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4.14 莫寻踪日记（四，更新至20F，倦收天原无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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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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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

20樓發表於: 2016-04-14 2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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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寻踪日记（四，倦收天原无乡）

今天雨下的有些冷。一早师尊就让我准备好喜饼和白米粥，搁在两个素净的食盒里，师尊吩咐往粥里放点盐巴，据说那前辈喜好这一口。我提着食盒笑嘻嘻的说，“原来前辈喜欢吃咸粥啊，上次包饺子应该多放些盐的。”

师尊闻言愣了愣，长睫微微闪动着，半晌才摇头笑了一声，“这粥不是做给他的。”

哎？我倒是怔住了，跟着师尊十多年，从没见过他和别人有过什么接触，除了和永旭之巅的北芳秀前辈互寄书信，但也不曾见过面，这粥平白无故又多出个食主来，赶明儿我上趟永旭之巅跟前辈提个醒，有人跟你抢厨师啦！当然这话不能明面上讲出来。师尊没有做过多解释，只是淡淡说了句，去访一位故人，让我提溜好东西跟紧。我乖巧的跟在后面，心里把故人两字加粗加大再加炫彩效果，能让百年不出山的师尊这般郑重其事，这人还真引起我的好奇心了，不知是不是也和北芳秀前辈一样，凤姿龙颜，让人心生向往？

师尊领着我穿到烟雨斜阳山后面，又顺着小径一路逶迤，初春时节杂花遍野，却是零零星星冒个头，嫩黄芽儿透点青绿，雨淅淅沥沥落着并不大，师尊拿着纸伞，没打开，抬起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要打伞吗？”

“不要。”这点雨又不妨事。师尊抬脚继续往前走，我跟着他，大概是向南方向走了几百米，转入一条羊肠小道，草木渐渐稀疏，视野却也变得开阔，偶尔有些圆鼓鼓的草包倒是长得可爱，我想走近仔细看看，师尊的声音在前面响起，“嘘，不要打扰别人休息。”

“啊？”我前后左右看了看，这里除了我和师尊，还有别人吗？还是说……有我看不见的东西？

我突然想起今天好像是俗世百姓祭祀亡魂的日子，清明鬼节，断肠霏雨，这些草包是别人的坟墓吧，刚还想到旁边解决一下内急的……“啊啊啊师尊！你那位故人的家还要多久才能到，为什么走这条路啊，你徒儿我天生八字轻，这里阴气森森的，待会回去后要是染上怪病怎么办哪！”我紧走几步躲在师尊身后，感觉头上凉飕飕的，背后好像有恶鬼虎视眈眈盯着我们准备随刻扑上来……“师尊师尊，要不咱俩换换吧，我来开路，”说着我就跳到前面，那些鬼魂肯定不敢扑师尊，啊，好有安全感……师尊似笑非笑看着时不时回头的我，“你认得路？”

好吧我确实不认得路。我垂着脑袋紧贴着师尊，他笑着把我往旁边推了推，“麦挤我，都快推到山里去了。想不到我们赫赫有名的莫寻踪少侠原来怕鬼魅之物，这让为师心里不安哪，道士除妖降魔是基本能为，我徒儿却怕这个，看来做不了道士了，还是做个小和尚吧。”说着摸了摸我的脑袋，大有试试从哪比较好下刀的样子，我连忙跳到他身后，深呼口气壮了壮胆，“我才不怕鬼呢！只是没走过坟地好奇而已，师父你又说笑了哈哈哈哈好搞笑……咳，嗯。我莫寻踪以后如果修成大道可是要保护师尊和前辈的，还要把那些不让你们见面的人全部揍成猪头！师尊你不要这样看我……好吧我什么也没说，”我无辜的看向师尊，一秒，两秒……好了没事了，没让我跪红菜头，这招果然奏效，我踢着脚下的石子，“也许八字轻是真的呢……”

“为师虽然不清楚你的八字，但肯定不会折在鬼魅身上，吾只希望你的命格够硬。寻踪，鬼并不可怕，彼消此长，念由心生，你若是心生畏惧会增加它的气焰，若是坦荡无畏任何鬼物都将无所遁形，三尺之内皆不能近，放下杂念，心形合一，哪怕是清明节也不要紧，我们又不是来挖坟的，它们奈何不得什么，所以你听懂了吗？”

“只听懂了我们不是来挖坟的。那我们是要干什么，扫墓吗？”

师尊叹了口气，“是啊，是要扫墓的。清明节嘛。为师的意思是，怕鬼的成不了大侠，所以你乖乖的走后面，还有，”师尊又回头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说道，“憋着，不准尿，等回去再说。”

…………师尊你怎么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师尊看似好笑的提了句，“看你气息不稳面容红润，如果不是犯桃花劫就是憋的辛苦，前一个不可能，只能后一个喽。”

“为什么前一个不可能！师尊你不懂爱，我也是可以爱的！”

“徒儿我派禁止门徒早恋。”

“不能把我青涩的爱恋扼杀在摇篮里，你们这些泥古不化的老顽固！”

“徒儿你分明是内急，原来这就是你的初恋，可叹。说他们泥古不化倒也不假，不愧是我徒弟，有胆量。”

“……师尊你又欺负我。”

“为师只是说明一个简单的事实而已。好啦，这里鬼气肆行，你少年阳刚，童子尿可辟邪亦可引得鬼魅吸你阳精，为师可不想抱一具干尸回家。”

“师尊哪！”

“那就换个说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寻踪跟紧。”师尊说着又飘出几里，我连忙跟上去，回想起方才的话，问道，“师尊你说希望我命格够硬，是什么意思？”

师尊没有说话，脚下踩着刚冒尖的小草，几乎能听见汁液迸开的声音。我没敢出声，不知怎么，感觉气氛有些沉重，许久，等看到一棵十人环抱的大树随意长在此处，师尊揉揉太阳穴，方才说道，“因为希望寻踪能像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出世隐世再入世，反反复复经历几次，道行就真的能比我和好友高明几分了吧。”

“真的吗，真的能比你和前辈厉害吗！”

师尊抬眸瞥了我一眼，眼神竟有些凌厉，我不由得禁了声，他从来都是温和的，甚少有这种神情，然而一闪而过的太快让我几乎认为是错觉，仔细看看眸光柔和，好像真的是错觉。这么胡思乱想中，师尊又开了口：

“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是厉害，你大概没听进去，只是多余一句：修道者最为重要是修心；道行方面顺势即可，无为胜有为。因为大道为天道，天道不可为，更重要的是，当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是为所不为，必误道。你也许又没听懂，不过切记，争强好胜之心收敛些，有助修行，你为人正派就是我教导成功了。其他的无须在意，不入世也不要紧。真的不要紧，哎……”

师尊轻叹了口气，又缓走几步，“麦急，前面就到了。”

我低着头良久没说话，久的师尊停下脚步，回头问了一句，“寻踪？”

“师尊，你说的我好像有些懂了，修心比练武更重要，这个我赞同，只是你为何觉着，不入世反而比较好呢？”

“江湖浊浪涛涛哪……”师尊的声音淹没在雨声里。

“什么？”

“寻踪，你年纪还小，入世尚早，这个暂且不提。记住，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哎？……”

“寻踪，故人之处到了。”

师尊让出一块郁郁葱葱的坟头，并没有上前，我却有些雀跃，因为与此相邻的另一块坟头处站了一个人，赫然是，名剑无名倦收天！

“前辈！”我使劲挥手致意，前辈能看见吧？前辈肯定看见了，天哪他俩见面了，我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他俩见面真是太开心了！呸呸呸什么有生之年，来日方长这种机会有的是，虽然这次是在死人坟头……话说他们要祭奠的是什么人物，劳动双秀大驾肯定也很了不起！只是，为什么只有我在说话，他俩一直互相看着——看什么？脸上又没长出花来。师尊最近脸色蜡黄，前辈又被塞得脸大了一圈，颜值达到史上最低，就这样也能看出个刻骨相思？我被这四个字震得鸡皮疙瘩抖了一地，但他们的眼神分明写满了这几个字好嘛！哦，终于不看了，我生平第一次有了种自己不该来不该看的悔意。坟头，青草，烟雨，斜阳，执手相看，跟这画风不搭的只有我，莫寻踪少侠被人忽视了，而且我还莫名觉着自己被忽视的好有道理，现在走还来的及吗……

前辈手里闲闲搭着拂尘，细雨顺着发丝滑下一派悠然，师尊很自然的走上前去打开伞，“怎么不带伞，土豪金要是被打湿可就不闪了。”

师尊都没给我打伞！我淋了一路！

前辈没说什么，神色明显放松了很多。他看似不经意的握了握师尊的手，又马上放开，我知道那个很冷，前辈大概被冰到了。他比师尊稍微高一点，所以微微低着头看师尊，金眸里有些说不清像丝线一般缠绕的温柔，“因为你带了。”

我默默回头捂上眼睛。只听得师尊说道，“你好像有些瘦了……”

是胖了！胖了有十斤哪师尊！

“你倒是比之前苍白了不少，是伙食不好吗？”

算了，我已经无力吐槽这两位了，背着身对眼睛比较好。

“伙食尚可，北芳秀应当见证过，大概是清明时节思忆故人，形象萎靡吧。你该多吃点，永旭之巅风沙太大，要是北大芳秀身型单薄，被吹跑到月宫去我想捞也捞不着哪。”

“有兴致说笑，看来心情不错。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但觉着你终会来，就在此处站了一回，想了一回，停滞多年的九阳天诀最高一层终于勘悟了。”

哎？九阳天诀？我竖起了耳朵。

“恭喜恭喜，没想到等人的片刻你又精进一步，好友真不愧是北极魁首。”这倒是句由衷的赞赏，师尊从不吝于赞美北芳秀，这是必然的。“只是我好奇，契机是什么？”

“你。”

啊？是、是师尊吗？我忍住回头的欲望继续听。

“我想，在抱朴子、葛仙川、倦收天齐聚的情况下，你来为何，不来又为何，想了一阵只觉心头烦躁，丹田一股热流直冲四体，竟似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目眦欲裂，神魂几番欲冲荡出去，硬是被生生阻拦了。”

抱朴子，葛仙川，这都是什么人？前辈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知师尊是何反应。我偷眼瞧去，但见幕天细雨纷飞，师尊和前辈相视而立，他嘴唇动了动，脸上的戏谑敛去，神色忽明忽暗几经变换，终究说了一句，“走火入魔，你功体必有所伤，与我同回烟雨斜阳休整，吾替你护法。”许是天气萧瑟，师尊的脸色透着几分苍白，伸手去拽北芳秀，却被一双肉掌轻轻覆于其上。师尊的银骠很凉，前辈仿佛毫无察觉，微低着头长眉上挑，掩不住的温柔释然。此刻我真正意识到自己果然是多余的，于是往远踱了几步，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

“无妨，此刻三魂早已归位，功体大成，好友不必忧心。吾紧守魂关之际，因一念福至心灵，霎时只见天高海阔，逼仄之意锐减，回神时仿佛由生至死，再以死回生，但心有所执，死生皆为幻象，只有一人真实。”

“也许是生死关头，吾豁然开朗，无论你来为何，不来为何，吾都不会放手。银骠当家也好，一介凡士也罢，吾只认你是原无乡，与我同甘共苦生死同命的至交至情之人。虽许多事皆身不由己，但你若是来，为苍生聚首就只是个幌子，名剑银骠比肩共行；你若不来，吾与你百年不见，待下次会晤，巧夺无极再现尘寰，吾依旧认定原无乡，谁要阻我，名剑剑锋，必不留情！”

师尊长睫轻颤，对上那双摄人金眸，执手相望竟一时难移。半晌才释然般叹出一口气，“许久不曾听你说这么多话，汝之心性，依旧如昨。吾欣喜你未变，又忧伤你的不变，若再来一次，北大芳秀还有几条命可轻率行之？倘若吾不来……不，我一定会来。”师尊放开北芳秀，两人一同走到墓前静静伫立，两座坟离得不远，因岁月悠久自现生机，青草黄鹂平添几分清宁。“这一切我早已放下，又怎会不来？只是担心你太深执念，难以释怀……”

前辈往前一步，“吾之执念，只在一人。你该明白。”师尊默默看着前辈，良久，点了点头，前辈仿佛舒了口气，又缓缓道，“这种考验来几次结果都一样，九阳天诀因曙光感悟，而最高一层通悟的关键，就在于执念。”

“这是为何？”

“当年夸父逐日，也为与天争齐的执念，虽最后失败，但临死前却奋力掷出拐杖化为邓林，身躯依旧保持前进的姿势轰然倒塌，万物及那片桃林就是他的执念所化，一物死却万物生，实为天道留给夸父的一个希望。与太阳精神息息相关的九阳天诀，必是同脉相承，枯木逢春，置身死地而后生之，倘若执念够深够刻骨，挺过三魂冲七窍之险境，便会到达一个大境界。”

“天人合一吗？”

“尚未。只是万物从始至终循环衍生，正如你的元无三式，穷，浑圆，无极，穷为不穷之至，浑圆为循环之至，无极为有极之至，天道大致如此。我尚需揣摩，任重道远。”

其实我早就震惊了，前辈和师尊似论道又不似论道，我听的云里雾里，索性专心盯着手里的食盒。前辈说桃林执念的时候，我脑子里不受控制的冒出一个想法，师尊，就是前辈的桃花源吧？这让我浑身打了个激灵，不经意抬眼，却看见北芳秀竟把师尊搂在怀里，师尊只是僵硬的打着伞，未曾多说片语，许久，才松弛下来，用另一只手同样回抱住前辈。夭寿啦，前辈调戏师尊！不，师尊也调戏前辈！不对，都不是调戏，只是……我默默的转过头去。只是太伤眼了！

“你还是在生气。我错了。”哎？我忍不住又瞅了一眼，见师尊眉头抖动似有缓和，偷偷腹诽了一句前辈还真是把师尊拿捏得死死的。“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担心。倦收天，你太不惜命。”“嗯。以后不会了。”“还有以后？”师尊皱起眉头。“我们当然有以后了，有很长的以后……”前辈贴着师尊的耳根轻声说，我看着他耳朵明显泛红了……

这两人果真把本少侠当空气了，我抬头无语问苍天，任凭这道门先天在别人坟头泛着粉红色的酸腐味，啊今天天气真好，万里无云，不是，明明下着小雨……

良久师尊低声说了句，“只是如果你对当年天羌之事若也能……”

“好不容易见面，你又要劝我了。”无奈的一声叹息，他俩不再多提。我正疑惑，师尊好像终于想起我的一般招呼了一声，“寻踪，给先辈们摆好果食。”

我提着食盒走过去。这咸粥是给这两座坟头吃的是吧！我正暗自腹诽着，只听北芳秀又说道，“这粥是你烧的？”

“唔。”

“你麦辛苦，以后清明节他俩的伙食我包了。”

师尊和我：“……”

所以北芳秀你根本不希望别人抢你厨师是吧！突然感觉我会死的很惨！！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忐忑这件事。

清明记事。

醉笑陪君三万场，不诉离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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