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4.25【鳞鱼】水色渐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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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imon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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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

樓主發表於: 2020-04-25 0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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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5【鳞鱼】水色渐深

-

欲星移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的鬓发蜷缩在耳边，像一朵弯弯绕绕的云。

北冥封宇想伸手碰碰他的脸，但中途却改变了主意，转而轻轻捏了捏久未见光的耳垂。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

也许是他渴望着听到床上躺着的那个人，用他所习惯的那种半拉长式的尾音无奈地喊他：

“王啊，请别再捉弄臣了。”

他忍不住发笑。

在欲星移面前，北冥封宇总是笑。

然而，他等了一会儿，却什么都没发生。

欲星移仍然躺在那里，像一只对外界无知无觉的困兽。

北冥封宇应该感到悲伤，但他只是轻轻叹息道：

“师相，快醒过来吧。”

-

欲星移沉睡的地方，被布置得和浪辰台一模一样。

然而，那股子如万年寒冰一般的冷意，却是北冥封宇无论来多少次都适应不了的。

而这一点冷意，在北冥封宇扶起欲星移，和他面对面坐在床上时，感觉尤甚。

他不得不用力拉着欲星移的手，以免昔日英明神武的师相直接躺倒，在众人面前丢了丑。

海境鳞族的体温本就偏低，而透过掌心传来的温度，简直冷得像冰块了。

北冥封宇甚至生出一股想要试试他有没有呼吸的举动，但顾忌着修儒还在场，也就忍下了。

一旁的修儒眉头皱成一团，似乎是在顾忌着什么。

“王……”

而北冥封宇只是意志坚决地冲他点了点头：

“本王没事，开始吧。”

电光火石之下，修儒忽然明白，此刻没有谁能改变王的决定，哪怕欲星移在场也不能。

所以他只是拿起织命针，精准地刺向两人头顶的穴位。

-

当俏如来和修儒送来这个可以闯入思能的装置时，北冥封宇就知道自己该走这么一遭。

不是不可以派别人来找寻欲星移的意识，只是他的心中总有种强烈的预感，好像如果自己不亲自这么做的话，就会永远失去欲星移似的。

他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妥善地安排了海境的事务，方才勉强没了后顾之忧。

成王多年兢兢业业，难得如此任性一回，只可惜欲星移不在，否则，大可判其个教导不周之罪，海境刮鱼鳞之刑。

但北冥封宇想着罢了，等师相回来，再一并责罚吧。

接着他沉入一片混沌的深海中。

四周皆是数不尽的朦胧雾气，和海境澄明清澈的无根水大不相同。

依照先前俏如来的说法，这是一片思能之海，所有因故无故消失的思能，都被困在这片海里。

而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在这浩如烟海的思能之雾中，抓住属于自家师相的碎片。

北冥封宇小心翼翼地从背后抽出沧海珍珑，历代师相手持之剑在微弱光点的反射下显得波光粼粼的，恰好可以充当夜明珠使用。

他顺着心底的直觉，往光源的方向缓缓走去。

思能之雾梦幻般穿行过他的身侧，却在甫将撞上剑芒时远远避开。

北冥封宇腾出没拿剑的手，温柔地抓了几只过来，它们在他的掌心扑腾翻转，逐渐凝成形状模糊的实物。

有的是一棵清凉的树，有的是一株扭动的海草。

不是。

这些都不是。

北冥封宇也不知道自己在这片深海中待了多久。

在没有昼夜交替的地方，时间失去了原有的意义。

他只是不知疲倦地往前走。

手中的沧海珍珑越来越沉，牵扯着他紧绷的肌肉往下坠。

他开始觉得有些无聊。

这一路实在是太漫长了，而且，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他忍不住习惯性地回过头，望向身后半步远的位置。

在过去的几十年光阴中，欲星移总是站在那里。

北冥封宇忍不住笑。

海境人人都道，师相只手遮天，似是权臣惑主之流，却只有他这个王才知晓，欲星移是从未跨过那条为人臣子的线的。

不会站错位置、不会叫错称呼……哪怕他因此打趣过无数次，仍然被那只狡猾的鲛人四两拨千斤地打回来，下一次，还是该如何便如何。

唉。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把想叫的名字咽进心底。

此时万籁俱寂的无边黑暗，倒让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天。

那时候他们不过垂髫之年，海境光景也和如今大不相同。

欲星移的天资举世罕见，哪怕在地位尊贵的鲛人一脉中，也是极为难得的。

于是理所当然的，欲星移入了宫，被父王指派为自己的伴读。

小小的鲛人站在台阶下，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眼底却有股藏得很深的傲气。

也是，明眼人尽知，他必是下任相位的预备役。若不是因着自己的太子身份，怕是连北冥封宇都入不了他的眼。

这不怪他。

两人同进同出了好些日子，倒也算是脾性相投各得其乐。

哪怕是下了学以后，北冥封宇也常常陪着欲星移，钻进鳞族那个古老的藏书处，看欲星移日日将自己埋进那些故纸堆中。

北冥封宇凑过去看，弯弯绕绕的，总是不太懂。

欲星移就耐心解释给他听。然而，书里讲了什么他记得不大分明，小伴读鬓边有几片鱼鳞，他倒是数得清楚。

偶尔走神也会想起那个鲛人落泪成珠的传言，暗戳戳地想着欲星移的鲛珠会是何等模样。

后来就到了那一日。

北冥封宇被先王不知青白地训了一通，等他垂头丧气出来时，欲星移却不在宫门外。

但北冥封宇总能找到欲星移在哪里。

他顺着人烟罕至的小路，摸到藏书处的门口，借着门缝透出的一抹光，将自己蜷成一个浅紫色的鲲团。

他怕黑，但有了灯，便不怕。

等到欲星移温书完出来时，明显愣住了。

但他什么都没问，只是罕见地拍了拍北冥封宇的肩膀，类似某种友人之间的安慰。

欲星移提着灯笼，北冥封宇走在前头，两人什么话也没说，安静地走了一路。

四周的黑暗将他们包围，浮浮沉沉的月亮挂在天上，北冥封宇的心里，却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他想，从那天以后，他就再也没怕过黑。

而那一路上的黑暗和这片深海的黑暗如出一辙。

所以他也不必怕。

他抬起手揉了揉眼睛，隔着数不尽的岁月，触到过去的自己湿漉漉的脸庞。

而扳指蹭到眼角时，竟凭空生出了股柔柔的触感，像是想帮他擦擦眼睛。

北冥封宇屏住呼吸，他不敢信，但不得不信。


——形状很是模糊，如一团不知所云的光雾。

他小心翼翼地端详了一会儿，才发现那是一尾小小的鱼。

鱼身颜色极淡，像是被水洗过似的，氤氲出朦胧的水色。

鱼亲昵地蹭着北冥封宇的指缝，尾鳍轻轻拍打着水波，带来有些钝的痛感。

北冥封宇望着那尾鱼，呼吸断了一拍。

某种想也不敢想的想法浮出海面。

兴许，欲星移从来舍不得让北冥封宇等。

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会找到他，而他也会找到他。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尾透明的鱼，心中那个久未愈合的洞，终于被失而复得填满。

他想，无论他的师相是人是鱼是雾，他都会带他回家。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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