人？

那一瞬間，他莫名的冒出一個念頭來，“那個人，是祖父的舊友？”

燭幽沒有回應，他卻覺得自己所料不錯，“他是誰？”

他來文風穀幹什麼？

他是來悼念祖父的嗎？

他為什麼會那樣問我？

“你究竟是誰？”那個人的聲音，輕得像一縷風，恍惚得像一個錯覺。

我是誰？我究竟是誰？

我是夏承凜，不是夏戡玄，不是你們心頭牽掛著的那一個……

“你不是他。”

燭幽沉沉的道，“你很像他，但終究不是他。”

“他是怎樣的人？”夏承凜這樣問過莫憑簫，沒有得到回答，他不知道燭幽會不會回答他，也許會吧。他想，燭幽就像一個被幽禁了半生的孤魂，他的哀痛絕望，沒有人聽到，沒有人知道，沒有人想到。

也許，他是燭幽唯一可以傾訴的人。

然而燭幽默然。

夏承凜只覺心頭梗梗，他不是燭幽願意傾訴之人，哪怕這世間只得他一人可以聽到。

他不是那個人。

他不是……

仿佛有一只手輕輕撫過他的手，溫柔而溫暖，燭幽說，“他是個不招人喜歡的人，清正端凝，嚴苛冷肅，有時候會顯得不近人情，”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努力壓抑的懷念，“但是，他其實……”

他歎了一聲，尾音在空蕩蕩的暗室裏，像初冬呵出的一口暖氣，你只能看著它消散。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離開了。”燭幽突兀的轉換了話題。

“我……們？”夏承凜愕然。

“我們！”燭幽悠悠的一笑，“還是說，你要我劍尖著地學僵屍跳著離開？”

夏承凜覺得這個主意其實還不錯！

那边走，这边走，只是寻花柳，这边走，那边走，且饮金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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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21-05-13 1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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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火燎原，焦土萬裏，遍地屍骨堆積。

小小的孩童孤零零站在一片荒蕪的廢墟之上，他所熟悉的一切都已消失。所有的人，待他和善的大媽，呼喝怒罵過他的商販，悄悄往他手裏塞過饅頭的大眼睛小姑娘，還有，那個對他微笑過的，就好像他想像中的母親一樣溫柔的姐姐，他們都躺在那裏，或是，變成更可怕的怪物，呼嘯著，向他沖過來，想要把他撕成碎片。

他已經跑不動，連眼淚都乾涸，他只能用盡肺部最後一點空氣，緩慢的，喘出最後一口氣。

然後，他就要像村子裏所有的人一樣，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白森森的指骨從破裂的皮膚裏猙獰的探出，他甚至能聞到那只手上濃厚的血腥味道，能感受到那指尖尖銳的劃破他臉上的肌膚……

“錚”然一聲輕響。

他久候的死亡未至，一蓬惡臭黏糊的血液濺了滿臉。

顫抖著睜開眼睛，面前是一群失去頭顱的惡鬼軀體，和一身紅衣的青年，秀長雙眉入鬢，鳳眼凜然帶怒，長袖輕拂，將他攬入懷中，斜身避開背後的偷襲，手腕反轉，一柄暗紅長劍將身後惡鬼釘死在地面。

很多年以後，當他已不再是那個無力自保的幼童，當他已不再需要被任何人保護，他卻仍能想起那一天。

想起那日月都暗淡無光的天地，鋪天蓋地的陰霾裏，那個人，像一只燃燒著的火鳳，臨空降落在他面前，為他照亮了整個世界。

想起那個人冰冷修長的手指為他撫去臉上血跡，清冷如春冰初融的聲音說，“已經沒有親人了嗎？那麼，你以後就是我文風穀夏氏一族的傳人了。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你，就叫夏琰吧。”

而他，卻沒有在他需要的時候，陪在他身邊。

他以為，強悍如他，淩厲如他，是不需要任何人的。

所以，上天罰他，再也不能見他。

上窮碧落下黃泉，思君不見。

再也，不得見。

他看著走近自己的紅衣青年，那張一模一樣的臉，微蹙的眉心，鳳眼凜凜，蒼白得像凝了霜的秀頰，清冷卓絕，淩厲如劍。

可是，你不是他，誰也不是他。

他失聲狂笑，那又如何？反正，再也見不到了。

罷了罷了，哪怕魂飛魄散，且償你這一命。

一點水珠劃過鬢邊，悄然隱去。

那是他最後的一滴淚，為自己，為那個人，為他再也無緣得見的那個嶄新的世界。

手起，劍落。

他終於隨他而去。

如願以償。

夏承凜喘息著，自荒誕的夢境中醒來。

不知道為什麼，這段時間他的眩暈症發作越發頻密，然而每次醒來，他的功體卻又愈更強盛。

這顯然說不通，他隱約的覺得自己猜出一絲緣由，卻並不願去深想。

“這是……文風穀外？”他恍惚的伸手扶住身邊大樹。

燭幽的身影淡淡浮現，比之前又再明顯了一些，依稀的竟有些眼熟。

“邪染大軍來犯，我借你名義，讓文風穀所有人暫時轉移他處，以避此難。”

夏承凜嗯了一聲，又問，“所有人都離開了嗎？”

“當然。”燭幽傲然道，“之前已有人來傳過信了，不容他們遲疑。”

“那，我們……”

“我們留下來，自然是因為還有事要做。”

“什麼事？”夏承凜直覺那可能不是什麼好事。

燭幽輕笑了一聲，“如果你答應我不出來攪和的話，就讓你看場熱鬧吧。”

微微皺了一下眉，夏承凜沒有說話。

“不想看熱鬧？”燭幽笑吟吟的，“還是說，你想搞點事？”

夏承凜尚未回答，已聞劍風破空之聲傳來。

那边走，这边走，只是寻花柳，这边走，那边走，且饮金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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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21-05-13 1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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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劍風來得甚快，文風穀外的劍陣應激而起，漫天劍影，縱橫交錯。

夏承凜已認出來人，他雖向來少於出穀，年少時也曾與雲忘歸等儒門後進同修過些時日。來人正是當年曾在儒門見過的命夫子傳人邃無端。

他正要停住劍陣，卻突感一股沛然劍意橫空飛越，竟與劍陣互通，強勢逼近邃無端。

邃無端曾因中毒而自封六百年，體內劍魂又在不久前莫名丟失一半，被這般強橫劍勢威逼之下，體內剩下的另一半劍魂也已是蠢蠢欲動，再難壓制了。

夏承凜見他形勢危急，忙提內元，欲招回劍陣，卻忽覺胸口一窒，體內氣息奔湧衝撞，竟全然無法控制，喉頭一梗，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

耳邊聞得燭幽淡然道，“不是告訴你了麼？安安靜靜看熱鬧就好，不要搗亂。”

“無端他……”

話音未落，卻見一道劍虹淩空飛過，瞬間消失無蹤。

劍魂破體而出，邃無端哪里還抵抗得住，瞬間暈倒在地。

“不得傷他！”夏承凜情急之下，拼著功體受損，強行出手，堪堪收回劍陣，然而那一道淩厲劍意，已正正落在邃無端身上。

他勉強收回劍陣，已是支撐不住，漫天星斗亂旋，意識再次迷亂，只依稀見得一道身影翩若驚鴻，抱起邃無端，飄然離去。

“救他……”夏承凜反手一把扣住佩劍，手指顫抖，聲音已是低不可聞，“燭幽，救……他……”

“放心，有樂尋遠在，他死不了。”

隨著一聲輕歎，已將要倒地的夏承凜站了起來，微闔的眼睫揚起，鳳眼熠熠生輝，宛若琉璃淬金，夜風烈烈，吹動他身上暗紅衣袍，挺秀如竹，淩厲如劍。

他凝目望向遠空，緩聲道，“出來吧。”

陰暗處，走出一戴著面具的黑衣男子，恭恭敬敬垂手而立。

“葉飄零，這五千劍意將助你成為一代劍客，不再放任自己四處飄零，可好？”

黑衣男子葉飄零聲音凝澀，似是極少開口同人說話，“一切聽憑主人安排。”

夏承凜手腕一翻，寬大衣袖褪下，露出掌中一抹異色劍光，流光瑩瑩，閃爍不定。

“你且過來。”夏承凜手指素白秀長，如拈花枝，見他聽話步近，指尖如分光掠影般輪轉，已將那一抹劍光封入他體內。

“此乃窮霄辟冥劍的一半劍魂，得之雖不能獨步武林，至少，”夏承凜拍了拍葉飄零肩頭，“無人敢再輕侮你。”

葉飄零已是感激涕零，“主人……”他眼中隱隱有淚光閃動，“得遇主人，葉飄零縱死無悔。”

夏承凜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方才道，“你且去吧，按之前的準備行事。”

“是！”葉飄零說走便走，行事十分俐落。

“你這次又會睡多久呢？”夏承凜輕聲自語，“憑你這樣弱的功體，也不知能不能扛到功成的那一天。”

“夏承凜……”

“夏承凜，這個名字，你知道意味著什麼嗎？”

他仿佛看見一個修長的身影，被遠山的夕陽映得一片金燦燦的暖紅，輕輕的伸出手，溫柔的撫過他的頭頂。

“繼承吾之意志，凜然行於世間……”

後半截仿佛還說了些什麼，卻怎麼也聽不清，他想要抓住那只手，想要問……

問什麼呢？

他茫然的站在那裏，看著半山紅霞映落日，心底深處卻是一片蒼冷悲涼。

那边走，这边走，只是寻花柳，这边走，那边走，且饮金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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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6.20【灵霄烛幽x夏承凛】《白日夢》三十三，23F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